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十五，年接近尾聲, 就要開始農忙了。</p>
春季播種之前, 要先翻鬆土地, 公社上的耕牛有限，西山大隊今年沒爭取到，隻能靠社員一鋤頭一鋤頭的翻, 這得是壯勞力才幹得動的活。</p>
趙南也下地去了，掙的公分記在自家人頭上。不過他幹不了幾天, 轉眼就是正月十九, 馬上他便要迴部隊去。</p>
這天晚上，薑芮在燈下趕織『毛』線衣, 還差一個袖口就好了, 明天讓他穿著走。</p>
趙南洗漱完，坐在一旁看她。</p>
薑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 “有沒有去和爸說說話？明天你要趕車, 他一大早起來下地，可能碰不上。”</p>
“說了, 剛從爸媽房裏過來。”</p>
“小弟小妹不在家, 你經過縣城的時候, 要是時間空餘，就去看一眼吧，下次見麵又得一年。”</p>
“好, ”趙南點點頭, “要不要去和嶽父嶽母道別？”</p>
薑芮想了想, 搖搖頭，“算了，等你走後，我迴去說。”</p>
王桐花愛麵子，上一次讓趙南看到家裏的爭鬧，臉上就有點掛不住，要是近期內再上門，隻會讓她不自在。</p>
“好啦。”她織好最後一步，將『毛』衣抖了抖，拎起來左看右看，覺得還算可以，左右對稱，針腳細密，才對趙南說:“穿起來看看，要是有哪裏不合適，我再改改。”</p>
趙南脫了外衣，裏頭是一件薄薄的線衫，貼身穿著，勾勒出胸膛和手臂結實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肌肉起伏隆起，充滿了力量的美感。</p>
薑芮看著看著，忽然伸出兩根指頭在他胸前捏了一下。</p>
趙南頭還罩在『毛』衣中，身體猛地後縮，一隻手抓住她作怪的手，另一隻手將『毛』衣領口往下扯，終於『露』出臉來，無奈的看著她。</p>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就是，穿好讓我看看。”薑芮若無其事把自己的手收迴，笑咪咪說道。</p>
趙南搖了搖頭，把衣領袖子和下擺整理好。</p>
這是薑芮第一次織『毛』衣，但是竟然很合身，她的眼力和領悟力，尋常人自然是沒法比的，前一次給自己做棉衣，也是一次就做成，她覺得自己以後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裁縫呢。</p>
衣服很保暖，穿上後渾身都暖洋洋的，趙南看著薑芮圍著自己打量的模樣，忽然伸出手，將她抱住。</p>
“到了部隊我就打報告。”這句話幾天前他說過，今天又說了一遍。</p>
“我知道，我在家等你的消息。”薑芮摟住他的腰，臉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p>
趙南便不再說話，也不將她放開。</p>
薑芮與他樓了一會兒，說：“床上『亂』糟糟的，東西都還沒收好，先讓我整理一下。”</p>
“我來。”趙南說完，又等了等，才鬆手將她按在桌邊，自己快速把床上的『毛』線剪刀等雜物收拾好。</p>
夜已經深了，趙家其他人都已入睡，趙南躺在床上，卻還不覺得困。以往迴家探親，走之前雖也有幾分離別的惆悵，卻從來沒有這種讓他牽腸掛肚的感覺。</p>
不放心她在家，擔心他不在，她一個人處於生疏的環境中會不會不自在，甚至憂心自己家人會不會欺負她，如果可以，他簡直想明天走時就把她帶上。</p>
“怎麽還不睡？明天得早起呢。”薑芮在他懷中開口。</p>
趙南收攏手臂，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懷中的身體綿軟柔滑，他幾乎想用力將人『揉』到自己身體裏去，又怕稍一使勁就弄疼了她。</p>
兩人靠得太近，薑芮幹脆翻了個身，趴在他胸口上，輕聲問道：“在想什麽？”</p>
趙南垂眼看她，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才說:“在家裏別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p>
薑芮大概猜到他的心思，輕聲笑道:“別擔心我啦，咱們家人都很好，爸媽疼我，大哥大嫂也和氣，倒是你，一個人在外要好好保重自己。還有，要乖乖的等我去找你。”</p>
“嗯。”趙南點頭。</p>
“現在可以睡了吧？”薑芮打了個哈欠，要從他身上下來，細腰卻被兩隻大掌牢牢扣住。</p>
“唔？你還有話說？”她抬起頭來，看入趙南幽暗的雙眼中。</p>
“今晚晚些睡……”那兩隻手掌緩緩上下撫動。</p>
第二天，趙南醒來時天還沒亮，他轉頭看著薑芮的睡臉，想要湊過去親一親她，又擔心把人弄醒，隻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了許久，才輕手輕腳爬起來。</p>
張麗雲已經醒了，正在灶房燒火。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舞動，她看著看著就看出了神，直到一聲媽將她喚醒。</p>
她抬起頭，見到趙南正走進來，透過灶房的門，可以看到外頭的天空仍然是深藍『色』的。</p>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之後兩天在路上，可沒有安穩覺睡。”</p>
“睡飽了。”趙南搬了張板凳，坐在她身邊。</p>
張麗雲側頭看著這個兒子，十幾年前他第一次離家，她也是天沒亮就起來，煮雞蛋烙餅，讓他帶著路上吃，而他也像今天這樣，不聲不響坐在自己身邊，一轉眼，稍顯稚嫩的少年，已經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p>
“出門在外，顧好自己，家裏的事不用擔心。寶琴是個好孩子，勤快又懂事，有我看著，不會讓人欺負她的。”</p>
“她年紀小，請媽多費心。”</p>
張麗雲瞪他一眼，“這還要你說？她是我的兒媳『婦』，我不費心誰費心？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擔心我欺負你媳『婦』兒呢，嗯？活了快三十年，頭一迴跟你老娘說客套話，就是為了新進門的媳『婦』兒，在你心裏我就是惡婆婆？”</p>
趙南搞不明白為什麽一句話就惹他-媽發了氣，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隻得搖頭沉默不語。</p>
張麗雲又念了幾句，記起來兒子一會兒就要走了，心頭不是滋味，漸漸消了聲。</p>
“媽，您和爸要保重。”趙南忽然說。</p>
張麗雲撇過頭去，抹了把眼角，才粗聲粗氣道:“還用你說，我和你爸可指望你們幾個伺候到一百歲！”</p>
趙南鄭重點頭，“會的。”</p>
吃過早飯，趙南就走了，沒讓家裏人送。</p>
薑芮站在水庫大壩上，看他提著個行李袋，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才返身迴家。</p>
屋裏隻有李小娥跟趙小波，小孩子覺多，趙小波剛起床，得知二叔已經走了，正悶悶不樂地吃飯。</p>
“嫂子，媽呢？”薑芮看看屋裏，沒見張麗雲。</p>
李小娥指了指房間，小聲說：“每次二弟離家，媽心情都不好，讓她一個人緩一緩。”</p>
等到快中午，張麗雲才從房間出來，看起來已和平時差不多。</p>
她把薑芮喊來，說：“阿南走之前也沒跟親家母說一聲，寶琴，下午你迴趟家吧。”</p>
“好。”薑芮應下，吃過午飯就往杜家走，路上遇見認識的人，問她怎麽獨自一個，她便笑著說趙南已經迴部隊了，又有人問她怎麽沒跟著一起去，她也一一說來。</p>
杜有福和杜寶強都去農場幹活，杜寶珍迴了學校，杜家隻有王桐花與張小華和小山楂。</p>
薑芮進門時，王桐花正在院裏喂兔子，“媽，我迴來了。”</p>
“迴來了？吃過飯沒？”王桐花往她身後看了看，見隻有她一個，又問：“阿南怎麽沒一起來？”</p>
薑芮接過喂兔子的活，“吃過飯了，阿南早上已經出發迴了部隊，因為太早，天還沒亮，就沒來跟您說。”</p>
“這麽早就走了？你們結婚也才沒幾天。”王桐花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前說好可以隨軍，得什麽時候兌現？”</p>
“要他先迴部隊打報告才行，媽，小山楂怎麽樣？感冒好些了嗎？”</p>
王桐花將最後一根草葉喂給兔子，拍拍手上的灰，“好了，這兩天不怎麽哭鬧，現在正在屋裏睡覺，你嫂子陪著她。”</p>
薑芮看了眼屋裏，壓低聲音問:“嫂子和哥這幾天不吵了吧？”</p>
“不吵了，天天累得要死要活，哪還有精力吵。”</p>
王桐花看了這幾天，也差不多看明白了，她兒媳『婦』在那吵，實際上未必是嫌分給她的活多，而是氣不過寶珍不幹活，這兩天寶珍去了學校，沒在眼前，家裏還是那麽多活，卻沒見她吵吵了。</p>
她看著低頭喂兔子的大女兒，心頭百味錯雜。當初寶琴在家，為什麽沒人吵？不過是因她一個人，把大部分的事都給做了。她從來都知道這個女兒乖巧勤快，這麽些年看成習慣，如今她出了門，才知道從前他們嘴上輕飄飄的一句勤快，頭到底包含了多少瑣碎，多少辛苦。</p>
可惜現在晚了，她最勤快的女兒已經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她自己的媳『婦』爭強好勝，又不願吃虧，剩下那個女兒和丈夫和兒子一樣，隻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眼中裝不下別的事，或者說，不想裝下別的事。</p>
趙南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迴到部隊，鄭彬得知他迴來的消息，立刻過來串門，“老趙，你總算迴來了！怎麽樣，跟人家姑娘看對眼沒？”</p>
趙南隨口應付他幾句，椅子都來不及坐下，風風火火又出了門。</p>
“哎，你去哪兒？”鄭彬追出門。</p>
“去政治部找主任。”</p>
“找主任做什麽？”鄭彬又問。</p>
趙南飛快轉過一個拐角，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隻有聲音遙遙傳來，“打隨軍報告。”</p>
鄭彬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老趙！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p>
等趙南從政治部迴來，鄭彬又來了，沒聽到想要的八卦，他心裏癢癢。</p>
“快跟我說說，弟妹是上次那位姑娘嗎？”</p>
“是她。”趙楠跑得有點熱，脫下外套披在椅背上。</p>
鄭彬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好福氣呀，咦，這件『毛』衣從前沒見你穿過，『摸』著還挺軟，新買的？還是伯母給你打的？”</p>
趙南抬頭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愛人織的。”</p>
鄭彬愣了愣，一把掀起自己的外套下擺，揪出裏頭一件『毛』線衫，嚷道:“你瞎顯擺什麽呀你！就你愛人給你織『毛』衣，我愛人就不織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穿的『毛』衣都是你嫂子織的，都穿好幾年了，你見過我顯擺嗎！”</p>
趙南仔細看了看他的『毛』衣，再看看自己的，搖頭說:“你的醜，我的好看。”</p>
“……”鄭彬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下，忽然爆發:“老趙！做人得要臉啊老趙！”</p>
趙南不理他了，他得好好想想，部隊分配給他的屋子該怎麽布置，從前一個人住無所謂，現在不能太隨意了。</p>
他忙著裝飾房子，家裏也不閑。</p>
農場裏的田已經犁平，灌了水，育好種，這兩天早稻開始『插』秧。</p>
幾乎整個大隊的社員都下地了，趙家五個大人，隻需留一個在家做家務即可。往年這個人大多是李小娥，因為前兩年趙小波還小，正需要她照顧，今年又多了薑芮。</p>
與下地『插』秧相比，家務雖然瑣碎，但肯定輕鬆不少，薑芮主動說:“嫂子要照看小波，讓我去吧。”</p>
李小娥確實不太想下地，不但風吹日曬，還要彎一整天腰，晚上迴來背都要斷了，但是她嫌累的事，別人幹著肯定也累，薑芮主動將事情攬下，她卻不能不客氣，於是趕緊說:“小波那麽大，早不用人看著了。還是我去吧。”</p>
薑芮笑著說:“又不是什麽好事，嫂子非要跟我搶，不如咱們兩個一起去，讓媽給我們做飯？”</p>
張麗雲還沒開口，李小娥忙附和道：“這主意好，讓媽做飯，咱們大家都有口福。”</p>
“好什麽好？”張麗雲心裏挺高興，麵上兇巴巴的：“我可不願伺候你們，你們倆人也不用爭了，一人一天輪著來吧，我是一定要去的，別看我年紀大，你們年輕人手生，幹起活來還不一定比我快。”</p>
“媽年紀一點也不大，走出去人家都說我們倆像姐妹呢。”李小娥笑眯眯道。</p>
“胡說八道，”張麗雲笑罵，“我跟你是姐妹，難不成你男人還得喊你一聲姨了？”</p>
李小娥一下紅了臉，家裏其他人都笑起來。</p>
第二天，薑芮先下地。</p>
她沒幹過『插』秧的活，不過這種事難度不大，看別人『插』了幾次也就會了。</p>
就如李小娥所說，『插』秧最累的是腰。往往幹一會兒就要站起身歇一歇。薑芮這具身體一天比一天白皙細嫩，看著柔柔弱弱，身體素質卻早已被靈氣錘煉得堅韌非常，幾乎不能用常人的標準來衡量，也感覺不到累。</p>
張麗雲就在她旁邊那塊地，起初見兒媳『婦』一板一眼的，還挺有趣，看了幾次之後，忽然發現她似乎沒休息過，心裏忍不住直搖頭，覺得媳『婦』乖得有點傻了。</p>
同在大隊裏幹活，是按照天數算工分的。一天下來幹得多是那麽多公分，幹的少也是那麽多公分，有些滑溜的人，就學會偷懶磨洋工。照他們的說法，反正是給公家幹活，不偷懶的才是傻。</p>
張麗雲雖然看不慣那種人，可也不願自己媳『婦』太吃虧，到時候累壞了，身體可是自個兒的，於是小聲對薑芮說：“寶琴，你也歇一歇，去喝口水。”</p>
“媽，我不累。”薑芮偏頭看她，手上沒停，又『插』了幾株秧。</p>
“你這傻孩子。”張麗雲把聲音又壓了壓，“現在不累，晚上有的你哭的，快洗洗手，媽渴了，你去把咱們家的水壺拿來。”</p>
“好。”薑芮這才把手上的秧苗放下，就在田裏洗了洗手，去拿田埂上的茶壺，等張麗雲喝完茶，她又送迴去。</p>
杜家人就在他們對麵那塊田『插』秧，王桐花看到薑芮走上田埂，也停下手上的活喊住她。</p>
“怎麽是你，他們家大兒媳『婦』呢？”</p>
薑芮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臉，“嫂子在家做飯，我們輪著來，明天換她下地。”</p>
王桐花臉『色』這才好了點，她還以為趙家人看杜寶琴乖巧，好欺負，就偏心那個大兒媳『婦』。眼角瞥了瞥周圍，見沒人看過來，她低聲說:“你機靈點，別總搶著幹活。”</p>
“我知道了，媽您放心吧。”薑芮笑了笑。</p>
王鵬花咕噥：“阿南那怎麽還沒來信，你早點跟他去就不用幹活了。”</p>
“應該快了。”趙南走了將近一個月，但薑芮並不著急。</p>
兩人不好休息太久，說了幾句話便分開。</p>
過了幾天，隊裏的大隊長忽然陪著幾個人來趙家，原來是縣裏的同誌，因為趙南申請家屬隨軍，他們是來做審查的，問了好些問題。</p>
又過一陣子，允許隨軍的通知終於下來，恰好春耕結束，薑芮開始著手收拾行囊。</p>
張麗雲特地把趙北叫迴來一趟，讓他背了三十斤糧食，憑著公社開的介紹信，去糧站換全國通用的糧票。</p>
要是沒有糧票，農村人寸步難移，根本不敢離開自己的家鄉。</p>
薑芮跟兩家人道別，又給趙南拍了電報，說明自己哪天會到，便坐上了火車。</p>
出發前，不管是張麗雲還是王桐花，都交代過她許多遍，讓她把錢收好，把糧票收好，又一再囑咐，不要輕易聽信陌生人的話，不能跟陌生人走，火車到站後，一定要等到部隊的人來接才行。總之，倆人都不放心她。</p>
也難怪她們會擔憂，她孤身一名女『性』，長得又漂亮，走到哪兒都顯眼。好在那年頭，人們大都熱情淳樸，有人來搭話，她就客氣的說幾句，來人若問得深了，她隻笑笑不說話，別人便會意，不再打擾。</p>
在火車上顛簸了四十來個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薑芮隨著人流走下車廂，在站台上四下看了看，並未發現熟悉的身影，也沒有感受到趙南的氣息。正想著他是不是來遲了，就聽身後有個聲音遲疑地問:“請問是杜寶琴同誌嗎？”</p>
她轉過身，麵前立著兩位軍人，帶頭那個看年紀三十歲上下，麵貌消瘦，臉上帶著笑，看著挺和氣。</p>
薑芮『露』出個淺笑:“你好，我是杜寶琴，請問您是？”</p>
鄭彬鬆了口氣，說實在的，剛才猛一見老趙這位愛人，他有點不敢認。之前見到照片的時候，他就很驚訝，農村少有那樣白淨漂亮的姑娘，誰知真人更加驚人，難怪老趙嘚瑟成那樣。</p>
“我叫鄭彬，你叫我老鄭就好，我是趙南同誌的戰友，他有點事走不開，托我來接寶琴同誌。”</p>
“那就麻煩您了。”薑芮臉上的笑明顯了些。</p>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等上了車，鄭彬才說了實話。原來趙南並不是有事走不開，而是他現在根本走不動，前一陣執行任務受了傷，現在人在醫院。</p>
“要緊嗎？”薑芮皺起眉頭。</p>
鄭彬忙說:“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傷到了腿，可能之後一兩個月行動不大方便。小杜，老趙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這次任務，部隊已經決定授予他二等功。今天你來，他其實不知道，前幾日你的電報發到部隊裏，我們幾人看到，私下商量過，決定瞞著老趙來接你，一會兒去醫院給他個驚喜，你看怎麽樣？對了，你累不累？不然我先帶你去招待所休息休息？”</p>
薑芮搖搖頭，“不用了，我們直接去看他吧，麻煩您了。”</p>
鄭彬直擺手，“別您啊您的了，你看我都老趙老趙小杜小杜的喊，你也直接喊我老鄭就行了，要不然喊我一聲鄭哥我更高興。”</p>
“鄭哥。”薑芮輕笑。</p>
“哎！”鄭彬歡快應下，心裏卻想，老趙媳『婦』叫了他哥，不就等於老趙叫他哥麽？嘿嘿，這便宜得占。他有點兒等不及要看看，老趙突然看見他媳『婦』兒出現在麵前，那張死人臉上會出現什麽表情了。</p>
春季播種之前, 要先翻鬆土地, 公社上的耕牛有限，西山大隊今年沒爭取到，隻能靠社員一鋤頭一鋤頭的翻, 這得是壯勞力才幹得動的活。</p>
趙南也下地去了，掙的公分記在自家人頭上。不過他幹不了幾天, 轉眼就是正月十九, 馬上他便要迴部隊去。</p>
這天晚上，薑芮在燈下趕織『毛』線衣, 還差一個袖口就好了, 明天讓他穿著走。</p>
趙南洗漱完，坐在一旁看她。</p>
薑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 “有沒有去和爸說說話？明天你要趕車, 他一大早起來下地，可能碰不上。”</p>
“說了, 剛從爸媽房裏過來。”</p>
“小弟小妹不在家, 你經過縣城的時候, 要是時間空餘，就去看一眼吧，下次見麵又得一年。”</p>
“好, ”趙南點點頭, “要不要去和嶽父嶽母道別？”</p>
薑芮想了想, 搖搖頭，“算了，等你走後，我迴去說。”</p>
王桐花愛麵子，上一次讓趙南看到家裏的爭鬧，臉上就有點掛不住，要是近期內再上門，隻會讓她不自在。</p>
“好啦。”她織好最後一步，將『毛』衣抖了抖，拎起來左看右看，覺得還算可以，左右對稱，針腳細密，才對趙南說:“穿起來看看，要是有哪裏不合適，我再改改。”</p>
趙南脫了外衣，裏頭是一件薄薄的線衫，貼身穿著，勾勒出胸膛和手臂結實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肌肉起伏隆起，充滿了力量的美感。</p>
薑芮看著看著，忽然伸出兩根指頭在他胸前捏了一下。</p>
趙南頭還罩在『毛』衣中，身體猛地後縮，一隻手抓住她作怪的手，另一隻手將『毛』衣領口往下扯，終於『露』出臉來，無奈的看著她。</p>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就是，穿好讓我看看。”薑芮若無其事把自己的手收迴，笑咪咪說道。</p>
趙南搖了搖頭，把衣領袖子和下擺整理好。</p>
這是薑芮第一次織『毛』衣，但是竟然很合身，她的眼力和領悟力，尋常人自然是沒法比的，前一次給自己做棉衣，也是一次就做成，她覺得自己以後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裁縫呢。</p>
衣服很保暖，穿上後渾身都暖洋洋的，趙南看著薑芮圍著自己打量的模樣，忽然伸出手，將她抱住。</p>
“到了部隊我就打報告。”這句話幾天前他說過，今天又說了一遍。</p>
“我知道，我在家等你的消息。”薑芮摟住他的腰，臉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p>
趙南便不再說話，也不將她放開。</p>
薑芮與他樓了一會兒，說：“床上『亂』糟糟的，東西都還沒收好，先讓我整理一下。”</p>
“我來。”趙南說完，又等了等，才鬆手將她按在桌邊，自己快速把床上的『毛』線剪刀等雜物收拾好。</p>
夜已經深了，趙家其他人都已入睡，趙南躺在床上，卻還不覺得困。以往迴家探親，走之前雖也有幾分離別的惆悵，卻從來沒有這種讓他牽腸掛肚的感覺。</p>
不放心她在家，擔心他不在，她一個人處於生疏的環境中會不會不自在，甚至憂心自己家人會不會欺負她，如果可以，他簡直想明天走時就把她帶上。</p>
“怎麽還不睡？明天得早起呢。”薑芮在他懷中開口。</p>
趙南收攏手臂，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懷中的身體綿軟柔滑，他幾乎想用力將人『揉』到自己身體裏去，又怕稍一使勁就弄疼了她。</p>
兩人靠得太近，薑芮幹脆翻了個身，趴在他胸口上，輕聲問道：“在想什麽？”</p>
趙南垂眼看她，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才說:“在家裏別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p>
薑芮大概猜到他的心思，輕聲笑道:“別擔心我啦，咱們家人都很好，爸媽疼我，大哥大嫂也和氣，倒是你，一個人在外要好好保重自己。還有，要乖乖的等我去找你。”</p>
“嗯。”趙南點頭。</p>
“現在可以睡了吧？”薑芮打了個哈欠，要從他身上下來，細腰卻被兩隻大掌牢牢扣住。</p>
“唔？你還有話說？”她抬起頭來，看入趙南幽暗的雙眼中。</p>
“今晚晚些睡……”那兩隻手掌緩緩上下撫動。</p>
第二天，趙南醒來時天還沒亮，他轉頭看著薑芮的睡臉，想要湊過去親一親她，又擔心把人弄醒，隻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了許久，才輕手輕腳爬起來。</p>
張麗雲已經醒了，正在灶房燒火。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舞動，她看著看著就看出了神，直到一聲媽將她喚醒。</p>
她抬起頭，見到趙南正走進來，透過灶房的門，可以看到外頭的天空仍然是深藍『色』的。</p>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之後兩天在路上，可沒有安穩覺睡。”</p>
“睡飽了。”趙南搬了張板凳，坐在她身邊。</p>
張麗雲側頭看著這個兒子，十幾年前他第一次離家，她也是天沒亮就起來，煮雞蛋烙餅，讓他帶著路上吃，而他也像今天這樣，不聲不響坐在自己身邊，一轉眼，稍顯稚嫩的少年，已經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p>
“出門在外，顧好自己，家裏的事不用擔心。寶琴是個好孩子，勤快又懂事，有我看著，不會讓人欺負她的。”</p>
“她年紀小，請媽多費心。”</p>
張麗雲瞪他一眼，“這還要你說？她是我的兒媳『婦』，我不費心誰費心？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擔心我欺負你媳『婦』兒呢，嗯？活了快三十年，頭一迴跟你老娘說客套話，就是為了新進門的媳『婦』兒，在你心裏我就是惡婆婆？”</p>
趙南搞不明白為什麽一句話就惹他-媽發了氣，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隻得搖頭沉默不語。</p>
張麗雲又念了幾句，記起來兒子一會兒就要走了，心頭不是滋味，漸漸消了聲。</p>
“媽，您和爸要保重。”趙南忽然說。</p>
張麗雲撇過頭去，抹了把眼角，才粗聲粗氣道:“還用你說，我和你爸可指望你們幾個伺候到一百歲！”</p>
趙南鄭重點頭，“會的。”</p>
吃過早飯，趙南就走了，沒讓家裏人送。</p>
薑芮站在水庫大壩上，看他提著個行李袋，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才返身迴家。</p>
屋裏隻有李小娥跟趙小波，小孩子覺多，趙小波剛起床，得知二叔已經走了，正悶悶不樂地吃飯。</p>
“嫂子，媽呢？”薑芮看看屋裏，沒見張麗雲。</p>
李小娥指了指房間，小聲說：“每次二弟離家，媽心情都不好，讓她一個人緩一緩。”</p>
等到快中午，張麗雲才從房間出來，看起來已和平時差不多。</p>
她把薑芮喊來，說：“阿南走之前也沒跟親家母說一聲，寶琴，下午你迴趟家吧。”</p>
“好。”薑芮應下，吃過午飯就往杜家走，路上遇見認識的人，問她怎麽獨自一個，她便笑著說趙南已經迴部隊了，又有人問她怎麽沒跟著一起去，她也一一說來。</p>
杜有福和杜寶強都去農場幹活，杜寶珍迴了學校，杜家隻有王桐花與張小華和小山楂。</p>
薑芮進門時，王桐花正在院裏喂兔子，“媽，我迴來了。”</p>
“迴來了？吃過飯沒？”王桐花往她身後看了看，見隻有她一個，又問：“阿南怎麽沒一起來？”</p>
薑芮接過喂兔子的活，“吃過飯了，阿南早上已經出發迴了部隊，因為太早，天還沒亮，就沒來跟您說。”</p>
“這麽早就走了？你們結婚也才沒幾天。”王桐花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前說好可以隨軍，得什麽時候兌現？”</p>
“要他先迴部隊打報告才行，媽，小山楂怎麽樣？感冒好些了嗎？”</p>
王桐花將最後一根草葉喂給兔子，拍拍手上的灰，“好了，這兩天不怎麽哭鬧，現在正在屋裏睡覺，你嫂子陪著她。”</p>
薑芮看了眼屋裏，壓低聲音問:“嫂子和哥這幾天不吵了吧？”</p>
“不吵了，天天累得要死要活，哪還有精力吵。”</p>
王桐花看了這幾天，也差不多看明白了，她兒媳『婦』在那吵，實際上未必是嫌分給她的活多，而是氣不過寶珍不幹活，這兩天寶珍去了學校，沒在眼前，家裏還是那麽多活，卻沒見她吵吵了。</p>
她看著低頭喂兔子的大女兒，心頭百味錯雜。當初寶琴在家，為什麽沒人吵？不過是因她一個人，把大部分的事都給做了。她從來都知道這個女兒乖巧勤快，這麽些年看成習慣，如今她出了門，才知道從前他們嘴上輕飄飄的一句勤快，頭到底包含了多少瑣碎，多少辛苦。</p>
可惜現在晚了，她最勤快的女兒已經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她自己的媳『婦』爭強好勝，又不願吃虧，剩下那個女兒和丈夫和兒子一樣，隻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眼中裝不下別的事，或者說，不想裝下別的事。</p>
趙南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迴到部隊，鄭彬得知他迴來的消息，立刻過來串門，“老趙，你總算迴來了！怎麽樣，跟人家姑娘看對眼沒？”</p>
趙南隨口應付他幾句，椅子都來不及坐下，風風火火又出了門。</p>
“哎，你去哪兒？”鄭彬追出門。</p>
“去政治部找主任。”</p>
“找主任做什麽？”鄭彬又問。</p>
趙南飛快轉過一個拐角，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隻有聲音遙遙傳來，“打隨軍報告。”</p>
鄭彬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老趙！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p>
等趙南從政治部迴來，鄭彬又來了，沒聽到想要的八卦，他心裏癢癢。</p>
“快跟我說說，弟妹是上次那位姑娘嗎？”</p>
“是她。”趙楠跑得有點熱，脫下外套披在椅背上。</p>
鄭彬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好福氣呀，咦，這件『毛』衣從前沒見你穿過，『摸』著還挺軟，新買的？還是伯母給你打的？”</p>
趙南抬頭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愛人織的。”</p>
鄭彬愣了愣，一把掀起自己的外套下擺，揪出裏頭一件『毛』線衫，嚷道:“你瞎顯擺什麽呀你！就你愛人給你織『毛』衣，我愛人就不織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穿的『毛』衣都是你嫂子織的，都穿好幾年了，你見過我顯擺嗎！”</p>
趙南仔細看了看他的『毛』衣，再看看自己的，搖頭說:“你的醜，我的好看。”</p>
“……”鄭彬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下，忽然爆發:“老趙！做人得要臉啊老趙！”</p>
趙南不理他了，他得好好想想，部隊分配給他的屋子該怎麽布置，從前一個人住無所謂，現在不能太隨意了。</p>
他忙著裝飾房子，家裏也不閑。</p>
農場裏的田已經犁平，灌了水，育好種，這兩天早稻開始『插』秧。</p>
幾乎整個大隊的社員都下地了，趙家五個大人，隻需留一個在家做家務即可。往年這個人大多是李小娥，因為前兩年趙小波還小，正需要她照顧，今年又多了薑芮。</p>
與下地『插』秧相比，家務雖然瑣碎，但肯定輕鬆不少，薑芮主動說:“嫂子要照看小波，讓我去吧。”</p>
李小娥確實不太想下地，不但風吹日曬，還要彎一整天腰，晚上迴來背都要斷了，但是她嫌累的事，別人幹著肯定也累，薑芮主動將事情攬下，她卻不能不客氣，於是趕緊說:“小波那麽大，早不用人看著了。還是我去吧。”</p>
薑芮笑著說:“又不是什麽好事，嫂子非要跟我搶，不如咱們兩個一起去，讓媽給我們做飯？”</p>
張麗雲還沒開口，李小娥忙附和道：“這主意好，讓媽做飯，咱們大家都有口福。”</p>
“好什麽好？”張麗雲心裏挺高興，麵上兇巴巴的：“我可不願伺候你們，你們倆人也不用爭了，一人一天輪著來吧，我是一定要去的，別看我年紀大，你們年輕人手生，幹起活來還不一定比我快。”</p>
“媽年紀一點也不大，走出去人家都說我們倆像姐妹呢。”李小娥笑眯眯道。</p>
“胡說八道，”張麗雲笑罵，“我跟你是姐妹，難不成你男人還得喊你一聲姨了？”</p>
李小娥一下紅了臉，家裏其他人都笑起來。</p>
第二天，薑芮先下地。</p>
她沒幹過『插』秧的活，不過這種事難度不大，看別人『插』了幾次也就會了。</p>
就如李小娥所說，『插』秧最累的是腰。往往幹一會兒就要站起身歇一歇。薑芮這具身體一天比一天白皙細嫩，看著柔柔弱弱，身體素質卻早已被靈氣錘煉得堅韌非常，幾乎不能用常人的標準來衡量，也感覺不到累。</p>
張麗雲就在她旁邊那塊地，起初見兒媳『婦』一板一眼的，還挺有趣，看了幾次之後，忽然發現她似乎沒休息過，心裏忍不住直搖頭，覺得媳『婦』乖得有點傻了。</p>
同在大隊裏幹活，是按照天數算工分的。一天下來幹得多是那麽多公分，幹的少也是那麽多公分，有些滑溜的人，就學會偷懶磨洋工。照他們的說法，反正是給公家幹活，不偷懶的才是傻。</p>
張麗雲雖然看不慣那種人，可也不願自己媳『婦』太吃虧，到時候累壞了，身體可是自個兒的，於是小聲對薑芮說：“寶琴，你也歇一歇，去喝口水。”</p>
“媽，我不累。”薑芮偏頭看她，手上沒停，又『插』了幾株秧。</p>
“你這傻孩子。”張麗雲把聲音又壓了壓，“現在不累，晚上有的你哭的，快洗洗手，媽渴了，你去把咱們家的水壺拿來。”</p>
“好。”薑芮這才把手上的秧苗放下，就在田裏洗了洗手，去拿田埂上的茶壺，等張麗雲喝完茶，她又送迴去。</p>
杜家人就在他們對麵那塊田『插』秧，王桐花看到薑芮走上田埂，也停下手上的活喊住她。</p>
“怎麽是你，他們家大兒媳『婦』呢？”</p>
薑芮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臉，“嫂子在家做飯，我們輪著來，明天換她下地。”</p>
王桐花臉『色』這才好了點，她還以為趙家人看杜寶琴乖巧，好欺負，就偏心那個大兒媳『婦』。眼角瞥了瞥周圍，見沒人看過來，她低聲說:“你機靈點，別總搶著幹活。”</p>
“我知道了，媽您放心吧。”薑芮笑了笑。</p>
王鵬花咕噥：“阿南那怎麽還沒來信，你早點跟他去就不用幹活了。”</p>
“應該快了。”趙南走了將近一個月，但薑芮並不著急。</p>
兩人不好休息太久，說了幾句話便分開。</p>
過了幾天，隊裏的大隊長忽然陪著幾個人來趙家，原來是縣裏的同誌，因為趙南申請家屬隨軍，他們是來做審查的，問了好些問題。</p>
又過一陣子，允許隨軍的通知終於下來，恰好春耕結束，薑芮開始著手收拾行囊。</p>
張麗雲特地把趙北叫迴來一趟，讓他背了三十斤糧食，憑著公社開的介紹信，去糧站換全國通用的糧票。</p>
要是沒有糧票，農村人寸步難移，根本不敢離開自己的家鄉。</p>
薑芮跟兩家人道別，又給趙南拍了電報，說明自己哪天會到，便坐上了火車。</p>
出發前，不管是張麗雲還是王桐花，都交代過她許多遍，讓她把錢收好，把糧票收好，又一再囑咐，不要輕易聽信陌生人的話，不能跟陌生人走，火車到站後，一定要等到部隊的人來接才行。總之，倆人都不放心她。</p>
也難怪她們會擔憂，她孤身一名女『性』，長得又漂亮，走到哪兒都顯眼。好在那年頭，人們大都熱情淳樸，有人來搭話，她就客氣的說幾句，來人若問得深了，她隻笑笑不說話，別人便會意，不再打擾。</p>
在火車上顛簸了四十來個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薑芮隨著人流走下車廂，在站台上四下看了看，並未發現熟悉的身影，也沒有感受到趙南的氣息。正想著他是不是來遲了，就聽身後有個聲音遲疑地問:“請問是杜寶琴同誌嗎？”</p>
她轉過身，麵前立著兩位軍人，帶頭那個看年紀三十歲上下，麵貌消瘦，臉上帶著笑，看著挺和氣。</p>
薑芮『露』出個淺笑:“你好，我是杜寶琴，請問您是？”</p>
鄭彬鬆了口氣，說實在的，剛才猛一見老趙這位愛人，他有點不敢認。之前見到照片的時候，他就很驚訝，農村少有那樣白淨漂亮的姑娘，誰知真人更加驚人，難怪老趙嘚瑟成那樣。</p>
“我叫鄭彬，你叫我老鄭就好，我是趙南同誌的戰友，他有點事走不開，托我來接寶琴同誌。”</p>
“那就麻煩您了。”薑芮臉上的笑明顯了些。</p>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等上了車，鄭彬才說了實話。原來趙南並不是有事走不開，而是他現在根本走不動，前一陣執行任務受了傷，現在人在醫院。</p>
“要緊嗎？”薑芮皺起眉頭。</p>
鄭彬忙說:“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傷到了腿，可能之後一兩個月行動不大方便。小杜，老趙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這次任務，部隊已經決定授予他二等功。今天你來，他其實不知道，前幾日你的電報發到部隊裏，我們幾人看到，私下商量過，決定瞞著老趙來接你，一會兒去醫院給他個驚喜，你看怎麽樣？對了，你累不累？不然我先帶你去招待所休息休息？”</p>
薑芮搖搖頭，“不用了，我們直接去看他吧，麻煩您了。”</p>
鄭彬直擺手，“別您啊您的了，你看我都老趙老趙小杜小杜的喊，你也直接喊我老鄭就行了，要不然喊我一聲鄭哥我更高興。”</p>
“鄭哥。”薑芮輕笑。</p>
“哎！”鄭彬歡快應下，心裏卻想，老趙媳『婦』叫了他哥，不就等於老趙叫他哥麽？嘿嘿，這便宜得占。他有點兒等不及要看看，老趙突然看見他媳『婦』兒出現在麵前，那張死人臉上會出現什麽表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