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蕾拉,貝露涅爾緩緩地將劍收進背後的劍鞘。


    這就像在說連戰鬥都不用的態度讓蕾拉的臉色更加險惡,但貝露涅爾毫不在乎地向前踏出腳步。


    「蕾拉,讓我們過去吧」


    「這還真是被看不起了,我看起來有弱到像是被說給我過就讓人過的嗎?」


    不用說也知道,蕾拉並不弱。


    平時因為她身邊的聖女艾爾莉潔太過規格外而沒那麽顯眼,但二十歲就當上首席騎士,還以女性之身拿下這位置,這偉業連貝露涅爾都明白有多厲害。


    蕾拉確實沒辦法像艾爾莉潔一樣,做到一擊便消滅大群魔物,或是治療缺損的身體這種誇張的神技。


    但盡管如此,她實力可是被稱為能與前代聖女艾蕾克西亞匹敵的程度(當然是在不考慮聖女的無敵性的情況下)。


    不可能弱,當然很強。


    然而貝露涅爾仍舊毫無防備地繼續向前踏出腳步。


    「很強,但看起來卻像在變弱」


    「……!」


    蕾拉迅速地拔出劍,抵在貝露涅爾的脖子上。


    劍速快到連在一旁的艾緹娜都完全看不見。


    盡管如此貝露涅爾還是毫不動搖,直直看向蕾拉。


    「……你其實也是明白的吧?明白不能這樣做。明白騎士不該這樣做……不用我說,你自己內心也應該早已得出了答案才對」


    「閉嘴!」


    「就算我閉上嘴巴,你內心的聲音也不會閉嘴的……不是嗎?」


    蕾拉的劍在顫抖。


    和貝露涅爾說的一樣,蕾拉比誰都明白自己的過錯。


    艾爾莉潔隻要有那個意思,隨時都能逃離這種地方。


    但她為什麽不這樣做。


    意外中意現在的生活所以刻意不逃?……當然不可能。


    那個宛如聖女兩字化身的主人會因為這種原因而不逃跑,就算天地倒過來也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蕾拉自己最為清楚。


    ……都是因為蕾拉。


    以為蕾拉被當作人質,所以才安於階下囚的身份。


    而蕾拉明白艾爾莉潔這樣擔心著自己,卻還利用那份好意幫助軟禁她的人。


    這是何等罪孽深重,蕾拉自己比誰都明白。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但就算這樣,這份不安……怎樣都離不開我的腦中!」


    蕾拉腦中閃過的,是曾幾何時與艾爾莉潔的對話。


    她說了。


    命運可以改變。


    這悲傷的命運,她一定會切斷在這個時代。


    有聖女不會成為魔女,不用死就可以結束的方法。


    最後一定,會帶來所有人都能笑著迎接的幸福結局……她曾經這樣說過。


    所以希望自己相信她。


    那時她真的無比歡喜。


    可以不用失去自己驕傲的主人,還能將一直以來的連鎖斬斷。


    ——那麽,要如何改變命運呢?


    艾爾莉潔並沒有說出最關鍵的方法。


    然後這個狡猾的男人,便看準了蕾拉的這份迷茫。


    「喔呀……稍微有些在意所以過來看看,果然還在迷茫嗎。我應該說過了吧,艾爾莉潔對你所說的那種剛好的方法才不存在」


    腳步聲響起,走過來的是一名白發男子。


    盡管是年齡已經超過七字頭的老人,身體卻十分健壯,一點駝背都沒有地靠自己的雙腳走著。


    身高大概170那邊吧。


    充滿皺紋的臉龐有著年輕人沒有的豐富經驗,眼睛就像猛禽一樣銳利。


    畢貝利王國國王——艾斯愛德艾畢貝利13世。


    披著國王象征的藍色披風,有著藍莓般湛藍色眼睛的男人冷淡地注視蕾拉。


    「包含艾爾莉潔大人在內,我至今已經看過四名聖女。所以我才能斷定,沒有這種方法。艾爾莉潔大人估計是想在打倒魔女後結束自己的性命吧。但如果能做到我早在前代就結束這連鎖了……最重要的是,就算一切成功也會失去艾爾莉潔大人,這樣好嗎?」


    「國王……陛下」


    「我可以斷言,沒有這種方法存在。說不會死也隻是為了讓妳安心的溫柔謊言。如果你是真的想守護艾爾莉潔大人的話……就隻能成為背叛者,將她關在這座城堡之中」


    誘導蕾拉思考的這個男人,正是艾斯國王。


    蕾拉會相信他的話也是沒辦法的。


    畢竟言語的重量不同,他身上背負著見識過數代聖女的曆史。


    無論是好是壞,這男人都知道聖女與魔女背後的悲劇。


    不,不隻如此……前代聖女艾蕾克西亞討伐魔女後,想要殺掉她的肯定也是這男人吧。


    那是令人無法原諒的卑劣行為。


    但正是連這種髒事都沾手的他……才比誰都清楚曆史的黑暗。


    在這一點上,蕾拉比起艾爾莉潔沒有根據的話,更覺得他的話有說服力。


    「艾爾莉潔大人說了能改變命運嗎?既然這樣……」


    「沒有這種方法,我剛才也說過了吧,年輕人。還是你也和蕾拉一樣想追尋不會實現的夢?」


    艾爾莉潔那樣說了的話,那就相信她不就好了嗎?


    打斷想要這樣說的貝露涅爾,艾斯冷酷地說道。


    他言語中充滿了實感和確信,有著讓人無法否定的魄力。


    「在我四歲的時候,身為當時聖女的葛琳塞達打倒了魔女,同時也成為了新的魔女。當時還隻是孩子的我,也像你們一樣拚命在想有沒有辦法可以解決」


    艾斯懷念似地開始說起。


    為了世界而軟禁艾爾莉潔的這個男人,過去也曾經年輕過。


    貝露涅爾覺得那臉上,雖然隻有一點,卻給人一種深深的哀愁感。


    「下個聖女莉莉雅是出生在我九歲的時候,她對我來說就像是自己妹妹一樣。我繼承國王之位後,為了不重蹈上個聖女的覆轍,而在她十九歲時告訴了她真實……。沒有想過未來會如何的愚蠢之人,就這樣犯下無法挽迴的過錯。那時候的我沒有多想,隻是遵循熱血青澀的內心,相信自己內心的正義去行動。你們覺得結果如何?……莉莉雅自殺似地與魔物戰鬥,並就這樣慘死在魔物手上。這確實防下了聖女的魔女化……但因為前代魔女葛琳塞達還在,所以狀況沒有任何好轉,隻有黑暗時代被延長了而已。莉莉雅的死隻讓我明白隻要不被聖女打倒,魔女便不會老去一直生存下去。以及真實對聖女來說,隻會是一種毒。」


    這是被魔物殺掉的前前代聖女的故事。


    他也曾努力對抗過命運,但當代的聖女莉莉雅……並沒有那麽堅強。


    無法忍受成為魔女的命運,像是自殺般的被魔物所殺。


    要是魔女會老化的話,那這還不算白白死去,但可惜的是魔女不會變老。


    這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連其他聖女用生命換來的短暫和平都沒有帶來,就單單這樣死去。


    莉莉雅也因此沒有被列在曆代聖女的名字之中。


    實際上,貝露涅爾也是第一次知道前前代聖女的名字。


    「在我48歲的時候……。前代聖女艾蕾克西亞完美地達成聖女的使命。莉莉雅那時的經驗讓我明白魔物可以殺掉聖女……所以那時候我就將艾蕾克西亞關在這城堡內,放出魔物。雖然覺得對不住艾蕾克西亞和狄亞斯,但我堅信這樣就能切斷連鎖」


    「……你這個人……」


    語氣平淡的艾斯,讓貝露涅爾忍不住發出嫌惡的聲音。


    不應該這樣對拚死守護世界,打倒魔女的女性這樣做。


    但艾斯即使受到貝露涅爾藐視的視線,也沒有任何動搖。


    「輕藐我嗎?那也正常。實際上我的行為也以普通的背叛完結。派出去的魔物完全不去襲擊艾蕾克西亞……甚至還化作她的尖兵協助她逃走,並就這樣讓她跑了。連我也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因為在那放逃了魔女,又讓世界陷入魔女的恐慌之中……。老實說,在那時我已經一度放棄。啊啊,已經不行了,都做到這樣還是什麽都沒改變。結果,還是沒辦法維持和平」


    貝露涅爾想大叫說才不是那種問題。


    艾斯覺得自己是因為沒能殺掉艾蕾克西亞而被輕藐,但貝露涅爾才不是為此憤怒。


    他生氣的是背叛艾蕾克西亞的事情,這行為比什麽都還肮髒。


    但艾斯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然後到了這一代……這可能說都不用說了。如同你們所知,曆代中也無人能比擬的聖女艾爾莉潔的時代來臨。……說實話,她的誕生甚至讓人想問至今的聖女究竟是怎麽了。每次聽聞她的功績,就更加深我這想法。聖女與魔女的力量關係,明顯比起曆代奇怪許多。過去的聖女雖然有打倒魔女的力量,但也沒有如此規格外的強大。所以才要避開眾多魔女的手下和魔物,以及大魔,專心考慮如何讓聖女對上魔女……因此就算有聖女,直到打倒魔女為止也都沒有所謂的和平」


    世界變得和平,隻有打倒魔女的聖女忍住不成為魔女的短暫期間。


    並不是說有聖女在就和平了。


    畢竟魔女有著長年培養下來的手下、大魔、魔物在。


    要是正麵戰鬥聖女肯定瞬間就被殺掉了吧。


    因此戰法是單點突破。


    製造眾多犧牲,割舍無數弱者,並在這條眾人用血鋪出的道路上讓聖女與魔女對決。


    做到這種地步,打倒魔女的『奇跡』才總算能實現。


    至今一直是這樣。所以沒有魔女時期盡管如此短暫,卻還是如此珍貴。


    但艾爾莉潔的時代明顯發生了異常。


    光與暗的力量平衡突然反轉。


    本應被騎士嚴重守護的聖女,無需任何一切守護。


    獨自一人驅逐魔物的軍隊,隻要有人受傷就算再嚴重都能治愈,讓幹裂的大地複蘇,使幹涸的河流再生。


    讓被燒光的森林重生,令為日照所苦的大地降雨……在此之上還不放棄任何一人,不舍棄任何一切,拯救雙手能及的所有事物。


    害怕艾爾莉潔的魔女隱藏蹤跡,讓現在的世界充滿光與希望。


    並且這黃金的時代已經持續了七年,這明顯相當異常。


    隻要艾爾莉潔還在,這奇跡的大放送就能一直繼續下去。


    「所以我才在想……必須將這個時代……必須將這個聖女留的更長久一點才行。這肯定是最初也是最後的奇跡了。之後一定不會再有這樣的聖女出現了吧。……你們知道她輕輕鬆鬆再生的森林,本來需要花上幾百年才能複育嗎?你們知道那聖女僅僅三天就從魔物勢力圈取迴的大地,過去有多少國王和聖女想要奪迴,卻在無數的犧牲之後放棄了嗎?就連打倒之前在路廳王國幾十分鍾就打倒的魔物,本來都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士兵的性命才能打倒」


    一邊說,艾斯一邊笑了。


    那是對過去自己無用的努力的嘲笑,也是在諷刺在人生的最後才給予這奇跡的神明。


    「明白了嗎?艾爾莉潔活著的一年,就可以匹敵過去聖女十人的生涯。……讓她去與魔女戰鬥什麽的,想都別想!無論如何,都得都將這治世盡可能的延長!得讓她繼續君臨!這才是我們活在這時代的使命!」


    年老的王,沒有任何迷茫的大聲說道。


    ◇


    「呐,兄長大人,真的要這樣做嗎?」


    在城內因侵入者陷入一片混亂的時候,有人在背後偷偷摸摸地行動。


    那就是和艾斯國王一起來到城堡的他的三個兒子。


    各國國王因為也不能長時間丟著國家不管,所以都迴去了,隻有艾斯留在這城堡負責監視。


    因此這三人留下也是必然的。


    發出不安聲音的是最小的王子馬卡,年齡十四。


    雖然五官還有些幼小,但已經十分端正,稱之為美少年也不過份。


    「嘿嘿,不想做你就不要做啊。那,那麽好的女人,可沒有第二次機會了唷」


    猥瑣地笑著這樣說的,是三人中最年長的烏功王子。


    年齡十九,因為過著奢侈的生活所以越變越肥。


    在有人餓死也不奇怪的世界中體重超過一百公斤,便能說明他有多奢侈了。


    「哼……正因為花兒美麗無垢,才讓人更想目睹其墮落的瞬間。現在警備應該也很薄弱。當然這是大罪……要是暴露的話,就算是王子肯定也不可能沒事……。但是——若能對那潔白的肌膚隨心所欲,就算丟掉性命也值得了!」


    說著亂七八糟事情的是阿米諾王子。(興國:三個王子的名字均a日本知名營養飲料)


    雖然外表英俊,但說的事情卻無比差勁。


    至於他們想做什麽……簡單來說就是趁警備薄弱的現在侵入艾爾莉潔的房間,並趁隙侵犯她。


    不用說,這要是真的做了當然是大罪中的大罪。暴露的話肯定會沒命,就算被拷問被拖到市內遊街示眾也很正常。


    但他們已經沒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艾爾莉潔的美貌聚集了崇拜和信仰,這類憧憬的感情。


    但另外一方麵,有這種情欲的情感也是另一種事實。


    想觸摸那宛如金絲般的秀發,想對那潔白的肌膚為所欲為。


    男人不可能不抱有這種欲望。


    但大多數男人都沒有這種情欲。


    那是因為艾爾莉潔太過遠離俗世,因此很難看作這種對象。


    因此大半人都是崇拜,感謝。


    在這層意義上,他們可以說是沒有把艾爾莉潔當作『女性』來看待的。


    那是與自己等人不同的生物……認為她是某種高位的存在,所以才沒有情欲。


    但換到王子身上,雖然遠不及艾爾莉潔,但在社交界等場合也有不少與美女和美少女見麵的機會。


    透過平民不可能有的飲食培育出來的健康肌膚,用平民不可能有的化妝品打扮的女性……看過這些,所以才有一定程度的耐性。


    因此,他們才能將艾爾莉潔作為『女性』來看待,並且還是至今未曾見過……今後肯定也不會再有機會看見的,難以置信的美少女。


    結果就是被艾爾莉潔的美貌給蒙住雙眼,變得隻看得見自己的情欲。


    縱使是要賠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辭……。


    然而,正因為這樣……同樣被蒙住雙眼的同類,才能輕而易舉地明白王子的行動。


    「——哎呀,這還真令人感興趣呢。請務必也詳細說給我聽」


    聽見這聲音,三王子驚訝地顫抖了一下。


    迴過頭,雖然因為逆光而看不清表情,但眼睛閃耀著妖豔光芒的男人……薩布利門特,就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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