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迴應些什麽,她一時還沒想好,書房門“豁朗”一聲,被推開了。


    渾身滴著水的暮執正站在書房門口,兩棵水草纏在他發冠上,一張白玉臉皺成一團,直走到未緩跟前來,向她埋怨著:“妹妹為何誆騙我,害我失腳跌在荷塘裏,你瞧瞧,我這一身汙泥……”他說著話,委屈起來。


    未緩沒來得及反應,坐在那兒本能的向後傾了傾,這個動作刺痛了暮執嬌嫩的自尊心,“妹妹還嫌棄我衣衫不整,是不是?”他隻顧嚷著,又上前一步,逼得未緩不得不站起身來,往旁邊再讓一讓。


    她其實想說,不是嫌棄你衣衫不整,是你這身汙泥實在有點刺鼻的餿味兒……好在她說不得話,不然脫口而出,可真要把暮執鬧哭了。她抽空瞥一眼泰然坐著的神君,看他兩手放在膝頭上,也正看著她,眼神仿佛在說:你耍得一手好滑,你來收場。


    未緩迅速在心裏歎了口氣,眼神掃迴來,向一身餿味的暮執耐心解釋:並沒有心誆騙你,隻因我這眼睛不好,得趕在入夜前走迴來罷了,二公子千萬別誤會。一時走得急了,忘了通知你……


    暮執倒是顆八麵漏風的寬心,一揮手,頭上的水草掉下來一根,大度的說著:“我這人最寬懷,從不和漂亮姑娘計較,既是這樣,妹妹看我濕了衣裳,便陪我去換一遭衣裳罷。”說著話要上來牽她衣袖。


    他說什麽,換衣服,未緩一邊背手要躲,一邊在懷疑自己的眼睛,這是什麽話,她從不伺候人換衣服,更何況他還是男的。


    一隻手伸過來毫不嫌棄的滿手抓住暮執的衣袖,重霄起身來立在他們中間,正扯著這隻衣袖打量一遍,他同時抬起另一隻手,使出法術一凝神,把暮執這一身汙泥髒水弄幹淨了。


    他放下那截衣袖,迴身坐迴來,朝他倆同時看了看,說:“好了,這下可都滿意了?”


    滿意?滿意你個鬼!暮執在心裏罵著。臉上抖了抖嘴角,沒說出話來。


    倒是未緩當真的滿意,她飛快寫著:多虧有神君在,這法術真好用;衣裳也不用換了吧,二公子你看,這天色也晚了,你早些迴去吧。


    暮執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幹了,別才穿上時還白淨,哼!他一抖袍子,攢著一肚子氣,轉身走了。


    未緩瞧著他走出門的背影,長長鬆了口氣。迴頭來,正看到神君一臉看熱鬧的表情。她抿了抿唇,想道謝的話,一下子說不出口。轉而向他低頭行了個禮,表示棋也下完了,自己還是先走吧。


    重霄也沒再說什麽,不過他起身來送他,叫未緩覺得有些詫異,看他走到書房門口,一抬手把她要經過的廊燈都點亮了,玲瓏剔透的穿廊。


    是體恤她看不清,她想。


    她剛走出一步,迴廊那頭走來另一個渾身濕透的人。未緩止步看著,青羊的薔薇色衣衫薄透的貼在身上,廊燈下一覽無餘的好身段,著實有些突兀,連未緩也看呆在那兒。


    重霄順著她看的方向看過去,隻一眼又馬上轉了迴來,偏身向著未緩低聲問道:“這個也是被你騙去荷塘的?”


    沒有啊!未緩趕緊搖頭,這一搖頭才想起來,也不一定,沒準兒還真是。她快走兩步,行到青羊跟前去,看見她罵罵咧咧的在抱怨:“不知哪個天殺的,我才走到荷塘邊,就被人沒頭沒腦的推下水了,讓我知道是誰,定要打斷他的手……”


    未緩在心裏猜測著,這段摸瞎子的故事當真是說不得了,她愧疚的伸手理了理青羊的額發。青羊卻眼尖,看到未緩身後的人了。


    她像立時變了個人,搶上一步,走到重霄跟前來,一矮身妖嬈的行了個禮,嬌怯的:“神君恕罪,青羊衣衫不整,實在是不慎讓歹人推落了水,又冒了風,能否向神君討杯熱茶喝!”說完掩袖咳了兩聲。


    重霄仍舊偏身站著,聽完轉頭來看楞在一邊的未緩,向她揚聲道:“你來。”說著抬腳迴了書房,衝未緩指了指茶桌,同時“忽”的一聲把書房門關上了,大概是嫌外麵的人太有礙觀瞻。


    未緩會意的站在桌邊倒茶,一邊拿眼神看他,意思在說:你怎麽不使你的法術,一揮手指就把她衣服弄幹淨了,不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重霄自顧自的撣了撣衣袖,坐在茶桌邊,抬頭來說:“我不替人洗衣裳,你倒了茶,趕緊把她弄走。”


    奧!未緩無聲的點點頭。想這神君,有時真有點矯情。


    第二十一章 拒絕


    沉洲下山往雲台鎮跑了一趟,他以往每次都是奉命下山的,這次卻不是。


    他行色匆匆,借著暮色走到一家客棧的後院來。小樓拐角處的最後一間房,裏頭的套床掛著小客棧裏統一的青布床帳。“小五,”沉洲是應邀而來,他推門進去,看到坐在窗前等他的千秋媞,她家常衣裳,臉上依舊覆著一層麵紗,隻看得到杏核般的眼睛和發絲虛攏的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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