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美人掩麵抽泣,一番真心愧悔之態。


    旁人觀之聞之,之前心中還有疑問,現在貴妃一問,安美人一解釋,仿佛所有疑問都解開了。


    皇後急火攻心,站起身指著安美人高聲怒罵:“你這毒婦,滿口誣蔑之言!”


    涉及到她的兒子,皇後也顧不得所謂禮儀和端莊。她眼中含淚,連忙跪在盛文帝腳邊哀聲道:


    “陛下,緒兒是您的嫡子,他的心性您最清楚,臣妾相信陛下斷不會讓歹人誣蔑緒兒清白,對嗎?”


    皇後急切地望著盛文帝,眸中滿滿真情,盛文帝卻沒有看她,也沒有迴答她,隻是沉默。


    皇後的心,一瞬間如墜冰窟。


    明明黃金殿,卻被冷情和惡意環伺,圍成孤島。


    李庭緒跪在當中,無甚表情。


    他早已是一座孤島,如此這般,已經提不起他一絲的憤怒和悲傷。


    雖身為嫡子,但因為母後不受寵愛又性情忍讓,李庭緒從孩童之時,就開始品嚐惡意。


    這世上,隻有母後是真心待他的,他很早就懂得了。


    也正因為懂得,他才學著將自己活成孤島。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肮髒洶湧的湖水中艱難地保護自己,保護母後。


    呂相平沒有出現,容汐也沒有出現,李庭緒心知是出了事。


    若論以往,他一定立刻想其他辦法破解困局。隻有自己是最可靠的,是最值得信任的,這一直是他處事的信條。


    可這一次,他突然想等一等。


    就在這時,殿門外傳來聲響。


    “報!容司宮令,及,左監門衛侍衛呂相平求見。”


    公公尖銳的嗓音劃過金殿,將殿內所有虛偽劃破一道口子。安美人驀地止了哭聲,貴妃也瞪大了雙眼。


    李庭緒心中第一次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第一次,等到了。


    呂相平信守了承諾,將他與安美人之間的往來一一交代,並把二人私下往來的多封書信和安美人親手繡製贈予他的手帕及荷包一並呈上。


    人證物證俱在,安美人的誣告已經無法維持。


    呂相平將責任全部自攬,一口咬死是自己誘騙脅迫安美人,安美人心思單純,一時被自己蒙蔽才犯下錯事。


    盛文帝或許是信了他的話,又或許隻是不想自己的綠帽戴得太難看,呂相平的惡意誘騙和安美人主動紅杏出牆相比,還是前者讓盛文帝的臉麵稍微好看點。


    因此,呂相平被下令處死,而安美人逃過了死罪。


    呂相平被侍衛押走時,安美人瘋了一般想要奔向他,最終卻也隻能看著厚重的殿門被關上,呂相平永遠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安美人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撕裂自己,撕裂一切。


    情郎身死,安美人沒了顧忌,也發了瘋,在殿上語無倫次地將貴妃指使她幹的事情全部倒出。


    她說,上巳宴前一天,是貴妃突然找上她,說上巳宴沐禮,尚服局會送來假香膏,如果她配合貴妃的計劃,貴妃會幫她利用這次機會鏟除肚子裏的孩子並永遠隱瞞真相。


    安美人苦於隱瞞私通之事,於是便同意了。


    這之後,篡改侍寢記檔等事都是貴妃指使人去做的,安美人隻是服從她的安排,在上巳宴之前用了貴妃送來的唇脂,那唇脂中摻了大量杜蘭香,宴上用膳時一點一點吃進肚裏,正好能在宴上毒發小產。


    而今日誣告二皇子之事,也全是貴妃的主意。


    貴妃自然是綠了臉,但她也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她與安美人勾結的證據早已消滅幹淨,眼下隻剩安美人一張嘴。


    她便稱安美人瘋了,自導自演一出大戲,先是上巳宴上誣蔑皇後,再是今日誣蔑二皇子,現在又來誣蔑她,安美人已經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瘋子的話不足為信。


    貴妃臉上掛著幾滴清淚,跪在盛文帝麵前,說陛下不能隻相信皇後和二皇子是無辜的,卻不相信她也是無辜的,她和皇後、二皇子都是此事的受害者。


    貴妃的嘴臉讓皇後心裏一陣陣惡心,她懇請陛下徹查此事,從上巳宴起,這一係列事情背後的真相,讓作惡之人受到懲罰,還真正清白之人公道。


    一左一右跪著兩個女人,都眼裏汪汪地望著他,盛文帝卻誰都沒看。


    他像是厭煩了此事,隻下令將瘋婦安氏,褫奪封號,降為賤婢,打入冷宮。


    話罷,盛文帝陰沉著臉甩袖離開,誰也不敢再上前招惹。


    人走燈落,金殿仿佛一下子變得黯淡,陰冷,毫無光華。


    李庭緒似乎對這樣的結局並不意外,他默默起身,上前扶起自己的母親,皇後卻是失魂落魄。


    容汐也上前攙扶,她同樣對這樣的結局不意外。


    這一切,都是曆史的正常軌跡,她成功達成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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