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這是多麽悲哀啊
「喔喔……何等美麗的紅發……這個孩子會擁有很棒的憤怒（ira）吧」
一張因刻痕般的皺紋顯得支離破碎的巨大麵孔望著我。
身高是我的兩倍，恐怕其中潛藏著的魔力就算絞盡我全部的魔力都不足抵達他腳邊的程度吧。
魔界的支配種——惡魔，其中持有至高力量的那些存在。他們，被周圍的人帶著畏懼如此稱唿。
『魔王（demons lord）』
在那之中，那個男人也是擁有著突出力量的魔王中的魔王。
長期動亂的那個時代，經曆過與天界的戰爭存活至今的稀世大魔王。
菲爾斯?克朗。 （*注）
其名，被冠以『欺瞞』的菲爾斯?克朗。
鋼絲一樣的男人。
瘦削的那個身體沒有得到肌肉的眷顧，是個讓人不覺得是傲慢的以柔和表情為特征的男人。
但是，即使如此菲爾斯也是活過悠久時光的魔王。
－－即使那份榮光已經成為過去。
「憤怒（ira）……如果有那份力量的話能企及魔界統一也說不定呢」
幾乎把全部魔王都侮辱了的話語，這個長久以來居於頂點的王許久以前就很疲倦了。
渴望不是無限的。所以說，就算自身擁有著無限的壽命，但相反的，也有因為活得太久的原因使力量衰退這種情況。
得到『欺瞞』之名的他相當嚴苛惡劣又不留情，如此孤身一人追求渴望的叫作菲爾斯?克朗的王已經“死”了。
隻是因為力量強大，所以仍然坐在大魔王的寶座上。
也就是說，至少還有那種程度的才能。
隻是看著就會產生沉悶的鬱憤的那馬馬虎虎的生存方式，對我來說溫柔過頭了。
『憤怒（ira）』變得像雲霞一般模糊。
在遙遠的從前，那時聽到的話語，如今依然鮮明地存在於記憶中。
一動不動，仰望那渾濁凝滯的瞳孔，對等待後續內容的我聽到的是，大魔王以強烈而陰暗的聲音投下的話語。
就算是年幼的我也明白。
其內容一定就是菲爾斯這個平凡的男人之所以能爬到頂峰成為大魔王的原因。
（*吐槽）
「但是，這樣下去不行啊……『怠惰』雷西的力量是必要的，嗎……」
「『怠惰』……雷西？」
對於菲爾斯?克朗－－父親的話還不能理解而歪著頭的我，父親像劃船一樣用力點頭。
銀色的雙眸放出了濁重的光芒。
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沉默好像隻有一刹那，又好像過去了數分鍾。
大魔王的嘴慢慢地張開。
「卡儂。你就——用憤怒之王（ira lord）自稱吧……」
（注：「憤怒之王（ira lord）」和伊拉羅德都是同一個發音）
「憤怒之……王？」
那個名字過於傲慢了。我是剛剛才誕生的惡魔，連騎士級都沒有。
但是，父親似乎十分確信。我，會成為憤怒之王。
欺瞞就是編織偽物。
菲爾斯?克朗這位王的真髓是將存在之物隱去，編造不存在的東西的行為就是欺瞞。
所以，要弄懂那句話中的意義，我大概需要數千年吧。
知道『欺瞞』的人很多，明白其意義的人很少。
影寢殿。
那是，連影子也會安眠的沉默宮殿。
伸延至地平線盡頭的寬廣城牆，擁有與高度相稱的廣闊麵積的巨大魔王之城。
怠惰之王，就是墮落至極的魔王的稱號。
擁有無與倫比的廣闊的影寢殿不隻是王的寢室。
其部下，超過一千的惡魔們隻是為了守衛那份安眠而存在。
哈德?洛達。因擁有無人能及的力量而傑出的對任何人都不會屈膝的傲慢惡魔。
「哼……卡儂－－憤怒之王（ira lord）嗎。無聊……喜歡就好」
以侍奉毫無野心的王視為至上之事的奇異的惡魔們。
「卡儂?伊拉羅德……嘛，不會打攪睡眠的話……」
以理解不能的行動原理持續行動的那些惡魔們的那種存在方式，是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我的感情似乎受到了些許刺激，然而那些都在麵見王的時候全都不見了。全部吹飛了。
至今仍記得皮膚的感觸。
覆蓋整個城堡感覺不到盡頭的沉重空氣，黑暗具現化般的漆黑門扉。
為了寒暄而打開的那扇門對麵，隻有王一個人，低聲自言自語著。
－－為什麽這麽累……
完全不介意驚呆愣住的我，躺在床上視線漫無目的的在空中彷徨的擁有漆黑頭發的男人。
怠惰之王。
墮落的雷西。魔界中被認為隻有一人的追求怠惰（acedia）的真理的古老惡魔。
雖然像空氣一樣沒有顏色，但是眼前感覺到的壓迫感是擁有以莫大來形容都嫌冒昧的質量的魔力，即使年幼的我看到也清楚那有多麽出眾，還隻是沒有意誌的情況下。
那是，依我所見那和擁有龐大力量『父親』比較起來要高得多，
一眼看見的瞬間本能直接就明白了。
啊啊，這是－－隻是「存在」就打敗大魔王的男人。
既不是攻擊，又不是防守，隻是在那裏。
沒有領袖魅力也沒有戰意，連意誌都沒有，隻有力量。如果用渴望的前進方向來稱唿那位王的話，原來如此，那的確是與怠惰之王相稱的存在方式。
地位、名譽、他人，對這三樣完全沒有興趣的惡魔集團。
那個存在方式對於看過很多向父親屈服的魔王的我來說是十分稀有的，然而又撩撥著憤怒。
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活著的啊。
作為惡魔，已經擁有了足以被人羨慕的力量。
擁有的東西和沒有的東西。才能是殘酷的。明顯能看到眼角皺紋的顯出老態的父親，比起遠遠活過更悠長歲月卻仍然年輕的「怠惰」雷西，其間的差別顯而易見，總覺得那讓人氣憤。
然後，把我帶來的父親，隻是用那副帶著疲憊的表情，請求了怠惰之王一件事。
向什麽都沒有做卻帶著遠比父親更加疲憊的神情的怠惰之王。
那種說話的方式，一定不是大魔王吩咐下屬魔王用的方式。
「雷西……女兒托付給你了」
我依然不知道父親那句話裏蘊含的決意之重。
但是，怠惰之王迴答了。
在床上隻露出了臉孔倦怠的迴答的那個樣子完全沒有霸氣，看不見絲毫作為王的氣質。
「……你喜歡就好。反正要照顧的不是我」
那個男人力量的代價－－墮落。
處於以激情為力量的憤怒的反向極端的男人。
靜和動。不會在吧，難道那裏存在著能夠提高憤怒的真理。
父親一定已經看透了。
望著死魚眼的雷西拚命思考父親話中的含義，對於那件事，映入滿懷期待地抬頭望去的我的眼中的是父親虛無的眼瞳。
如果其他人看到那個毫無生氣的眼神的話，肯定會評價那不遜於怠惰之王吧。
那句話，隻讓我受到了小小的衝擊。
「卡儂……問候一下比較好。他，這悠久時光中僅僅一人孤獨存在者。這無邊無際的魔界中隻有一人的存在——墮落之王」
我背後被推，向前走了一步。
隻是，拚命的思考。
不顧一切地思考其中的意義，思考年老大魔王話中的含義。
在大魔王麵前的，一點都不介意氣氛的那位王的眼睛相當渾濁。
那是十分奇怪的感覺。目光接觸的那個瞬間，我得到了『為何而生』這個疑問的答案。
這個王的生是沒有意義的。沒有目的。沒有理由。
和其他任何一個魔王都找不到接點的存在方式一定就是父親話中「孤獨」的含義。
那是多麽悲傷的事啊。
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出和憤怒相反的感情。
我，隻是按照父親的指示，依照嚴格教育的禮節牽起裙擺，鄭重地鞠躬。
我順著父親所說，抓起了裙的下擺，謹慎地行禮。
感覺不
到視線。即使在麵前這個男人依然沒有把我看在眼中。
那一定是怠惰之王日常的光景。
「我是卡儂?伊拉羅德。司掌的渴望是憤怒。承蒙照顧了，那個－－」
在這裏我有點遲疑。
雷西大人？ 不行，身為大魔王的女兒的我不能對其他人使用敬稱。
雷西先生？ 有點見外。有哪裏別扭。
直唿其名？ 不，父親才那麽叫。不勝惶恐。
被托付給對方的話就會變成一家人吧。
父親已經有了。當然，不可能有弟弟。
躊躇隻有一瞬。多少有些愛，然後，也包含著憤怒，我唿喚了那個名字——喊出了可悲的墮落之王的名字。
「－－雷西哥哥」
那大概就是出發點。
而我，在那之後的漫長歲月——在我還和父親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裏，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才知道墮落之王這個名字的含義。
不過，無論何時哥哥就是哥哥。
即使像冬眠一般，從不離開那個影寢殿這一點，也完全沒有改變。
————————————
*注：『欺瞞』菲爾斯?克朗
フェルス?クラウンfels crown名字的意思是 “岩石王冠” fels（德語：岩石）crown（王冠） 菲爾斯·克朗大人就任大魔王，已經是兩萬五千年前的事了。——西卜，第一卷。
<hr>
第二話 我軍沒有像樣的人材
「－－大人，－－大人？」
聽覺受到刺激，散亂的意識重新整合。
明明是定期就會聽到的聲音卻帶來一種懷念的感覺。
光線映入了眼中。
按住太陽穴，視線掃過周圍。這裏是，我一直待的地方。
破炎殿的王之間。有著和影寢殿的王之間同樣的造形，擺放了充斥著全然不同的氣氛的大魔王的玉座。
在曆代大魔王們置身之處，我醒來了。
「卡儂大人？ 您怎麽了！？」
「……啊啊……，沒事。隻是——稍微迴想起了過去的事罷了」
失敗啊。在迴憶中陷得有些深了。
「是，是的……那樣就好……」
用疑惑的表情仰視我的是，我的一位心腹。
莉婕?布拉德克洛斯。和我同樣是憤怒的惡魔，某些方麵會讓我想起過去的自己的女人。
所以才會這樣吧。
做出了把那個再怎麽說也不夠成熟的莉捷，送到雷西哥哥那裏的事。
或許曾經的父親把我托付給雷西哥哥的時候也是，我現在的這種心情吧。不過現在已經無從知曉了。
怠惰之王沒有敵人。沒人能成為不會行動的哥哥的敵人。
雖然力量是與經曆的歲月有關的東西，在性格方麵有些不安定的那個莉捷在哥哥的影響下獲得了控製情緒的縝密技術，與其說是有成效，不如說是種必然。
哥哥，畢竟經驗豐富……
「完全，那些魔王完全是老樣子呢」
「啊啊……但是，這是沒辦法的事。正因他們是他們才會那樣，呐」
要管理擁有強烈的自我的魔王。有一定程度的摩擦是理所當然的。
把那些，曆代大魔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約束的魔王們。
在那方麵，我也一樣。
集合起擁有不同欲望的同誌。吃裏扒外的人之類的，成為大魔王之後就做好覺悟了。
品性。智慧。腕力。領袖魅力。
唯一不能讓那些家夥服從的－－隻有權力。
與此同時，沒有那種程度的服從——使之服從的力量，一同消滅天使的事就無從談起。
「但是……到底是糸桐做得太過了……竟然在我眼前『簒奪』友軍……」
「……啊啊，米蒂雅嗎……」
貪婪的根本依賴於物欲。因此，那份戰鬥能力算不上高。
但是，那個魔王居然會有這種目標，『人體』什麽的。我不知道為什麽能獲得那種渴望，但那個權能輕易地掠奪了魔王的肉體。
沒有比那更麻煩的惡魔了。
還有那種性格。
魔王都是些很不上道的性格，其中糸桐也可以說是最難對付的級別。
米蒂雅?路克蘇利亞哈特這個惡魔還真是的。
哥哥撿迴來時完全沒想過會加入軍隊，更是絲毫沒想到她最終能達到將軍級。
即便如此，米蒂雅和魔王之間存在著無法填補的階級差距。
「反過來說的話，隻靠米蒂雅一個人就結束也挺幸運的……？」
「……嘛……但是，在會議當場出現死者這種事已經很久沒發生了」
當然，既然一個個毒蟲般的魔王聚集到一起，周遭的受害自然不會少。
但是，魔王同時擁有著能夠在這個欲望渦卷之地誇耀自身欲望的強大，自然不會被輕易的消滅。
就在此之前的趨勢而言，一般被害不會出現在會議期間，而是事後，也不是魔王被人受害而是其周遭受害。
（*吐槽1：）
「嘛，嘛，畢竟米蒂雅是替代……」
莉婕寢食難安地歎了口氣。
看到自己拖來的惡魔被殺掉一定很痛苦吧。
的確，把米蒂雅拉來也許有些欠考慮。
與這之前代替哥哥出席的哈德?洛達不可同日而語。
米蒂雅和哈德的資曆就不同。雖說是命令，就算有幻影這層保險——嘛，也許是因為是幻影所以疏忽大意的被殺害嗎，不管怎麽說既然來了也算是盡職盡責了吧。
腦海一角陰燃的火焰隨著歎息消失了。
為了掩飾那個，把視線轉向莉婕。
「和之前說的一樣，雷西那裏的傳達就由莉婕，你這家夥來負責」
「是，請交給我吧」
果然，看著莉婕那和過去的自己重疊的畏懼樣子實在感到相當的寂寥。
搖頭否認。那種感情對我的憤怒毫無意義。抱持的東西也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卡儂大人……不管怎麽說會盯上怠惰雷西的人都是沒有的吧？」
「哼嗯……為什麽那麽想？」
「應該說怠惰之王是——沒有盯上的理由嗎。領土廣闊的時候姑且不論，現在雷西?斯洛特道茲隻剩下影寢殿……軍隊也沒有。就算盯上雷西那裏也不存在可以入手的地位和榮譽啊」
「……似乎是……呢。的確盯上哥哥從那裏也什麽都得不到」
但是－－
自己不主動地行動，不幹涉世界，這樣閉門不出就能隔絕來自外界的幹涉嗎？
不接受任何評價隻是安靜地睡眠嗎？
否。
力量既是正義。即使無所事事地活過悠長的歲月，精煉的那份莫大的力量就像夜燈一樣吸引著惡魔。
當然，已經增加了障礙。那是沒辦法的事吧。
哥哥降下的冰之帷幕肯定是平日裏積累的感情表露。何等強悍，又多麽令人悲傷。
墮落之王正因其自身的渴望之故，不被允許得到任何東西。
我的話讓莉捷如魚得水般繼續說道。
「凡提的報告也……有不確定的事。天使之王和『惡食』西卜，雖說這裏經常滿是各種騷亂，時間點實在是太巧了。那個男人完全無法信任」
卑慢的凡提的說話充滿著欺瞞。
傲慢（superbia）大致分為兩種類型。
哈德?洛達那樣的以自己的力量為驕傲的傲慢類型。
凡提?賽德斯隆那樣的不以自己的力量而驕傲，而是運用狡黠之智的傲慢的類型。
那是父親同種類型的傲慢。
「其中必然有什麽意圖吧」
隻有我這個做女兒的知道。
那個魔王，被前代大魔王視為最大危險的魔王這種事。
誠然，與屈服於我的眾多魔王們相比那位王極為扭曲。首先,看不到本應淺顯易懂的那份渴望。
偽暫且不談，假設惡食敗北了，卻仍然活了下來的話——前往之地大概就是哥哥那裏吧」
「……」
活得久的魔王對勝利不甚在意卻會執著於敗北。
特別是，西卜?格拉高斯這個惡魔是同時擁有著級高攻擊力與兇暴性的魔王。雖然不知道她生存了多久，但失敗的經驗很少吧。
在冰冷的玉座之上將右腿搭上左腿。（注：二郎腿）
右手握著的至寶——長杖中可以感受到燃燒般的力量。就如同我沉浸於心底憤怒的顯現。
期待著被解放力量之時到來般靜候著。
「哼……我不認為哥哥會輸……也不覺得哈德會逃」
總之，西卜一度輸給了哥哥。
不管怎麽說。就算是惡食，與擁有極為強大力量的哥哥和哈德這兩人為敵也很困難吧。
「……是，是。哈德?洛達已經動身前往了。既然是那位王，就不用擔心了吧」
「還真是個急性子的男人……但是，好吧」
就算哈德不會敗北，也不能讓那種程度的小事妨礙到哥哥的睡眠的可能性存在。
要是那樣的話，就失去了降低排名收迴領地收迴軍隊的意義。這一點哈德應該也明白。
哈德?洛達在我軍絕對是最高等級的。在我尚且年幼時不擅長應對的那個男人，如今成為部下後是個相當有用的棋子。特別是，在就算驅使龍也難以遍曆的這個廣闊大地盡情使用那份迅雷般的速度正是那個男人的本質。從他手下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
越想越忍不住歎息。這要是能聽我命令的話早就達成魔界統一了。
「真是的，世間不順十之八九嗎」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個男從很久以前就是那樣－－他就是那種人。
一同渡過了悠長歲月的哥哥他們對我來說——真難對付。
那是一不小心就會連渴望都會風化消失程度的漫長時光。
將再次迴想起的數千年的迴憶，搖頭甩開。
「嘛，好吧。正題是女武神那邊。莉婕，哈德那邊就由你這家夥負責傳達」
「……啊啊，他沒聽完我的話就出發了……」
那家夥到底打算怎麽追瑟潔啊……
魔界的統一就因為隻有一個人的女武神的存在，就被推遲了。還真是個，棘手的事情啊。
魔王可不是能輕易找到替代的存在啊。
「不過，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終究對方隻是獨行。因那種機動性之故，所以抓不到，但知道位置的話很容易消滅。
這裏是魔界。惡魔支配的黑暗瘴氣蔓延之地。
神所編織的奇跡，光之翼也無法在這黑暗天空長時間飛行。
這種事不給愚蠢的天使張張教訓可不行啊。
「是吧？」
「是，如大人所願」
帶著陶醉的神情，在背後默默站立的男人立刻跪了下來。
原本派遣在被消滅的第七位，貝?阿弗雷德那裏作為監察官的惡魔。
魔王被消滅了，就這樣作為我的眼線活了下來，不，這也是監察官的作用之一。
和帶著嫉妒（invidia）的魔王爭鬥說明她的氣數已盡。
那嫉妒了包含天使的眾多存在也沒有止息的陶醉視線在空中追逐著，已經確實的捕捉到了女武神。
「嫉妒」惡魔的天性運用在諜報方麵也很強。被不可視的嫉妒之魔手掌握的女武神，就像被纏上蜘蛛絲的蝴蝶。
莉婕用一種異樣的皺著眉的誠惶誠恐表情地望向我的眼睛。
「－－『銀碧』瑟潔在哪裏……？」
「啊啊，何等~~的女孩啊－－從白金之發到銀碧之瞳，純白之翼，還有——那份強大，一切一切都隻能隻有用美來形容。為什麽，她活得如此急切鮮明啊！ 庫庫，要消滅真是太可惜了——並且，這又是何等美好的日子啊。竟能目睹此等美麗天使的死亡！」
對那恍惚著全身都在表現那種愉悅的姿態，莉捷露出的表情抽搐了數次。（*注1）
這種程度就會露出嫌惡的表情，莉捷被感情影響過頭了。
嘛，在哥哥那裏所以對刺激變得鬆懈了嗎。要派遣到哪個會讓人感覺惡心的魔王那裏嗎……
會被這種程度牽動感情是做不了王的。
以杖輕戳，讓他恢複正形。
『我的眼』，終於注意到莉婕的反應般眨了眨眼。
「……報告吧」
「是，那個女武神現在－－正在紅色大地空中飛馳。 赤獄之地到暗獄之地……疾風般的速度」
這周圍一帶土地被黑色魔力浸透的地方就隻有暗獄之地。
嫉妒惡魔使用的技能『偷窺的眼睛』無法確定具體位置，但隻要知道大致上的方位之後就簡單了。
隻要進入『領地』的範圍就可以感知其位置。光之氣息在這被塗黑的畫布一樣的魔界裏是相當顯眼的。
「但是，又是赤獄……嗎」
赤獄之地
凡提?賽德隆恩統治的灼熱荒野。
赤獄之地不是戰略要地，惡魔的數量也說不上多。軍團的數量也隻是一般的程度。
那個地方作為把盡可能消滅惡魔作為目標的天使的久違的襲擊地點是不相稱。
但是，這段時間接連出現問題。
天使之王出現的報告。
西卜出現的報告。
然後，現在這個瑟潔的報告。
「唿姆……」
想起了就在前幾天造訪破炎殿的，做了天使的相關報告的將軍級惡魔那件事。
雖然隻是將軍級，但那是作為穿越無數戰場的戰士的惡魔說出的話。
『異常』
那個男這樣說到。
被給予獎賞的貪婪惡魔是這魔界中極少數值得信賴的東西之一。
這是偶然嗎？
父親－－菲路斯?卡蘭那樣的惡魔，那份洞察力比武力更優秀。那也是作為「欺瞞」所必不可少的東西吧。
正因如此，那個警告應該存在某種意義。
父親周圍的一切都被「欺瞞」事業全部填滿，唯獨對我很溫柔。
就算那是出於考慮到利益之類的事也好……
是否應該信任卑慢。
雖然凡提會遵從我的指示，但他並不是什麽忠實的惡魔。更不用說，那種天性根本和忠義背道而馳。
但是，神之尖兵－－所謂天使，是無論何等程度的魔王都難以輕易操縱的存在。至於西卜則是有可能會在相遇的瞬間就被吃得一幹二淨的怪物。
就算在這裏有什麽企圖，卑慢在這裏出手的風險高過頭了。
哈德?洛達很強。
不過，與『惡食』西卜及女武神兩人為敵，到底能不能獲勝？
大概不會同時發生兩場戰鬥吧，但所謂力量就是會隨著使用的程度減少的東西。這是就算力量總量再怎麽多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哈德原本是哥哥的心腹。雖說這個前提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萬一被消滅的話哥哥也許會傷心。那個時候，就不得不做好魔界全境化為凍土的覺悟了。
應該派出增援嗎。
『要經常預想最壞的情況。現實甚至還在那之上』
父親的教導在我腦海中浮現。
隻是，就算想增援，第二和第三的魔王也和哈德?洛達有過節，倒不如說結果有變成反而從背後偷襲可能性。
第五位是西卜背叛留下尚未補充的空缺，第六位的那種性格，很可能連我的命令都不會接受。
身為大魔王的我也不能直接前往。
我軍真是沒有令人滿意的人才啊。
「？ 怎麽了嗎？ 」
「哼……不，下一步，該不該出手呢」（*注2）
「派遣增援，嗎？ 哈德?洛達一人不夠嗎？」
莉婕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大量不足將軍級惡魔投入到那種發生魔王級別的戰鬥的場合中，被卷入戰鬥簡直就是開玩笑。
仔細思考不斷浮現的想法，得出了結論。
……有點，過於慎重了……嗎。
我可沒有戲弄部下的閑暇。
就在這時，莉婕突然皺起眉頭低語。
「不過……的確，哈德那個人是不會輸……但有可能被搶先啊。進入暗獄之地後距離影寢殿也沒有多遠……」
影寢殿……哥哥嗎？
……的確，如果已經抵達暗獄之地，擁有天使之翼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抵達影寢殿。
雖說瑟潔的目的地是暗獄，但也未必是盯上了影寢殿，但——
我決定了。
「莉婕，準備飛龍吧。動身去暗獄」
「……哈？ 等……卡儂大人本人嗎？」
沒時間了。
破炎殿和影寢殿，在赤獄之地位於同一條直線上。盡快出發的話吃點苦頭就能到吧。（*注3）
我瞪向呆然的莉婕。
「正是如此。趕快！」
「是，是！ 我明白了！」
用力握緊長杖，站了起來。
在遙遠的過去，魔界還隻有黑暗的那時由暗之神賞賜給大魔王代代相傳的這個魔器，以我的渴望為食糧心跳般的脈動著。
伴隨著焦躁感的情緒，在血管裏洶湧著。身體裏如同引擎被啟動般變得熾熱。
女武神……女武神(valkyrie)，嗎。
跑到我，還有哥哥的麵前實在太過無謀。
消滅了幾個魔王的程度就盯上『怠惰』雷西實在是豈有此理。
呀咧呀咧，哥哥真是讓人沒轍呢。
就讓我（卡儂）來保護哥哥的安息吧。
————————————
*注1（自行腦補抱著肩膀扭動的惡心姿態）話說翻這裏的時候我是真的感覺很扭捏作態很各應。
*注2 卡儂和哈德都很喜歡“哼” 但哈德的比較短促 卡儂是比較女性化那種“哼~”
*注3 其實就是飛龍飛太快風會把儀容吹亂……
<hr>
第三話 我是個膽小鬼
我猛烈的憤怒（火炎）喲。
我的憤懣是地獄之窯噴湧的暗黑之炎，是將三千世界化為灰燼的魔神之業。
棲息在天界的醜陋飛蟲。阻擋我霸道的你們這些家夥連蒼蠅都不如。
在赤紅沸騰的太陽之下的高遠天空，沒有翅膀的我們無法觸及。
不過，這樣就可以了。正因如此才好。
翅膀什麽的……我們不需要。
不要被神束縛，飛翔的翅膀什麽的實屬多餘。
雖然是沒有光明的土地，但這片土地才是我等支配之處。
「你們這些家夥，很快就會明白其中的意義」
為戲謔地踏足此處感到悔恨吧。用你們的身體銘記那份悔恨，用你們的翅膀記住吧。
不這樣做的話……可沒法讓我消氣。
飛龍擁有和天使之翼相當的速度。
以在這裏擁有最大規模勢力為豪的我騎乘的飛龍有著比普通飛龍更快的速度。
龍身上因為強風有著相當大的擺動。從興奮地噴出鼻息以兇猛勢頭飛行著的飛龍背上仰望傳說中天使居住的天之境顯得觸手可及。
我的祖先——不，我等的祖先如饑似渴地向往的光之世界。
也不是不能明白那種心情。
隻是這樣仰望天空就能感受到靈魂疼痛般的違和感。那恐怕就是——憧憬。
就算誕生後才活了不到一萬年的我也能感受得到。經曆了數萬年時光的老字輩魔王們的那份焦急心情還要遠在我之上吧。
但是，現在的我對於那種事沒有興趣。
那眩目的光芒未必能改變什麽。黑暗也並非使人墮落的理由。
我對那些很清楚。
所以說，恐怕，就算過去的大魔王成功鎮壓天界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麽兩樣吧。
乘坐著比我騎乘的飛龍小一圈的飛龍的莉婕帶著嚴峻的表情在右下方飛行著。
自從進入暗獄之地已經過了幾十分鍾。
一直以來被靜寂填滿的這片土地，現在卻無聲無息地陷入前所未有的騷亂中。
雖然沒到哥哥那種程度，但我的『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的知覺領域也十分廣闊。
我的『領地』已經覆蓋了廣闊的暗獄的四分之三。我在其中四處探查。
把一直在無意識中獲取的情報集中進行解讀、因其副作用讓頭一陣疼痛
但是清楚了。清楚地明白了。
這片土地上聚集的大大小小的各種氣息。
在空中飛舞的無數令人厭惡的力量波動中，有三股巨大的力量。力量的大小毫無疑問，是魔王級，那種等級的力量原本是不可能集中在這麽小的範圍之內的。
一個是纏繞著不可能被錯看的光之氣息的存在。連同在空中疾馳的那個氣息後麵跟隨著的那群家夥，釋放著壓倒性的神氣。
假如這裏是天界的話，單憑這個就會對我們造成嚴重的傷害吧。
另外兩個氣息似乎很熟悉。
執著於自身欲望的貪欲之輩。支配魔界的惡魔的頂點。惡魔之王。
『傲慢獨尊』哈德?洛達
『惡食』西卜?格拉高斯
這無疑是這魔界中擁有最高等級力量的魔王們的氣息。
以兩股氣息為中心空氣變得異常凝重，巨大的靈魂僅僅是站在那裏便令世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巧的是地雙方都是攻擊力特化的類型，那份力量超越於其他魔王之上。魑魅魍魎橫行的魔界中也不允許他人追隨的那份力量，和在天空中飛翔的那份神之氣的主人有著壓倒性的差距。
惡魔和天使之力量的等級是由其身體中隱藏的靈魂決定的。
哈德和西卜，和天使擁有的靈魂差不多有一倍。
力量的大小並不能單純地決定戰鬥能力的強弱，但這種差距也不是能輕易顛覆的。
那是對哈德來說彈指間就能消滅程度的力量吧。
如此一來，我的憂慮是杞人憂天嗎？
絕對－－不是。
我感知到他們的存在那就代表著，他們也已經感知到了我的存在。
哈德自不必說，西卜，並且恐怕敵方的天使也知道了。
簡直就像被燈火誘惑的群蛾一般向影寢殿集結的那種感覺，我拚命地壓下那份燃燒過頭的紅蓮般的感情。
「太過分了……為何踏足這暗獄之地……」
莉婕的預測是正確的。
天使移動的目的地絕對是影寢殿。
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果然沒有做錯。
如果，作為替代派遣誰來反而失敗的話結果一定慘不忍睹。
影寢殿，既是怠惰之王的臥室亦是棺木。
是任何人都不會被允許踏入之所。
約一年前看見的哥哥的雙眸在腦海中浮現。哥哥隻是希望安靜地睡眠。
「我們都是……愚蠢的……」
因擁有力量之人的本質使然，被更大的力量吸引著。
想到會因這等小事妨礙到哥哥的睡眠，我有種無奈感，那份本應控製住的灼燒髒腑般的感情變得難以抑製。
飛龍發出的微弱的聲音就如悲鳴，大幅度地搖動身體，露出畏縮的樣子。嗅到了燒焦的味道之後，
我終於注意到因憤怒而受害的飛龍。
聽到從下方傳來的微小悲鳴聲，和牠的龐大的身體作比較，相當可愛呢。
……不行啊。可不能為這種事笑出來。
深唿吸。一點點把憤怒沉入存在深處。
燃燒般冷靜透徹的憤怒。磨礪得如同刀鋒般銳利的憤怒。
控製憤怒的的方法早已知曉。
舔了一下嘴唇。脈動已迴複如常。然而，我的憤怒並沒有消失。
隻不過，並非肉眼可以觀察的形式。我那常年都在燃燒的靈魂。沒有顯露出來的那一份，燃燒的渴望就像研磨銳利的刀鋒。為了消滅我的敵人。
隨著接近戰場，狀況越來越清晰。
那裏，正是我所擔心的情況。
「嘁……哈德……出了什麽問題嗎」
像要誇示自身般脈動的漆黑閃光－－那由於魔力撞擊而產生的黑暗波動吞噬了天空，就如同蔓延在天空中的
極光。
力量的團塊與另一塊接觸，星塵般激烈地閃爍，但沒有消失的跡象。
即使從很遠的地方也能看見，那預示世界終結般的景象。
『惡食』西卜?格拉高斯
擁有無限之饑餓的暴食之魔人。
在魔王之中也是格外兇暴，格外罪孽深重，吞噬森羅萬象的怪物。
即使是哈德?洛達也，不能輕易打到這個活過悠久時光的饑餓之神子嗎。
還是在遊戲呢……
我就像要消除腦海中的鬱悶般用鼻子發出哼笑。
然而我心中的鬱憤沒有絲毫減弱。
「哼……怎樣都好。我沒打算妨礙你這家夥。就盡情地做吧」
可惡。真是可惡，但……若非如此就沒有我到此的意義了。
哈德?洛達的戰鬥力哪怕隻看單純的力量，都足以列入魔王中的前三名。
我可不會因為是故交這種原因就把那家夥放到排名第一位。
純粹的腕力。
藐視一切的絕對自信。
那是傲慢的天性。那家夥將其渴望運用得格外嫻熟。
那家夥的勝利是不容置疑。就算稍微花點時間。
雖說不怎麽喜歡他，但也有著那種程度的信賴。
但是，現在的狀況過於喧鬧。
在比哈德更遠的地方，有五百人左右的軍隊在地麵上驅馳。
如同追逐著天空中飛行的天使一樣，在地麵乘著跑龍疾馳著的軍團（legion）。
一邊保持著與天使之翼匹敵的速度在地麵移動，一邊保持著就像用尺量般的整齊隊形移動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軍隊，是屬於凡提的軍團。
是專注於追逐天使群嗎，保持著連發動技能的跡象都沒有的安靜的疾走的樣子，和那種無感情的感覺無關，為什麽呢，有種生理上的厭惡感。
莉婕像有寒氣爬上背脊般微微顫抖。
「一如既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軍隊啊」
氣息極度淡薄的凡提軍，是魔王軍隊裏罕見的擁有『名字』的軍隊。
凡提自己稱之為『假麵灰軍』
這個距離也能清楚感覺到，那連人格也失去了般的灰之魂就是那個名字的由來吧。
以惡魔的力量來說和其他的魔王軍相比沒什麽差別，但那種哪裏有些不對勁的那種存在方式以及其形成的由來和成立之類的事我不知道。
本來應該關注天使。但是，我自然而然地，比起天使，意識要更偏向在地麵奔行的軍隊。
和因為性質相反之故刺激到我憤怒的天使不同，那個軍隊莫名地觸動到我的憤怒。
荒野突進的那個軍隊中，身為王的凡提的氣息——沒有。
我的知覺領域中也感覺不到。『領地』中存在的魔王級的力量除了我就隻有三個而已。
被消滅了嗎？ 不，那可是名列第四的惡魔……有著不會輕易敗北的器量。就算對上天使之王，
即使是而天使之王作為對手，以他的力量來說也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登場人物不足。奇妙的違和感。
凡提的軍隊在這裏但軍隊的主人卻不在什麽的，一般是無法想象的。
那家夥在會議中明確地作出了消滅天使的宣言。
就連那句話，現在都讓人疑神疑鬼了。過去從父親大人那裏聽過的警告擾亂了我對狀況分析的思考。
本來，無論是什麽樣的軍隊，沒有指揮者的話惡魔根本不能協調地行動的。
陷入泥沼的思考被動搖大地的轟鳴蓋了過去。
現在，不是想事情的場合，嗎。
用深唿吸讓自己脫韁的思緒停下。
不能錯看目標。想那些有的沒的事情毫無意義。
我再一次冷靜地觀察戰場。
天使的軍隊。惡魔的軍隊。
西卜?格拉高斯、哈德?洛達、瑟潔?色列娜德
還有，卡儂?伊拉羅德
過於豪華的陣容。但是，對雷西哥哥實在是相當不利。
無論哈德多麽強大，但哈德?洛達這個惡魔隻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正在攻擊曾經是我軍魔王的西卜。
作為主人的凡提?賽德斯隆不在，那個軍隊——不過是烏合之眾。
五百這個數量魔王軍中也算有規模了。但是，即便如此，那種程度數量的軍隊難以成為魔王級存在的對手。
如果是下位的魔王級的話說不定還能想想辦法，如果對手是那個屠殺了第七名魔王的瑟潔連拖延都做不到吧。
魔王就要用魔王對付。這無論是對惡魔、還是對天使都是戰術的要點。
可惡，要是凡提在的話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天使的軍隊像流星一樣掠過天空，雖然力量不怎麽樣，但數量很多，還有速度很快。
凡提的報告裏天使的數量不過是十，如今感知到的數量和凡提那群部下差不多。歡迎啊，這麽大的軍隊，居然在沒有被任何人的『領地』發覺的情況下突進到這裏，忍不住浮現出扭曲的笑容。
本應封住的熱度緩緩地炙烤著我的意識。
該說運氣不好還是時間不好呢。敵人的數量出乎意料地多。人手不足啊。
我預料的那些的假想敵聚在一起……
天使和惡魔一樣，數量並不多。出現數個的情況暫且不論，這種以數百是規模出現已經是數千年未見了。但是，沒有湧現絲毫戰鬥欲。
並未產生戰意的提高的那種高昂感隻是覺得焦躁。
就算多少動員了聖王級天使，但這樣的規模也無法攻下魔界。豈止如此，正麵對上的話，連一個小時都用不上他們的屍體就會堆積如山了吧。那隻不過是無意義地死去而已。
但是，作為騷擾的話是相當不錯。
全都碰上最差的情況了。
應該帶上其他魔王級來嗎？
雖然沒有可能會敗北，但有被逃脫的可能性。一次攻擊不能全部處理就很難追上了。
天使優於惡魔的最大的一點就是其速度。
連騎乘飛龍都很難追上的天翼的最高速度，以及其持久力都是惡魔難以企及的。
如果有命運這種東西的話，我就不得不詛咒命運了。
手上不自覺地用力，指甲嘎吱嘎吱地陷入雙手手腕。
為什麽。
為什麽，要盯上影寢殿。
那個一事無成，隻是在靜謐的深沉睡眠之底度過生命的王所在之處。
悲哀的深淵。無論在什麽方麵都被深深的昏暗海底般的憂愁圍繞的，這世界上最悲哀的存在。
如果那就是擁有那種力量的代價，我覺得那也太過悲哀了。
然後，同時也確信了。
如果那是哥哥所背負的代價，支付這個代價一定就是我的責任。 （*吐槽）
我嘲笑了自己的怯懦。
好啊……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這個世界，把我當成傻瓜。
時機不對？ 數量太多？ 可笑。
好啊。就在這裏發誓。
「以『憤怒之王（伊拉羅德）』之名誓要將你們這些家夥，一個不留地化為塵埃」
在遠處迴響著山崩般轟鳴聲的同時，地麵產生了巨大的裂痕。
地平線的那一邊，我終於看到了戰場。
地麵開出的無數大洞，放射狀在荒野延伸的龜裂。
在龜裂的中心是傲岸不遜的站立著的哈德?洛達，以及被黑色的瘴氣纏繞著的小個子惡魔——西卜?格拉高斯那矮小的身姿。
地麵戰栗般發出轟鳴。莉婕露出恐怖和驚愕混雜的表情用力握緊著飛龍的韁繩。
哈德?洛達的魔力在一瞬間高漲。那是隻憑放出力量就足以讓普通惡魔失去意識的程度。
是必須用上這種程度力量才能應付的對手嗎。在腦內給來得及消滅西卜的可能性劃上線。
都用使出那種程度的力量了，不可能不是認真的吧。
那裏肆虐著吸收了各種渴望的濃密魔力的風。
那是戰場之風。
由渇望與渇望的衝突產生的，混沌之風。
那風，就像傷害般將盈滿暗獄之地的魔力（mana）——哥哥的『領地』撕裂了。
就算被撕裂，實際上哥哥的『領地』也沒有受到影響吧。
大地睜開。
「荒唐……那是什麽……力量……。勢均力敵？ 不，哈德占上風，嗎」
惡魔有著相性。
高攻擊力的傲慢和暴食的對戰幾乎不會變成長期戰。
從相性上來看傲慢比暴食更強，但也沒有多大差距。
莉婕的判斷是正確的。哈德的勝利隻是時間問題。
但是，已經沒有等待的時間了。
我追不上天翼的速度。再怎麽優秀的飛龍也無法顛覆那種本質上的差距。
我估測了在此期間逐漸接近這邊的天使的速度。這就是天使與惡魔，純粹的生態差異。
如果說能顛覆這一差異的惡魔，非能在停止的時間中移動的傲慢（superbia）惡魔的他莫屬。
而且，這個事實恐怕會使哈德的拳頭變鈍。
這樣的距離也能很清楚明白，哈德的殺意絕不隻是朝向西卜。
哈德是個戰鬥狂，但同時也是哥哥的部下。
雖說曾經反叛，但其忠誠現在沒有衰減。
所謂魔王們的戰爭，就是渴望的相互吞噬。每一擊都是致命的，每一擊種都體現了魔王自身的存在。
然後，西卜的『生』有著哈德『看不見的速度』也無法輕易打倒的強大。
並不是隻靠破綻就能勝過的對手。
另一方麵，天使群對自己的天敵——地上的驅馳的惡魔軍隊，製造大規模破壞的相互吞噬的魔王，都沒有在意。隻是，過於正直地全速向影寢殿進發。
其力量並沒有之前評價的那麽高。的確是聖王級嗎，但在能葬送第七名這一點上仍有疑問。
但是，就這樣想其他事情來逃避的話麻煩的事情可不會改變。至少那種力量，可不是蘿娜和米蒂雅這些中級惡魔能夠應付的。
為了守護哥哥的靜寂，收迴軍隊這件事會被怨恨嗎。
『怠惰』雷西的攻擊力和敏捷性都不高，隻有防禦力及生命力十分突出。所以就算被再怎麽攻擊也不會輕易就死去，但是還是很在意那個天使的行動。
那種感覺，就像有著突破雷西哥哥那毫無意義地強大防禦力的方法一樣毫無顧慮。
萬一，億一被消滅的可能性，沒法逃走的話。
就算不是那樣也－－
「－－不能讓他們妨礙到哥哥的睡眠」
「…………」
彼此間距離差約數公裏左右。但是這群家夥為了避開戰區改變了前進路線。
幸運的是，由於破炎殿和影寢殿在位置關係，會變成迎擊天使的局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在對方的那種速度麵前我連展開戰鬥都做不到。
不幸的是，憤怒的技能基本上是單體向的。五百個的群體－－對於憤怒來說多了點。
燃燒靈魂。把自身全部存在，渴望收束化為利刃。
無意識中咬碎了牙齒，飛散的鮮血燒焦了飛龍的背，從飛龍口中發出小小的呻吟聲。（*注）
用袖子擦掉血。
血都衝到腦中了嗎，腳下有點不穩。
盡管如此，仍搖搖晃晃地站在飛龍的背上，無言地將杖指向前方。
很久很久以前，邪神賜給初代大魔王的惡魔種的至寶。全長約五尺。構成本體的木材比這個魔界存在的任何物質更加結實堅固，杖首有模仿龍之顎的造型的裝飾。
其「銘」為，破皇杖，烏埃伊都。在分布於這個世界的無數的寶物中，與神器的性質相反的邪神的寶具。
杖頭的裝飾是龍之顎，鑲嵌著金色水晶的眼睛朝向敵人。
精致切割的水晶表麵在陽光下反射出不詳的光輝。
憤怒（ira）是激情的顯現。
將一切感情焚盡的無情渴望。
做了個深唿吸。將長年累月所鍛煉的『憤怒』顯現出來。
現在的我大概露出了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表情吧。
視野被染成真紅，粘稠的激情在腦內席卷。
但是，同時我也很冷靜。那是，雷西哥哥教給我的。
哥哥用自己教給我的。 （*吐槽1）
憤怒不是胡亂釋放的。應該磨煉，收攏。
簡短的詠唱。將能將無邊天空染成真紅的力量，通過至寶射向空中。
「『疾走忿怒st drive)』」
無數的紅蓮閃光在空中奔馳。
紅蓮的彗星以光速燒盡了天空，在一瞬間將距離化為零，斜斜的貫穿天使群，就像線穿過布料一般。
天使纏繞著的光之衣宛如紙片般被輕易貫穿。任何障礙在我憤怒麵前都沒有意義。
火炎無聲無息的瞬間將直線上的十多個天使吞噬殆盡，空中隻留下殘影。
有種響徹頭蓋骨的某種東西碎掉的討厭聲音。
鐵的味道刺激著味覺。完全無視掉痛覺，咂了下嘴。
斜前方被貫穿的，停止了一瞬間的天使群再次開始移動。那種行動就像運行已經寫好的程序一樣，幾乎沒有停滯。簡直就是決死的軍團。
吐掉無意識中咬碎的牙齒。
雖然連曾經的戰爭都沒經曆過，但天使種東西是知道的。我本來是知道的。
那些家夥是我們的天敵，隻執著於獵殺我等的兇獸。實際上天使的那種執著和我們追尋渴望沒什麽區別。
本應……是那樣的。
但是，那樣的話這又算什麽。
要是沒有被攻擊就另當別論，已經被擊落了數匹，也完全沒有停止行動的那個群體，就算在天使中也是異常的。
憤怒的技能無法速射。
天使群整個散開。是為了避開被一擊消滅的策略吧。大幅分散開的陣型對於擅長一點集中攻擊的憤怒（ira）的技能來說十分明智。
並且，果然天使的方向並沒有朝向這邊。
不反擊，也不使用技能。
在我的憤怒前飛行那種行為－－那個行軍中明顯地存在著什麽人的意誌。那是甚至比天使消滅惡魔這一本能更高的目的意識。
「麵對這樣的我－－還，往哥哥那邊去，嗎……」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過了。
再次，黑暗的熱力湧上頭顱。本能，情緒的強烈波動就像要突破身體一般翻騰。
把和憤怒成比例一樣不斷湧現暴力性魔力波動，用精神抑製住，隻收束於杖的前端。
將全部的激情注入這僅僅一擊。
散開？ 策略？
真無聊。麻煩啊。
這樣的話世界就，全部化為灰燼吧。
一擊將天空全部燒作塵埃。
哥哥是絕望之王，是這裏最悲哀的王。
不過是數百個程度的天使，竟然站在我哥哥的麵前－－真是令人作嘔。
愚蠢的天使們。在暗獄之地腐朽吧。
像哥哥至今為止的敵對者們一樣。
將被沒有指向性的魔力染成紅色的杖首指向那些愚者的方向，打算發動技能的瞬間，並行在我正下方的莉婕大聲喊道。
「卡儂大人，這裏——不是應該交給哈德·洛達嗎！」
「……為什麽？」
從預想外的立場說出的那句話，杖中注入的魔力，因反射性地抑製而沒有射出。
幾乎沒有人對成為大魔王的我提意見。更何況，並非來自魔王的意見的用兩隻手的手指就能數出。
雖然莉婕的視角有些偏頗，但其忠誠心在我的部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吧。
是群雄割據的這個地方少數發誓忠誠的部下。那句話有思考的價值。
感覺到了我的意誌的變化，飛龍的速度稍微下降了。
「那些家夥有著相當快的速度。距離已經拉開，陣型又擴展到那種程度的話——從這個距離開始，將那些天使全部，連天空一同燒盡——就算是以卡儂大人而言，也應該考慮一下力量的消耗」
正因莉婕懷抱著相同的憤怒渴望才能明白吧。
釋放與憤怒成比例的能量的憤怒(ira)這種渴望，是七個屬性中攻擊力最高且——力量的消耗最強烈。
但是，那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盡管已經在數十分鍾前衝入了暗獄之地，但還是灼燒著肌膚，令皮膚起泡般的熱度——令人憤怒。
「如果是司掌傲慢的哈德·洛達的話很容易就能追上那群天使吧」
莉婕的話非要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哈德正在和西卜對戰中。恐怕沒有在與惡食為敵的同時討伐天使的餘裕吧。
加上，無法期待凡提軍的助力。再怎麽說五百個惡魔對西卜·格拉高斯來說也不過是塞牙縫的程度。
暴食（g）就麻煩在這裏。對吞食同類有著深沉渴望的那家夥，以數量來攻擊是最差的一手。
在這種情況下提出的這個提案。
我已經明白了莉婕話中的想法。
那個從小就被傲慢的舊識小瞧的小姑娘。
不知不覺間已經有將軍級（general）的部下了。
「也就是說，你的意思是。應該交換，囉」
「是的，這樣分配角色比較合適。哈德·洛達的話，很容易就能追上那群天使吧」
「真有道理啊。但是有一個問題」
的確，隻看力量的消費，那樣效率更好……會那樣想。
但是，莉婕隻忘了一點。
這家夥的意見，基於我可以輕易地消滅西卜的這個設想。
司掌暴食（g）的西卜·格拉高斯與司掌憤怒（ira）的我相性不好。
當然，敗北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以那家夥為對手的話會消耗很多力量吧。動輒，遠超燒毀天使們的巨大力量。
首先西卜很強。
她是究極的捕食者，同時也是純粹的戰士。
和相性不好的第一名，哈德·洛達為敵仍然旗鼓相當的那份武力就已經遠遠拉開了和其他惡魔的距離。
遠到讓人發昏的上古開始一直持續著吞食的那個惡魔的能力、戰鬥經驗，再加上吞噬他人獲得的那份能力最終結合成了破格的力量。
不管怎麽說，那家夥抱持的渴望，吃掉同族的『暴食』是——與對純粹的對他人的惡意相關聯的。
我把快要發的怒吼控製住，轉換為勸說莉婕的話。她是聰明的，然而天真。
「哈德是雷西的原部下。西卜是洗濯雷西之恥的對手，他不會點頭的」
「但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就是這個方法」
這是當然的。
以哈德為對手的話那種程度的天使，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用不了多少力量就能消滅吧。
但是，我和西卜作戰的話力量的消耗是無法避免的。
雖然我被稱為大魔王——但終究不過是一個惡魔。
不知從哪裏開始說。
天使的氣息在此期間也沒有停止遠去。
但是，我不得不說。為了我可愛的可愛的部下啊。
也許，這和父親留給我的話，其中蘊含著相同的東西。
雖然話語有所差異，但至少懷抱著相同的感情。
「莉婕，我們絕不是——一塊石頭」
「！？ 那，是——」
非得說真心話的話。
我——無法完全信任哈德·洛達這個男人。
他是雷西哥哥的左右手。可是，他是曾經「超越」了哥哥的惡魔。不知何時又會再次獠牙相向。
雷西哥哥的力量——很強。但是，同時並不適合戰鬥。那是和哈德相反的性質。甚至一年前窺視到的冰雪之力——再有下次就可能無法溝通了。
並且，能抑製那個的隻有我。沒法指望其他人。
本來我的力量和哈德的力量就在伯仲之間。
要是在這裏力量下滑的話，我遲早會敗給哈德。
比起吞食同族的西卜，比起父親直接忠告的凡提，我，更害怕身為哥哥左右手的哈德·洛達。
「我在笑你傻啊，莉婕·布拉德克洛斯」
我從前就很膽小。
大家都說司掌憤怒和理性搭不上邊，更是慎重和怯懦的反麵。
不能殺死哥哥的左右手，也不能讓哥哥被殺，隻能向魔界之神祈禱的那時的我是——和從前的父親一樣的，追趕不能實現的夢，知道無法抵達頂峰的事實，就隻是和父親同樣守著寶座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也必須坐在這裏。
直到有朝一日，被我所背負的破滅之名吞噬為止。
莉婕的視線依然沒有被我的話語改變，隻是靜靜地抬頭望著我。
「……是不是有點傷感了」
「……不」
那眼中，沒有虛假也沒有嘲笑。
就像我曾經看到的那時一樣，那眼睛，心，是不會扭曲的。
這樣就好。
把我的「破滅」獻給哥哥吧。
天使也好，惡魔也罷，連神都無所謂，將這一切都化為灰燼吧。
那就是——我憤怒（ira）的權能
將一切萬物盡數憎惡的激烈憤怒
在空中飛行的飛龍背上單膝跪下。
魔界大地被砂礫覆蓋的荒野數量很多，暗獄之地也一樣。
從天空俯瞰，可以一望無垠的荒野。
這被不知綿延到何處的被黑暗包裹的大地。自遙遠的太古以來就一成不變的漆黑荒野。
麵對盈滿怠惰（acedia）之力的它，我抱有的感想總是隻有一個。
和天使的距離已經遠到無法目視的程度。但是沒有問題。他們的位置根據領地（zone）的技能，了解的很清楚。
時不時搖動的大地和破裂的聲音說明了哈德正在和西卜對抗的事實。
將這一切趕出思考之外。
再次在魔杖中注入力量。如同唿應著這份激情，整根杖像小小的太陽一般煌煌生輝。
就在準備解放力量的那個瞬間，莉婕的龍從飛龍身下插到麵前。
「……你要做什麽」
即將解放的力量遠遠淩駕於莉婕擁有的全部魔力之上。
就算她擁有相同渴望的存在，這也是足以燒到連灰塵都不剩的地獄火炎。
「……卡儂大人，果然我還是……反對」
「……為什麽？」
低著頭的莉婕的臉稍微抬起。
寄宿著火焰般的眼睛中燃燒著與憤怒不同的強烈感情。
「果然這裏還是應該交給哈德·洛達」
像笨蛋般一直重複的這一句話令正要燃起的感情變得難以壓製。
憤怒的殘渣從錫杖溢出，大衣外麵的羽織漏出磷光。
沒問題。從曾經對哥哥抱有的憤怒來看，就這點程度……還能忍受。
繼續用沉默催促。莉婕的飽含意誌的目光不知為何有點刺痛。
「的確，那個男人說不定早晚會背叛卡儂大人的。我也明白那種不安。但是，目前應該隻考慮現狀。我們的敵人——不止是天使和西卜」
顫抖的聲音敲打著鼓膜。
的確，我的敵人還存在於魔界全境。哈德也進行了相當了不起的工作，但魔界還沒小到那種程度就能壓製。
（*吐槽2）
如果隻考慮全軍的總體戰力，在這裏消耗掉哈德·洛達是招壞棋。
但是，那也是往後考慮的事情。
優點（merit）和缺點（demerit）。
不消耗哈德的力量的話那個男人可以打倒無數敵對魔王吧。可以確實地縮短達到魔界統一的時間。
但是，與此同時，如果哈德的力量下降的話原本會被他消滅的那些魔王就能活下去——哥哥不會受到傷害。
哥哥的耐久力（vit）超乎尋常。就算對方是魔王也一樣。
但那是有可能被打破的，持有突出攻擊力的少數魔王像哈德啊還有西卜這種攻擊力特化的上位魔王們，之類的。
削弱力量，消滅敵人。
沒有是非對錯。就算隻是爭取一點點時間也好。
災禍之芽必須摘除。
這是超越了優點·缺點——『前提條件』
這是我成為大魔王時決定的一個基準。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就不會吝惜力量。
世界什麽的——不需要。
（*注1）
「莉婕，退下」
這樣就順利了。
吹散頭發的旋風。
這是飛龍動作混亂的結果，一點一點被拉開了距離的莉婕在遙遠的視線下方發出悲鳴般的叫聲。
隻把視線投向她一次。
你這家夥——是個好部下啊。
伴隨著激起的魔力，與戰意的顯現讓腦海中充滿了歌曲。
地獄之底，在陽光無法照射的地底之底的辛酸中，刻入靈魂的魔王之歌。
嘴唇自然地哼著。
大大地揮舞，杖首持續迸出鮮明的火焰殘渣。
「坦·布萊茲。漆黑之雨啊。開辟之業於我手中——」
我是膽小鬼。
正因如此，我的敵人啊。毀滅吧。
破滅才是我的安息。隻是，從這世上消失就好。
詠唱最上位的憤怒（ira）技能時隔多久了呢。（*吐槽3）
而我是，為了執行破滅而使用了那個技能。
「深焰(shield anchor)」
意識有種色彩被抽出般的感覺。惡魔是精神體，肉體沒有意義的這個存在的大部分都隻是精神之形。
那抽出的部分。占據意識的大部分的感情化為形體爆發出來。
集中在杖尖的力量華發出強烈的光輝，然後爆發性的擴張開來。
那是我好不容易抵達的『憤怒（ira）』的深淵。
將森羅萬象盡數消除的開辟之炎有一種猶如神怒般的美麗，那是將所有一切迴複原位的力量。
一瞬間膨脹的閃光蔓延如同天地般龐大，以紅蓮的極光焚毀天空。
被加熱膨脹的熱浪化作巨大的暴風席卷大地。飛龍被風吹得大幅搖擺。
那是光的波浪。
就像哥哥曾經把這裏用冰雪封閉那樣，反過來用為了將世界燒盡的火焰填滿了這片土地。
無論天翼給了那些家夥多少迅捷，終究還是無法與光匹敵。
刹那間，以逼近光速的氣勢席卷的火焰連天使們發出悲鳴的時間也沒有給予，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給予，將他們全部吞沒了。
憤怒的天空在燃燒。
聖王級也好，魔王級也好，在破滅麵前沒有任何意義。
火焰消散。
天空還是紅的，但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飛在最前麵的瑟潔也好，追隨著的天使群也罷，都沒有留下一絲塵埃。
麵對著沒有見麵就消失的哥哥的敵人，我連一點感慨都沒有。
強力的效果往往伴隨著代價。
無盡的虛無感填滿了大腦。全身脫力般跪倒在飛龍上。但是，手中的武器不會放開。
直至敵人全部被「破滅」吞沒。
「哈— 哈— 哈—……」
握住韁繩，讓飛龍下降。那在吞沒天空的火焰麵前也僅僅停止了一瞬間的戰鬥再度開始。
震撼大地的破壞聲更甚於先前。
哈德·洛達的宿怨已經了解。那麽，現在開始全力以赴吧。
要是你輸了——我就消滅西卜。僅此而已。
————————————
*注：惡魔們是精神體，隻要不是直接攻擊魂核，傷害都會被生命力恢複。
*注1：雷西就是有著類似基準的怠惰，第二卷借哈德之口說過，雷西是為了偷懶而使用力量的人。
<hr>
第四話 ——何等的幸運啊
「卡儂大人，您沒事嗎！？」
「啊啊」
跳下飛龍，緊跟著降落到地麵上的莉婕跑了過來。
雖然腳下有些不穩但這不成問題。雖然力量稍微有些用過頭了，但那應該會隨著時間恢複。盡管並非一兩晚能夠恢複的量，卻也不是致命的量。
有著從現在就開始戰爭的可能性。
似乎不知不覺中等級（level）提升到了意外的高度啊。
活動身體也沒有什麽異常。解放被冰封的世界時也使用了相當大的力量。
「天使們好像已經全數消滅了」
「啊啊，是這樣啊」（*注）
天空中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領地』中也空無一物。
莉婕一副有什麽話想說的表情，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渴望即是，貫徹自我。越是貫徹自我就越容易選擇使用力量。
然後，即便因此使用過多力量而自滅我也不會有絲毫後悔吧。
我不知為何格外在意影寢殿。
吐出粗重的氣息，調整唿吸。魔杖——烏埃伊都一下子插入地麵。
恨自己『領地』之狹窄。
我的感知能力無法覆蓋到影寢殿。在這裏無法得知哥哥的動向。
「要去幫一下哈德嗎？」
「怎麽能做支援『傲慢』惡魔這種事」
要是那麽做的話——哈德的力量會下降。
稍有不慎，「援助」就很可能把他變成敵人。沒有比試圖幫助反被敵對更無趣的事了。
我能做到的隻有善後處理，
在遙遠的地平線那邊掀起了塵埃——那是駕馭著跑龍的軍隊。
「莉婕，向凡提的軍隊傳達停止的命令。他們正在追趕的敵人已經不存在了」
「是，明白了」
莉婕收到我的命令，驅趕飛龍再次飛向空中。
奉凡提之命嗎，那些家夥的目的是天使群這一點不會有錯。
用在地麵奔跑的龍去追趕翱翔天際的天使，這種事還真是毫無意義。
用於地麵移動的跑龍盡管和飛龍有著同等的速度，是數量超過飛龍一倍以上的極其優秀的移動手段，但是那完全不適合用來去追趕翱翔天際的存在。
在力量完全無法對抗西卜的前提下，這裏沒有那些家夥的出場的必要了。
為了慎重起見，再一次在『領地』內探查。
果然留在『領地』內的魔王隻有我和哈德，還有西卜三人。毫無疑問。
凡提那家夥……到底在做什麽。
看不見他的身影。這裏麵有種可疑的味道。
父親警告的話語在腦海中中迴響，就像插在我心上的楔子一樣。
「……真可疑。我不認為『卑慢』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預感……不，還不是能被稱為預感的東西。
這個——隻是一種違和感。隻是我自己膽小。這麽講也不是說不通。
但是，同時也確實存在著不自然的感覺，那是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不足一樣的違和感。
強行將那種感覺揮去。
「……嘛，管他怎樣之後再考慮，嗎」
壓抑住在內心縈繞的感情，將視線投向遠方的戰場。
即使是我的視力也無法捕捉哈德的動作。
距離大約一千。
就算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他那看起來如同瞬間移動般的那拳腳如同迅雷。
對渾身纏繞著隻是觸碰就會被吞噬的饑餓波動的西卜以空手交戰是一招壞棋。
但是，那家夥就連那也不當迴事。
他的戰術簡單明了至極。
『赤手空拳』
徒手將敵人鎮壓。這就是那家夥的戰鬥方式。沒有任何機關的拳頭可以碎地消山。
而且從這裏看過去，似乎以西卜為對手的哈德仍然沒有使用技能的樣子。
笨蛋嗎。
「……是在溫存力量嗎。不，那也是傲慢之故，嗎」
就我個人而言已經無話可說了。
難道不使用技能反而會更強……傲慢（superbia）之力的本質終究，就隻有傲慢（superbia）惡魔才能明白。我再怎麽傷腦筋也沒用吧。
不管怎麽說，已經結束了……
親眼確認西卜被討伐後，就迴去吧。
本來，要做的事情已經堆得要爛掉了。
天使的異常動向也有必要重新梳理。他們盯上影寢殿的理由也有必要確認。
這麽想的話，是不是該留下一兩隻天使呢。
算了，這些都是馬後炮。本來，我也不覺得審問?拷問這種程度就能讓那些家夥開口。
比起那些，消滅瑟潔是個巨大的戰果吧。
第一目標不是壓製天界，而是統一魔界。
但是，還是可以放鬆片刻的。
反正是迴去的路線。順便去下久違的影寢殿吧……
「……」
刹那間，在稍微放鬆的那個瞬間，「那個」發生了。
『領地』自然地捕捉到了。
那絕不是致命的東西。
既不是對消滅的恐懼，也不是感知到強者的氣息。
懷抱著的感情僅僅隻是一點的積憤和達觀。
唉，真是……不能如願啊。
將視線從西卜和哈德的戰場上移開。
莉婕前往的那個方向。雖然還不能直接看到，但我可不會弄錯那個氣息。
有幾隻呢……真是像蟑螂一樣殺不完啊。
雖然能夠輕易消滅，但會敗壞心情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不由得嘖了下舌。
「嘖……又出現了嗎。到底送來了多少隻啊……」
毫無疑問，那是天使的氣息。
一道像發射一般垂直地向上奔湧的白光。能看到其中的天使們。
距離不遠。這些事很清楚。
數量是五，力量不強。甚至還不到將軍級吧。說不定是騎士級以下。
但是，說實在的那真是非常困擾。
如果對方能主動襲擊過來就輕鬆了，可正因為他們飛在空中才麻煩。再怎麽低級的天使，要是被拉開距離就會變成麻煩事。
雖然很麻煩，但沒辦法，隻好將杖朝向那邊舉起。
五個左右的話用不著我動手吧。還沒拉開距離的現在，凡提軍應該也能做點什麽。莉婕應該也能消滅他們吧。
但是，凡提軍在王不在的時候到底會不會戰鬥這一點不確定。也接到了普通天使在一瞬間成為王的報告。
那麽由自己來消滅比較確實。
無需使用高階技能。選擇了最低級的技能來用。
「憤怒的複矢（angry arrows）」
這是將憤怒化為炎之箭矢射出的低階憤怒技能。是就算還沒當上魔王的惡魔也能使用的微不足道的技能。
其數量，多達數十。那些出現在四周的無數紅色燈火射向空中。
飛上天空的天使們似乎想做些什麽，然而被箭矢射中、貫穿全身，燒的一個不剩。
隻要在速度提高之前擊落的話幾乎都不會消耗力量。再怎麽說對麵也太拿人當傻子了。那些家夥完全是白死。
舉杖等待後續天使的到來，然而沒有再次出現天使的跡象。這就結束了嗎？
最後那五個到底是怎麽迴事？ 有什麽意義嗎？
就因為天使是蠢嗎？ 就算是那樣，那也實在太拿人當傻子了。
不知道有沒有答案的疑問不斷湧現。如果這是精神攻擊那還真了不得。
不要覺得那些家夥的行動中有深意會比較好嗎？
可是……
「真麻煩……」
苦於不知道敵方戰力的多少。
是該撤退呢，還是應該留在這裏呢。我現在想盡快前往影寢殿啊……可是至少也得旁觀西卜之戰結束才行吧。
最糟情況下，如果隻是那種等級的天使就算是影寢殿那邊也能輕鬆擊退。
思考的期間地鳴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打算打到什麽時候啊……」
我對這場永無止境的戰鬥感到坐立難安，再次望向哈德那邊。惡魔的戰鬥——渴望的相互吞噬沒有結束的跡象。
哈德那家夥……該不會是久違地遇見強敵，故意拖延好享受戰鬥嗎。
西卜的表情被濃稠黑暗的饑餓靈氣覆蓋所以看不見，但哈德的表情看得見。
我可沒那種閑工夫……
我做了個深唿吸接著瞪向戰場。
「適可而止！ 哈德?洛達！！ 趕快收拾了！！」
至少……多少用用技能！
你拖延的那份時間——會讓我前往影寢殿的時間變晚啊！
當然這心裏話並不會說出口。
怒吼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荒野上唿嘯而過。
哈德的動作停止了一瞬間。感覺視線好像對上了一瞬間。
自上而下發出的踢擊毫不在意纏繞在西卜身上纏繞的饑餓的波動，將其身體踢飛了。
往這邊。
那是難以想象會蘊含在隻是一踢中的異常龐大的能量。
荒野上出現巨大的龜裂，惡食的身體伴隨著沙塵飛來。
飛到我身側數米遠的地方。
裹挾著黑色砂礫的風化為龍卷般的強風擴散到廣闊的空間中。
突然襲向眼前的黑色風暴令我反射性地護住臉。
沒有造成傷害。隻是餘波而已。先不論尋常惡魔，至少不會給魔王造成絲毫傷害吧。
但是，那令毫無準備我被吹得一塌糊塗。
風隻吹了一瞬間。
「……」
無言地將被吹散擋在眼前的頭發撥開。
將蓬亂的頭發用手梳整，腦海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被染成鮮紅。（*注1）
我憤怒了。
「別把我卷進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接下來，可是要去哥哥那裏拜訪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在先前被大量消費掉的憤怒宛如無窮無盡的泉水般充滿全身。
冷靜下來。隻要再整理一下就行了。
然而令頭腦降溫的想法被封閉在思考的深處。
從魂核中產生的憤怒之炎如同要覆蓋全身般猛烈燃燒。
這是自誕生時起體驗過數次的感覺。是憤怒的惡魔會屢次陷入的一種狀態。
以自身為中心的空間仿佛被渴望之炎燒灼開始飄舞起鮮血般的磷光。
沒必要使用杖。
狂卷的憤怒（ira）創造出形體。
泛著黑色光澤的裝甲。在全身的關鍵部位形成的裝甲輕便堅固，並且有著燃盡靈魂的熱量
沒有使用技能的印象。
不對，用了吧。
無意識中穿上的鎧甲是憤怒（ira）魔王所穿戴的幻想之鎧。
為了將森羅萬象盡數破滅而誕生出的殺意的顯現。其存在意義，就隻是將輕視我的一切事物導向破滅這一件。
我瞪著伏在側麵數米外的物體。
那是無數蘊含劇毒的紫色觸手的團塊。一根根觸手上滴落著粘液，整個身體被淡墨色的魔力覆蓋著。
撞擊將地麵削掉了一片，許多觸手因此損毀，但感覺得到本體還活的好好的。
傳來了聲音，似乎很疲憊的聲音。
帶有少年般口吻的聲音。可是，那是曾經聽過的女聲。
「……呀咧呀咧，凡提那混蛋……這不是和說的得完全不同嗎……敢妨礙我還真是膽子不小啊」
觸手爆散般消失了。
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地觸手消失後，吞噬一切的食欲怪物的身影顯露了出來。
雖然那身影有著女人的外觀，但我很清楚本質和外表並不相同。
那不可能僅僅隻是餓鬼。普通的餓鬼在我（卡儂）麵前不可能如此平靜。
少女的嘴唇扭成譏諷的笑容。
「不過，嗬嗬嗬……沒想到連卡儂大人也在啊。光是哈德就很飽了，這是何等豪華的菜單啊。難道我做過什麽好事嗎？」
「西卜?格拉高斯……」
可是，即便現狀十分嚴苛但她的表情上也沒有恐懼，舉止間看不到躊躇。
深綠的眼眸好似觀察般注視著我。
要、要說是因為誰……而變成這種麻煩的狀況——
就算明知會露出破綻我也忍不住按住頭。不得不按住。如果不按住就要爆炸了。
喘著粗氣。不是因為疲勞。而是為了稍微逃離充斥著體內的龐大熱量，為了盡可能從感情的波濤中逃離。
理性和感情在狹窄的腦內爭鬥著。
「哈啊哈啊……」
西卜沒有想要出手的跡象。
就算思維被幾乎全部覆蓋的赤紅所染遍，但感覺反而被研磨得更加澄澈。
戰鬥本能細致地計算著周圍的狀況。
哈德的位置。西卜的位置。莉婕的位置。凡提軍的位置。全都很清楚。
啊啊，該死的。這個世界是個混賬。
杖大大地刺向地麵。發出爆炸聲。
地麵逐漸溶解。
從地麵濺起的超高溫的飛沫沾到裝甲上，散發出獨特的臭味。
「喔喔……何等美麗的紅發……這個孩子會擁有很棒的憤怒（ira）吧」
一張因刻痕般的皺紋顯得支離破碎的巨大麵孔望著我。
身高是我的兩倍，恐怕其中潛藏著的魔力就算絞盡我全部的魔力都不足抵達他腳邊的程度吧。
魔界的支配種——惡魔，其中持有至高力量的那些存在。他們，被周圍的人帶著畏懼如此稱唿。
『魔王（demons lord）』
在那之中，那個男人也是擁有著突出力量的魔王中的魔王。
長期動亂的那個時代，經曆過與天界的戰爭存活至今的稀世大魔王。
菲爾斯?克朗。 （*注）
其名，被冠以『欺瞞』的菲爾斯?克朗。
鋼絲一樣的男人。
瘦削的那個身體沒有得到肌肉的眷顧，是個讓人不覺得是傲慢的以柔和表情為特征的男人。
但是，即使如此菲爾斯也是活過悠久時光的魔王。
－－即使那份榮光已經成為過去。
「憤怒（ira）……如果有那份力量的話能企及魔界統一也說不定呢」
幾乎把全部魔王都侮辱了的話語，這個長久以來居於頂點的王許久以前就很疲倦了。
渴望不是無限的。所以說，就算自身擁有著無限的壽命，但相反的，也有因為活得太久的原因使力量衰退這種情況。
得到『欺瞞』之名的他相當嚴苛惡劣又不留情，如此孤身一人追求渴望的叫作菲爾斯?克朗的王已經“死”了。
隻是因為力量強大，所以仍然坐在大魔王的寶座上。
也就是說，至少還有那種程度的才能。
隻是看著就會產生沉悶的鬱憤的那馬馬虎虎的生存方式，對我來說溫柔過頭了。
『憤怒（ira）』變得像雲霞一般模糊。
在遙遠的從前，那時聽到的話語，如今依然鮮明地存在於記憶中。
一動不動，仰望那渾濁凝滯的瞳孔，對等待後續內容的我聽到的是，大魔王以強烈而陰暗的聲音投下的話語。
就算是年幼的我也明白。
其內容一定就是菲爾斯這個平凡的男人之所以能爬到頂峰成為大魔王的原因。
（*吐槽）
「但是，這樣下去不行啊……『怠惰』雷西的力量是必要的，嗎……」
「『怠惰』……雷西？」
對於菲爾斯?克朗－－父親的話還不能理解而歪著頭的我，父親像劃船一樣用力點頭。
銀色的雙眸放出了濁重的光芒。
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沉默好像隻有一刹那，又好像過去了數分鍾。
大魔王的嘴慢慢地張開。
「卡儂。你就——用憤怒之王（ira lord）自稱吧……」
（注：「憤怒之王（ira lord）」和伊拉羅德都是同一個發音）
「憤怒之……王？」
那個名字過於傲慢了。我是剛剛才誕生的惡魔，連騎士級都沒有。
但是，父親似乎十分確信。我，會成為憤怒之王。
欺瞞就是編織偽物。
菲爾斯?克朗這位王的真髓是將存在之物隱去，編造不存在的東西的行為就是欺瞞。
所以，要弄懂那句話中的意義，我大概需要數千年吧。
知道『欺瞞』的人很多，明白其意義的人很少。
影寢殿。
那是，連影子也會安眠的沉默宮殿。
伸延至地平線盡頭的寬廣城牆，擁有與高度相稱的廣闊麵積的巨大魔王之城。
怠惰之王，就是墮落至極的魔王的稱號。
擁有無與倫比的廣闊的影寢殿不隻是王的寢室。
其部下，超過一千的惡魔們隻是為了守衛那份安眠而存在。
哈德?洛達。因擁有無人能及的力量而傑出的對任何人都不會屈膝的傲慢惡魔。
「哼……卡儂－－憤怒之王（ira lord）嗎。無聊……喜歡就好」
以侍奉毫無野心的王視為至上之事的奇異的惡魔們。
「卡儂?伊拉羅德……嘛，不會打攪睡眠的話……」
以理解不能的行動原理持續行動的那些惡魔們的那種存在方式，是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我的感情似乎受到了些許刺激，然而那些都在麵見王的時候全都不見了。全部吹飛了。
至今仍記得皮膚的感觸。
覆蓋整個城堡感覺不到盡頭的沉重空氣，黑暗具現化般的漆黑門扉。
為了寒暄而打開的那扇門對麵，隻有王一個人，低聲自言自語著。
－－為什麽這麽累……
完全不介意驚呆愣住的我，躺在床上視線漫無目的的在空中彷徨的擁有漆黑頭發的男人。
怠惰之王。
墮落的雷西。魔界中被認為隻有一人的追求怠惰（acedia）的真理的古老惡魔。
雖然像空氣一樣沒有顏色，但是眼前感覺到的壓迫感是擁有以莫大來形容都嫌冒昧的質量的魔力，即使年幼的我看到也清楚那有多麽出眾，還隻是沒有意誌的情況下。
那是，依我所見那和擁有龐大力量『父親』比較起來要高得多，
一眼看見的瞬間本能直接就明白了。
啊啊，這是－－隻是「存在」就打敗大魔王的男人。
既不是攻擊，又不是防守，隻是在那裏。
沒有領袖魅力也沒有戰意，連意誌都沒有，隻有力量。如果用渴望的前進方向來稱唿那位王的話，原來如此，那的確是與怠惰之王相稱的存在方式。
地位、名譽、他人，對這三樣完全沒有興趣的惡魔集團。
那個存在方式對於看過很多向父親屈服的魔王的我來說是十分稀有的，然而又撩撥著憤怒。
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活著的啊。
作為惡魔，已經擁有了足以被人羨慕的力量。
擁有的東西和沒有的東西。才能是殘酷的。明顯能看到眼角皺紋的顯出老態的父親，比起遠遠活過更悠長歲月卻仍然年輕的「怠惰」雷西，其間的差別顯而易見，總覺得那讓人氣憤。
然後，把我帶來的父親，隻是用那副帶著疲憊的表情，請求了怠惰之王一件事。
向什麽都沒有做卻帶著遠比父親更加疲憊的神情的怠惰之王。
那種說話的方式，一定不是大魔王吩咐下屬魔王用的方式。
「雷西……女兒托付給你了」
我依然不知道父親那句話裏蘊含的決意之重。
但是，怠惰之王迴答了。
在床上隻露出了臉孔倦怠的迴答的那個樣子完全沒有霸氣，看不見絲毫作為王的氣質。
「……你喜歡就好。反正要照顧的不是我」
那個男人力量的代價－－墮落。
處於以激情為力量的憤怒的反向極端的男人。
靜和動。不會在吧，難道那裏存在著能夠提高憤怒的真理。
父親一定已經看透了。
望著死魚眼的雷西拚命思考父親話中的含義，對於那件事，映入滿懷期待地抬頭望去的我的眼中的是父親虛無的眼瞳。
如果其他人看到那個毫無生氣的眼神的話，肯定會評價那不遜於怠惰之王吧。
那句話，隻讓我受到了小小的衝擊。
「卡儂……問候一下比較好。他，這悠久時光中僅僅一人孤獨存在者。這無邊無際的魔界中隻有一人的存在——墮落之王」
我背後被推，向前走了一步。
隻是，拚命的思考。
不顧一切地思考其中的意義，思考年老大魔王話中的含義。
在大魔王麵前的，一點都不介意氣氛的那位王的眼睛相當渾濁。
那是十分奇怪的感覺。目光接觸的那個瞬間，我得到了『為何而生』這個疑問的答案。
這個王的生是沒有意義的。沒有目的。沒有理由。
和其他任何一個魔王都找不到接點的存在方式一定就是父親話中「孤獨」的含義。
那是多麽悲傷的事啊。
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出和憤怒相反的感情。
我，隻是按照父親的指示，依照嚴格教育的禮節牽起裙擺，鄭重地鞠躬。
我順著父親所說，抓起了裙的下擺，謹慎地行禮。
感覺不
到視線。即使在麵前這個男人依然沒有把我看在眼中。
那一定是怠惰之王日常的光景。
「我是卡儂?伊拉羅德。司掌的渴望是憤怒。承蒙照顧了，那個－－」
在這裏我有點遲疑。
雷西大人？ 不行，身為大魔王的女兒的我不能對其他人使用敬稱。
雷西先生？ 有點見外。有哪裏別扭。
直唿其名？ 不，父親才那麽叫。不勝惶恐。
被托付給對方的話就會變成一家人吧。
父親已經有了。當然，不可能有弟弟。
躊躇隻有一瞬。多少有些愛，然後，也包含著憤怒，我唿喚了那個名字——喊出了可悲的墮落之王的名字。
「－－雷西哥哥」
那大概就是出發點。
而我，在那之後的漫長歲月——在我還和父親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裏，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才知道墮落之王這個名字的含義。
不過，無論何時哥哥就是哥哥。
即使像冬眠一般，從不離開那個影寢殿這一點，也完全沒有改變。
————————————
*注：『欺瞞』菲爾斯?克朗
フェルス?クラウンfels crown名字的意思是 “岩石王冠” fels（德語：岩石）crown（王冠） 菲爾斯·克朗大人就任大魔王，已經是兩萬五千年前的事了。——西卜，第一卷。
<hr>
第二話 我軍沒有像樣的人材
「－－大人，－－大人？」
聽覺受到刺激，散亂的意識重新整合。
明明是定期就會聽到的聲音卻帶來一種懷念的感覺。
光線映入了眼中。
按住太陽穴，視線掃過周圍。這裏是，我一直待的地方。
破炎殿的王之間。有著和影寢殿的王之間同樣的造形，擺放了充斥著全然不同的氣氛的大魔王的玉座。
在曆代大魔王們置身之處，我醒來了。
「卡儂大人？ 您怎麽了！？」
「……啊啊……，沒事。隻是——稍微迴想起了過去的事罷了」
失敗啊。在迴憶中陷得有些深了。
「是，是的……那樣就好……」
用疑惑的表情仰視我的是，我的一位心腹。
莉婕?布拉德克洛斯。和我同樣是憤怒的惡魔，某些方麵會讓我想起過去的自己的女人。
所以才會這樣吧。
做出了把那個再怎麽說也不夠成熟的莉捷，送到雷西哥哥那裏的事。
或許曾經的父親把我托付給雷西哥哥的時候也是，我現在的這種心情吧。不過現在已經無從知曉了。
怠惰之王沒有敵人。沒人能成為不會行動的哥哥的敵人。
雖然力量是與經曆的歲月有關的東西，在性格方麵有些不安定的那個莉捷在哥哥的影響下獲得了控製情緒的縝密技術，與其說是有成效，不如說是種必然。
哥哥，畢竟經驗豐富……
「完全，那些魔王完全是老樣子呢」
「啊啊……但是，這是沒辦法的事。正因他們是他們才會那樣，呐」
要管理擁有強烈的自我的魔王。有一定程度的摩擦是理所當然的。
把那些，曆代大魔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約束的魔王們。
在那方麵，我也一樣。
集合起擁有不同欲望的同誌。吃裏扒外的人之類的，成為大魔王之後就做好覺悟了。
品性。智慧。腕力。領袖魅力。
唯一不能讓那些家夥服從的－－隻有權力。
與此同時，沒有那種程度的服從——使之服從的力量，一同消滅天使的事就無從談起。
「但是……到底是糸桐做得太過了……竟然在我眼前『簒奪』友軍……」
「……啊啊，米蒂雅嗎……」
貪婪的根本依賴於物欲。因此，那份戰鬥能力算不上高。
但是，那個魔王居然會有這種目標，『人體』什麽的。我不知道為什麽能獲得那種渴望，但那個權能輕易地掠奪了魔王的肉體。
沒有比那更麻煩的惡魔了。
還有那種性格。
魔王都是些很不上道的性格，其中糸桐也可以說是最難對付的級別。
米蒂雅?路克蘇利亞哈特這個惡魔還真是的。
哥哥撿迴來時完全沒想過會加入軍隊，更是絲毫沒想到她最終能達到將軍級。
即便如此，米蒂雅和魔王之間存在著無法填補的階級差距。
「反過來說的話，隻靠米蒂雅一個人就結束也挺幸運的……？」
「……嘛……但是，在會議當場出現死者這種事已經很久沒發生了」
當然，既然一個個毒蟲般的魔王聚集到一起，周遭的受害自然不會少。
但是，魔王同時擁有著能夠在這個欲望渦卷之地誇耀自身欲望的強大，自然不會被輕易的消滅。
就在此之前的趨勢而言，一般被害不會出現在會議期間，而是事後，也不是魔王被人受害而是其周遭受害。
（*吐槽1：）
「嘛，嘛，畢竟米蒂雅是替代……」
莉婕寢食難安地歎了口氣。
看到自己拖來的惡魔被殺掉一定很痛苦吧。
的確，把米蒂雅拉來也許有些欠考慮。
與這之前代替哥哥出席的哈德?洛達不可同日而語。
米蒂雅和哈德的資曆就不同。雖說是命令，就算有幻影這層保險——嘛，也許是因為是幻影所以疏忽大意的被殺害嗎，不管怎麽說既然來了也算是盡職盡責了吧。
腦海一角陰燃的火焰隨著歎息消失了。
為了掩飾那個，把視線轉向莉婕。
「和之前說的一樣，雷西那裏的傳達就由莉婕，你這家夥來負責」
「是，請交給我吧」
果然，看著莉婕那和過去的自己重疊的畏懼樣子實在感到相當的寂寥。
搖頭否認。那種感情對我的憤怒毫無意義。抱持的東西也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卡儂大人……不管怎麽說會盯上怠惰雷西的人都是沒有的吧？」
「哼嗯……為什麽那麽想？」
「應該說怠惰之王是——沒有盯上的理由嗎。領土廣闊的時候姑且不論，現在雷西?斯洛特道茲隻剩下影寢殿……軍隊也沒有。就算盯上雷西那裏也不存在可以入手的地位和榮譽啊」
「……似乎是……呢。的確盯上哥哥從那裏也什麽都得不到」
但是－－
自己不主動地行動，不幹涉世界，這樣閉門不出就能隔絕來自外界的幹涉嗎？
不接受任何評價隻是安靜地睡眠嗎？
否。
力量既是正義。即使無所事事地活過悠長的歲月，精煉的那份莫大的力量就像夜燈一樣吸引著惡魔。
當然，已經增加了障礙。那是沒辦法的事吧。
哥哥降下的冰之帷幕肯定是平日裏積累的感情表露。何等強悍，又多麽令人悲傷。
墮落之王正因其自身的渴望之故，不被允許得到任何東西。
我的話讓莉捷如魚得水般繼續說道。
「凡提的報告也……有不確定的事。天使之王和『惡食』西卜，雖說這裏經常滿是各種騷亂，時間點實在是太巧了。那個男人完全無法信任」
卑慢的凡提的說話充滿著欺瞞。
傲慢（superbia）大致分為兩種類型。
哈德?洛達那樣的以自己的力量為驕傲的傲慢類型。
凡提?賽德斯隆那樣的不以自己的力量而驕傲，而是運用狡黠之智的傲慢的類型。
那是父親同種類型的傲慢。
「其中必然有什麽意圖吧」
隻有我這個做女兒的知道。
那個魔王，被前代大魔王視為最大危險的魔王這種事。
誠然，與屈服於我的眾多魔王們相比那位王極為扭曲。首先,看不到本應淺顯易懂的那份渴望。
偽暫且不談，假設惡食敗北了，卻仍然活了下來的話——前往之地大概就是哥哥那裏吧」
「……」
活得久的魔王對勝利不甚在意卻會執著於敗北。
特別是，西卜?格拉高斯這個惡魔是同時擁有著級高攻擊力與兇暴性的魔王。雖然不知道她生存了多久，但失敗的經驗很少吧。
在冰冷的玉座之上將右腿搭上左腿。（注：二郎腿）
右手握著的至寶——長杖中可以感受到燃燒般的力量。就如同我沉浸於心底憤怒的顯現。
期待著被解放力量之時到來般靜候著。
「哼……我不認為哥哥會輸……也不覺得哈德會逃」
總之，西卜一度輸給了哥哥。
不管怎麽說。就算是惡食，與擁有極為強大力量的哥哥和哈德這兩人為敵也很困難吧。
「……是，是。哈德?洛達已經動身前往了。既然是那位王，就不用擔心了吧」
「還真是個急性子的男人……但是，好吧」
就算哈德不會敗北，也不能讓那種程度的小事妨礙到哥哥的睡眠的可能性存在。
要是那樣的話，就失去了降低排名收迴領地收迴軍隊的意義。這一點哈德應該也明白。
哈德?洛達在我軍絕對是最高等級的。在我尚且年幼時不擅長應對的那個男人，如今成為部下後是個相當有用的棋子。特別是，在就算驅使龍也難以遍曆的這個廣闊大地盡情使用那份迅雷般的速度正是那個男人的本質。從他手下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
越想越忍不住歎息。這要是能聽我命令的話早就達成魔界統一了。
「真是的，世間不順十之八九嗎」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個男從很久以前就是那樣－－他就是那種人。
一同渡過了悠長歲月的哥哥他們對我來說——真難對付。
那是一不小心就會連渴望都會風化消失程度的漫長時光。
將再次迴想起的數千年的迴憶，搖頭甩開。
「嘛，好吧。正題是女武神那邊。莉婕，哈德那邊就由你這家夥負責傳達」
「……啊啊，他沒聽完我的話就出發了……」
那家夥到底打算怎麽追瑟潔啊……
魔界的統一就因為隻有一個人的女武神的存在，就被推遲了。還真是個，棘手的事情啊。
魔王可不是能輕易找到替代的存在啊。
「不過，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終究對方隻是獨行。因那種機動性之故，所以抓不到，但知道位置的話很容易消滅。
這裏是魔界。惡魔支配的黑暗瘴氣蔓延之地。
神所編織的奇跡，光之翼也無法在這黑暗天空長時間飛行。
這種事不給愚蠢的天使張張教訓可不行啊。
「是吧？」
「是，如大人所願」
帶著陶醉的神情，在背後默默站立的男人立刻跪了下來。
原本派遣在被消滅的第七位，貝?阿弗雷德那裏作為監察官的惡魔。
魔王被消滅了，就這樣作為我的眼線活了下來，不，這也是監察官的作用之一。
和帶著嫉妒（invidia）的魔王爭鬥說明她的氣數已盡。
那嫉妒了包含天使的眾多存在也沒有止息的陶醉視線在空中追逐著，已經確實的捕捉到了女武神。
「嫉妒」惡魔的天性運用在諜報方麵也很強。被不可視的嫉妒之魔手掌握的女武神，就像被纏上蜘蛛絲的蝴蝶。
莉婕用一種異樣的皺著眉的誠惶誠恐表情地望向我的眼睛。
「－－『銀碧』瑟潔在哪裏……？」
「啊啊，何等~~的女孩啊－－從白金之發到銀碧之瞳，純白之翼，還有——那份強大，一切一切都隻能隻有用美來形容。為什麽，她活得如此急切鮮明啊！ 庫庫，要消滅真是太可惜了——並且，這又是何等美好的日子啊。竟能目睹此等美麗天使的死亡！」
對那恍惚著全身都在表現那種愉悅的姿態，莉捷露出的表情抽搐了數次。（*注1）
這種程度就會露出嫌惡的表情，莉捷被感情影響過頭了。
嘛，在哥哥那裏所以對刺激變得鬆懈了嗎。要派遣到哪個會讓人感覺惡心的魔王那裏嗎……
會被這種程度牽動感情是做不了王的。
以杖輕戳，讓他恢複正形。
『我的眼』，終於注意到莉婕的反應般眨了眨眼。
「……報告吧」
「是，那個女武神現在－－正在紅色大地空中飛馳。 赤獄之地到暗獄之地……疾風般的速度」
這周圍一帶土地被黑色魔力浸透的地方就隻有暗獄之地。
嫉妒惡魔使用的技能『偷窺的眼睛』無法確定具體位置，但隻要知道大致上的方位之後就簡單了。
隻要進入『領地』的範圍就可以感知其位置。光之氣息在這被塗黑的畫布一樣的魔界裏是相當顯眼的。
「但是，又是赤獄……嗎」
赤獄之地
凡提?賽德隆恩統治的灼熱荒野。
赤獄之地不是戰略要地，惡魔的數量也說不上多。軍團的數量也隻是一般的程度。
那個地方作為把盡可能消滅惡魔作為目標的天使的久違的襲擊地點是不相稱。
但是，這段時間接連出現問題。
天使之王出現的報告。
西卜出現的報告。
然後，現在這個瑟潔的報告。
「唿姆……」
想起了就在前幾天造訪破炎殿的，做了天使的相關報告的將軍級惡魔那件事。
雖然隻是將軍級，但那是作為穿越無數戰場的戰士的惡魔說出的話。
『異常』
那個男這樣說到。
被給予獎賞的貪婪惡魔是這魔界中極少數值得信賴的東西之一。
這是偶然嗎？
父親－－菲路斯?卡蘭那樣的惡魔，那份洞察力比武力更優秀。那也是作為「欺瞞」所必不可少的東西吧。
正因如此，那個警告應該存在某種意義。
父親周圍的一切都被「欺瞞」事業全部填滿，唯獨對我很溫柔。
就算那是出於考慮到利益之類的事也好……
是否應該信任卑慢。
雖然凡提會遵從我的指示，但他並不是什麽忠實的惡魔。更不用說，那種天性根本和忠義背道而馳。
但是，神之尖兵－－所謂天使，是無論何等程度的魔王都難以輕易操縱的存在。至於西卜則是有可能會在相遇的瞬間就被吃得一幹二淨的怪物。
就算在這裏有什麽企圖，卑慢在這裏出手的風險高過頭了。
哈德?洛達很強。
不過，與『惡食』西卜及女武神兩人為敵，到底能不能獲勝？
大概不會同時發生兩場戰鬥吧，但所謂力量就是會隨著使用的程度減少的東西。這是就算力量總量再怎麽多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哈德原本是哥哥的心腹。雖說這個前提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萬一被消滅的話哥哥也許會傷心。那個時候，就不得不做好魔界全境化為凍土的覺悟了。
應該派出增援嗎。
『要經常預想最壞的情況。現實甚至還在那之上』
父親的教導在我腦海中浮現。
隻是，就算想增援，第二和第三的魔王也和哈德?洛達有過節，倒不如說結果有變成反而從背後偷襲可能性。
第五位是西卜背叛留下尚未補充的空缺，第六位的那種性格，很可能連我的命令都不會接受。
身為大魔王的我也不能直接前往。
我軍真是沒有令人滿意的人才啊。
「？ 怎麽了嗎？ 」
「哼……不，下一步，該不該出手呢」（*注2）
「派遣增援，嗎？ 哈德?洛達一人不夠嗎？」
莉婕的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大量不足將軍級惡魔投入到那種發生魔王級別的戰鬥的場合中，被卷入戰鬥簡直就是開玩笑。
仔細思考不斷浮現的想法，得出了結論。
……有點，過於慎重了……嗎。
我可沒有戲弄部下的閑暇。
就在這時，莉婕突然皺起眉頭低語。
「不過……的確，哈德那個人是不會輸……但有可能被搶先啊。進入暗獄之地後距離影寢殿也沒有多遠……」
影寢殿……哥哥嗎？
……的確，如果已經抵達暗獄之地，擁有天使之翼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抵達影寢殿。
雖說瑟潔的目的地是暗獄，但也未必是盯上了影寢殿，但——
我決定了。
「莉婕，準備飛龍吧。動身去暗獄」
「……哈？ 等……卡儂大人本人嗎？」
沒時間了。
破炎殿和影寢殿，在赤獄之地位於同一條直線上。盡快出發的話吃點苦頭就能到吧。（*注3）
我瞪向呆然的莉婕。
「正是如此。趕快！」
「是，是！ 我明白了！」
用力握緊長杖，站了起來。
在遙遠的過去，魔界還隻有黑暗的那時由暗之神賞賜給大魔王代代相傳的這個魔器，以我的渴望為食糧心跳般的脈動著。
伴隨著焦躁感的情緒，在血管裏洶湧著。身體裏如同引擎被啟動般變得熾熱。
女武神……女武神(valkyrie)，嗎。
跑到我，還有哥哥的麵前實在太過無謀。
消滅了幾個魔王的程度就盯上『怠惰』雷西實在是豈有此理。
呀咧呀咧，哥哥真是讓人沒轍呢。
就讓我（卡儂）來保護哥哥的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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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自行腦補抱著肩膀扭動的惡心姿態）話說翻這裏的時候我是真的感覺很扭捏作態很各應。
*注2 卡儂和哈德都很喜歡“哼” 但哈德的比較短促 卡儂是比較女性化那種“哼~”
*注3 其實就是飛龍飛太快風會把儀容吹亂……
<hr>
第三話 我是個膽小鬼
我猛烈的憤怒（火炎）喲。
我的憤懣是地獄之窯噴湧的暗黑之炎，是將三千世界化為灰燼的魔神之業。
棲息在天界的醜陋飛蟲。阻擋我霸道的你們這些家夥連蒼蠅都不如。
在赤紅沸騰的太陽之下的高遠天空，沒有翅膀的我們無法觸及。
不過，這樣就可以了。正因如此才好。
翅膀什麽的……我們不需要。
不要被神束縛，飛翔的翅膀什麽的實屬多餘。
雖然是沒有光明的土地，但這片土地才是我等支配之處。
「你們這些家夥，很快就會明白其中的意義」
為戲謔地踏足此處感到悔恨吧。用你們的身體銘記那份悔恨，用你們的翅膀記住吧。
不這樣做的話……可沒法讓我消氣。
飛龍擁有和天使之翼相當的速度。
以在這裏擁有最大規模勢力為豪的我騎乘的飛龍有著比普通飛龍更快的速度。
龍身上因為強風有著相當大的擺動。從興奮地噴出鼻息以兇猛勢頭飛行著的飛龍背上仰望傳說中天使居住的天之境顯得觸手可及。
我的祖先——不，我等的祖先如饑似渴地向往的光之世界。
也不是不能明白那種心情。
隻是這樣仰望天空就能感受到靈魂疼痛般的違和感。那恐怕就是——憧憬。
就算誕生後才活了不到一萬年的我也能感受得到。經曆了數萬年時光的老字輩魔王們的那份焦急心情還要遠在我之上吧。
但是，現在的我對於那種事沒有興趣。
那眩目的光芒未必能改變什麽。黑暗也並非使人墮落的理由。
我對那些很清楚。
所以說，恐怕，就算過去的大魔王成功鎮壓天界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麽兩樣吧。
乘坐著比我騎乘的飛龍小一圈的飛龍的莉婕帶著嚴峻的表情在右下方飛行著。
自從進入暗獄之地已經過了幾十分鍾。
一直以來被靜寂填滿的這片土地，現在卻無聲無息地陷入前所未有的騷亂中。
雖然沒到哥哥那種程度，但我的『混沌的領地（abyss zone）』的知覺領域也十分廣闊。
我的『領地』已經覆蓋了廣闊的暗獄的四分之三。我在其中四處探查。
把一直在無意識中獲取的情報集中進行解讀、因其副作用讓頭一陣疼痛
但是清楚了。清楚地明白了。
這片土地上聚集的大大小小的各種氣息。
在空中飛舞的無數令人厭惡的力量波動中，有三股巨大的力量。力量的大小毫無疑問，是魔王級，那種等級的力量原本是不可能集中在這麽小的範圍之內的。
一個是纏繞著不可能被錯看的光之氣息的存在。連同在空中疾馳的那個氣息後麵跟隨著的那群家夥，釋放著壓倒性的神氣。
假如這裏是天界的話，單憑這個就會對我們造成嚴重的傷害吧。
另外兩個氣息似乎很熟悉。
執著於自身欲望的貪欲之輩。支配魔界的惡魔的頂點。惡魔之王。
『傲慢獨尊』哈德?洛達
『惡食』西卜?格拉高斯
這無疑是這魔界中擁有最高等級力量的魔王們的氣息。
以兩股氣息為中心空氣變得異常凝重，巨大的靈魂僅僅是站在那裏便令世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巧的是地雙方都是攻擊力特化的類型，那份力量超越於其他魔王之上。魑魅魍魎橫行的魔界中也不允許他人追隨的那份力量，和在天空中飛翔的那份神之氣的主人有著壓倒性的差距。
惡魔和天使之力量的等級是由其身體中隱藏的靈魂決定的。
哈德和西卜，和天使擁有的靈魂差不多有一倍。
力量的大小並不能單純地決定戰鬥能力的強弱，但這種差距也不是能輕易顛覆的。
那是對哈德來說彈指間就能消滅程度的力量吧。
如此一來，我的憂慮是杞人憂天嗎？
絕對－－不是。
我感知到他們的存在那就代表著，他們也已經感知到了我的存在。
哈德自不必說，西卜，並且恐怕敵方的天使也知道了。
簡直就像被燈火誘惑的群蛾一般向影寢殿集結的那種感覺，我拚命地壓下那份燃燒過頭的紅蓮般的感情。
「太過分了……為何踏足這暗獄之地……」
莉婕的預測是正確的。
天使移動的目的地絕對是影寢殿。
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果然沒有做錯。
如果，作為替代派遣誰來反而失敗的話結果一定慘不忍睹。
影寢殿，既是怠惰之王的臥室亦是棺木。
是任何人都不會被允許踏入之所。
約一年前看見的哥哥的雙眸在腦海中浮現。哥哥隻是希望安靜地睡眠。
「我們都是……愚蠢的……」
因擁有力量之人的本質使然，被更大的力量吸引著。
想到會因這等小事妨礙到哥哥的睡眠，我有種無奈感，那份本應控製住的灼燒髒腑般的感情變得難以抑製。
飛龍發出的微弱的聲音就如悲鳴，大幅度地搖動身體，露出畏縮的樣子。嗅到了燒焦的味道之後，
我終於注意到因憤怒而受害的飛龍。
聽到從下方傳來的微小悲鳴聲，和牠的龐大的身體作比較，相當可愛呢。
……不行啊。可不能為這種事笑出來。
深唿吸。一點點把憤怒沉入存在深處。
燃燒般冷靜透徹的憤怒。磨礪得如同刀鋒般銳利的憤怒。
控製憤怒的的方法早已知曉。
舔了一下嘴唇。脈動已迴複如常。然而，我的憤怒並沒有消失。
隻不過，並非肉眼可以觀察的形式。我那常年都在燃燒的靈魂。沒有顯露出來的那一份，燃燒的渴望就像研磨銳利的刀鋒。為了消滅我的敵人。
隨著接近戰場，狀況越來越清晰。
那裏，正是我所擔心的情況。
「嘁……哈德……出了什麽問題嗎」
像要誇示自身般脈動的漆黑閃光－－那由於魔力撞擊而產生的黑暗波動吞噬了天空，就如同蔓延在天空中的
極光。
力量的團塊與另一塊接觸，星塵般激烈地閃爍，但沒有消失的跡象。
即使從很遠的地方也能看見，那預示世界終結般的景象。
『惡食』西卜?格拉高斯
擁有無限之饑餓的暴食之魔人。
在魔王之中也是格外兇暴，格外罪孽深重，吞噬森羅萬象的怪物。
即使是哈德?洛達也，不能輕易打到這個活過悠久時光的饑餓之神子嗎。
還是在遊戲呢……
我就像要消除腦海中的鬱悶般用鼻子發出哼笑。
然而我心中的鬱憤沒有絲毫減弱。
「哼……怎樣都好。我沒打算妨礙你這家夥。就盡情地做吧」
可惡。真是可惡，但……若非如此就沒有我到此的意義了。
哈德?洛達的戰鬥力哪怕隻看單純的力量，都足以列入魔王中的前三名。
我可不會因為是故交這種原因就把那家夥放到排名第一位。
純粹的腕力。
藐視一切的絕對自信。
那是傲慢的天性。那家夥將其渴望運用得格外嫻熟。
那家夥的勝利是不容置疑。就算稍微花點時間。
雖說不怎麽喜歡他，但也有著那種程度的信賴。
但是，現在的狀況過於喧鬧。
在比哈德更遠的地方，有五百人左右的軍隊在地麵上驅馳。
如同追逐著天空中飛行的天使一樣，在地麵乘著跑龍疾馳著的軍團（legion）。
一邊保持著與天使之翼匹敵的速度在地麵移動，一邊保持著就像用尺量般的整齊隊形移動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軍隊，是屬於凡提的軍團。
是專注於追逐天使群嗎，保持著連發動技能的跡象都沒有的安靜的疾走的樣子，和那種無感情的感覺無關，為什麽呢，有種生理上的厭惡感。
莉婕像有寒氣爬上背脊般微微顫抖。
「一如既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軍隊啊」
氣息極度淡薄的凡提軍，是魔王軍隊裏罕見的擁有『名字』的軍隊。
凡提自己稱之為『假麵灰軍』
這個距離也能清楚感覺到，那連人格也失去了般的灰之魂就是那個名字的由來吧。
以惡魔的力量來說和其他的魔王軍相比沒什麽差別，但那種哪裏有些不對勁的那種存在方式以及其形成的由來和成立之類的事我不知道。
本來應該關注天使。但是，我自然而然地，比起天使，意識要更偏向在地麵奔行的軍隊。
和因為性質相反之故刺激到我憤怒的天使不同，那個軍隊莫名地觸動到我的憤怒。
荒野突進的那個軍隊中，身為王的凡提的氣息——沒有。
我的知覺領域中也感覺不到。『領地』中存在的魔王級的力量除了我就隻有三個而已。
被消滅了嗎？ 不，那可是名列第四的惡魔……有著不會輕易敗北的器量。就算對上天使之王，
即使是而天使之王作為對手，以他的力量來說也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登場人物不足。奇妙的違和感。
凡提的軍隊在這裏但軍隊的主人卻不在什麽的，一般是無法想象的。
那家夥在會議中明確地作出了消滅天使的宣言。
就連那句話，現在都讓人疑神疑鬼了。過去從父親大人那裏聽過的警告擾亂了我對狀況分析的思考。
本來，無論是什麽樣的軍隊，沒有指揮者的話惡魔根本不能協調地行動的。
陷入泥沼的思考被動搖大地的轟鳴蓋了過去。
現在，不是想事情的場合，嗎。
用深唿吸讓自己脫韁的思緒停下。
不能錯看目標。想那些有的沒的事情毫無意義。
我再一次冷靜地觀察戰場。
天使的軍隊。惡魔的軍隊。
西卜?格拉高斯、哈德?洛達、瑟潔?色列娜德
還有，卡儂?伊拉羅德
過於豪華的陣容。但是，對雷西哥哥實在是相當不利。
無論哈德多麽強大，但哈德?洛達這個惡魔隻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正在攻擊曾經是我軍魔王的西卜。
作為主人的凡提?賽德斯隆不在，那個軍隊——不過是烏合之眾。
五百這個數量魔王軍中也算有規模了。但是，即便如此，那種程度數量的軍隊難以成為魔王級存在的對手。
如果是下位的魔王級的話說不定還能想想辦法，如果對手是那個屠殺了第七名魔王的瑟潔連拖延都做不到吧。
魔王就要用魔王對付。這無論是對惡魔、還是對天使都是戰術的要點。
可惡，要是凡提在的話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天使的軍隊像流星一樣掠過天空，雖然力量不怎麽樣，但數量很多，還有速度很快。
凡提的報告裏天使的數量不過是十，如今感知到的數量和凡提那群部下差不多。歡迎啊，這麽大的軍隊，居然在沒有被任何人的『領地』發覺的情況下突進到這裏，忍不住浮現出扭曲的笑容。
本應封住的熱度緩緩地炙烤著我的意識。
該說運氣不好還是時間不好呢。敵人的數量出乎意料地多。人手不足啊。
我預料的那些的假想敵聚在一起……
天使和惡魔一樣，數量並不多。出現數個的情況暫且不論，這種以數百是規模出現已經是數千年未見了。但是，沒有湧現絲毫戰鬥欲。
並未產生戰意的提高的那種高昂感隻是覺得焦躁。
就算多少動員了聖王級天使，但這樣的規模也無法攻下魔界。豈止如此，正麵對上的話，連一個小時都用不上他們的屍體就會堆積如山了吧。那隻不過是無意義地死去而已。
但是，作為騷擾的話是相當不錯。
全都碰上最差的情況了。
應該帶上其他魔王級來嗎？
雖然沒有可能會敗北，但有被逃脫的可能性。一次攻擊不能全部處理就很難追上了。
天使優於惡魔的最大的一點就是其速度。
連騎乘飛龍都很難追上的天翼的最高速度，以及其持久力都是惡魔難以企及的。
如果有命運這種東西的話，我就不得不詛咒命運了。
手上不自覺地用力，指甲嘎吱嘎吱地陷入雙手手腕。
為什麽。
為什麽，要盯上影寢殿。
那個一事無成，隻是在靜謐的深沉睡眠之底度過生命的王所在之處。
悲哀的深淵。無論在什麽方麵都被深深的昏暗海底般的憂愁圍繞的，這世界上最悲哀的存在。
如果那就是擁有那種力量的代價，我覺得那也太過悲哀了。
然後，同時也確信了。
如果那是哥哥所背負的代價，支付這個代價一定就是我的責任。 （*吐槽）
我嘲笑了自己的怯懦。
好啊……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這個世界，把我當成傻瓜。
時機不對？ 數量太多？ 可笑。
好啊。就在這裏發誓。
「以『憤怒之王（伊拉羅德）』之名誓要將你們這些家夥，一個不留地化為塵埃」
在遠處迴響著山崩般轟鳴聲的同時，地麵產生了巨大的裂痕。
地平線的那一邊，我終於看到了戰場。
地麵開出的無數大洞，放射狀在荒野延伸的龜裂。
在龜裂的中心是傲岸不遜的站立著的哈德?洛達，以及被黑色的瘴氣纏繞著的小個子惡魔——西卜?格拉高斯那矮小的身姿。
地麵戰栗般發出轟鳴。莉婕露出恐怖和驚愕混雜的表情用力握緊著飛龍的韁繩。
哈德?洛達的魔力在一瞬間高漲。那是隻憑放出力量就足以讓普通惡魔失去意識的程度。
是必須用上這種程度力量才能應付的對手嗎。在腦內給來得及消滅西卜的可能性劃上線。
都用使出那種程度的力量了，不可能不是認真的吧。
那裏肆虐著吸收了各種渴望的濃密魔力的風。
那是戰場之風。
由渇望與渇望的衝突產生的，混沌之風。
那風，就像傷害般將盈滿暗獄之地的魔力（mana）——哥哥的『領地』撕裂了。
就算被撕裂，實際上哥哥的『領地』也沒有受到影響吧。
大地睜開。
「荒唐……那是什麽……力量……。勢均力敵？ 不，哈德占上風，嗎」
惡魔有著相性。
高攻擊力的傲慢和暴食的對戰幾乎不會變成長期戰。
從相性上來看傲慢比暴食更強，但也沒有多大差距。
莉婕的判斷是正確的。哈德的勝利隻是時間問題。
但是，已經沒有等待的時間了。
我追不上天翼的速度。再怎麽優秀的飛龍也無法顛覆那種本質上的差距。
我估測了在此期間逐漸接近這邊的天使的速度。這就是天使與惡魔，純粹的生態差異。
如果說能顛覆這一差異的惡魔，非能在停止的時間中移動的傲慢（superbia）惡魔的他莫屬。
而且，這個事實恐怕會使哈德的拳頭變鈍。
這樣的距離也能很清楚明白，哈德的殺意絕不隻是朝向西卜。
哈德是個戰鬥狂，但同時也是哥哥的部下。
雖說曾經反叛，但其忠誠現在沒有衰減。
所謂魔王們的戰爭，就是渴望的相互吞噬。每一擊都是致命的，每一擊種都體現了魔王自身的存在。
然後，西卜的『生』有著哈德『看不見的速度』也無法輕易打倒的強大。
並不是隻靠破綻就能勝過的對手。
另一方麵，天使群對自己的天敵——地上的驅馳的惡魔軍隊，製造大規模破壞的相互吞噬的魔王，都沒有在意。隻是，過於正直地全速向影寢殿進發。
其力量並沒有之前評價的那麽高。的確是聖王級嗎，但在能葬送第七名這一點上仍有疑問。
但是，就這樣想其他事情來逃避的話麻煩的事情可不會改變。至少那種力量，可不是蘿娜和米蒂雅這些中級惡魔能夠應付的。
為了守護哥哥的靜寂，收迴軍隊這件事會被怨恨嗎。
『怠惰』雷西的攻擊力和敏捷性都不高，隻有防禦力及生命力十分突出。所以就算被再怎麽攻擊也不會輕易就死去，但是還是很在意那個天使的行動。
那種感覺，就像有著突破雷西哥哥那毫無意義地強大防禦力的方法一樣毫無顧慮。
萬一，億一被消滅的可能性，沒法逃走的話。
就算不是那樣也－－
「－－不能讓他們妨礙到哥哥的睡眠」
「…………」
彼此間距離差約數公裏左右。但是這群家夥為了避開戰區改變了前進路線。
幸運的是，由於破炎殿和影寢殿在位置關係，會變成迎擊天使的局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在對方的那種速度麵前我連展開戰鬥都做不到。
不幸的是，憤怒的技能基本上是單體向的。五百個的群體－－對於憤怒來說多了點。
燃燒靈魂。把自身全部存在，渴望收束化為利刃。
無意識中咬碎了牙齒，飛散的鮮血燒焦了飛龍的背，從飛龍口中發出小小的呻吟聲。（*注）
用袖子擦掉血。
血都衝到腦中了嗎，腳下有點不穩。
盡管如此，仍搖搖晃晃地站在飛龍的背上，無言地將杖指向前方。
很久很久以前，邪神賜給初代大魔王的惡魔種的至寶。全長約五尺。構成本體的木材比這個魔界存在的任何物質更加結實堅固，杖首有模仿龍之顎的造型的裝飾。
其「銘」為，破皇杖，烏埃伊都。在分布於這個世界的無數的寶物中，與神器的性質相反的邪神的寶具。
杖頭的裝飾是龍之顎，鑲嵌著金色水晶的眼睛朝向敵人。
精致切割的水晶表麵在陽光下反射出不詳的光輝。
憤怒（ira）是激情的顯現。
將一切感情焚盡的無情渴望。
做了個深唿吸。將長年累月所鍛煉的『憤怒』顯現出來。
現在的我大概露出了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表情吧。
視野被染成真紅，粘稠的激情在腦內席卷。
但是，同時我也很冷靜。那是，雷西哥哥教給我的。
哥哥用自己教給我的。 （*吐槽1）
憤怒不是胡亂釋放的。應該磨煉，收攏。
簡短的詠唱。將能將無邊天空染成真紅的力量，通過至寶射向空中。
「『疾走忿怒st drive)』」
無數的紅蓮閃光在空中奔馳。
紅蓮的彗星以光速燒盡了天空，在一瞬間將距離化為零，斜斜的貫穿天使群，就像線穿過布料一般。
天使纏繞著的光之衣宛如紙片般被輕易貫穿。任何障礙在我憤怒麵前都沒有意義。
火炎無聲無息的瞬間將直線上的十多個天使吞噬殆盡，空中隻留下殘影。
有種響徹頭蓋骨的某種東西碎掉的討厭聲音。
鐵的味道刺激著味覺。完全無視掉痛覺，咂了下嘴。
斜前方被貫穿的，停止了一瞬間的天使群再次開始移動。那種行動就像運行已經寫好的程序一樣，幾乎沒有停滯。簡直就是決死的軍團。
吐掉無意識中咬碎的牙齒。
雖然連曾經的戰爭都沒經曆過，但天使種東西是知道的。我本來是知道的。
那些家夥是我們的天敵，隻執著於獵殺我等的兇獸。實際上天使的那種執著和我們追尋渴望沒什麽區別。
本應……是那樣的。
但是，那樣的話這又算什麽。
要是沒有被攻擊就另當別論，已經被擊落了數匹，也完全沒有停止行動的那個群體，就算在天使中也是異常的。
憤怒的技能無法速射。
天使群整個散開。是為了避開被一擊消滅的策略吧。大幅分散開的陣型對於擅長一點集中攻擊的憤怒（ira）的技能來說十分明智。
並且，果然天使的方向並沒有朝向這邊。
不反擊，也不使用技能。
在我的憤怒前飛行那種行為－－那個行軍中明顯地存在著什麽人的意誌。那是甚至比天使消滅惡魔這一本能更高的目的意識。
「麵對這樣的我－－還，往哥哥那邊去，嗎……」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過了。
再次，黑暗的熱力湧上頭顱。本能，情緒的強烈波動就像要突破身體一般翻騰。
把和憤怒成比例一樣不斷湧現暴力性魔力波動，用精神抑製住，隻收束於杖的前端。
將全部的激情注入這僅僅一擊。
散開？ 策略？
真無聊。麻煩啊。
這樣的話世界就，全部化為灰燼吧。
一擊將天空全部燒作塵埃。
哥哥是絕望之王，是這裏最悲哀的王。
不過是數百個程度的天使，竟然站在我哥哥的麵前－－真是令人作嘔。
愚蠢的天使們。在暗獄之地腐朽吧。
像哥哥至今為止的敵對者們一樣。
將被沒有指向性的魔力染成紅色的杖首指向那些愚者的方向，打算發動技能的瞬間，並行在我正下方的莉婕大聲喊道。
「卡儂大人，這裏——不是應該交給哈德·洛達嗎！」
「……為什麽？」
從預想外的立場說出的那句話，杖中注入的魔力，因反射性地抑製而沒有射出。
幾乎沒有人對成為大魔王的我提意見。更何況，並非來自魔王的意見的用兩隻手的手指就能數出。
雖然莉婕的視角有些偏頗，但其忠誠心在我的部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吧。
是群雄割據的這個地方少數發誓忠誠的部下。那句話有思考的價值。
感覺到了我的意誌的變化，飛龍的速度稍微下降了。
「那些家夥有著相當快的速度。距離已經拉開，陣型又擴展到那種程度的話——從這個距離開始，將那些天使全部，連天空一同燒盡——就算是以卡儂大人而言，也應該考慮一下力量的消耗」
正因莉婕懷抱著相同的憤怒渴望才能明白吧。
釋放與憤怒成比例的能量的憤怒(ira)這種渴望，是七個屬性中攻擊力最高且——力量的消耗最強烈。
但是，那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盡管已經在數十分鍾前衝入了暗獄之地，但還是灼燒著肌膚，令皮膚起泡般的熱度——令人憤怒。
「如果是司掌傲慢的哈德·洛達的話很容易就能追上那群天使吧」
莉婕的話非要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哈德正在和西卜對戰中。恐怕沒有在與惡食為敵的同時討伐天使的餘裕吧。
加上，無法期待凡提軍的助力。再怎麽說五百個惡魔對西卜·格拉高斯來說也不過是塞牙縫的程度。
暴食（g）就麻煩在這裏。對吞食同類有著深沉渴望的那家夥，以數量來攻擊是最差的一手。
在這種情況下提出的這個提案。
我已經明白了莉婕話中的想法。
那個從小就被傲慢的舊識小瞧的小姑娘。
不知不覺間已經有將軍級（general）的部下了。
「也就是說，你的意思是。應該交換，囉」
「是的，這樣分配角色比較合適。哈德·洛達的話，很容易就能追上那群天使吧」
「真有道理啊。但是有一個問題」
的確，隻看力量的消費，那樣效率更好……會那樣想。
但是，莉婕隻忘了一點。
這家夥的意見，基於我可以輕易地消滅西卜的這個設想。
司掌暴食（g）的西卜·格拉高斯與司掌憤怒（ira）的我相性不好。
當然，敗北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以那家夥為對手的話會消耗很多力量吧。動輒，遠超燒毀天使們的巨大力量。
首先西卜很強。
她是究極的捕食者，同時也是純粹的戰士。
和相性不好的第一名，哈德·洛達為敵仍然旗鼓相當的那份武力就已經遠遠拉開了和其他惡魔的距離。
遠到讓人發昏的上古開始一直持續著吞食的那個惡魔的能力、戰鬥經驗，再加上吞噬他人獲得的那份能力最終結合成了破格的力量。
不管怎麽說，那家夥抱持的渴望，吃掉同族的『暴食』是——與對純粹的對他人的惡意相關聯的。
我把快要發的怒吼控製住，轉換為勸說莉婕的話。她是聰明的，然而天真。
「哈德是雷西的原部下。西卜是洗濯雷西之恥的對手，他不會點頭的」
「但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就是這個方法」
這是當然的。
以哈德為對手的話那種程度的天使，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用不了多少力量就能消滅吧。
但是，我和西卜作戰的話力量的消耗是無法避免的。
雖然我被稱為大魔王——但終究不過是一個惡魔。
不知從哪裏開始說。
天使的氣息在此期間也沒有停止遠去。
但是，我不得不說。為了我可愛的可愛的部下啊。
也許，這和父親留給我的話，其中蘊含著相同的東西。
雖然話語有所差異，但至少懷抱著相同的感情。
「莉婕，我們絕不是——一塊石頭」
「！？ 那，是——」
非得說真心話的話。
我——無法完全信任哈德·洛達這個男人。
他是雷西哥哥的左右手。可是，他是曾經「超越」了哥哥的惡魔。不知何時又會再次獠牙相向。
雷西哥哥的力量——很強。但是，同時並不適合戰鬥。那是和哈德相反的性質。甚至一年前窺視到的冰雪之力——再有下次就可能無法溝通了。
並且，能抑製那個的隻有我。沒法指望其他人。
本來我的力量和哈德的力量就在伯仲之間。
要是在這裏力量下滑的話，我遲早會敗給哈德。
比起吞食同族的西卜，比起父親直接忠告的凡提，我，更害怕身為哥哥左右手的哈德·洛達。
「我在笑你傻啊，莉婕·布拉德克洛斯」
我從前就很膽小。
大家都說司掌憤怒和理性搭不上邊，更是慎重和怯懦的反麵。
不能殺死哥哥的左右手，也不能讓哥哥被殺，隻能向魔界之神祈禱的那時的我是——和從前的父親一樣的，追趕不能實現的夢，知道無法抵達頂峰的事實，就隻是和父親同樣守著寶座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也必須坐在這裏。
直到有朝一日，被我所背負的破滅之名吞噬為止。
莉婕的視線依然沒有被我的話語改變，隻是靜靜地抬頭望著我。
「……是不是有點傷感了」
「……不」
那眼中，沒有虛假也沒有嘲笑。
就像我曾經看到的那時一樣，那眼睛，心，是不會扭曲的。
這樣就好。
把我的「破滅」獻給哥哥吧。
天使也好，惡魔也罷，連神都無所謂，將這一切都化為灰燼吧。
那就是——我憤怒（ira）的權能
將一切萬物盡數憎惡的激烈憤怒
在空中飛行的飛龍背上單膝跪下。
魔界大地被砂礫覆蓋的荒野數量很多，暗獄之地也一樣。
從天空俯瞰，可以一望無垠的荒野。
這被不知綿延到何處的被黑暗包裹的大地。自遙遠的太古以來就一成不變的漆黑荒野。
麵對盈滿怠惰（acedia）之力的它，我抱有的感想總是隻有一個。
和天使的距離已經遠到無法目視的程度。但是沒有問題。他們的位置根據領地（zone）的技能，了解的很清楚。
時不時搖動的大地和破裂的聲音說明了哈德正在和西卜對抗的事實。
將這一切趕出思考之外。
再次在魔杖中注入力量。如同唿應著這份激情，整根杖像小小的太陽一般煌煌生輝。
就在準備解放力量的那個瞬間，莉婕的龍從飛龍身下插到麵前。
「……你要做什麽」
即將解放的力量遠遠淩駕於莉婕擁有的全部魔力之上。
就算她擁有相同渴望的存在，這也是足以燒到連灰塵都不剩的地獄火炎。
「……卡儂大人，果然我還是……反對」
「……為什麽？」
低著頭的莉婕的臉稍微抬起。
寄宿著火焰般的眼睛中燃燒著與憤怒不同的強烈感情。
「果然這裏還是應該交給哈德·洛達」
像笨蛋般一直重複的這一句話令正要燃起的感情變得難以壓製。
憤怒的殘渣從錫杖溢出，大衣外麵的羽織漏出磷光。
沒問題。從曾經對哥哥抱有的憤怒來看，就這點程度……還能忍受。
繼續用沉默催促。莉婕的飽含意誌的目光不知為何有點刺痛。
「的確，那個男人說不定早晚會背叛卡儂大人的。我也明白那種不安。但是，目前應該隻考慮現狀。我們的敵人——不止是天使和西卜」
顫抖的聲音敲打著鼓膜。
的確，我的敵人還存在於魔界全境。哈德也進行了相當了不起的工作，但魔界還沒小到那種程度就能壓製。
（*吐槽2）
如果隻考慮全軍的總體戰力，在這裏消耗掉哈德·洛達是招壞棋。
但是，那也是往後考慮的事情。
優點（merit）和缺點（demerit）。
不消耗哈德的力量的話那個男人可以打倒無數敵對魔王吧。可以確實地縮短達到魔界統一的時間。
但是，與此同時，如果哈德的力量下降的話原本會被他消滅的那些魔王就能活下去——哥哥不會受到傷害。
哥哥的耐久力（vit）超乎尋常。就算對方是魔王也一樣。
但那是有可能被打破的，持有突出攻擊力的少數魔王像哈德啊還有西卜這種攻擊力特化的上位魔王們，之類的。
削弱力量，消滅敵人。
沒有是非對錯。就算隻是爭取一點點時間也好。
災禍之芽必須摘除。
這是超越了優點·缺點——『前提條件』
這是我成為大魔王時決定的一個基準。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就不會吝惜力量。
世界什麽的——不需要。
（*注1）
「莉婕，退下」
這樣就順利了。
吹散頭發的旋風。
這是飛龍動作混亂的結果，一點一點被拉開了距離的莉婕在遙遠的視線下方發出悲鳴般的叫聲。
隻把視線投向她一次。
你這家夥——是個好部下啊。
伴隨著激起的魔力，與戰意的顯現讓腦海中充滿了歌曲。
地獄之底，在陽光無法照射的地底之底的辛酸中，刻入靈魂的魔王之歌。
嘴唇自然地哼著。
大大地揮舞，杖首持續迸出鮮明的火焰殘渣。
「坦·布萊茲。漆黑之雨啊。開辟之業於我手中——」
我是膽小鬼。
正因如此，我的敵人啊。毀滅吧。
破滅才是我的安息。隻是，從這世上消失就好。
詠唱最上位的憤怒（ira）技能時隔多久了呢。（*吐槽3）
而我是，為了執行破滅而使用了那個技能。
「深焰(shield anchor)」
意識有種色彩被抽出般的感覺。惡魔是精神體，肉體沒有意義的這個存在的大部分都隻是精神之形。
那抽出的部分。占據意識的大部分的感情化為形體爆發出來。
集中在杖尖的力量華發出強烈的光輝，然後爆發性的擴張開來。
那是我好不容易抵達的『憤怒（ira）』的深淵。
將森羅萬象盡數消除的開辟之炎有一種猶如神怒般的美麗，那是將所有一切迴複原位的力量。
一瞬間膨脹的閃光蔓延如同天地般龐大，以紅蓮的極光焚毀天空。
被加熱膨脹的熱浪化作巨大的暴風席卷大地。飛龍被風吹得大幅搖擺。
那是光的波浪。
就像哥哥曾經把這裏用冰雪封閉那樣，反過來用為了將世界燒盡的火焰填滿了這片土地。
無論天翼給了那些家夥多少迅捷，終究還是無法與光匹敵。
刹那間，以逼近光速的氣勢席卷的火焰連天使們發出悲鳴的時間也沒有給予，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給予，將他們全部吞沒了。
憤怒的天空在燃燒。
聖王級也好，魔王級也好，在破滅麵前沒有任何意義。
火焰消散。
天空還是紅的，但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飛在最前麵的瑟潔也好，追隨著的天使群也罷，都沒有留下一絲塵埃。
麵對著沒有見麵就消失的哥哥的敵人，我連一點感慨都沒有。
強力的效果往往伴隨著代價。
無盡的虛無感填滿了大腦。全身脫力般跪倒在飛龍上。但是，手中的武器不會放開。
直至敵人全部被「破滅」吞沒。
「哈— 哈— 哈—……」
握住韁繩，讓飛龍下降。那在吞沒天空的火焰麵前也僅僅停止了一瞬間的戰鬥再度開始。
震撼大地的破壞聲更甚於先前。
哈德·洛達的宿怨已經了解。那麽，現在開始全力以赴吧。
要是你輸了——我就消滅西卜。僅此而已。
————————————
*注：惡魔們是精神體，隻要不是直接攻擊魂核，傷害都會被生命力恢複。
*注1：雷西就是有著類似基準的怠惰，第二卷借哈德之口說過，雷西是為了偷懶而使用力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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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何等的幸運啊
「卡儂大人，您沒事嗎！？」
「啊啊」
跳下飛龍，緊跟著降落到地麵上的莉婕跑了過來。
雖然腳下有些不穩但這不成問題。雖然力量稍微有些用過頭了，但那應該會隨著時間恢複。盡管並非一兩晚能夠恢複的量，卻也不是致命的量。
有著從現在就開始戰爭的可能性。
似乎不知不覺中等級（level）提升到了意外的高度啊。
活動身體也沒有什麽異常。解放被冰封的世界時也使用了相當大的力量。
「天使們好像已經全數消滅了」
「啊啊，是這樣啊」（*注）
天空中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領地』中也空無一物。
莉婕一副有什麽話想說的表情，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渴望即是，貫徹自我。越是貫徹自我就越容易選擇使用力量。
然後，即便因此使用過多力量而自滅我也不會有絲毫後悔吧。
我不知為何格外在意影寢殿。
吐出粗重的氣息，調整唿吸。魔杖——烏埃伊都一下子插入地麵。
恨自己『領地』之狹窄。
我的感知能力無法覆蓋到影寢殿。在這裏無法得知哥哥的動向。
「要去幫一下哈德嗎？」
「怎麽能做支援『傲慢』惡魔這種事」
要是那麽做的話——哈德的力量會下降。
稍有不慎，「援助」就很可能把他變成敵人。沒有比試圖幫助反被敵對更無趣的事了。
我能做到的隻有善後處理，
在遙遠的地平線那邊掀起了塵埃——那是駕馭著跑龍的軍隊。
「莉婕，向凡提的軍隊傳達停止的命令。他們正在追趕的敵人已經不存在了」
「是，明白了」
莉婕收到我的命令，驅趕飛龍再次飛向空中。
奉凡提之命嗎，那些家夥的目的是天使群這一點不會有錯。
用在地麵奔跑的龍去追趕翱翔天際的天使，這種事還真是毫無意義。
用於地麵移動的跑龍盡管和飛龍有著同等的速度，是數量超過飛龍一倍以上的極其優秀的移動手段，但是那完全不適合用來去追趕翱翔天際的存在。
在力量完全無法對抗西卜的前提下，這裏沒有那些家夥的出場的必要了。
為了慎重起見，再一次在『領地』內探查。
果然留在『領地』內的魔王隻有我和哈德，還有西卜三人。毫無疑問。
凡提那家夥……到底在做什麽。
看不見他的身影。這裏麵有種可疑的味道。
父親警告的話語在腦海中中迴響，就像插在我心上的楔子一樣。
「……真可疑。我不認為『卑慢』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預感……不，還不是能被稱為預感的東西。
這個——隻是一種違和感。隻是我自己膽小。這麽講也不是說不通。
但是，同時也確實存在著不自然的感覺，那是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不足一樣的違和感。
強行將那種感覺揮去。
「……嘛，管他怎樣之後再考慮，嗎」
壓抑住在內心縈繞的感情，將視線投向遠方的戰場。
即使是我的視力也無法捕捉哈德的動作。
距離大約一千。
就算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他那看起來如同瞬間移動般的那拳腳如同迅雷。
對渾身纏繞著隻是觸碰就會被吞噬的饑餓波動的西卜以空手交戰是一招壞棋。
但是，那家夥就連那也不當迴事。
他的戰術簡單明了至極。
『赤手空拳』
徒手將敵人鎮壓。這就是那家夥的戰鬥方式。沒有任何機關的拳頭可以碎地消山。
而且從這裏看過去，似乎以西卜為對手的哈德仍然沒有使用技能的樣子。
笨蛋嗎。
「……是在溫存力量嗎。不，那也是傲慢之故，嗎」
就我個人而言已經無話可說了。
難道不使用技能反而會更強……傲慢（superbia）之力的本質終究，就隻有傲慢（superbia）惡魔才能明白。我再怎麽傷腦筋也沒用吧。
不管怎麽說，已經結束了……
親眼確認西卜被討伐後，就迴去吧。
本來，要做的事情已經堆得要爛掉了。
天使的異常動向也有必要重新梳理。他們盯上影寢殿的理由也有必要確認。
這麽想的話，是不是該留下一兩隻天使呢。
算了，這些都是馬後炮。本來，我也不覺得審問?拷問這種程度就能讓那些家夥開口。
比起那些，消滅瑟潔是個巨大的戰果吧。
第一目標不是壓製天界，而是統一魔界。
但是，還是可以放鬆片刻的。
反正是迴去的路線。順便去下久違的影寢殿吧……
「……」
刹那間，在稍微放鬆的那個瞬間，「那個」發生了。
『領地』自然地捕捉到了。
那絕不是致命的東西。
既不是對消滅的恐懼，也不是感知到強者的氣息。
懷抱著的感情僅僅隻是一點的積憤和達觀。
唉，真是……不能如願啊。
將視線從西卜和哈德的戰場上移開。
莉婕前往的那個方向。雖然還不能直接看到，但我可不會弄錯那個氣息。
有幾隻呢……真是像蟑螂一樣殺不完啊。
雖然能夠輕易消滅，但會敗壞心情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不由得嘖了下舌。
「嘖……又出現了嗎。到底送來了多少隻啊……」
毫無疑問，那是天使的氣息。
一道像發射一般垂直地向上奔湧的白光。能看到其中的天使們。
距離不遠。這些事很清楚。
數量是五，力量不強。甚至還不到將軍級吧。說不定是騎士級以下。
但是，說實在的那真是非常困擾。
如果對方能主動襲擊過來就輕鬆了，可正因為他們飛在空中才麻煩。再怎麽低級的天使，要是被拉開距離就會變成麻煩事。
雖然很麻煩，但沒辦法，隻好將杖朝向那邊舉起。
五個左右的話用不著我動手吧。還沒拉開距離的現在，凡提軍應該也能做點什麽。莉婕應該也能消滅他們吧。
但是，凡提軍在王不在的時候到底會不會戰鬥這一點不確定。也接到了普通天使在一瞬間成為王的報告。
那麽由自己來消滅比較確實。
無需使用高階技能。選擇了最低級的技能來用。
「憤怒的複矢（angry arrows）」
這是將憤怒化為炎之箭矢射出的低階憤怒技能。是就算還沒當上魔王的惡魔也能使用的微不足道的技能。
其數量，多達數十。那些出現在四周的無數紅色燈火射向空中。
飛上天空的天使們似乎想做些什麽，然而被箭矢射中、貫穿全身，燒的一個不剩。
隻要在速度提高之前擊落的話幾乎都不會消耗力量。再怎麽說對麵也太拿人當傻子了。那些家夥完全是白死。
舉杖等待後續天使的到來，然而沒有再次出現天使的跡象。這就結束了嗎？
最後那五個到底是怎麽迴事？ 有什麽意義嗎？
就因為天使是蠢嗎？ 就算是那樣，那也實在太拿人當傻子了。
不知道有沒有答案的疑問不斷湧現。如果這是精神攻擊那還真了不得。
不要覺得那些家夥的行動中有深意會比較好嗎？
可是……
「真麻煩……」
苦於不知道敵方戰力的多少。
是該撤退呢，還是應該留在這裏呢。我現在想盡快前往影寢殿啊……可是至少也得旁觀西卜之戰結束才行吧。
最糟情況下，如果隻是那種等級的天使就算是影寢殿那邊也能輕鬆擊退。
思考的期間地鳴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打算打到什麽時候啊……」
我對這場永無止境的戰鬥感到坐立難安，再次望向哈德那邊。惡魔的戰鬥——渴望的相互吞噬沒有結束的跡象。
哈德那家夥……該不會是久違地遇見強敵，故意拖延好享受戰鬥嗎。
西卜的表情被濃稠黑暗的饑餓靈氣覆蓋所以看不見，但哈德的表情看得見。
我可沒那種閑工夫……
我做了個深唿吸接著瞪向戰場。
「適可而止！ 哈德?洛達！！ 趕快收拾了！！」
至少……多少用用技能！
你拖延的那份時間——會讓我前往影寢殿的時間變晚啊！
當然這心裏話並不會說出口。
怒吼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荒野上唿嘯而過。
哈德的動作停止了一瞬間。感覺視線好像對上了一瞬間。
自上而下發出的踢擊毫不在意纏繞在西卜身上纏繞的饑餓的波動，將其身體踢飛了。
往這邊。
那是難以想象會蘊含在隻是一踢中的異常龐大的能量。
荒野上出現巨大的龜裂，惡食的身體伴隨著沙塵飛來。
飛到我身側數米遠的地方。
裹挾著黑色砂礫的風化為龍卷般的強風擴散到廣闊的空間中。
突然襲向眼前的黑色風暴令我反射性地護住臉。
沒有造成傷害。隻是餘波而已。先不論尋常惡魔，至少不會給魔王造成絲毫傷害吧。
但是，那令毫無準備我被吹得一塌糊塗。
風隻吹了一瞬間。
「……」
無言地將被吹散擋在眼前的頭發撥開。
將蓬亂的頭發用手梳整，腦海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被染成鮮紅。（*注1）
我憤怒了。
「別把我卷進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接下來，可是要去哥哥那裏拜訪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在先前被大量消費掉的憤怒宛如無窮無盡的泉水般充滿全身。
冷靜下來。隻要再整理一下就行了。
然而令頭腦降溫的想法被封閉在思考的深處。
從魂核中產生的憤怒之炎如同要覆蓋全身般猛烈燃燒。
這是自誕生時起體驗過數次的感覺。是憤怒的惡魔會屢次陷入的一種狀態。
以自身為中心的空間仿佛被渴望之炎燒灼開始飄舞起鮮血般的磷光。
沒必要使用杖。
狂卷的憤怒（ira）創造出形體。
泛著黑色光澤的裝甲。在全身的關鍵部位形成的裝甲輕便堅固，並且有著燃盡靈魂的熱量
沒有使用技能的印象。
不對，用了吧。
無意識中穿上的鎧甲是憤怒（ira）魔王所穿戴的幻想之鎧。
為了將森羅萬象盡數破滅而誕生出的殺意的顯現。其存在意義，就隻是將輕視我的一切事物導向破滅這一件。
我瞪著伏在側麵數米外的物體。
那是無數蘊含劇毒的紫色觸手的團塊。一根根觸手上滴落著粘液，整個身體被淡墨色的魔力覆蓋著。
撞擊將地麵削掉了一片，許多觸手因此損毀，但感覺得到本體還活的好好的。
傳來了聲音，似乎很疲憊的聲音。
帶有少年般口吻的聲音。可是，那是曾經聽過的女聲。
「……呀咧呀咧，凡提那混蛋……這不是和說的得完全不同嗎……敢妨礙我還真是膽子不小啊」
觸手爆散般消失了。
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地觸手消失後，吞噬一切的食欲怪物的身影顯露了出來。
雖然那身影有著女人的外觀，但我很清楚本質和外表並不相同。
那不可能僅僅隻是餓鬼。普通的餓鬼在我（卡儂）麵前不可能如此平靜。
少女的嘴唇扭成譏諷的笑容。
「不過，嗬嗬嗬……沒想到連卡儂大人也在啊。光是哈德就很飽了，這是何等豪華的菜單啊。難道我做過什麽好事嗎？」
「西卜?格拉高斯……」
可是，即便現狀十分嚴苛但她的表情上也沒有恐懼，舉止間看不到躊躇。
深綠的眼眸好似觀察般注視著我。
要、要說是因為誰……而變成這種麻煩的狀況——
就算明知會露出破綻我也忍不住按住頭。不得不按住。如果不按住就要爆炸了。
喘著粗氣。不是因為疲勞。而是為了稍微逃離充斥著體內的龐大熱量，為了盡可能從感情的波濤中逃離。
理性和感情在狹窄的腦內爭鬥著。
「哈啊哈啊……」
西卜沒有想要出手的跡象。
就算思維被幾乎全部覆蓋的赤紅所染遍，但感覺反而被研磨得更加澄澈。
戰鬥本能細致地計算著周圍的狀況。
哈德的位置。西卜的位置。莉婕的位置。凡提軍的位置。全都很清楚。
啊啊，該死的。這個世界是個混賬。
杖大大地刺向地麵。發出爆炸聲。
地麵逐漸溶解。
從地麵濺起的超高溫的飛沫沾到裝甲上，散發出獨特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