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鵬長老一錘定音。


    直至離開試劍大殿時,百裏嫣心神依舊有些恍惚,像魔怔了一般,一路上喃喃自語,重複著一句話:“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旁邊的不朽靈山弟子看得心中都是一揪,喟然不已。


    這次他們入世,一路上拜訪了不少勢力,無不是順風順水,被奉為座上賓,以最崇高的禮節接待他們。


    這也愈發助長了他們心中的氣焰,自認天下之大,除了不可知之地和隱世聖土中的一小撮勢力,其他勢力不足懼耳。


    可誰知,甫一抵達九華劍派,竟會連連碰壁,頻頻受挫,不僅方靖略和陸平兩位師兄慘敗於一人之手,連百裏公主,都因此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更不得不向對方長輩低頭認錯,這一切都他們心中如同被針紮了般難受,自尊心遭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


    尤為令他們憋屈和恐慌的是,宗門的至高傳承,居然也泄露了出去,這消息若傳迴宗門,必然會引起高層震怒,那他們也不可避免會被波及,遭受懲罰……


    一想到這,這些弟子的神色都是黯然不已,像鬥敗的公雞似的,沒精打采。


    而這一切,都源自一個人――陳汐!


    甚至,他們很確信,無論是七天前的試劍大殿對決,還是今日的對賭,若不是這該死的陳汐,這一係列的坎坷遭遇都不會發生!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直至離開九華劍派,百裏嫣依舊在喃喃,神色怔怔,一副神遊物外的呆滯模樣。


    “公主,你沒事吧?”終於有人忍不住問出了聲。


    百裏嫣一驚,從沉思中清醒,神色凜然,帶著一股淩厲決然的味道:“我決定,這一次,如果不查清楚陳汐如何參悟出不朽道意的,就誓不迴宗門!”


    ……


    陳汐打量著手中這件冥晦羽衣,心中也驚歎不已。


    這件仙器,由仙材冥晦靈光絲煉製而成,上邊被高手布下了三十六種仙禁,穿戴身上,不僅可以幻化成各種款式的衣衫,且防禦力極為驚人,足以抗下地仙老祖的全力一擊而不裂!


    這一切,都歸功於這件仙器所用的材料上,那冥晦靈光絲,乃是太古神蟲冥晦蠶所產生,冥晦蠶隻有一天的壽命,可實力卻恐怖無比,甫一生出,就擁有撕天裂地之威,神異無比,也可怕無比。


    它臨死之際,屍骸中會產生一種蠶絲,細若流光,長不及三尺,但卻是一種罕見的仙材,風火不侵,柔韌無比,無須煉製,就能輕易割斷一件半仙器!


    並且這種蠶絲若不及時收取,於三個唿吸內就會消失不見,所以,這種仙材也極其難以尋覓,珍稀之極。


    由此就可以知道,眼前這件冥晦羽翼有多麽的寶貴了。


    “陳汐,感覺此物如何?”一旁,烈鵬長老捋須含笑。


    “無價之寶。”陳汐認真答道。


    烈鵬已將此物贈送給他,換句話說,從此刻起,他身上就多了一層極為強悍的防禦,不亞於多出了第二條命,畢竟,這可是一件仙器!


    “這柄雪虹仙劍……”烈鵬道,話沒說完,就被陳汐打斷:“師伯,此劍我不能收!”態度堅決。


    烈鵬一怔,感慨道:“你這小家夥,知分寸,明義理,天賦又是如此驚人,我烈鵬自擔任九華劍派的刑罰長老以來,還從沒見過一個像你般優秀的弟子。”


    說著,他拍了拍陳汐肩膀:“這段時間,就在宗門內靜心修煉吧,外邊風雨再大,也吹不進咱們的地盤。”


    陳汐一怔,點了點頭。


    ……


    三天後。


    掌教溫華庭歸來,召集一眾長老,於真武峰之巔議事。


    當日,一眾弟子都聽聞,域外異族重現玄寰域,儼然如同三界大亂的征兆,震驚天下,十大仙門、魔門六脈、乃至一些隱世之地,無不展開了一係列行動,派遣高手,巡弋天下,探查域外異族的下落。


    傍晚。


    陳汐被召見,前往真武峰。


    恢弘莊肅的大殿中,隻有溫華庭一人,他高冠古服,眉宇如峰,眼眸開闔之間,神光流轉,如淵如海。


    陳汐見禮之後,就恭立一側,心中卻頗不寧靜。


    他知道,掌教甫一歸來,就召見自己,所為之事,必然和父親陳靈鈞有關!


    果然,溫華庭沒有廢話,直接將一枚玉簡交給了陳汐:“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看看吧。”


    嗡!


    陳汐打開玉簡,倏然浮現出一道身影來。


    背景是一片暗寂的空間,那一道身影傲立其中,仿若駐足在永夜之中,漆黑的背景令人壓抑。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眉宇如劍,輪廓剛毅,雙手負背而立,自由一股孤峻不可撼動的氣魄。


    甫一看清這男子的模樣,陳汐恍惚間,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陳昊,陳昊的模樣簡直和這男子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除了氣質不同,其他方麵無不驚人的相似!


    一股不可抑製的激動像熔漿爆發似的,突然就湧上了心頭,令陳汐雙拳都情不自禁緊握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那一道孤峻的身影,他知道,這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陳靈鈞!


    這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見到父親的模樣,那種莫名的複雜情緒,令他大腦都一陣空白,恍惚不知身處何地。


    那一道身影,神色冰冷而漠然,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可此時,他唇角微翹,浮起一抹柔和的弧度,無情的眼眸中也多出一抹傷感、一抹欣慰之色。


    他隻說了一句話:“等我帶你母親迴來。”


    有些事情,絕非三言兩語能說清楚,有些事情,在未完成之前,說多了也注定會讓更多人擔心。


    所以,他隻說了這一句話。


    語態平靜,卻透著一股堅定鏗鏘的味道,更有著一絲愧疚,和對自己親生骨肉的安慰。


    陳汐能聽的出來,早在少年時期,他也同樣如此,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也更能明白其中所蘊含的意味。


    啪!


    玉簡破損,那一道身影若碎裂的漣漪,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汐抬頭,問道:“掌教師伯,可否告訴弟子,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他自然指的是陳靈鈞。


    溫華庭怔了怔,似沒想到,陳汐會以“他”來代替“父親”二字,旋即,他就整了整思緒,沉吟道:“很有魄力也很強大的一個人。”


    陳汐繼續問道:“那他究竟強大到了什麽地步?”


    溫華庭搖頭:“無法估量,起碼,一般的地仙老祖根本不是其對手。”


    陳汐抿嘴,緊握的雙拳又不自禁攥緊了一分,指肚發白,指甲都深深陷入肉中。


    越是了解自己的父親,卻越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憤怒。


    為什麽!


    為什麽要離我和爺爺、弟弟而去?


    如果你不離開,爺爺還會死嗎?我和弟弟會遭受如此多羞辱和磨難嗎?


    如此強大的修為,難道就不能幫助爺爺,幫助家族一分?


    為什麽?


    陳汐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苦澀,太多的憤怒了,之前在他得知自己父親還沒死,並且並非自己想象的那麽普通時,心中就一直在疑惑。


    為什麽自己家族破亡,爺爺重傷,自己年幼,弟弟還在繈褓之中,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窘迫和苦難時,身為家中唯一頂梁柱的父親不顧一切要離開?


    他怎會如此狠心?


    為什麽!?


    陳汐憤怒得渾身都顫抖起來,哪怕他知道,父親的離開,是為了救助母親,可是,他無法原諒這一切!


    或許,身為一名丈夫,他的所作所為極為合格,但他身為一名父親,身為爺爺的兒子,所作所為卻太讓人失望了!


    “或許,其中有你不了解的原因,此時憤怒,於己無益,反而驚擾了自己的道心修為。”耳畔,突然響起一道若洪鍾大呂般的宏大聲音,頓時震得陳汐從那一股憤怒中清醒過來,神智也恢複了許多。


    他這才發現,自己因為父親留下的一道玉簡,竟差點道心失守,被心魔所乘!


    “多謝掌教師伯點化!”陳汐拱手,感激道。


    溫華庭笑了笑,神色溫煦,自有一股長者之風,“悟即刹那成正,迷而萬劫沉流,若能一念合真修,哪來恆沙罪垢?”


    這是一句道謁,說的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然而情過重,則為妄,欲過重,則為癡,就會被幹擾道心,所以,還應捋順心境,氣定方能神閑,如此,外物也不會染身了。


    陳汐點頭:“師伯教訓的對。”


    溫華庭啞然笑道:“莫強求,莫較真,在我麵前,還是率性為好。”


    說著,他神色突然一斂:“陳汐,此次召你前來,還另有一事相告,嶽池師弟他……背叛宗門了!”


    話到最後,以溫華庭的涵養,也不禁帶上一抹慍怒。


    陳汐眼眸一凝,“可是投靠了天衍道宗?”


    “應該如此。”


    溫華庭輕歎道:“玄坤師叔本答應替你出頭,懲治於嶽池,誰料還是晚了一步,被他早早聞風而逃了。”


    陳汐默然,他在努力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這消息若是傳入外界,根本不用想,必然會引起整個修行界動蕩。


    畢竟,嶽池可是十大仙門之一九華劍派的高層,東華峰之主,權柄滔天,這樣一尊大人物突然背叛,所引起的風波又豈能小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溫華庭再次道出一個更為驚人的消息,“還有一件事,三天之後,冰釋天會親自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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