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在兩年前的春日裏。彼時父親請宣德城中有名的琴師公儀斐為兄長打造一把古琴。


    江風霽並無什麽特別的要求,隻是讓公儀斐打造了同一批五把一模一樣的古琴,接著逐個試音,在裏邊挑了音質、外形都最上乘的一把。


    最後,男人砸了剩下的四把餘琴,順帶著廢了公儀斐的雙手,叫他再也不能鑄琴。


    江水瑤至今還能清晰的迴憶起,兄長抱琴而去,留下的溫朗嗓音。


    “這天底下,隻要有一把遺世的古琴就夠了。”


    明明是如春風般的語氣,說的做的卻比冬日冷雪還要傷人幾分。


    兄長他,最是決絕。


    見江水瑤不說話,仿佛陷入了沉思,男人也不惱,隻是伸手托著燕霄的胳膊肘,稍一使勁,“嘎噠”聲響,將那卸了的手臂又硬生生接了迴去。


    少女總算迴過神來,一抬眼,就見燕霄額上滾下顆豆大的汗珠。


    他自知理虧,並不叫疼,默默受下。


    而江水瑤顯然沒有這種覺悟,趕在兄長動手之前,少女迅速攀住男人的衣袖,哀求道,“大哥哥,瑤兒一時糊塗,不該讓月姐兒替我做誘餌,還望大哥哥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饒了瑤兒這一次吧……”


    江風霽又開始發笑。


    男人眉眼舒展,瞧著似很愉悅。可手上動作卻冷硬的絲毫不含糊。


    他捏住江水瑤纖細的十指,不斷用力,那指尖頓時發白,因痛打著顫。


    江風霽就這麽死死捏了一會兒,口中反複念叨著,“兄妹一場……”


    少女忍了片刻,還是受不住痛楚,咬著下唇瓣哭出聲來。


    瞧見她梨花帶雨,嗚嗚咽咽,好不淒慘,燕霄揉著胳膊,別開臉生硬地求情,“此事錯在六扇門,還望江大人給燕某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男人聞言,厭嫌著甩開江水瑤的雙手,笑意不減,“既然如此,便有勞燕大人了。舍妹若少了一根頭發絲,本官可不單單是卸下燕大人一條胳膊那麽簡單了。”


    燕霄脊背一僵,悶頭抱拳,匆匆退下。


    他人一走,江水瑤怕的更緊,幾乎半個身子都癱軟在地上。


    江風霽這才轉身,掐著少女的腰肢拎起來,一雙大掌牢牢扣住,不讓她摔倒。


    “瑤兒方才說的有理。咱們兄妹一場,血濃於水,三妹若有什麽閃失,想必你同她姐妹情深,也斷不能獨活了。”


    少女啞然,明眸潸然落下淚水。


    江風霽與江月舊乃一母所生,感情篤厚,此番出了事,她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


    江月舊醒來時,天空方泛起魚肚白。


    耳畔隱隱傳來窮已聒噪的叫罵聲,“蠢女人還有心思睡覺,怎麽兜兜轉轉又落到這瘋子手裏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兒的采花大盜更嚇人,此刻見了從木抽屜裏鑽出來的妖怪,少女竟陡然生出些熟悉之情來。


    “你,你怎麽也被抓來了?”


    “呸,誰能抓得住老子。”窮已咂舌,翻了個白眼不屑道,“老子還不是擔心你,這才鑽進了那廝的褲腰帶裏一路跟了過來。”


    江月舊腦補了一下妖怪躲在采花大盜褲腰帶裏又兇又憋屈的畫麵,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見她笑話自個,窮已氣得簡直牙癢癢。奈何他隻有一縷魂魄被拘在抽屜中,無計可施,遂惡狠狠地又道,“你就使勁笑吧,一會那廝來了,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話音剛落,老舊的木門“吱呀”著被推開。


    男人換了身常服,胡衣窄袖,連蒙麵也省了去,露出張豔煞世人的俊美臉蛋來。


    少女下意識吞咽著口水,瞧著瞧著,瞧出股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老早之前,就認識一般。


    江月舊立刻垂下頭,為自己不知羞恥的想法感到深深的慚愧。


    她怎麽能因為盜賊長相俊朗,就產生這種不知廉恥的想法,簡直丟人現眼。


    況且又不是第一迴 瞧見,昨兒都已經驚訝過了,怎的這點自製力都沒有!


    顧言風闊步上前,單膝壓在床沿上,傾著半邊身子挨近少女,散漫又無賴道,“怎麽樣,對小爺的容貌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


    江月舊還未經過思考,話到嘴邊,就像是鬼使神差似的,脫口而出。


    男人輕笑,眸子裏卻閃過複雜的神色。


    這如出一轍的迴答,倒叫他有些難過起來。


    三世輪迴,顧言風全都記了起來,可她怎麽偏偏忘了個幹淨。


    “既然滿意,那咱們就開始吧。”


    男人語氣輕佻,說話間抬手握住江月舊的肩頭,不經意似的摩挲著柔軟的布料。


    少女身子一哆嗦,顫巍巍問,“開始……什麽?”


    顧言風兩指一捏,掀了她赭紅的披帛,隨手丟到床下,曖昧道,“自然是開始,做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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