可事實卻不能改變,她竟與素昧謀麵的陌生賊人有了肌膚之親。


    正當江月舊出神間,窮已從那梳妝匣裏冒出來,陰陽怪氣道,“老子都要迴歸虛無了,你們居然還,還如膠似漆!氣死老子了!”


    少女噎住,錯愕道,“昨天發生的事情……你都看見了?”


    “你以為老子想看活春宮啊,老子就算想走,也沒地方可去啊!”


    “啊啊啊!”


    江月舊臉紅的幾欲噴血,隨手抄起一個枕頭砸向窮已。


    可惜樓妖隻剩一縷魂魄,軟枕穿過他的身子,遠遠落在門口,什麽也沒碰著。


    “別嚎了。”窮已插著腰,嫌棄地瞪她,“你以前可是個青樓老鴇,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區區圓房之事,害羞個什麽勁兒……”


    話沒說完,外邊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由遠及近,逐漸淩厲。


    江月舊顧不得深究樓妖的“瘋言瘋語”,一個激靈爬下床,匆匆套了件外衫,趕到院子內。


    顧言風黑衣勁裝,蒙了麵,儼然一副采花大盜的模樣。


    與他對峙的男子手間執一柄折扇,麵色蒼白晦暗,不似平日裏的朗月清風。


    二人過招數十,打得難解難分,唯獨少女跑出屋子時,江風霽分了心,抬眼看向自家妹妹的方向。


    顧言風自是把握時機,持劍架在男人的脖頸上,一腳將人踹跪在地。


    江月舊大驚失色,沒做考慮便攔在江風霽的身前。


    “不要傷害我哥哥!”


    細說起來,她與顧言風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甚至都沒互通姓名。


    可是他們昨晚卻做了世間最親密的事情,並且本質上是你情我願,契合得很。


    少女心情複雜,望向顧言風的眼眸也很迷茫。


    “小月兒,讓開。”


    男人執劍抵著江風霽的下顎,隻錯開片刻,就能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但顧言風說話的語氣低柔,像是在哄自己心上人。


    而那喚她閨名時的寵溺,聽得江風霽心尖一顫,仿佛像被利刃劃開了千萬刀口子,齊齊流著血。


    旁人隻當江月舊人與江風霽乃一母所生,所以感情篤厚。


    實則不然。


    江賀的原配許氏,出生名門望族,下嫁後,不到一年便生了江風霽這個長子。


    後來江賀的仕途順利,又娶了袁氏為妾,沒幾年又誕下江水瑤。


    等到許氏懷上二胎時,正逢娘家的大姐和大姐夫入獄,彼時許家大姐也懷有身孕,機緣巧合之下,許氏難產,胎死腹中,為了保住大姐唯一的血脈,便將她的孩子抱迴江府,代替早夭的那一個。


    許氏難產後很快就撒手人寰,臨終懇求江賀能夠將大姐的孩子視如己出,撫養成人。許家一直對江賀的仕途暗中推波助瀾,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少不了嶽丈的幫助。


    因此,江賀便認下了這個孩子,取名江月舊,代替許氏同自己早夭的小女兒。


    陳年舊事不為人知,可幼年的江風霽卻目睹了這一切。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像小尾巴般總愛黏著他的三妹,其實與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她終有一天會離開,成為別人的小尾巴。


    但偏偏此刻,江風霽才清晰的認識到,他有多不情願,叫別人覬覦自己的妹妹。又有多不情願,叫江月舊隻做自己妹妹。


    “我是不會讓開的。”


    少女固執地揚起頭,抬手握住劍刃,似乎想以血肉之軀,為兄長擋下這一劍。


    掌中見紅,痛的江月舊擰起細眉。


    隻僵持了片刻,顧言風便認命般丟開長劍,“小爺不殺他行了吧。”


    少女籲了一口氣,捂住血流不止的手掌,剛要迴頭去看兄長,卻發現一枚銀針自身後方飛出,擦著她的臉頰刺向了對麵的男人。


    瞬息之間,顧言風推開了少女,那枚銀針便直直紮在他的左臂上。


    江風霽這才站起身,撣了撣衣袖,神情溫潤如玉,手下動作卻截然不同,強硬地將江月舊拉到自己身後。


    “既做了采花賊,又何必慈悲心腸。”


    男人一把拔出銀針,擲在地上,掀著眼簾瞧了瞧江月舊的表情。


    少女瞠目,眼裏複雜,隱有擔憂之情。


    顧言風得逞似的勾著唇,漫不經心道,“小爺今兒心情好,饒你一命。”


    說罷,抬腳挑著一旁的長劍,一蹬一接,穩穩收迴鞘中。


    江風霽也笑,笑不及眼底,“你就不怕針上有毒?”


    這話一出,縮在後邊的少女不由攥緊了自家兄長的袖口,惹得江風霽牙關又咬緊了幾分。


    顧言風倒是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揚長而去,隻留一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臨出門,末了,又轉頭衝江月舊眨眨眼,“小月兒,咱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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