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做惡事,反思什麽?”


    “別裝了,我姐姐是你逼死的!”


    “你姐姐是畏罪自盡,與我何幹?”


    “她沒罪!她是被人逼死的!我最了解她,她不可能篡改侍寢記檔!”


    春迎怒目圓瞠,血絲盈目,聲音從胸腔中怒吼而出,像一頭幼獸最後的搏鬥,咬緊不鬆口。


    見她如此篤定,容汐心思微動,便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哦,你為何如此確定?那封告罪書,是她親筆所寫。”


    “她是被人威脅逼迫,才不得已寫下告罪書,替人頂罪自盡!”


    一頭幼獸,莽撞憤怒,卻不聰明。


    容汐有意套話,輕鬆便讓春迎全吐出來了。


    大彤史死前那一天原本一切正常,傍晚時她卻突然被人叫走,再迴來,人就有些不對勁,神色恍惚,臉色蒼白。


    春迎去問她,她隻說是累了,想早點休息。


    春迎當時沒放在心上,真的以為她是累了,等大彤史死後再細想,她才覺得不對。


    春迎那日傍晚出去辦事,並不在尚儀局,她隻能暗中打聽那日究竟是誰叫走了大彤史,可卻沒人知道。


    唯一可推測的就是,當時依舊在當差時間之內,燕房隻有姐姐秋竹一位彤史,她是不能擅自離守的,除非,那位叫走她的人,是她必須聽命的人。


    那就隻能是主子們,或者尚儀局掌事程清茵,或者整個內廷女官的總掌,容汐。


    “我原本以為是安氏派人叫走的姐姐,但是那日傍晚安氏已經被關押在刑正司,想來是沒這個可能了。”


    春迎瞪住容汐,“所以,就隻能是你!上巳宴之前,隻有你來過燕房,要求查閱記檔,你趁機動過手腳也不是不可能,被發現記檔作假後,你就需要有人替你頂罪!”


    “……”


    容汐很想晃晃她的腦袋,不知道裏麵裝了幾斤水。


    “你為何不懷疑是程尚儀?”


    據她所知,燕房的鑰匙除了兩位彤史掌管一把,就隻有程尚儀那裏還保管一把了,她若想動手腳,才更容易。


    “還是說,是程尚儀叫你來裝神弄鬼的?你從彤史變成花房宮女,想必也是她同意的。”


    正五品及以上女官的任職或罷免需要陛下的首肯,而彤史作為品秩較低的女官,調離職位隻需當局掌事同意便可。


    春迎一口否定:“與程尚儀無關!是我自己要求去花房的,她以為我隻是不想待在尚儀局睹物思人,並不知道我是要來報複你!”


    “程尚儀對所有人都很好,她不是壞人!她不會幹壞事!”


    容汐突然沉默了。


    其實她不太了解程清茵,與她的接觸僅限於差事上的需要,程清茵雖然待人溫和,但容汐總感覺她不太喜歡自己。


    對於這點,容汐也沒放在心上,因為這宮裏不喜歡她的人可多了去。


    不過除此之外,程清茵有一個特點倒是給容汐留下了印象——她非常善於也樂於與各宮主子親近關係。


    主子有求,容汐必應,但除此之外,她不會刻意去討好主子們。


    程清茵則不同,她常常去各宮走動請安,說些吉利話,送些小禮物,挺討娘娘們歡心。


    原本容汐隻覺得她是善於經營,女官討好主子,想為自己在宮中博一個好待遇,倒也不是稀奇事。


    可春迎剛剛的話好像提醒了她。


    對所有人都好,就不是真的好。


    討好每一個主子,別人就看不出她真正討好的主子是誰。


    既能藏匿真主子,又能有好待遇,順便還能替真主子四處打聽各宮情報,一箭三雕之計,容汐都自愧弗如。


    容汐突然發覺,那塊始終缺失的碎片,好像找到了。


    上巳宴之事與安氏之案中尚存的漏洞,如果把她填補進去,一切都順理成章。


    唐麗兒說她從未與別人透露偷換杜蘭香香膏之事,貴妃卻知道。


    誰都不知道安氏懷了身孕,貴妃卻知道。


    李庭緒送給唐麗兒的情詩,莫名其妙地跑到安氏手中。


    大彤史並未作假記檔,另有他人幫貴妃完成此事。


    這些事情缺失的中間人,她符合所有條件。


    容汐看向春迎,“你姐姐的死與我無關,但如果她確實是蒙冤替罪而死,我身為司宮令有責任追查此事。你若信我,可以幫我一起,你若不信也無妨,你去刑正司領你的罰,我去查我的證,有結果了我會告知於你。”


    春迎對上她的目光,那裏麵平靜無瀾又坦蕩清澈,春迎與她對視半晌,怒火好像被澆滅了一些。


    她低下頭去,悶聲道:“你說程尚儀……有什麽證據?”


    “沒有證據,全是我猜的。”


    春迎猛地抬頭,瞠大雙眼,“那你要我如何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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