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宋以真醒了。


    睡夢中的她總覺得有個人潛在暗處盯著她看,她一個機靈就醒了過來。


    “怎麽了?做噩夢了?”秦真彎腰去看她。


    宋以真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平時那心心念念歡喜的跟什麽似的人兒,此時卻有些避讓。


    她的動作,讓秦真一愣。


    正巧這時,他懷中的孩子發出一陣哼哼唧唧的聲音。宋以真睜開眼,秦真微笑道:“看來兒子知道他娘醒過來了。”


    “我看看。”


    宋以真坐起來,自從生下孩子以後,因為怕過病氣給孩子,她一直忍著沒怎麽看。


    如今秦真把孩子抱到她身邊,她心裏歡喜極了。


    孩子嘟著小嘴,不住吮吸的模樣逗的宋以真開懷不以。


    秦真見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陣柔和的光,不免也彎了彎眼,一手攬著她,一手抱著孩子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宋以真聞言笑了笑,把孩子抱在懷裏逗弄了一會兒。便將孩子交給了在外候著的奶娘,依依不舍的看著奶娘抱著孩子下去了,她這才抬頭對著秦真笑:“我餓了,傳飯吧。”


    …………


    第二天,天空奇異的放晴了。


    連綿多日的雲翳在陽光下漸漸消散,天地被春雨洗刷一新,禦花園裏的花兒也競相綻放了不少。


    碎雪在一片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中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枝海棠花湊到宋以真麵前笑:“娘娘,外麵晴好。奴婢扶你出去曬曬太陽?”


    宋以真接過她手裏的海棠花枝,微微一笑。


    找了個瓶子將它插起來之後,這才起身走到屋外。她抬頭看著高高的蒼穹,隻覺天空是那麽藍,空氣那麽透徹,就連空氣裏都帶著一股新泥的味道。


    她閉上眼深唿吸了一口氣,收迴目光時,卻撞上了那高高的宮牆,風吹動斜伸出去的竹影,發出一陣沙沙聲。


    宋以真貪婪的看了眼天空,就收迴了目光。


    一早秦真就被禮部的人請去,為了後麵祭祖的事情忙碌。


    春天的太陽看著大,卻因為剛晴還是有些冷。她讓碎雪搬了凳子在海棠花樹下,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看著紅纖替她繡肚兜。


    宋以真看了看,忽然道:“你會做小孩兒的衣裳嗎?”


    紅纖點頭:“娘娘想替小皇子做?”


    秦宋雙真一生下來,秦真其實想把他立為太子。


    可卻被宋以真攔住了,她覺得那麽大的銜壓在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頭上,太震命,不如等孩子大點再說。


    秦真隻得依她,想來孩子也是可憐,剛出生娘因為身體緣故不能親近。而爹一心隻有娘,時常被他遺忘在腦後,也就這幾日秦真想用孩子喚住宋以真才時時刻刻把他抱了過去。


    秦宋雙真這才有了點存在感。


    宋以真想起孩子,嘴角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意:“我想親手給孩子做件衣裳。”


    紅纖聽了放下手裏的活計,欣然點頭。娘娘這幾天心思鬱結,讓她找點事做來打發時間也挺好的。


    宋以真和紅纖當即就去讓內務府捧了布帛過來挑選,選來選去,宋以真選的是淺青色純棉料子。


    宋以真一步一步地跟著紅纖裁剪,穿線,縫製,小孩子細皮嫩肉,宮裏給皇子製作的衣裳都是把邊線縫在外麵,這樣孩子穿起來貼肉也不刺人。


    小孩子衣裳小,做起來簡單。


    宋以真剛縫了沒幾針,宋潛就從外麵走了進來。見他進來,宋以真手一抖,針刺入了指尖。


    她不動神色的放下針,讓紅纖和碎雪出去守著。


    她起身站起來,走到宋潛麵前問道:“怎麽樣了?”


    宋潛看了她一眼:“你要有心理準備。”


    宋以真握拳:“說吧。”


    宋潛這才道:“秦真的確不是李後之子,我師父、荷姨都被他騙了。”宋潛歎了口氣,他師傅一代名士,這一迴可栽了個大跟頭。


    指鹿為馬,汙證秦真是是陰家血脈,竊取江山,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一生的英明都毀了。


    不對,現在已經毀了!


    他抬頭看著宋以真,見她神色一片震驚和茫然,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能倒下去一般。


    他起身握住宋以真的肩膀,把她推到了椅子裏:“更要緊的還在後麵。”


    宋以真眼神茫茫地抬頭看他,心裏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相不堪,讓她備受打擊。


    宋潛伸手揉著她的頭頂道:“李後暗地裏生下孩子,知道處境不妙,就把孩子偷偷送進了李家。他小時候是李家為了保住那位皇子,給找的替身。在李後身死,李家被滅之後,我師父受人托孤前去救護他們。卻因趕去晚了,正主兒得病死了,秦真因和正主找的像,被追殺的時候這才被戴國舅帶了迴去。”


    宋潛目光沉沉地看著宋以真:“後麵的事情明麵上就和我們知道的差不多了,但……”


    他斟酌再三,還是開口:“李後生產是你師傅接生,所以知道孩子後腰上有顆紅痣,而秦真沒有,所以在寧宗下令殺了你師父之後,就將計就計地殺了你師傅。”


    宋以真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的靠在椅子上,好像整個脊椎骨被人抽掉了一般。她目光呆呆地看著宋潛,什麽想頭也沒有了。


    宋潛用力握住她的手,繼續道:“元宵晚宴,秦真中毒,你給他治病換血的時候,荷姨也無意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嗓音低沉下來:“荷姨怕秘密會給全家帶來殺生之禍,死前找到了秦真,以秘密交換保穆府不敗,然後自戕而死。”


    宋以真渾身發冷,渾身都僵了。徹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攀爬而上,直接像一柄利劍銳利無比的插進了她的心裏。


    “哭吧,遇見這種事兒該哭。”宋潛伸手輕輕拍著宋以真的背,沉聲道:“他心裏有你,也有天下。但你和你身邊的人都被攪進了他的天下裏,死的死、傷的傷。”


    宋潛扶著她的肩,沉聲道:“隨我離開他,咱們到別的地方去。外麵的天地寬廣,沒有背棄和傷害,你可以活的很快樂。可以完成自己的行醫夢,你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再不用擔心身邊的人會在哪一天忽然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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