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就原諒他。”嬰靈不愧是天生地養的惡鬼,如此通情達理,單純的令人發指。


    “……”木頭小人已經放棄了掙紮。


    陳槐月當日生下的孩子隻有一個,否則槐樹之下應該還有一具屍體,而木頭小人是攏魂而造,同嬰靈瓜分了一個人的三魂七魄。


    六七個月的死胎離魂在外,原本就是不完整的,它若是未能成鬼,而是拿著引魂燈去跟自己的另一半匯合,當時做法之人,就能將三魂七魄都攏在木頭小人的身上,未曾想這孩子死於腹中已經有了執念。


    木頭小人上的魂魄未經嬰靈的痛苦,在陳槐月的嗬護下,逐漸也有了意識,兩方意識不相容,卻又是完整的一個人,還都覺得自己慘遭拋棄。


    外人的幹預有限,隻有身處其中的魂魄才能化解自己的仇怨。


    荀若素功成身退,趁木頭小人與嬰靈“兒女情長”,述說相思之苦的時候,走到了薛彤身邊。


    迄今為止,薛彤穿得每件衣服都價值不菲,唯有身上這件慘遭毒手,除非薛彤願意發揚“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優良美德,否則隻能任它進垃圾箱。


    看得出薛彤很喜歡這件衣服,所以到這會兒臉色還不好看,見荀若素過來也隻是懶洋洋抬起眼皮子,“幾點了?”


    “快到午夜了,”荀若素指了指梳妝台前乖巧的陳槐月,“先送她吧,滯留人間三十年的魂魄,功德可以全給你,抵得上十件裙子了。”


    “你不要?”薛彤還沒見過這麽大方的,指著功德吃飯的人,偶爾分贓不均打起來都屬常事。


    “你是本體,我隻是半身,吃喝不愁就行,不需要太大功德。”荀若素的腳尖點地,指了指床板底下,“生魂就夠用了。”


    薛彤拿眼瞟過去,“幸虧你是跟著我,就你這種混吃等死毫無積極性的員工,放社會上早餓死了。”


    荀若素沒吱聲,方才轉念之中,她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反駁薛彤,卻又怕應了那句“口舌之爭,非勝不可”,於是決定垂目斂色,裝成啞巴。


    “……”薛彤看著小啞巴,忽然覺得有些冷清。


    周末約朋友也能朝夕相處兩天,自己與荀若素不過遇見二十四個小時,怎麽就形成了習慣?


    她因此顯得更加氣惱,壓著生人勿進的氣息走到陳槐月跟前,薛彤是個連惡鬼都能揍到“嚶嚶嚶”的大人物,這會兒殺氣未加掩飾,陳槐月全身僵硬,連動都不敢動。


    “等等。”荀若素忽然開口,打斷了薛彤的讀條。


    薛彤給了她一個“你好煩”的眼神。


    “之前進入張越的燈盞我就覺得不妥,我們陷入他人迴憶中,無法感知外界,如果有外人打擾甚至存心破壞怎麽辦?”荀若素拿出兩張黃符,她手上的血還在流,絲線太細,鋒利如刀,這些傷口一時半刻愈合不了,未免浪費,大部分的紙符都以血臨摹朱砂。


    一張符燃盡,滿屋子飛起金紅色的蝴蝶,另一張則貼在薛彤的胸口,“能驅鬼。”


    薛彤:“……”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拉低了自己的檔次。


    “陳槐月早就已經死了,她的情況更為複雜,但對你來說應該輕車熟路,”老板帶新人,薛彤繼續道,“張越是輪迴路走不了,需要引魂燈帶路,她是執念深重,困在人世,難以自渡……既然算出了‘情’字,解開因果就行。”


    但這因果並非兩句話幾個字就能道盡,陳槐月整日迷茫昏昧,想要解開她的情結,還得進一次燈盞。


    陳槐月執念所附之物就是木頭小人,她與這孩子感情甚篤,木頭小人粗糙到離奇的工藝又是出自元戒之手,她平生所愛已經皆在其中,薛彤指尖一勾,還真勾出了一盞純白蓮燈。


    隻是這盞蓮燈十分脆弱,當中也無執念盤繞,倒似個半成品。


    薛彤也覺得奇怪,不過任何形態的載體都不影響薛彤的發揮,這世上每一片樹葉都各不相同,人又如何重複,陳槐月並非孤魂,她的執念複雜,有如生人的感情,愛恨皆在其中,難用一言蔽之。


    薛彤手指一攏,虛空當中結金光以罩,她道,“寄托陳槐月執念的東西應該不隻一件,分散之後導致燈盞極薄,不管裏外,都有可能碰壞……燈盞有如人心,一旦崩毀,你我就會困在當中。“


    “很危險,你要一起進去嗎?”


    她微微笑著,眼角眯起,似天上一輪新月,既顯得敞亮,又顯得不懷好意。


    “薛彤,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荀若素伸出手,指腹在薛彤的眼尾處劃過,“你捉弄人的時候,會下意識眯起眼角?”


    這次輪到薛彤退後了一步,她的臉色刹那間有些蒼白,荀若素指尖拂過的地方濺出一陣金色華光,她非得寸進尺之輩,指尖一讓,將金色的光點接在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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