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進來的是莫小笙,她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的正是那天李月恆在港口別墅見過的男人。


    這男人依舊是一身厚重的棉睡衣,帽子口罩捂得嚴嚴實實。


    “李月恆,嗬嗬,你還是當年的樣子。”男人緩緩的脫下口罩,露出了消瘦且異常蒼白的臉。雖然他已經病得脫了相,但從輪廓上還是看得出他是個和莫小笙年齡差不多的英俊小夥。他勉強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啊?”李月恆被他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睛望著莫小笙,希望得到解釋。


    “唉……”男人歎了口氣道:“記不得就記不得吧,也許以後慢慢會記起來,隻是……隻是……”


    “這是我男朋友。”莫小笙指了指輪椅上的男人,對李月恆道:“他叫紀世。”邊說邊仔細端詳李月恆的臉,希望這個名字能讓他想起什麽。


    “紀世?”李月恆搖搖頭,看紀世的意思是和自己認識,但他卻說什麽也想不起眼前這個人,隻好又尷尬的朝紀世點點頭。


    “我帶他來看看姥姥的病。”莫小笙的聲音有些哽咽,李月恆這才發現她的眼圈紅紅的,好像才哭過。


    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病秧子能治病救人?李月恆心裏難免有些疑慮。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又有哪一件不是匪夷所思?事到如今也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他簡單的向媽媽介紹了莫小笙和紀世,莫小笙把輪椅推到姥姥的病床旁邊。


    紀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沉睡中唿吸粗重的姥姥,轉頭低聲問莫小笙道:“老人家還有多長時間?”


    “不到3小時。”莫小笙抬手擦了擦眼睛,看樣子在盡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李月恆。”紀世艱難的在輪椅上挪動身子,側過臉來對李月恆說道:“我不管你記得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總之今後千難萬險,我要你保證,豁出性命也要保護小笙,你能答應我嗎?”


    “千難萬險?”本來一個莫小笙就足夠讓李月恆頭疼,這平白無故的又冒出一個男朋友紀世,說的話不著天不著地,李月恆就更糊塗了。但眼前這人說能給姥姥治病,還有什麽不肯答應人家的?想罷李月恆點點頭道:“你們二位為了我姥姥的事情這麽幫忙,有用得著我李月恆的地方我一定盡力。”


    “不是盡力……”紀世搖頭道:“咱們誰也躲不掉的,哪是盡力這麽簡單?我可以偷懶了,可憐你們卻要拚命。你要答應我保護小笙。”


    “好!”事到如今李月恆也不想跟他沒頭沒腦的糾纏這些他本來就聽不明白的事,索性答道:“隻要你能救了我姥姥,我就算把命搭上,也不讓你女朋友受別人欺負。”


    紀世聽李月恆這麽說,滿意的點了點頭,迴手拉住莫小笙的手道:“小笙,萬事量力而行,不可輕易涉險。有難處找金大同商量,他也不至於置身事外不肯幫忙。”


    莫小笙再也忍耐不住,兩行淚水頃刻留了下來。哽咽道:“我能照顧好自己,不用替我擔心。我隻要你記得,和你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好的選擇。”


    “哈哈。”紀世仰天輕輕一笑,轉過臉來不再看莫小笙。他顫顫巍巍的伸手抓住姥姥的右手,莫小笙卻哭著伏在他的腿上。


    說來也奇怪,沒一會兒工夫,姥姥的唿吸逐漸平緩,再過一會兒老太太居然睜開雙眼翻身坐了起來。


    “姥姥!”這下李月恆可是大喜過望,眼見著一個美術老師外加一個病秧子,居然真的救了他最親的親人,這可比中了彩票都高興。


    哪成想就在姥姥坐起身來的同時,紀世身子一軟,癱倒在輪椅上。


    “啊!”李月恆大驚,連忙伸手相扶,哪成想紀世的身子軟軟的,根本扶不起來。


    李月恆腦袋“嗡”了一聲,心說難不成為了救我姥姥還搭上紀世一條命?急忙伸手指探了探紀世的鼻息,隻覺得紀世鼻下冰涼。這下把李月恆可是嚇壞了,急忙就要喊醫生。莫小笙卻擦擦眼淚,鎮靜的站起身,推著輪椅上的紀世就往外走。


    “哎……你不能走啊!”李月恆連忙拉住莫小笙道:“紀世怎麽了?得找醫生!”


    “姥姥的病已經治好了,紀世不用你來管。”莫小笙迴頭冷冷的說道:“還是昨天那個時間,來學校找我吧。”說罷也不理李月恆,推著紀世出病房走了。


    姥姥的病好了,糾纏十幾年的三級心衰被治愈了,這是醫生都無法相信的奇跡。老太太坐在病床上和媽媽說說笑笑,商量著明天就辦理出院手續。而李月恆的心裏卻如潮水洶湧澎湃,永遠無法平靜。


    紀世死了,李月恆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雖然剛才他沒說出口,但在他探鼻息的時候就知道,紀世死了,一個小夥子為了救我姥姥就這麽死了。眼前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想不通,不管是為了報恩也好,還是要弄明白真相也罷,傍晚都是要去第一中學的,因為莫小笙說還是那個時間,要自己去第一中學找她。自己答應過紀世,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護她。


    出租車離校門還有些距離,李月恆就見校門前熙熙攘攘圍滿了學生。待等李月恆下了車,卻嚇得不輕。


    校門前停一輛銀灰色的不知道幾手的破捷達,一個中年男人拉拉扯扯把一個女孩往車上麵拽。那女孩正是昨晚夢遊的小靜,此時此刻的小靜大聲哭嚎,雙腿打彎身子下墜,死活不肯和那男人上車。幾個同學老師在一旁解勸,拉架的這些人當中有莫小笙。


    場麵雖然有些混亂,但不足以嚇到李月恆。把李月恆嚇到的恰恰是拉小靜的中年男人,這男人……這男人就是昨天映在玻璃上右手提刀左手包袱的怪影!


    耳聽得包括莫小笙在內的人都在勸小靜和爸爸迴家,難道這男人是小靜的爸爸?他為什麽會拿著一把刀在學校的窗戶上穿行?這件事太難理解,李月恆一時間不知所措。


    小靜雖然拚盡了全力,終究抵不過他爸的身強力壯,沒一會兒就被塞到了捷達車上。小靜爸鎖了車門,邊擦汗邊和幾位老師連聲道謝,客氣了幾句之後上車一踩油門,捷達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眼見著別的老師和看熱鬧的學生們都散了,李月恆湊近莫小笙道:“怎麽樣……紀世怎麽樣?”


    “他不在了。”莫小笙咬了咬嘴唇,聲音冰冷低沉。


    “不……不在了?”李月恆雖然在內心深處早就感覺紀世已經死了,但親耳聽莫小笙說出來還是有些震驚:“他……他是為了救我姥姥……”


    “不關你姥姥的事。”莫小笙搖頭道:“他隻能活到今天。”


    李月恆聽說紀世的死不是因為救姥姥,心裏輕鬆了不少。本還想繼續追問,但自從認識這位莫小笙,就沒從她嘴裏問明白過任何事,想想還是別問了,不如來個以退為進,說點兒別的。想罷他對莫小笙說道:“剛才抓小靜上車的男人是她爸?為什麽要抓她?”


    “小靜夢遊。”莫小笙道:“昨天還拿了水果刀,學校知道了以後就通知她家人先把她接迴去,在學校太不安全了。剛才那個是她爸。”


    “嗯……”李月恆沉吟了一下道:“你還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在學校窗戶上看見過的提著匕首的男人嗎?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就是剛才這位小靜的父親。”


    “啊?”莫小笙也是一愣,隨即又陷入了沉思。


    還有莫小笙也弄不明白的事?李月恆心裏莫名其妙的升騰起一絲得意,自從認識莫小笙,自己事事都被蒙在鼓裏,她永遠都是胸有成竹,這次終於難住她了。


    “你說很多事要等救了我姥姥以後跟我說明白。”李月恆不能眼瞅著莫小笙一直這麽想啊想,便又問道:“現在能和我說說了嗎?還有,你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麽事情?”


    “嗯,我本來有事情想不明白,要找人去問。”莫小笙也不想了,轉身直奔停車場,邊走邊對李月恆說道:“你和我一起去,你想知道的事他都會和你講明白。包括小靜和她爸的事,我們也要去問這個人。”


    “好啊!”聽莫小笙這麽一說,李月恆心裏就像打開了兩扇窗,這幾天這麽多事情都搞不明白,實在是憋屈壞了,不知道什麽人這麽神通廣大,能解開如此多的疑問。


    李月恆坐在莫小笙的寶馬上一路向東,兩個人也沒有什麽話說,車足足開了一小時,大山腳下映入眼簾的是高高的紅牆。紅牆之內三座三層別墅磨磚對縫氣派非凡,紅油漆大鐵門四敞大開,大門之外居然還有一座門衛的警亭。


    李月恆心裏不由得暗自讚歎,你看這莫小笙,開寶馬住別墅,她來找的人更神氣,居然擁有三棟別墅。這紅牆圍著三所房子,儼然就是個獨立王國,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莫小笙一腳刹車停在鐵門之外,探頭對警亭裏的保安說道:“通知金老板一聲,就說我找他。”


    “找我們金老板?”保安眼見莫小笙,表情有些尷尬,磕磕巴巴的說道:“我們金老板說了……不是……我們金老板早上出去了。”


    莫小笙一眼就在保安的臉上看出了破綻,不等他再說話,一腳油門,寶馬直衝進大院,“嘎吱”一聲停在中間別墅的門口。


    她也不管隨後追趕進門的保安,下了車便對別墅裏高聲喊道:“金大同你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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