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愛笑的人,麵相就會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如此。


    鍾晚仔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發現男人現在躺的這艘船,確實有一層黑色的鬼氣,他倒也沒撒謊,確實是一艘撈屍船。


    船和人一樣,常年與陰間的東西為伴,多多少少都會沾染一些。


    這裏人煙稀少,除了眼前這昂貴的撈屍船,鍾晚也沒有別的選擇,就在她打算狠心割肉,給男人轉五千塊錢的時候,男人肩頭忽然長出兩個人頭來。


    這兩個人頭臉上滿是溝壑,看上去十分蒼老,他們的五官跟眼前這男人的五官長得十分相似,鍾晚猜測,這兩個人頭不是他爺爺,就是他爸爸。


    隻不過,好像這兩個人頭並不是魂魄,而是由鬼氣凝結而成。


    湖邊沒什麽樹,烈日當頭照,兩個頭出現了幾秒後就消失了,快得很,像是鍾晚的錯覺。


    鍾晚想了想,問他:“你這兩天,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男人見鍾晚一直不掏錢,還以為她放棄去湖中心了,正打算重新躺下,忽然聽到她這話,頓時臉上就出現一種又懵圈,又害怕的表情。


    他將帽子捏得變形,緊張問道:“我?”


    鍾晚說:“你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纏上了?”


    男人突然就發了火:“誰跟你說的!”


    他聽到鍾晚提這事,似乎很害怕,一下就變了臉色,讓鍾晚趕緊滾,不然他就要揍她了。


    鍾晚倒也不怕他,但她見他這麽抗拒這事,想著算了,自己還是另外再想辦法好了。


    想後,鍾晚轉身就走,可沒等她走多遠,男人忽然在她身後喊她:“喂!你等等!”


    鍾晚迴頭看他,見他慌慌張張的從船上下來,向著她撲了過來。


    鍾晚立馬運法,要是這男人敢動她,那她就要踹他了。


    男人飛撲過來,不是打鍾晚,而是在她身前一米處的地方停下,小聲的問她:“你看到什麽了?”


    鍾晚聽他是問這個,也沒隱瞞,指了指他肩頭處道:“那是你爺爺和你爸爸?”


    鍾晚這話一出,男人突然挺直了腰板,像是被嚇得一哆嗦。


    鍾晚看著他,不確定的問了一遍:“是他們吧?”


    男人咽了咽口水:“你……你有辦法沒有?”


    他這是默認了。


    鍾晚想了想,隻是一點鬼氣而已,用法器拍一拍應該就能散去,隻是從剛才那人頭生長出來的地方來看,應該是附在了男人的身體裏。


    鍾晚在經過上次幫田小夢除鬼氣後,就多了一些經驗,她必須得知道這鬼氣留在男人體內多久了,要不然強行驅除,怕是會把男人害死。


    於是鍾晚問他:“他們死了多久了?”


    男人說:“昨天上午。”


    “怎麽死的?”


    “淹死的。”


    鍾晚瞪大了眼:“你們不是撈屍的嗎,怎麽還會淹死?”


    最關鍵的是,如果這男人的家人是昨天上午淹死的,那前天淹死的小男孩的魂魄,還有沒有留在這湖裏,或者說,他已經去地府了?


    不不不,肯定還在這裏,要是去了地府,柳常青不會讓她來這白跑一趟。


    可這樣說來也不對,水鬼是一魂換一魂,不會強留三個魂魄在這裏。


    鍾晚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幹脆聽男人說起了這幾天的事。


    原來,小男孩的屍體就是眼前這男人一家撈上來的,隻不過,他們不是小男孩死後才去了湖中,而是從小男孩在水裏掙紮開始,他們三人就一直守在那孩子的身旁。


    看著他落水,看著他掙紮,看著他一點點的沉下去,等男孩死了,他們將他撈上來了。


    “太缺德了吧你們!!”想到那孩子才九歲,鍾晚怒火直冒,壓根等不到眼前這男人說完,她就破口大罵。


    男人兩眼無神,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不懂,撈屍有‘三不撈’的規矩,雷雨天不撈,三次撈不起不撈,直立的不撈,但還有一條暗中的規矩,那就是撈屍的第四條規矩,活人不撈。”


    鍾晚冷笑一聲:“狗屁的活人不撈!”


    男人微低了頭說:“幹我們這行的,你撈了活人,最多不過是得到一句謝謝,但謝謝能當飯吃嗎?不能,所以我們隻能撈死人,撈一具屍體五千,要是撈年輕女屍還可以加價,年輕女屍最高的時候足足有幾萬塊錢一具,要是成功撈上來了,這個月我全家老小都不愁飯吃了。”


    說到這,男人停了一下繼續說道:“隻是沒想到,報應會來的這麽快,之前撈最危險的年輕女屍都沒什麽問題,這次居然栽到了一個孩子的手上。”


    “年輕女屍為什麽危險?”


    男人跟她說:“年輕女屍一般都是為情自殺,在我們這行的看來,是煞氣最重的一種,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給錢我都不願意去。”


    聽完,鍾晚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你爸爸爺爺他們又是什麽情況?”


    男人說:“昨天一早,我起得晚了些,他們倆就先來這裏候著了,等我到這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淹死在湖裏了,現在屍體都還在家裏放著,要不是連給他們買口棺材的錢都沒有,你當我會在喪期都來這裏守著嗎?”


    男人突然激動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嚎大哭。


    他捶胸頓足,怪自己沒什麽本事,隻會幹撈屍這一行,連家人都養不活,連累了他爸爸和爺爺,他們兩人本來是不想來幹這個的,覺得損陰德,也勸男人不要幹,可男人就覺得這個來錢快。


    這個日月湖沒有防護措施,每年暑假都有不少的孩子在這個湖裏淹死,所以每年暑假他都能大賺一筆。


    男人想的,他再多熬幾年,等到把養家的錢賺夠了,他就洗手不幹了,隻是沒想到,今年居然出了這樣的事,害死自己的爸爸和爺爺,他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看著男人的眼淚,鍾晚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幾分真心在裏麵。


    她歎了口氣道:“別哭了,要是不想死,現在立刻帶我到湖中心去,五千買你自己一條命,看你願不願意了。”


    男人哭聲一停,抬頭打量著她,似乎在估量眼前這稚氣未脫的丫頭,能有幾分本事。


    就在這時,湖風吹過,岸邊那條小漁船突然搖晃起來。


    吱嘎。


    吱嘎,吱嘎。


    鍾晚和男人同時迴頭看去。


    風已經停了,隻見那艘無人的小漁船還在水麵上不停的搖晃著。


    左一搖,右一晃。


    吱嘎,吱嘎……


    男人聲音顫抖:“怎……怎麽迴事,你看到了嗎,那船自己在動!”


    他的恐慌讓那小漁船變得更加興奮。


    接著,那船越搖越快,越搖越快,激起了層層湖水,飛濺到空中,然後再變成一粒粒水珠,一顆一顆的落迴湖水之中。


    男人被嚇傻了,飛速的跪爬到鍾晚身後,拉著她的衣服,將她死死的擋在自己身前。


    “快,快點!怎麽辦,你快想辦法啊!”男人衝著鍾晚一通亂吼。


    鍾晚翻了個白眼,一巴掌將他拽住自己的手拍飛。


    “嘻嘻嘻……”


    孩童清脆的笑聲傳入鍾晚耳中,她迴頭望向湖邊,清楚的看到船沿邊扒拉著很多隻灰青色的手。


    鍾晚低頭往腳下看了一眼,然後撿起了一顆鵝暖石,在手上拋了拋,接著,她將鵝暖石舉至眼前,對準扒拉著船的小手,然後做了一個“拋”的動作,蓄力,拋出!


    鵝暖石猛砸了過去。


    啪嗒一聲,砸中了!


    小手的主人痛得叫了一聲,灰青的手猛地縮迴了湖水裏,一層層水波紋在湖水上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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