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沉沉的,寧玨在迷糊之間,看見謝一塵拽著毯子搭在她身上。


    寧玨稍微清醒了一些:“我要走了。”


    “困了就睡。”謝一塵說。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寧玨沒有站起來,似乎睡著了。謝一塵扔下雜誌,扯起毯子蓋在兩個人身上,寧玨再次睜開眼:“我其實在想……”


    “什麽事?你又胡思亂想什麽?”


    “我還沒說話你就駁我——”寧玨有些埋怨,最後自己認命,“好好好,就當我活該好了。”


    謝一塵笑笑:“這是什麽話,你要說不說的,再不說我都睡著了。”


    寧玨這才笑了:“我剛剛想,你上次說介紹給我一些朋友。”


    “下次再說。”


    “那沒事了。”


    “你剛剛根本不是想說這事。”謝一塵篤定,一指她鼻尖,晃著手指。


    寧玨張口要咬她,有些慍怒地嗷嗷地亮出牙齒,謝一塵躲了躲,卻似乎故意放水,讓寧玨咬住她的手指。


    鬆口,寧玨緊緊抿著唇,好像是謝一塵故意豁她的嘴巴似的,謝一塵被咬了一口也不生氣,轉換了話題:“打電話預約你可不容易,是什麽小組長,大忙人,受歡迎,還收到錦旗……打了好幾次電話才定了你的時間。”


    “也就是個打掃衛生的。”寧玨說。


    “這是你喜歡做的事麽?”


    謝一塵把她問住了,寧玨對這些事談不上喜不喜歡,隨著年齡的增長,如小時候那樣確切知道的機會越來越少,隻有這家政公司是她抓住的機會,但是不是想要做的,她不清楚。


    “我喜歡閑著沒事幹——”寧玨說。


    謝一塵莞爾。


    又閑聊了一會兒,寧玨從謝一塵的話中拚出模糊的影子。


    謝一塵如今像姨媽一樣做一些文藝界的批評,偶爾會做舞蹈理論的顧問,除此之外還做些社會活動,但具體是什麽,謝一塵語焉不詳。雖然看起來謝一塵像個不做家務的家庭主婦,可那是特意留出時間來等她的。寧玨不在時,她時常出去,偶爾陪著薑望在生意場上應酬,偶爾做一些她不說的活動,和一些學者接觸,如在雲端。


    從天亮坐到了天黑,寧玨奢侈地耗盡了一天的時間。


    她忽然插入謝一塵的婚姻生活,有些無所顧忌地靠著謝一塵的肩膀睡了兩個小時。


    就是薑望迴來,謝一塵豎起手指表示噤聲,薑望躡足換鞋走來,俯視寧玨。


    夫妻兩個對望了一眼,薑望壓低聲音:“今天我要出去住麽?”


    謝一塵笑笑:“我可什麽都不做,不要鬼笑。”


    薑望的外套掛在臂彎,他低頭湊在謝一塵耳邊說了什麽,惹得她又氣又惱:“說什麽呢!我不像你們,滿腦子都是那種事。”


    他笑著搖搖頭走了。


    寧玨醒來,迷迷糊糊,似乎聽見男人說話,可睜開眼,隻有謝一塵在看書。


    天色從明到暗,三個小時一閃而過。


    寧玨無意識地在謝一塵這裏安睡了三個小時,看時間,該是夫妻團聚的時候。她自覺多餘,掙紮起來,謝一塵捂著電話從樓下熟識的飯館喊外賣上來,按手在她肩上示意她不要動:“對,五十的時候再送上來就好了,謝謝啦。”


    才放下聽筒,電話鈴又響,謝一塵忙著按住寧玨:“不在這裏吃飯?雖然不如淑姨……”


    “有些晚了,快接電話。”


    “要跑?”


    電話鈴聲催得急切,謝一塵沒再拽住寧玨,瞪她一眼就接起電話,沒再抬頭,把態度留給寧玨,示意她自便——倒是無聲的脅迫:你敢走?


    寧玨歎一口氣,開窗看外麵晦蒙的天色,知道吃了飯時間不早,給了謝一塵麵子,去廚房摸出餐具收拾著,等待薑望迴來。


    然而叫來的是兩人份的菜,寧玨想起凱勒夜總會,對薑望的事保持沉默,緘口不言,打算就此忘一卻,好讓謝一塵明知故犯的敷衍婚姻維係表麵和平,背後湧流著什麽,她可不敢踏足進去。


    可心裏過分欣喜,謝一塵強留她,這樣地不在意她不告而別,一次次地打電話喊她來,好像是在證明,她是謝一塵全世界最好的朋友……拋去那不愛的丈夫,似乎她再次和謝一塵融為一體,沒有舞蹈的印證,沒有那神性氛圍,她依然和謝一塵無比親密。


    真是卑劣,怎麽這樣在意謝一塵愛不愛薑望?她自嘲著夾菜,想她真是氣量狹小的人,過去她容不下謝一塵,如今容不下薑望,多少份愛在她這裏都不得平分,她要躲開,現在——


    她突然頓住了。


    但隻有短短一瞬,怕謝一塵看出她心思起伏不定。


    麵上鎮定自若地吃菜,還能和謝一塵說兩句往事。


    心裏的細微角落有光照進來,濺起一片無根漂浮的塵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燈下有紅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度非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度非沉並收藏燈下有紅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