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城一些不知情的百姓是驚慌的，他們不明白為什麽自家男人出去了一趟, 迴來便成了造反。</p>
女人老人們幾乎嚇破了膽子, 哭的身子一個勁地抖也不敢哭出聲來, 拉著自家漢子, 求他們千萬不要這樣做。</p>
“兒啊, 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要砍頭的啊！”</p>
“咱們整個苗城就算是再怎麽大肯定也不能和朝廷抗衡啊, 到時候光是雲州，就能讓我們沒了命……”</p>
“這可怎麽辦, 怎麽辦啊……”</p>
傷了腿的老太太坐在床上，一雙渾濁的老眼中滿是絕望, “你快些逃，別管娘，你快逃啊……”</p>
“娘。”</p>
相貌憨憨的漢子跪在了母親床前, 握住她因為沒有厚被而冰冷幹枯的雙手，眼中滿是堅決，“那些官府根本就不打算給我們活路, 既然早也是死, 晚也是死, 還不如拚了。”</p>
“不, 不……”</p>
老太太還在哭著，雙手顫抖著越發冰涼，“殺頭的，要殺頭的……”</p>
漢子見勸不動, 索『性』也不勸了，他起身，將在鍋中熬著的米湯盛在了碗中端了來，濃鬱的米香彌漫了整個屋子。</p>
“娘，吃飯吧。”</p>
漢子小心吹著碗中的米湯，溫聲道，“就算是死，能在死前吃飽幾日，也值了。”</p>
老太太眼看著他盛了滿滿兩碗，完全不像是曾經那樣，自己餓著肚子，好不容易弄來食物全都給她吃，還騙她說自己已經吃飽了。</p>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老太太眼圈紅的越發厲害，將其中一碗接了過來。</p>
“好，就算是死，我們娘倆也一塊！”</p>
她喝了米湯，食物入了腸道，帶起了身體裏的陣陣暖意，手腳也沒有剛才那麽冰冷了。</p>
這讓老太太心裏好受了一些，不是為這食物，而是因為，這位新主，至少拿他們當做人看，還願意給他們口糧吃。</p>
她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感激，當天晚上一晚上沒有合眼，念了一晚上自己為數不多會的經。</p>
為兒子祈福，保佑他平平安安，為善人祈福，保佑他能夠真的撐住。</p>
第二天，她坐在床上，不舍得看著兒子離開，等到看著他走了，又忍不住痛哭了一場。</p>
生怕，這便是永別。</p>
她一直坐在床上望著外麵的天『色』，盼啊盼啊，盼著自己的孩兒能夠活著迴來。</p>
黃昏的時候，她手中拿著早晨兒子留下的食物，卻半點也吃不下，心中惶然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p>
怎麽還沒迴來，難道，朝廷已經派兵來了？</p>
“娘！！”</p>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漢子滿臉笑容的進了門，他來到床邊，指著自己身上威風的兵服問道，“好看嗎？”</p>
“娘你看，這還有護心片，穿著可暖和了。”</p>
老太太心中一鬆，伸出手去握兒子的手，果然『摸』到一片溫熱，她的孩子還在絮絮叨叨著說著，“今日我們跟著大人練兵了，我因為練得好，是第一批領了衣裳的，其他還要等著坊子裏做出來呢。”</p>
他臉上的笑容從入了門就沒下來過，“娘，我去問了大夫，他一會便來幫您診病，今日我們吃的飯可好了，還有肉呢，下旬時一人分了半個雞蛋，大人說雞蛋可以帶迴去，你看。”</p>
漢子獻寶一般的從懷中掏出了被布裹著的半個雞蛋來，雖然因為天氣寒冷雞蛋有些涼了，但看著老太太吃了，他還是笑的開心極了。</p>
他坐在床邊，握住了母親的手，“娘，好吃嗎？”</p>
老太太品嚐著多少年都沒吃過的雞蛋，笑的眼中帶淚，“好吃，好吃。”</p>
“你們每天都有雞蛋嗎？以後別帶給娘了，你練兵辛苦，要多補補身子。”</p>
“不怕！大人說了，每日表現最突出的人中，會分出五十人來發送獎勵，今日的獎勵是我這身盔甲，明日便是從糧食肉食中自己挑選，我明日會更好地練習，帶了肉食來與娘你吃。”</p>
“好，好，你快些休息吧……”</p>
“娘我先給你燒水去，今日大夫說，天氣寒冷，您要多多泡泡腳才行，我給您的吃的您吃完沒有，再熬一鍋米湯吧。”</p>
漢子今日累了一整天，不停重複著跟著那些大人學習殺人的招數，胳膊都累的發酸，可看著老母親坐在床邊，舒舒服服的用著木桶泡腳的樣子，想到今日自己與另外四十九人一同出列，領了盔甲時，底下人們看過來的羨慕目光，心中就美得不行。</p>
母子兩個喝了米湯，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整個身子都暖和了起來，漢子珍惜的脫下身上都用了實打實暖和料子的盔甲，蓋在了熟睡的母親身上。</p>
他想著，明日迴來的時候，便去買床棉被給娘蓋，雖然價格貴了些，可他手上剛剛得了二兩銀子，倒也不是拿不出來。</p>
漢子躺在了炕上，合上眼睡覺之前，心裏還想著，他明日一定要更加的努力，領了肉食來帶給娘吃。</p>
這一晚，幾乎所有被招入軍中的漢子們都是這樣想的。</p>
若說第一日的訓練，這些做慣了農活，老實巴交的漢子們還沒有多麽投入進來，那麽在知道每天都會選出最優秀的發放獎勵後，第二日，所有人都拚命了起來。</p>
大冬天的，每個人都練習的汗流浹背，但每個人都不肯『露』出頹態來。</p>
他們拚命大喝著，因為怕傷到自己人，是拿著木刀在聯係。</p>
“喝！哈！”</p>
被臨時建造出來的『操』練地點上，候二站的高高的，望向底下已經有了些聲勢的新兵們，滿意的點了頭。</p>
一旁的小兵敲響了大鍾，剛剛還在互相劈砍著練習的新兵們立刻停了下來，重新站迴了自己的位置。</p>
有穿著統一服裝的人推著大鍋過了來，每列隊伍前都站了兩個發放食物的漢子。</p>
經曆了昨天，新兵們都沒有躁動，而是乖乖站著，挨個上前領屬於自己的那份，肉香彌漫在了空氣中，新兵們狼吞虎咽吃著，心中對自己跟隨的新主人感謝到了極點。</p>
今天還是一人半個雞蛋，候二站在上麵，宣布歇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所有人要迴到自己的位置。</p>
等到宣布完，他看著大踏步，臉上帶著雀躍離開這裏的漢子們，笑著看向旁邊的莫大，“還是大人仁慈，還給了他們迴家送雞蛋的時間。”</p>
莫大也笑了，眼中有著對衛明言的崇拜，“大人一向是方方麵麵都周全的。”</p>
雲州掌握著兵馬的人已經死了，現在群龍無首，他們又在城中高高豎起了弓箭，就算等到雲州發兵，這些新兵，也有模有樣了。</p>
新兵的家眷們正在家中魂不守舍的等著家中頂梁柱歸來，雖然得了銀兩，也能夠吃飽了，可隻要一想到，這次他們麵對的是整個朝廷，心中便惶然極了。</p>
病弱的女人正借著陽光在縫製著手中的衣物，隔壁鄰居大娘走了進來，“秋娘，我來給你熬米湯來了，小根子呢？怎麽沒看見他在外麵玩？”</p>
秋娘臉『色』蒼白的擠出一個笑來，“我讓他去嫂嫂那裏了。”</p>
她嫂嫂現在懷有身孕，昨夜剛剛被哥哥送到了娘家照顧著，嫂嫂家裏有三個男丁沒去當兵，若是有什麽，也好有個照應。</p>
秋娘今日便讓丈夫拿了一袋糧，送兒子去了嫂嫂家，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嫂嫂一家和善，一定會帶著她孩子一起逃命。</p>
“你呀，就是太謹慎。”</p>
隔壁大娘歎了口氣，“我聽我兒子說，雲州那位領著兵的大官暴斃了，咱們這距離京城遠，皇帝收到消息也要十天半個月的，等到再派兵過來，咱們也有防備了。”</p>
見秋娘隻是著苦笑，大娘又說了，“你還別不信我，我兒子當初可是去朝廷當過兵的，他說了，若是真打起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p>
秋娘知道，隔壁那個漢子七年前是第一批入了軍隊的，第三年的時候因為斷了一條胳膊被趕了出來，當初隔壁大娘雖然幾乎哭成了個淚人，但想著好歹兒子也保住了一條命，還是打起精神好好的照顧著兒子。</p>
後來那漢子便一直幹著髒活累活，這次一聽說官府招兵，別人都不敢去，他卻是直接找了上去。</p>
雖然因為沒了一條隔壁不能上陣殺敵，但也被安排了送飯的活計，別人都是整日惶惶然害怕他們這剛剛才起來的被朝廷剿滅，那漢子卻絲毫不擔心。</p>
昨日歸了家，他還在跟著母親說著，朝廷的兵吃不飽穿不暖，身上的衣服薄薄的一層，拆開裏麵都是黑的，就連用的刀卷了刃上麵都不給換，當初他就是因為刀卷刃，又吃不飽身上沒力氣，才被砍下了一條胳膊。</p>
後來更是直接被趕了出去，一分錢都沒拿到，若不是軍中的軍醫和他關係好，偷偷幫他簡單處理了一下，他哪裏還有命能迴家。</p>
這斷了一條胳膊的漢子心思活絡，看的也清楚，現在兵力全都去與鄰國打仗去了，留下的隻是一小部分，拚死殺敵都吃不飽，更別提這些被留下來的了。</p>
隔壁大娘丈夫早逝，就這麽一根獨苗苗，自然是他說什麽便信什麽，在別人還驚懼又膽怯的時候，她已經自告奮勇接下了幫助鄰居照顧他剛流產妻子的活。</p>
米湯正熬著，大娘也拿來了衣裳，一邊做著衣裳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與秋娘講話，院子裏突然進來了兩個說說笑笑的漢子，進了門看見她們了，又都笑了。</p>
“看，我就說你娘在我家吧。”</p>
“你們怎麽迴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p>
秋娘幾乎是立刻就問出了口，心神崩到了最頂點。</p>
“沒有，大人給了我們一個時辰時間休憩，我又得了雞蛋，便想著送迴來給你吃。”</p>
漢子看見妻子這副擔憂的模樣，神『色』瞬間軟了下來，將一直揣在懷中暖和著的半個雞蛋逃了出來遞給了妻子。</p>
“快些吃了，等到晚上，我贏了肉食來帶迴家吃。”</p>
“可別說大話。”那斷臂漢子與他從小長大，情同手足，聽了便笑了，“我今日看著，大家都拚了命的去練，尤其是那張竹子，他孩子剛剛出生，為了給媳『婦』補身體，片刻都沒停歇嘞。”</p>
“我不也沒歇著嗎？”</p>
斷臂漢子笑話完弟兄，也小心將自己的半個雞蛋給了母親，“娘，你快吃了這個雞蛋，還熱著呢。”</p>
“娘不要，你累了一天了，比娘辛苦，你吃。”</p>
“大娘，您就吃了吧，我們在軍中吃過了，這每日都有肉食，飯量更是足足的，我一個人就吃了兩大碗，若不是怕吃多了不好練習，我還能吃三碗呢。”</p>
“是啊娘，您別擔心我們，我們吃的好著呢，今日軍中光雞都不知道殺了多少隻了，大人仁善，說是這半個雞蛋任由我們處置，還不是為了讓我們可以帶給家人吃。”</p>
秋娘原本也正在猶豫，怕自己吃了丈夫餓肚子，可見他們兩人都是臉上帶笑，有著昔日從未見過的輕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一口一口將雞蛋吃了。</p>
“喝口水，來……”</p>
漢子小心伺候著，等妻子吃完了，連忙遞了杯水去，“秋娘，你放心養著身子，別省著，我每個月都有糧餉，以後，再也不餓著你了。”</p>
等到看著兩人都吃完了，兩個漢子起身便趕往了軍中。</p>
雖然說是歇息一個時辰，可他還想著擠進那五十人之中，當然要騰出一切時間來練習了，斷臂的漢子也趕著迴去，他們也是有獎勵製度的，他也想要晚間帶了吃的給母親。</p>
兩人趕到的時候，場上已經有了不少人正在練習，看那額頭的汗水，應該與他們一樣，都是急匆匆往家中送了雞蛋便趕了過來。</p>
大家都這麽努力，秋娘相公心中頓時有了壓迫，他也不歇著，連忙入了隊伍，認認真真的繼續練習。</p>
“喝！！”</p>
“哈！！”</p>
青壯年雄厚的聲音傳到了上麵，候二與莫大一人捧著一個碗吃著，他們是衛明言的親信，有特殊待遇，一人一個大雞腿。</p>
身上穿著厚實暖和的衣服，吃著最好的食物，走出了都要被叫一聲大人，該是高興的，可吃著美味的雞腿，莫大心中卻裝著滿滿的心事。</p>
“候二，你說那些逃掉的官兵們，真的知道孩子們的下落嗎？”</p>
他們剛剛掌權，那些為虎作倀的官兵們便紛紛逃離了，寥寥幾個還顧著家裏的，也根本不是當初的那一批。</p>
現在派出去捉拿，可這城是今日清晨才閉上的，誰也拿不準那些官兵跑了沒。</p>
他們自己倒是吃得好穿的好，可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兒也許還餓著肚子，這心又怎麽高興的起來。</p>
候二咬了一口雞腿肉，神情堅毅，“大人說會找到孩子們，就一定會找到的。”</p>
“我相信大人。”</p>
兩人不再討論這個話題，正在商議著上午哪一個表現最好，獎勵該給誰時，一個跟在衛明言身邊的弟兄匆匆跑了上來，</p>
“二哥，三哥，那些逃走的官兵都抓到了，剛剛押送到了官府，大人審出了孩子們的去向，讓我叫你們迴去呢。”</p>
***</p>
莫大候二匆匆趕過去的時候，衛明言已經讓人去捉拿被供出來的人牙子了。</p>
“大人！”</p>
候二激動地眼眶發紅，“真的找到了嗎！”</p>
衛明言看向了跪在地上，嚇得渾身都在發抖的昔日官兵，“把剛才招供的話，再說一遍。”</p>
“是，是！”</p>
官兵拚命地在磕著頭，戰戰兢兢的道，“小人當初接到命令，去三巨村帶人，有個村民家裏沒了親人，不肯跟著上戰場，逃去了山中。”</p>
“後來其他人先行被帶走，我們幾個便去捉拿他，結果他下了山，突然當著村中人的麵喊山上藏著寶物，有好多金子，讓我們拿了金子放了他。”</p>
“本來我們沒當真，可他身上真的搜出了金子，帶迴去後大人派人去搜查，找了一整晚也沒找到，第二日，他便派我們借著發銀子的名義，去將村中人都叫在一起，挨個的『逼』問金子下落。”</p>
莫大雙拳緊緊握在一起，雙目赤紅的看向了地上跪著的人，“你們怎麽『逼』問的！”</p>
“我們，我們……”那個人眼神懼怕的閃爍幾下，“我們在剛將人聚在一起後，便問清楚了哪幾個人是一戶人家，若是有人不肯說，便當著那家老人的麵殺了小輩……”</p>
“大人，大人，我們也是被『逼』的啊！若是我們不跟著做，也是要死的啊……”</p>
當著老人的麵，殺了小輩……</p>
那與剜了她們的心又有何區別。</p>
莫大痛苦閉上了眼，想到了家中的老母親，她呢，她也是眼睜睜看著，痛苦的看著自己的晚輩被殺嗎？那，他的女兒呢……</p>
“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p>
他赤紅著眼，聲音幾近嘶吼的抽刀撲了上去，曾經的官兵嚇得連滾帶爬的躲避，一邊躲著，一邊又拚命磕頭，“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p>
“大哥！”</p>
候二攔住了他，他眼中也全是淚，卻比莫大要冷靜一些，他冷冷看向地上癱軟的人，仿若在看一個死人一般。</p>
“孩子們呢？你們把孩子都帶到哪裏去了。”</p>
“孩子，孩子還活著，都活著……”</p>
官兵像是找到了一個活命機會，滿臉鼻涕眼淚的連聲說著，“當時大人要我們全部殺了滅口，師爺跟了來，說與其殺了這些孩子，還不如將他們發賣，賺來的銀兩弟兄們平分。”</p>
“後來，後來我們就聯係了人牙子，以前那些長相好的少年，都是賣與她的……”</p>
“大人，大人求求你別殺我，這都是大人……不！！這都是那個狗官的主意啊，是他想要金子，結果殺了全村的人也沒有問出下落來，最後還讓我們偽造成了劫匪入村，將全村財物都拿走，之後我們在山上找了足足幾天幾夜也沒找到金子，那狗官氣憤之下，還命令我們不管收屍啊……”</p>
“這都是，都是他的錯……”</p>
衛明言抬眼，看向了公堂掛著的匾額。</p>
——公正廉明</p>
“問完了，他交給你們，快點處理，別弄髒了地方。”</p>
聽到堂上大人的話，候二紅著眼，恭敬的應下，“是。”</p>
他直接一個手提，將地上頭都磕青紫了的人拎了起來。</p>
絲毫不管他的慘嚎，抓著他拖在地上，往外走去。</p>
外麵，收到了消息的弟兄們都靜靜的等著。</p>
看見那人了，仇恨的目光瞬間落在了他身上。</p>
“啊——”</p>
“饒命啊——”</p>
“大人，大人……”</p>
前來給衛明言送茶水的少年有些擔憂的看向了外麵，“大人，沒關係嗎？”</p>
“壓抑太久了，他們也需要發泄發泄。”</p>
男人慢條斯理的端起了茶水抿著，微微抬眼看向了這個被自己從牢裏救下的少年，“你妹妹怎麽樣了？”</p>
想到妹妹，少年眼中痛意一劃而過，“她從昨日殺了那兩個辱她的衙役之後，就一直悶在屋中不肯出來。”</p>
“你替我問問她，願不願意為我做事，若是願意，我便教她武藝，但要遠走他鄉為我做事，若是不願意，你尋個人家，我來出嫁妝，好好的將人嫁出去。”</p>
少年先是不可置信，接著連忙跪在地上，滿臉的感激，“謝大人！大人救命之恩，子羽永生不忘！必定會當牛做馬，報答大人！”</p>
他們家死的死，逃的逃，諾大的一個家，現在也隻剩下了他與妹妹。</p>
當初他千挑萬選，選了苗城這樣一個地方，本以為從此日子雖然會過的清苦，但至少命保住了。</p>
沒想到，這裏官府橫行無道，衙役更是仗勢欺人，闖入家中強行辱了他妹妹，還擄走幾人共同享樂，他誓死抵抗想要護住妹妹，卻被隨意造了罪名，送進了大牢。</p>
若不是被眼前人救了出來，還給了他們兄妹報仇的機會，他可憐的妹妹，哪裏還能活到今天。</p>
“用不著你當牛做馬，你是個有本事的，好好研讀兵書，助我成就大業就可。”</p>
衛明言聽著外麵的慘嚎聲漸漸淡了，這才叫被叫了來，一直戰戰兢兢聽著的人牙子進來。</p>
那人牙子見證了剛才官兵的慘狀，早就嚇得『尿』了褲子，被人嫌棄的拖上來後，第一時間就是磕頭求饒。</p>
“大人，大人我什麽都沒做啊大人，求求你放了我，大人……”</p>
“我問你。”</p>
衛明言對她的求饒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七年前，三巨村的那些孩子，都被你賣到哪裏了！”</p>
“三巨村……”</p>
人牙子賣的人多了，又過去了七年，哪裏還能想的起來。</p>
“我，我不記得了大人……”</p>
“大人，求你放過我……”</p>
“不記得了？”</p>
衛明言敲了敲桌子，對著一邊恭敬站著的下屬揮手，“她沒什麽用了，帶出去殺了。”</p>
“是！”</p>
“不要！！！”</p>
人牙子整個人幾乎都要嚇破了膽子，她拚命在腦海中搜尋著，想活命的念頭終於將七年前的事情記了起來。</p>
“大人！！我記得我記得！！”</p>
“三巨村的孩子是被官府交給我的，但又說是偷偷發賣，我記得，我都記得大人！！”</p>
見她說了，衛明言問，“孩子被你賣到哪裏去了。”</p>
她拚命磕著頭，“這麽長時間了，我是真的不記得啊大人……”</p>
“行了，拖出去砍了。”</p>
“不！不！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p>
人牙子驚懼的睜大眼，『尿』『騷』味在她身下『露』了出來，她尖利著嗓子，聲音幾乎破音，“大人我想起來了！”</p>
“當初我賣出那些孩子的時候，金師爺來找過我，記下了名字和去向！我不記得，但是金師爺肯定記得啊大人！”</p>
“大人，求求你，我也是被官府『逼』得啊，他們是官府，他們讓我幹什麽，我就得幹什麽啊！求你別殺我……”</p>
“官府『逼』得？”</p>
堂上的那位大人臉上『露』出了嘲諷來，“你作為一個人牙子，隻要別人肯給你孩子，無論貨源，無論去處，都肯收下，據我所知，曾經有人孩子被拐賣，賣給了你，父母找上門來，你不僅不還孩子，還將人毒打一頓，他們報了官，你收買官府，絲毫大礙沒有，卻記恨上了那對父母，將他們好生生的兒子打死，丟在了家門口。”</p>
“這些，也是官府『逼』得？”</p>
看著地上眼中『露』出絕望還想為自己辯解的人牙子，衛明言重重拍下驚堂木。</p>
“你說官府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現在本官就是官府。”</p>
“拖下去，暫時關押，明日午時，當著整個苗城百姓的麵處斬。”</p>
“大人！！大人不要啊大人，求求你……”</p>
看著人牙子被拖走了，衛明言問身旁的少年，“你可知道為何明日才處斬。”</p>
少年恭敬的答道，“那人牙子仗著與官府有來往，在城中買賣孩子橫行無忌，最可惡的是若有什麽達官貴人看中了好人家的女兒，她還要『逼』上門去強買強賣，擄了訂下婚約的姑娘送給老頭玩弄。”</p>
“城中百姓恨她入骨，大人當著百姓的麵處斬了她，百姓自然感激大人。”</p>
衛明言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吧，去會會那位金師爺。”</p>
金師爺是當時官府被攻破，唯一一個沒有四散著逃命，而是安靜坐在書房，配合被帶走的。</p>
他單獨關在一間牢房，從進去之後便不吃不喝，一直坐在牆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p>
等到牢門打開，看到穿著一身白衣的英氣男人時，他睜開了眼，淡聲道，“那些孩子的去向都被記錄在紙上，你去書房，打開中庸，第十三頁便是。”</p>
衛明言『露』出個笑來，也不怎麽意外，“你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麽。”</p>
“當初征兵，是我分配的人押送，三巨村全村壯年都被帶走，印象深刻啊。”</p>
金師爺『露』出一絲苦笑來，望向男人身後，正用著通紅眼睛看向自己的莫大，“金某自小過目不忘，記下一些人的長相，很容易。”</p>
“你有這樣的才華，卻做了狗官走狗，跟他一起殘害百姓！”</p>
莫大望向他的眼中充滿了恨意，恨不得立刻撲上去生食其肉才好。</p>
“是啊，我有這樣的才華，沒有為國為民，卻殘害起了百姓……”</p>
金師爺喃喃的學著，慢慢笑了，笑著笑著，淚水便順著蒼老的臉頰落了下來。</p>
“可我跟在貪官身邊，卻能讓他放過許多百姓啊。”</p>
“我知道你們怎麽說我的，說我沒有良心，苗城生我養我，我卻要去給貪官出謀劃策，幫他殘害自己的同鄉。”</p>
“可上了船，又豈能輕易下去。”</p>
“大人……”金師爺紅著眼，笑著看向了衛明言，“您是一位好官，若是我當初上任，遇見的是您該有多好。”</p>
他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錠金子，望向它的眼神中，滿是憎惡，“就是為了這些東西，貪官害人，民不聊生……”</p>
“皇帝昏庸，外戚掌權，國家動『蕩』，內憂外患……”</p>
“大人……”</p>
金師爺滿眼含淚，緩緩抬頭望向了衛明言，“雲州距離苗城最近，您可先拿下雲州，衛城是趙將軍把守，他一向不滿皇帝，隻是強行隱忍，您可暗中通信，隻要救出趙將軍在京中被扣下的親眷，他定會幫您。”</p>
“貪官在位所貪財物，全部都在他書房後麵的密室中，三巨村後山有一懸崖，人吊下去十三尺，會有一個山洞，裏麵藏了雲州的三萬兩黃金。”</p>
“大人記住，民心所向者，得天下。”</p>
他說完，揚脖，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吞下了手中的金子。</p>
“誒！！你……”</p>
莫大整個人都已經愣了。</p>
他匆忙要上前去救，可金師爺已經將那塊金子吞入了腹中，再也沒救了。</p>
“大人……求您告訴我母親……”</p>
他白著臉，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孩兒不是壞人，求她，原諒……”</p>
吞金自盡，根本救不迴來，而是會痛苦的死去。</p>
金師爺有很多種方法痛快死去，可他選擇了最痛苦的這一種，又何嚐不是想要贖罪。</p>
“大人，他這個，他……”</p>
莫大整個人都恍惚了，金師爺，不是一個助紂為虐的混球嗎？</p>
“他不想再活在世上。”衛明言蹲下身，掏出短刀，在老人感激的笑容中，『插』入了他的胸膛。</p>
“我會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p>
金師爺笑著笑著，落下了淚來，輕聲說，“謝謝……”</p>
他慢慢閉上了眼。</p>
終於，可以安寧的入睡了啊。</p>
沒有愧疚，沒有絕望，沒有看著百姓憎惡的眼光時的痛苦。</p>
真好。</p>
***</p>
十幾天後</p>
雲州百姓正在如往常一樣勞作著，突然見到平時耀武揚威的官兵們神情慌『亂』的路過自己，都有些好奇懼怕的看了過去。</p>
“聽說了嗎！好像是造反的苗城打過來了。”</p>
“苗城不是剛剛造反還沒一個月嗎？”</p>
“是啊，這也太快了。”</p>
百姓們倒沒有像是敵國來犯一樣四散逃命，在他們心目中，苗城肯定是打不贏的。</p>
說不定連城門都進不去。</p>
唯一擔心的，可能就是官府會不會趁這個機會再次要好處了。</p>
街上人們的想法漸漸隨著外麵的消息開始慌『亂』起來。</p>
苗城訓練了十幾天的兵力是不怎麽專業，但他們不知道從哪來弄來了弓箭。</p>
雲州弓箭根本沒有多少，都被上麵的上官層層吞下，哪裏還剩下什麽弓箭。</p>
雲州城破時，到處都是一片慌『亂』。</p>
人們有的緊閉房門不敢出來，有的則是躲在了地窖裏。</p>
大街上，望過去居然空無一人。</p>
苗城的兵入城，首先就是闖入了最大的『妓』院。</p>
裏麵，眼角底下有個痣的十幾歲姑娘害怕的抱緊了懷中的小女孩。</p>
“別怕，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p>
她抬眼，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絕望，隻是不停地哭著，“別怕，別怕……丫兒姐姐一定會保護你的……”</p>
作者有話要說： 前十位小天使發紅包，大家晚安</p>
女人老人們幾乎嚇破了膽子, 哭的身子一個勁地抖也不敢哭出聲來, 拉著自家漢子, 求他們千萬不要這樣做。</p>
“兒啊, 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要砍頭的啊！”</p>
“咱們整個苗城就算是再怎麽大肯定也不能和朝廷抗衡啊, 到時候光是雲州，就能讓我們沒了命……”</p>
“這可怎麽辦, 怎麽辦啊……”</p>
傷了腿的老太太坐在床上，一雙渾濁的老眼中滿是絕望, “你快些逃，別管娘，你快逃啊……”</p>
“娘。”</p>
相貌憨憨的漢子跪在了母親床前, 握住她因為沒有厚被而冰冷幹枯的雙手，眼中滿是堅決，“那些官府根本就不打算給我們活路, 既然早也是死, 晚也是死, 還不如拚了。”</p>
“不, 不……”</p>
老太太還在哭著，雙手顫抖著越發冰涼，“殺頭的，要殺頭的……”</p>
漢子見勸不動, 索『性』也不勸了，他起身，將在鍋中熬著的米湯盛在了碗中端了來，濃鬱的米香彌漫了整個屋子。</p>
“娘，吃飯吧。”</p>
漢子小心吹著碗中的米湯，溫聲道，“就算是死，能在死前吃飽幾日，也值了。”</p>
老太太眼看著他盛了滿滿兩碗，完全不像是曾經那樣，自己餓著肚子，好不容易弄來食物全都給她吃，還騙她說自己已經吃飽了。</p>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老太太眼圈紅的越發厲害，將其中一碗接了過來。</p>
“好，就算是死，我們娘倆也一塊！”</p>
她喝了米湯，食物入了腸道，帶起了身體裏的陣陣暖意，手腳也沒有剛才那麽冰冷了。</p>
這讓老太太心裏好受了一些，不是為這食物，而是因為，這位新主，至少拿他們當做人看，還願意給他們口糧吃。</p>
她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感激，當天晚上一晚上沒有合眼，念了一晚上自己為數不多會的經。</p>
為兒子祈福，保佑他平平安安，為善人祈福，保佑他能夠真的撐住。</p>
第二天，她坐在床上，不舍得看著兒子離開，等到看著他走了，又忍不住痛哭了一場。</p>
生怕，這便是永別。</p>
她一直坐在床上望著外麵的天『色』，盼啊盼啊，盼著自己的孩兒能夠活著迴來。</p>
黃昏的時候，她手中拿著早晨兒子留下的食物，卻半點也吃不下，心中惶然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p>
怎麽還沒迴來，難道，朝廷已經派兵來了？</p>
“娘！！”</p>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漢子滿臉笑容的進了門，他來到床邊，指著自己身上威風的兵服問道，“好看嗎？”</p>
“娘你看，這還有護心片，穿著可暖和了。”</p>
老太太心中一鬆，伸出手去握兒子的手，果然『摸』到一片溫熱，她的孩子還在絮絮叨叨著說著，“今日我們跟著大人練兵了，我因為練得好，是第一批領了衣裳的，其他還要等著坊子裏做出來呢。”</p>
他臉上的笑容從入了門就沒下來過，“娘，我去問了大夫，他一會便來幫您診病，今日我們吃的飯可好了，還有肉呢，下旬時一人分了半個雞蛋，大人說雞蛋可以帶迴去，你看。”</p>
漢子獻寶一般的從懷中掏出了被布裹著的半個雞蛋來，雖然因為天氣寒冷雞蛋有些涼了，但看著老太太吃了，他還是笑的開心極了。</p>
他坐在床邊，握住了母親的手，“娘，好吃嗎？”</p>
老太太品嚐著多少年都沒吃過的雞蛋，笑的眼中帶淚，“好吃，好吃。”</p>
“你們每天都有雞蛋嗎？以後別帶給娘了，你練兵辛苦，要多補補身子。”</p>
“不怕！大人說了，每日表現最突出的人中，會分出五十人來發送獎勵，今日的獎勵是我這身盔甲，明日便是從糧食肉食中自己挑選，我明日會更好地練習，帶了肉食來與娘你吃。”</p>
“好，好，你快些休息吧……”</p>
“娘我先給你燒水去，今日大夫說，天氣寒冷，您要多多泡泡腳才行，我給您的吃的您吃完沒有，再熬一鍋米湯吧。”</p>
漢子今日累了一整天，不停重複著跟著那些大人學習殺人的招數，胳膊都累的發酸，可看著老母親坐在床邊，舒舒服服的用著木桶泡腳的樣子，想到今日自己與另外四十九人一同出列，領了盔甲時，底下人們看過來的羨慕目光，心中就美得不行。</p>
母子兩個喝了米湯，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整個身子都暖和了起來，漢子珍惜的脫下身上都用了實打實暖和料子的盔甲，蓋在了熟睡的母親身上。</p>
他想著，明日迴來的時候，便去買床棉被給娘蓋，雖然價格貴了些，可他手上剛剛得了二兩銀子，倒也不是拿不出來。</p>
漢子躺在了炕上，合上眼睡覺之前，心裏還想著，他明日一定要更加的努力，領了肉食來帶給娘吃。</p>
這一晚，幾乎所有被招入軍中的漢子們都是這樣想的。</p>
若說第一日的訓練，這些做慣了農活，老實巴交的漢子們還沒有多麽投入進來，那麽在知道每天都會選出最優秀的發放獎勵後，第二日，所有人都拚命了起來。</p>
大冬天的，每個人都練習的汗流浹背，但每個人都不肯『露』出頹態來。</p>
他們拚命大喝著，因為怕傷到自己人，是拿著木刀在聯係。</p>
“喝！哈！”</p>
被臨時建造出來的『操』練地點上，候二站的高高的，望向底下已經有了些聲勢的新兵們，滿意的點了頭。</p>
一旁的小兵敲響了大鍾，剛剛還在互相劈砍著練習的新兵們立刻停了下來，重新站迴了自己的位置。</p>
有穿著統一服裝的人推著大鍋過了來，每列隊伍前都站了兩個發放食物的漢子。</p>
經曆了昨天，新兵們都沒有躁動，而是乖乖站著，挨個上前領屬於自己的那份，肉香彌漫在了空氣中，新兵們狼吞虎咽吃著，心中對自己跟隨的新主人感謝到了極點。</p>
今天還是一人半個雞蛋，候二站在上麵，宣布歇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所有人要迴到自己的位置。</p>
等到宣布完，他看著大踏步，臉上帶著雀躍離開這裏的漢子們，笑著看向旁邊的莫大，“還是大人仁慈，還給了他們迴家送雞蛋的時間。”</p>
莫大也笑了，眼中有著對衛明言的崇拜，“大人一向是方方麵麵都周全的。”</p>
雲州掌握著兵馬的人已經死了，現在群龍無首，他們又在城中高高豎起了弓箭，就算等到雲州發兵，這些新兵，也有模有樣了。</p>
新兵的家眷們正在家中魂不守舍的等著家中頂梁柱歸來，雖然得了銀兩，也能夠吃飽了，可隻要一想到，這次他們麵對的是整個朝廷，心中便惶然極了。</p>
病弱的女人正借著陽光在縫製著手中的衣物，隔壁鄰居大娘走了進來，“秋娘，我來給你熬米湯來了，小根子呢？怎麽沒看見他在外麵玩？”</p>
秋娘臉『色』蒼白的擠出一個笑來，“我讓他去嫂嫂那裏了。”</p>
她嫂嫂現在懷有身孕，昨夜剛剛被哥哥送到了娘家照顧著，嫂嫂家裏有三個男丁沒去當兵，若是有什麽，也好有個照應。</p>
秋娘今日便讓丈夫拿了一袋糧，送兒子去了嫂嫂家，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嫂嫂一家和善，一定會帶著她孩子一起逃命。</p>
“你呀，就是太謹慎。”</p>
隔壁大娘歎了口氣，“我聽我兒子說，雲州那位領著兵的大官暴斃了，咱們這距離京城遠，皇帝收到消息也要十天半個月的，等到再派兵過來，咱們也有防備了。”</p>
見秋娘隻是著苦笑，大娘又說了，“你還別不信我，我兒子當初可是去朝廷當過兵的，他說了，若是真打起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p>
秋娘知道，隔壁那個漢子七年前是第一批入了軍隊的，第三年的時候因為斷了一條胳膊被趕了出來，當初隔壁大娘雖然幾乎哭成了個淚人，但想著好歹兒子也保住了一條命，還是打起精神好好的照顧著兒子。</p>
後來那漢子便一直幹著髒活累活，這次一聽說官府招兵，別人都不敢去，他卻是直接找了上去。</p>
雖然因為沒了一條隔壁不能上陣殺敵，但也被安排了送飯的活計，別人都是整日惶惶然害怕他們這剛剛才起來的被朝廷剿滅，那漢子卻絲毫不擔心。</p>
昨日歸了家，他還在跟著母親說著，朝廷的兵吃不飽穿不暖，身上的衣服薄薄的一層，拆開裏麵都是黑的，就連用的刀卷了刃上麵都不給換，當初他就是因為刀卷刃，又吃不飽身上沒力氣，才被砍下了一條胳膊。</p>
後來更是直接被趕了出去，一分錢都沒拿到，若不是軍中的軍醫和他關係好，偷偷幫他簡單處理了一下，他哪裏還有命能迴家。</p>
這斷了一條胳膊的漢子心思活絡，看的也清楚，現在兵力全都去與鄰國打仗去了，留下的隻是一小部分，拚死殺敵都吃不飽，更別提這些被留下來的了。</p>
隔壁大娘丈夫早逝，就這麽一根獨苗苗，自然是他說什麽便信什麽，在別人還驚懼又膽怯的時候，她已經自告奮勇接下了幫助鄰居照顧他剛流產妻子的活。</p>
米湯正熬著，大娘也拿來了衣裳，一邊做著衣裳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與秋娘講話，院子裏突然進來了兩個說說笑笑的漢子，進了門看見她們了，又都笑了。</p>
“看，我就說你娘在我家吧。”</p>
“你們怎麽迴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p>
秋娘幾乎是立刻就問出了口，心神崩到了最頂點。</p>
“沒有，大人給了我們一個時辰時間休憩，我又得了雞蛋，便想著送迴來給你吃。”</p>
漢子看見妻子這副擔憂的模樣，神『色』瞬間軟了下來，將一直揣在懷中暖和著的半個雞蛋逃了出來遞給了妻子。</p>
“快些吃了，等到晚上，我贏了肉食來帶迴家吃。”</p>
“可別說大話。”那斷臂漢子與他從小長大，情同手足，聽了便笑了，“我今日看著，大家都拚了命的去練，尤其是那張竹子，他孩子剛剛出生，為了給媳『婦』補身體，片刻都沒停歇嘞。”</p>
“我不也沒歇著嗎？”</p>
斷臂漢子笑話完弟兄，也小心將自己的半個雞蛋給了母親，“娘，你快吃了這個雞蛋，還熱著呢。”</p>
“娘不要，你累了一天了，比娘辛苦，你吃。”</p>
“大娘，您就吃了吧，我們在軍中吃過了，這每日都有肉食，飯量更是足足的，我一個人就吃了兩大碗，若不是怕吃多了不好練習，我還能吃三碗呢。”</p>
“是啊娘，您別擔心我們，我們吃的好著呢，今日軍中光雞都不知道殺了多少隻了，大人仁善，說是這半個雞蛋任由我們處置，還不是為了讓我們可以帶給家人吃。”</p>
秋娘原本也正在猶豫，怕自己吃了丈夫餓肚子，可見他們兩人都是臉上帶笑，有著昔日從未見過的輕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一口一口將雞蛋吃了。</p>
“喝口水，來……”</p>
漢子小心伺候著，等妻子吃完了，連忙遞了杯水去，“秋娘，你放心養著身子，別省著，我每個月都有糧餉，以後，再也不餓著你了。”</p>
等到看著兩人都吃完了，兩個漢子起身便趕往了軍中。</p>
雖然說是歇息一個時辰，可他還想著擠進那五十人之中，當然要騰出一切時間來練習了，斷臂的漢子也趕著迴去，他們也是有獎勵製度的，他也想要晚間帶了吃的給母親。</p>
兩人趕到的時候，場上已經有了不少人正在練習，看那額頭的汗水，應該與他們一樣，都是急匆匆往家中送了雞蛋便趕了過來。</p>
大家都這麽努力，秋娘相公心中頓時有了壓迫，他也不歇著，連忙入了隊伍，認認真真的繼續練習。</p>
“喝！！”</p>
“哈！！”</p>
青壯年雄厚的聲音傳到了上麵，候二與莫大一人捧著一個碗吃著，他們是衛明言的親信，有特殊待遇，一人一個大雞腿。</p>
身上穿著厚實暖和的衣服，吃著最好的食物，走出了都要被叫一聲大人，該是高興的，可吃著美味的雞腿，莫大心中卻裝著滿滿的心事。</p>
“候二，你說那些逃掉的官兵們，真的知道孩子們的下落嗎？”</p>
他們剛剛掌權，那些為虎作倀的官兵們便紛紛逃離了，寥寥幾個還顧著家裏的，也根本不是當初的那一批。</p>
現在派出去捉拿，可這城是今日清晨才閉上的，誰也拿不準那些官兵跑了沒。</p>
他們自己倒是吃得好穿的好，可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兒也許還餓著肚子，這心又怎麽高興的起來。</p>
候二咬了一口雞腿肉，神情堅毅，“大人說會找到孩子們，就一定會找到的。”</p>
“我相信大人。”</p>
兩人不再討論這個話題，正在商議著上午哪一個表現最好，獎勵該給誰時，一個跟在衛明言身邊的弟兄匆匆跑了上來，</p>
“二哥，三哥，那些逃走的官兵都抓到了，剛剛押送到了官府，大人審出了孩子們的去向，讓我叫你們迴去呢。”</p>
***</p>
莫大候二匆匆趕過去的時候，衛明言已經讓人去捉拿被供出來的人牙子了。</p>
“大人！”</p>
候二激動地眼眶發紅，“真的找到了嗎！”</p>
衛明言看向了跪在地上，嚇得渾身都在發抖的昔日官兵，“把剛才招供的話，再說一遍。”</p>
“是，是！”</p>
官兵拚命地在磕著頭，戰戰兢兢的道，“小人當初接到命令，去三巨村帶人，有個村民家裏沒了親人，不肯跟著上戰場，逃去了山中。”</p>
“後來其他人先行被帶走，我們幾個便去捉拿他，結果他下了山，突然當著村中人的麵喊山上藏著寶物，有好多金子，讓我們拿了金子放了他。”</p>
“本來我們沒當真，可他身上真的搜出了金子，帶迴去後大人派人去搜查，找了一整晚也沒找到，第二日，他便派我們借著發銀子的名義，去將村中人都叫在一起，挨個的『逼』問金子下落。”</p>
莫大雙拳緊緊握在一起，雙目赤紅的看向了地上跪著的人，“你們怎麽『逼』問的！”</p>
“我們，我們……”那個人眼神懼怕的閃爍幾下，“我們在剛將人聚在一起後，便問清楚了哪幾個人是一戶人家，若是有人不肯說，便當著那家老人的麵殺了小輩……”</p>
“大人，大人，我們也是被『逼』的啊！若是我們不跟著做，也是要死的啊……”</p>
當著老人的麵，殺了小輩……</p>
那與剜了她們的心又有何區別。</p>
莫大痛苦閉上了眼，想到了家中的老母親，她呢，她也是眼睜睜看著，痛苦的看著自己的晚輩被殺嗎？那，他的女兒呢……</p>
“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p>
他赤紅著眼，聲音幾近嘶吼的抽刀撲了上去，曾經的官兵嚇得連滾帶爬的躲避，一邊躲著，一邊又拚命磕頭，“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p>
“大哥！”</p>
候二攔住了他，他眼中也全是淚，卻比莫大要冷靜一些，他冷冷看向地上癱軟的人，仿若在看一個死人一般。</p>
“孩子們呢？你們把孩子都帶到哪裏去了。”</p>
“孩子，孩子還活著，都活著……”</p>
官兵像是找到了一個活命機會，滿臉鼻涕眼淚的連聲說著，“當時大人要我們全部殺了滅口，師爺跟了來，說與其殺了這些孩子，還不如將他們發賣，賺來的銀兩弟兄們平分。”</p>
“後來，後來我們就聯係了人牙子，以前那些長相好的少年，都是賣與她的……”</p>
“大人，大人求求你別殺我，這都是大人……不！！這都是那個狗官的主意啊，是他想要金子，結果殺了全村的人也沒有問出下落來，最後還讓我們偽造成了劫匪入村，將全村財物都拿走，之後我們在山上找了足足幾天幾夜也沒找到金子，那狗官氣憤之下，還命令我們不管收屍啊……”</p>
“這都是，都是他的錯……”</p>
衛明言抬眼，看向了公堂掛著的匾額。</p>
——公正廉明</p>
“問完了，他交給你們，快點處理，別弄髒了地方。”</p>
聽到堂上大人的話，候二紅著眼，恭敬的應下，“是。”</p>
他直接一個手提，將地上頭都磕青紫了的人拎了起來。</p>
絲毫不管他的慘嚎，抓著他拖在地上，往外走去。</p>
外麵，收到了消息的弟兄們都靜靜的等著。</p>
看見那人了，仇恨的目光瞬間落在了他身上。</p>
“啊——”</p>
“饒命啊——”</p>
“大人，大人……”</p>
前來給衛明言送茶水的少年有些擔憂的看向了外麵，“大人，沒關係嗎？”</p>
“壓抑太久了，他們也需要發泄發泄。”</p>
男人慢條斯理的端起了茶水抿著，微微抬眼看向了這個被自己從牢裏救下的少年，“你妹妹怎麽樣了？”</p>
想到妹妹，少年眼中痛意一劃而過，“她從昨日殺了那兩個辱她的衙役之後，就一直悶在屋中不肯出來。”</p>
“你替我問問她，願不願意為我做事，若是願意，我便教她武藝，但要遠走他鄉為我做事，若是不願意，你尋個人家，我來出嫁妝，好好的將人嫁出去。”</p>
少年先是不可置信，接著連忙跪在地上，滿臉的感激，“謝大人！大人救命之恩，子羽永生不忘！必定會當牛做馬，報答大人！”</p>
他們家死的死，逃的逃，諾大的一個家，現在也隻剩下了他與妹妹。</p>
當初他千挑萬選，選了苗城這樣一個地方，本以為從此日子雖然會過的清苦，但至少命保住了。</p>
沒想到，這裏官府橫行無道，衙役更是仗勢欺人，闖入家中強行辱了他妹妹，還擄走幾人共同享樂，他誓死抵抗想要護住妹妹，卻被隨意造了罪名，送進了大牢。</p>
若不是被眼前人救了出來，還給了他們兄妹報仇的機會，他可憐的妹妹，哪裏還能活到今天。</p>
“用不著你當牛做馬，你是個有本事的，好好研讀兵書，助我成就大業就可。”</p>
衛明言聽著外麵的慘嚎聲漸漸淡了，這才叫被叫了來，一直戰戰兢兢聽著的人牙子進來。</p>
那人牙子見證了剛才官兵的慘狀，早就嚇得『尿』了褲子，被人嫌棄的拖上來後，第一時間就是磕頭求饒。</p>
“大人，大人我什麽都沒做啊大人，求求你放了我，大人……”</p>
“我問你。”</p>
衛明言對她的求饒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七年前，三巨村的那些孩子，都被你賣到哪裏了！”</p>
“三巨村……”</p>
人牙子賣的人多了，又過去了七年，哪裏還能想的起來。</p>
“我，我不記得了大人……”</p>
“大人，求你放過我……”</p>
“不記得了？”</p>
衛明言敲了敲桌子，對著一邊恭敬站著的下屬揮手，“她沒什麽用了，帶出去殺了。”</p>
“是！”</p>
“不要！！！”</p>
人牙子整個人幾乎都要嚇破了膽子，她拚命在腦海中搜尋著，想活命的念頭終於將七年前的事情記了起來。</p>
“大人！！我記得我記得！！”</p>
“三巨村的孩子是被官府交給我的，但又說是偷偷發賣，我記得，我都記得大人！！”</p>
見她說了，衛明言問，“孩子被你賣到哪裏去了。”</p>
她拚命磕著頭，“這麽長時間了，我是真的不記得啊大人……”</p>
“行了，拖出去砍了。”</p>
“不！不！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p>
人牙子驚懼的睜大眼，『尿』『騷』味在她身下『露』了出來，她尖利著嗓子，聲音幾乎破音，“大人我想起來了！”</p>
“當初我賣出那些孩子的時候，金師爺來找過我，記下了名字和去向！我不記得，但是金師爺肯定記得啊大人！”</p>
“大人，求求你，我也是被官府『逼』得啊，他們是官府，他們讓我幹什麽，我就得幹什麽啊！求你別殺我……”</p>
“官府『逼』得？”</p>
堂上的那位大人臉上『露』出了嘲諷來，“你作為一個人牙子，隻要別人肯給你孩子，無論貨源，無論去處，都肯收下，據我所知，曾經有人孩子被拐賣，賣給了你，父母找上門來，你不僅不還孩子，還將人毒打一頓，他們報了官，你收買官府，絲毫大礙沒有，卻記恨上了那對父母，將他們好生生的兒子打死，丟在了家門口。”</p>
“這些，也是官府『逼』得？”</p>
看著地上眼中『露』出絕望還想為自己辯解的人牙子，衛明言重重拍下驚堂木。</p>
“你說官府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現在本官就是官府。”</p>
“拖下去，暫時關押，明日午時，當著整個苗城百姓的麵處斬。”</p>
“大人！！大人不要啊大人，求求你……”</p>
看著人牙子被拖走了，衛明言問身旁的少年，“你可知道為何明日才處斬。”</p>
少年恭敬的答道，“那人牙子仗著與官府有來往，在城中買賣孩子橫行無忌，最可惡的是若有什麽達官貴人看中了好人家的女兒，她還要『逼』上門去強買強賣，擄了訂下婚約的姑娘送給老頭玩弄。”</p>
“城中百姓恨她入骨，大人當著百姓的麵處斬了她，百姓自然感激大人。”</p>
衛明言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吧，去會會那位金師爺。”</p>
金師爺是當時官府被攻破，唯一一個沒有四散著逃命，而是安靜坐在書房，配合被帶走的。</p>
他單獨關在一間牢房，從進去之後便不吃不喝，一直坐在牆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p>
等到牢門打開，看到穿著一身白衣的英氣男人時，他睜開了眼，淡聲道，“那些孩子的去向都被記錄在紙上，你去書房，打開中庸，第十三頁便是。”</p>
衛明言『露』出個笑來，也不怎麽意外，“你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麽。”</p>
“當初征兵，是我分配的人押送，三巨村全村壯年都被帶走，印象深刻啊。”</p>
金師爺『露』出一絲苦笑來，望向男人身後，正用著通紅眼睛看向自己的莫大，“金某自小過目不忘，記下一些人的長相，很容易。”</p>
“你有這樣的才華，卻做了狗官走狗，跟他一起殘害百姓！”</p>
莫大望向他的眼中充滿了恨意，恨不得立刻撲上去生食其肉才好。</p>
“是啊，我有這樣的才華，沒有為國為民，卻殘害起了百姓……”</p>
金師爺喃喃的學著，慢慢笑了，笑著笑著，淚水便順著蒼老的臉頰落了下來。</p>
“可我跟在貪官身邊，卻能讓他放過許多百姓啊。”</p>
“我知道你們怎麽說我的，說我沒有良心，苗城生我養我，我卻要去給貪官出謀劃策，幫他殘害自己的同鄉。”</p>
“可上了船，又豈能輕易下去。”</p>
“大人……”金師爺紅著眼，笑著看向了衛明言，“您是一位好官，若是我當初上任，遇見的是您該有多好。”</p>
他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錠金子，望向它的眼神中，滿是憎惡，“就是為了這些東西，貪官害人，民不聊生……”</p>
“皇帝昏庸，外戚掌權，國家動『蕩』，內憂外患……”</p>
“大人……”</p>
金師爺滿眼含淚，緩緩抬頭望向了衛明言，“雲州距離苗城最近，您可先拿下雲州，衛城是趙將軍把守，他一向不滿皇帝，隻是強行隱忍，您可暗中通信，隻要救出趙將軍在京中被扣下的親眷，他定會幫您。”</p>
“貪官在位所貪財物，全部都在他書房後麵的密室中，三巨村後山有一懸崖，人吊下去十三尺，會有一個山洞，裏麵藏了雲州的三萬兩黃金。”</p>
“大人記住，民心所向者，得天下。”</p>
他說完，揚脖，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吞下了手中的金子。</p>
“誒！！你……”</p>
莫大整個人都已經愣了。</p>
他匆忙要上前去救，可金師爺已經將那塊金子吞入了腹中，再也沒救了。</p>
“大人……求您告訴我母親……”</p>
他白著臉，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孩兒不是壞人，求她，原諒……”</p>
吞金自盡，根本救不迴來，而是會痛苦的死去。</p>
金師爺有很多種方法痛快死去，可他選擇了最痛苦的這一種，又何嚐不是想要贖罪。</p>
“大人，他這個，他……”</p>
莫大整個人都恍惚了，金師爺，不是一個助紂為虐的混球嗎？</p>
“他不想再活在世上。”衛明言蹲下身，掏出短刀，在老人感激的笑容中，『插』入了他的胸膛。</p>
“我會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p>
金師爺笑著笑著，落下了淚來，輕聲說，“謝謝……”</p>
他慢慢閉上了眼。</p>
終於，可以安寧的入睡了啊。</p>
沒有愧疚，沒有絕望，沒有看著百姓憎惡的眼光時的痛苦。</p>
真好。</p>
***</p>
十幾天後</p>
雲州百姓正在如往常一樣勞作著，突然見到平時耀武揚威的官兵們神情慌『亂』的路過自己，都有些好奇懼怕的看了過去。</p>
“聽說了嗎！好像是造反的苗城打過來了。”</p>
“苗城不是剛剛造反還沒一個月嗎？”</p>
“是啊，這也太快了。”</p>
百姓們倒沒有像是敵國來犯一樣四散逃命，在他們心目中，苗城肯定是打不贏的。</p>
說不定連城門都進不去。</p>
唯一擔心的，可能就是官府會不會趁這個機會再次要好處了。</p>
街上人們的想法漸漸隨著外麵的消息開始慌『亂』起來。</p>
苗城訓練了十幾天的兵力是不怎麽專業，但他們不知道從哪來弄來了弓箭。</p>
雲州弓箭根本沒有多少，都被上麵的上官層層吞下，哪裏還剩下什麽弓箭。</p>
雲州城破時，到處都是一片慌『亂』。</p>
人們有的緊閉房門不敢出來，有的則是躲在了地窖裏。</p>
大街上，望過去居然空無一人。</p>
苗城的兵入城，首先就是闖入了最大的『妓』院。</p>
裏麵，眼角底下有個痣的十幾歲姑娘害怕的抱緊了懷中的小女孩。</p>
“別怕，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p>
她抬眼，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絕望，隻是不停地哭著，“別怕，別怕……丫兒姐姐一定會保護你的……”</p>
作者有話要說： 前十位小天使發紅包，大家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