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爸爸收到了村裏人給他的消息。</p>
杜澤玉請了假，給杜爸爸買了身新衣服, 又買了輪椅, 讓他好好地坐在了上麵。</p>
杜澤玉暫時還沒買車, 跟衛明言借了一輛車。</p>
少年非常辛苦的從自家車庫裏找出了一輛雖然低調但依舊可以看出奢華有著穩重氣質的豪車。</p>
一向殷勤的他沒陪著去, 杜澤玉隻是看了一眼戀人心虛的眼神, 再聯想一下村人說的五個外鄉人, 就知道了這件事是誰的手筆。</p>
她拉著他, 去了院子外麵『摸』了『摸』衛明言的腦袋，輕聲哄著, “下次別這樣了，你之前沒遇見過這種人, 他們要是急了眼，什麽事都會幹的。”</p>
見杜澤玉看出來了，少年嘻嘻的笑著, “我一直都把他們哄的好好地，他們還指望從我這裏拿錢，哪裏指望跟我翻臉。”</p>
一開始杜『奶』『奶』還有些謹慎, 晚上大半夜的不睡覺, 躲在小屋裏守著他們, 生怕他們給跑了。</p>
但衛明言幾個睡的要多香有多香, 白天還會到處買東西送給他們家，說是以後都是親戚要互相照應，把杜『奶』『奶』哄的那是一個眉開眼笑。</p>
要是誰跟她念叨一聲，興許是騙人的呢, 杜『奶』『奶』就要第一個翻臉。</p>
看看外麵那車，還有這些天這些小少年給她家買的這些昂貴的保養品，這能是騙人的嗎？</p>
誰會花那麽多錢騙人！</p>
杜家嫁出去的孫女，在外麵據說是去兼職實際上就是拿了錢去玩的孫子，還有總在往老情人家跑的杜大伯，連杜大伯母都不打麻將了，幾個人每天就守在家裏，聽著五個少年描繪著未來的生活。</p>
兩千萬啊那可是，尤其是哥幾個還向著他們展示了自己的限量版手表，並且故意『露』出了‘我鄙視你們幾個連手表都沒有的家夥，當然了我要掩飾住這種鄙視’的神情。</p>
他們幾個走的前一天晚上，那對姐弟好像已經跟人借了錢，去買了塊手表吧。</p>
這筆錢在杜大伯沒有淨身出戶前肯定是拿的出來的，但淨身出戶後嘛……</p>
“嘿嘿嘿嘿嘿……”</p>
看著麵前壞笑著的少年，杜澤玉臉上也忍不住被他感染了笑，她輕輕捏了把少年嫩嫩的臉蛋，“你好好學習啊，等我迴來一起做卷子。”</p>
“保證完成任務！”</p>
衛明言原地敬了個禮，成功又把杜澤玉逗笑了。</p>
***</p>
杜爸爸穿著整整齊齊的嶄新衣服，坐在輪椅上，看著腳上的閃亮皮鞋，想到剛才女兒剛才幫他穿上這雙鞋的樣子。</p>
所有人都說他女兒孝順，杜爸爸也是這麽認為的。</p>
他為自己的孩子孝順而高興，可他自己，卻用澤玉的孝心，一點點的『逼』迫著她。</p>
從小時候，會哭著鬧著不要爸爸出門打工的小女孩，到了現在獨當一麵，再也不會當著他們麵哭的澤玉。</p>
她才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紀，卻已經負擔起了整個家。</p>
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因為澤玉能幹聰明，更多的，還不是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無能。</p>
如果他也可以像是別人那樣，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拚命護著自己的孩子，澤玉又怎麽會隻能需要靠自己。</p>
杜爸爸推動著輪椅，緩慢往前動著。</p>
有人路過了杜家，透過敞開的大門看見了坐在院子裏的杜爸爸，瞧見了他這一身眼睛就是一亮。</p>
問也不問一句可不可以進來，就自顧自的湊到了杜爸爸麵前。</p>
“老杜，你發財了？看這身衣服，像模像樣的還，誒，我剛才看見外麵停著一輛特別好的車，是不是你們家的？”</p>
杜爸爸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麵前的人，沒有說話。</p>
那人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了兩句，終於切入了正題，“老杜，我家裏孩子又生病了，現在手頭錢都給用光了，你要是手頭寬裕的話，能不能借我點錢？我保證，等到我有錢了，一定第一個還你！”</p>
他是這周圍的鄰居，在這也住了快十年了，家裏女兒總在生病，就總在向著杜爸爸借錢。</p>
一開始，第一次借錢的時候，他借了一圈，周圍人都知道他家沒錢還不肯借，隻有杜爸爸借給了他，當時，他激動地眼淚一臉，跪在地上感謝了他，發誓一有錢就還。</p>
之後，隨著時間褪去，這絲感激就沒了影子。</p>
他一次次的向著杜爸爸借著錢，每次都要說一說自己的心酸無奈，孩子生病了他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心情，引得杜爸爸心軟，將自己能拿出來的錢都借了出去。</p>
而這一次，他看見了杜爸爸身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服，又起了心思。</p>
杜澤玉和衛明言兩人說說笑笑的就要進來，一看到那個跟自己家借了無數次錢卻不肯還的男人在和父親說話，女孩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沉著眼就要上前，卻被衛明言一把拉住。</p>
“噓，咱們先看看。”</p>
少年扯著她做賊一樣的小聲說著。</p>
杜澤玉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順了男友的意，跟著他一塊躲在後麵望向院中的兩人。</p>
“老田啊，咱們也認識快要十年了吧。”</p>
杜爸爸的手摩挲著輪椅上的痕跡，突然問了一句。</p>
那人不明所以，應了一句，“是啊，十年了。”</p>
“十年前，你女兒第一次發病，你花光了所有的家產去給她治病，後來實在沒了錢，你就和你老婆一起，挨家挨戶的求鄰居幫忙，我還記得，你跪在地上，門口，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樣子可憐極了……”</p>
老田的臉『色』不好看起來，沒有人會喜歡自己不光彩的過去的。</p>
“你到我家的時候，大冬天的，頭上出了一頭的汗，渾身都濕透了，我讓我老婆給你端了熱水，你喝了水，一邊喝一邊哭，說隻要我肯借錢給你，下半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迴報我。”</p>
“你看你說這個幹啥，你對我的恩情，我可一直都記著呢，我女兒也記得，她可是一直念叨著要報恩呢……”</p>
“十年前我第一次借給你錢，你拿去給女兒看了病，後來你女兒病更重了，你又來找我借，第二次，第三次，她年紀小，我可憐她，自己借錢也要借給你，想著這到底是一條命，值得。”</p>
杜爸爸坐在輪椅上，慢慢抬起頭，看向神情漸漸不自在起來的男人，</p>
“我借錢給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p>
“每次我一說沒錢，你就來跟我哭，說你女兒病的怎麽怎麽重，再沒有錢救命就要死了，你這麽心疼她，怎麽不自己去做工呢？”</p>
“像我一樣，白天打零工，晚上擺攤，累是累，至少，能賺錢。”</p>
老田訕訕的笑了笑，“這不是我沒有你那個手藝嗎？而且我女兒需要我照顧。”</p>
“你老婆沒上著班吧。”杜爸爸打斷了他的話，“你女兒現在吃『藥』花的錢已經不多了，這筆錢，每個月你都要跟我借，但是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你女兒，不是我的。”</p>
“不是，老杜，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那她不是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嗎？那可是你侄女……”男人臉上的神情難看下來，“你要是不借錢給我，我就真的沒錢給她吃『藥』了。”</p>
“醫生說，不一直吃的話，那個病隨時複發，有生命危險的，老杜，你就忍心看著你侄女年紀輕輕的就這麽走了嗎？”</p>
杜爸爸搖了搖頭，誠實道，“不忍心。”</p>
男人眼中一喜，下一秒，卻見坐在輪椅上的他接著說道，“所以等她真的去了，我會替她多燒點紙錢，反正，既然你這個當親爹的都能不管她任由她不吃『藥』，估計也不會給她燒錢的。”</p>
“老田啊，你當初給我寫的欠條，我都留著呢，雖然後來沒寫了，但前麵這些加起來，雜七雜八的大致也有點錢，你記得還我。”</p>
“行了，你走吧，下次再見，記得還錢。”</p>
看著男人臉上帶著憤恨不甘的離開了，杜爸爸坐在輪椅上看著他的背影思考。</p>
他好像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清醒過，清醒的看清了這個自己曾經幫助過的人是怎麽想的。</p>
曾經，第一次，他給出了幫助，這人謝他，感激他。</p>
可當他無數次伸手乞討都得到了迴應，哪怕隻有一次什麽都沒得到後，都會對著曾經感激的對象憤怒起來，甚至是仇恨。</p>
他的父親教育他，人能幫一把是一把，他完美的執行了，甚至可以說是犧牲了自己去執行。</p>
他覺得自己是個英雄，是個好人。</p>
可實際上，他和剛才那個老田是一路貨『色』。</p>
隻不過不同的是，老田禍害的是他，而他自己，禍害的是親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比不上老田呢。</p>
好像是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一樣，即使對那個生病的小姑娘還有不忍，杜爸爸還是強行將這股不忍壓了下來。</p>
他知道，老田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死的，沒了自己這個冤大頭，他隻能去幹髒活累活，養活他的女兒。</p>
杜爸爸坐在輪椅上，年紀才四十多卻已經長了皺紋的臉上扯出了一抹苦笑。</p>
像是這種人都知道護著自己的女兒，可他卻憑白占了父親的名頭，享受著女兒的照顧，又在拖著他的後腿。</p>
就像是明言說的一樣，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做父親。</p>
他的澤玉，是那麽乖巧，那麽孝順。</p>
這樣的澤玉，麵對的卻是他這樣的父親。</p>
杜爸爸閉了閉眼，將淚意藏住。</p>
這些年的種種，小澤玉含著淚的抽泣，母親的責罵，還有他的退縮，統統都像是鏡子一般，被打碎在地。</p>
杜爸爸猛地睜開了眼，眼中仿佛有了與杜澤玉如同一轍的堅毅。</p>
他窩囊了半輩子，連帶著妻女都受窩囊氣。</p>
現在，就讓他第一次作為父親，幫自己的女兒出一次頭吧。</p>
***</p>
杜家現在正陷入了混『亂』中。</p>
一夜之間，車沒了，人走了，說好的兩千萬，說好的繼承遺產，都像是泡沫一樣的消失的一點不剩。</p>
杜『奶』『奶』差點沒有暈過去，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要去找人，可那車走的時候每一個人看見，去哪裏找。</p>
他們是知道那些人的長相，但現在又沒有照相機和手機，根本沒有記錄下來具體的樣貌。</p>
更別提最重要的，報警的話，想要找人的原因又是什麽？</p>
那五個人來了杜家，每個人都是真真看到的，他們沒有『逼』迫，是杜『奶』『奶』自己暴『露』出當初婚後有染，生下了杜大伯這個孽種。</p>
人家好吃好喝的買給杜家，還送了那麽多的營養品，一分錢都沒有拿杜家的不說還倒貼了不少。</p>
也沒有傷人，也沒有騙錢偷東西的，報警了也沒有理由抓人啊。</p>
關於杜『奶』『奶』叫囂著嘶吼，“他們是想吞了我家的兩千萬！！肯定是這樣！！你們趕緊把他們找迴來，那可是兩千萬！！”</p>
來的工作人員無奈，根據杜『奶』『奶』說的名字，查了半天，終於找到了當初的那個貨郎下落。</p>
貨郎姓鍾，當初和杜『奶』『奶』暗通款曲後就溜之大吉，去了別的地方娶妻生子，結果妻子早逝，兒子也早早走了，這麽大年紀弄的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老無所依，現在一聽說當初自己在村子裏留下來的血脈在尋找自己，興奮的卷著破鋪蓋就找了過來。</p>
“妹子，真沒想到，你居然一直記著我……”穿著破爛，身上還帶著一股酒氣的滿身臭汗老頭笑的『露』出一嘴的大黃牙。</p>
他說著，眼就看向了一旁早就愣了杜大伯，立刻一拍大腿，“這就是咱倆的兒子吧！看這樣子，長的多像我啊！！”</p>
“好兒子啊，還知道把爹接過來養老，這是我孫子吧？來來來，讓爺爺看看！”</p>
杜大伯的兒子滿臉嫌惡躲開了他的手，望向了自己『奶』『奶』，“『奶』，他們怎麽辦事的，我親爺爺不是死了嗎？這人誰啊！”</p>
杜『奶』『奶』正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這張臉，突然聽到孫子的聲音，立刻反應過來，一口咬定，“對，找錯人了，這是找錯人了，這不是我家那個……”</p>
怎麽可能是呢？</p>
她兒子的爹已經死了，給他們家留下了兩千萬的遺產，這筆錢是要留給他兒子的，麵前這個一看就是窮酸的人，怎麽可能是……</p>
“誒？妹子，你怎麽翻臉不認人啊，當初咱們好上的時候，你不是特別喜歡我嗎？還說要跟著我一起走來著。”</p>
“認錯人了，認錯人了……”杜『奶』『奶』此刻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了，但她個根本不敢承認。</p>
如果承認了，她會麵對什麽？</p>
在整個村子裏，她都會變成笑話，所有人都知道她搞破鞋，她生了個孽種，現在房子也沒了，地也沒了，就剩下了十幾頭豬……</p>
“不找了！！！我們不找了！！警/察同誌，這個人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你們把他送迴去，送迴去啊！！！”</p>
長相刻薄的老太太幾乎是尖叫著嘶吼，她身邊的杜大伯剛剛反應過來就聽到這句，立刻反對了，“娘，怎麽能不找了，那可是兩千萬啊！”</p>
他倒是沒認出來麵前的人就是自己親爹，還一門心思的想要繼承那兩千萬的遺產呢。</p>
杜『奶』『奶』神情恍惚，大腦中仿佛直接被靜音了，她可以看到院子外麵有一群人正探頭探腦的往裏麵望著，眼中有著鄙夷和不屑。</p>
她們憑什麽這麽看她！一群小浪蹄子！！</p>
老太太瘋了一樣的拎起掃帚衝到外麵就是一頓掃。</p>
“啊——這老太太瘋了！！”</p>
“你就算是再有錢也不能打人啊！！敢做不敢當是不是？當初搞破鞋給別人生孽種的時候怎麽不想著不讓我們看了！”</p>
“平常我看她就不對勁，說不定之前跟好幾個男人都有過呢，杜爺爺也真是慘，白幫人養兒子。”</p>
“就是，沒想到咱們村子裏麵還藏著這樣一個人，誒呀，她身上不會有病吧！”</p>
“滾——”</p>
杜『奶』『奶』雙目赤紅，“滾！！你們都給我滾出我家！！”</p>
“滾啊！！！”</p>
杜老太爺被人攙扶著，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眼神冰冷的看向麵前頭發淩『亂』，像是個瘋婆子一樣的杜『奶』『奶』。</p>
“該滾的是你。”</p>
“李家的，你現在站著的這塊地界，是老三的家，你手裏頭拿著的掃帚，是老三的掃帚，就連你這身衣服，都是他買給你的！！”</p>
“現在你已經不是我們家的媳『婦』，趕緊帶著你那個孽種滾出去！！”</p>
杜『奶』『奶』唿哧唿哧喘著粗氣，“你憑什麽趕我走！！”</p>
“我和老三是有結婚證的！他現在死了，你們就欺負我是不是！！”</p>
杜老太爺冷笑一聲，“對，你現在是有結婚證，但是你別忘了，你兒子淨身出戶，這些東西，現在全都是別人的。”</p>
“你不走，就等著這點破事，我給你弄得家喻戶曉，人盡皆知！！”</p>
“瘋婆娘，你要點臉吧，給我們杜家弄了個孽種，還還意思占著杜家的地方，要是認真的來，我能把你告的請傾家『蕩』產！！”</p>
杜『奶』『奶』紅著眼，往後退了一步，“你，你不能，那些東西，都是我老公留給我的，你們不能私吞！！”</p>
“我們當然不會私吞。”</p>
杜老太爺的眼神就像是利劍一樣，狠狠打在了麵前瘋老太太的臉上，“老三的東西，隻會留給他親生的兒子。”</p>
親生的兒子……</p>
杜『奶』『奶』瞬間想到了小兒子，想到的一瞬間，她眼中『露』出了放心。</p>
她的小兒子她最清楚了，從小就是個孝順的，又心軟好說話，隻要她好好地跟他哭一哭，那些東西，肯定能拿迴來。</p>
就在他們對峙，村民看熱鬧的時候，一輛豪車，緩緩停在了外麵。</p>
杜澤玉先下了車，先把輪椅放下，接著攙扶著父親坐了上去。</p>
“剛子啊，娘的剛子啊……”</p>
杜『奶』『奶』幾乎是在看清下來的人長什麽模樣後就撲了上去，眼淚嘩嘩的掉著哭，“娘要被他們欺負死了啊，剛子啊，你再不迴來，就見不著娘了啊。”</p>
杜澤玉推著輪椅往後，杜『奶』『奶』撲了個空，她來不及去瞪孫女，索『性』就那麽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p>
她知道，自己小兒子最吃這一套的。</p>
杜爸爸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曾經想著要一輩子好好孝敬的母親。</p>
他一直覺得，母親就算再怎麽粗鄙，無理取鬧，那也是他的母親。</p>
她雖然嘴上說的不好聽，但是心裏一定是有自己的，畢竟小時候父親不在，她為了他們兄弟兩個，吃了不少苦頭。</p>
可現在看著地上那個隻是一味的哭，眼中一絲哀意都沒有的老太太。</p>
從小她就告訴他，自己為了他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讓他長大了一定要孝順。</p>
可仔細想想，她是沒少吃苦，但絕對不是為了他。</p>
“爸……”</p>
身邊是女兒不安的聲音，杜爸爸『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來，偏過頭對著女兒道，“帶我去你太太爺那邊。”</p>
杜『奶』『奶』正哭著，結果一眨眼，要哭的人都被推走了，她不尷不尬的坐在原地，嘴裏的嚎哭停在一半，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發出來。</p>
“太爺。”</p>
杜爸爸來到了這個老人麵前，輕聲道，“我家的地，就歸了我們祠堂那邊吧，謝謝您這次幫忙。”</p>
杜老太爺拄著拐杖，應了一聲，“那這個房子呢？”</p>
杜爸爸扭過頭，看向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大房子，眼中『露』出了幾分複雜。</p>
“賣了吧，賣了房子，我再把我爹遷墳，換到好墓地去。”</p>
杜老太爺聽出了未盡的話，“你這是不打算迴來了？”</p>
杜爸爸苦笑著搖頭，“不迴了，我爹早就死了，我迴來也沒個意思。”</p>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再將這一家子當成親人了。</p>
“你小子總算是想明白了。”</p>
癱在地上的杜『奶』『奶』聽清了他們的話，臉上淚這次是真的全部流下來了。</p>
“剛子，你不能這麽做剛子，我是你娘啊！！你把房子賣了，娘住在哪裏啊剛子！”</p>
“你不孝啊！！！”</p>
她爬起來，怨毒的瞪著眼，抬起巴掌就要給坐在輪椅上沒有還手之力的小兒子一個巴掌。</p>
枯瘦的手腕卻被白皙手指抓住了。</p>
杜澤玉一手抓住了杜『奶』『奶』的手，另一隻手痛快的甩了過去。</p>
——“啪！”</p>
這一巴掌直接就把杜『奶』『奶』給打懵了。</p>
她顫著手，不可置信的指向了孫女，“你，你敢打我？？”</p>
“我打死你個小畜生！！”</p>
杜『奶』『奶』的巴掌還沒落下，杜澤玉快速換了隻手，啪的一巴掌又打在了她另一邊臉上。</p>
“『奶』『奶』，疼嗎？”</p>
女孩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親『奶』『奶』，眼中無一絲波動，“您不想聽見我哭，在我四歲的時候把我的頭按在裝滿水的臉盆裏的時候，我也挺疼的呢。”</p>
“你，你居然打我！！杜澤玉！！我是你親『奶』『奶』！！你這麽做，天打雷劈！！！”</p>
杜『奶』『奶』赤紅著眼，頭發淩『亂』，整個人氣到癲狂。</p>
“您背著我爺爺和別人生孩子的時候，怎麽就不想著天打雷劈了？”</p>
“那我也是你親『奶』『奶』！！”</p>
“澤玉。”</p>
杜澤玉還要再說，杜爸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別再說了。</p>
女孩抿了抿唇，乖乖站在了父親旁邊。</p>
“娘，爹對你怎麽樣，你心裏也清楚，這麽多年來，你要把什麽東西都留給大哥，我都沒意見，你拿了我全部的工資，我也沒關係，你是我娘，我是該孝敬你。”</p>
杜爸爸目光定定的看向自己的親生母親，聲音陰沉沉的，如同剛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可你為什麽，要背著我虐待澤玉。”</p>
“我給澤玉買的零食，玩具，衣服，都照樣給她堂姐堂兄買了一份，就是怕三個孩子之間分的不公平。”</p>
“結果呢？那個你和別人偷生的大哥家的孩子吃的白白胖胖，我澤玉呢？她那點吃的，都去哪裏了？”</p>
“都被你給搶了！！！”</p>
“她是你親孫女啊！！”</p>
“不是，不是，剛子，這丫頭心機深沉，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騙你的，娘沒有虐待她，那就是她做錯事了，我就懲罰一下……”</p>
杜爸爸看著自己的親娘哭泣，那雙眼中再也沒有他之前幻想的慈愛，有的，隻有如同餓狼一般的貪婪。</p>
“娘。”杜爸爸突然放柔了聲音，“你是我親娘，我不會像你一樣絕情的。”</p>
“我們家的牛棚，我給你留下，你拾掇拾掇，以後就在那住下吧。”</p>
杜『奶』『奶』睜大了眼，幾乎破了音，“你讓我住牛棚？？那是人住的地方嗎？？”</p>
“我小時候，您不就讓我在那住了幾天嗎？為了給大哥的朋友騰地方。”</p>
“兒子可以住，娘你當然也可以。”</p>
“不行！！！剛子你不能這麽做，我是你娘啊！！！”</p>
眼看著杜澤玉推著輪椅要離開，老太太瘋了一樣的追趕了上來。</p>
杜爸爸轉過頭，眼中什麽情緒都沒有。</p>
“我欠你的，早在這些年都還清了。”</p>
“以後，你不是娘，我娘早就跟著我爹一起死了。”</p>
杜『奶』『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小兒子麵無表情的說著。</p>
“你真的，讓我惡心。”</p>
輪椅漸漸被推走了，杜『奶』『奶』眼中怔怔的掉下了淚，“不，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p>
她小兒子最孝順，隻要她一句話，他就會把什麽都給她。</p>
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怎麽會……</p>
穿著邋遢的老頭有些遲疑的碰了碰杜大伯，“兒子，你沒錢了？”</p>
杜大伯嫌惡的把他的手打開，“滾開，誰是你兒子！！”</p>
他來到母親身邊，見她癱在地上哭也不想著扶起來，眼中滿是貪婪的湊了過去，“娘，你別傷心了，他不養你就不養你，村裏東西沒了就沒了，這不是還有我親爹留下來的錢嗎？”</p>
“你趕緊起來好好想想我爹的樣子，咱們好找到他啊！”</p>
杜『奶』『奶』紅著眼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大兒子，緩緩搖了搖頭。</p>
“沒有，我們什麽都沒有了……”</p>
杜大伯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p>
“娘你什麽意思啊？”</p>
“兒子誒，你怎麽還不明白呢，我就是你親爹啊，之前是不是有人冒充我？誒呀，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要不然我還找不到你們呢。”</p>
鍾老頭又『舔』著臉擠了上來，帶著身上的臭氣嘿嘿笑著去拉地上的老太太，“妹子，趕緊起來，咱們好好敘敘舊。”</p>
“滾開滾開滾開！！！”</p>
“拿開你的髒手！！”</p>
杜『奶』『奶』像是神經發作一樣，拚命的躲開了昔日情人的手，鍾老頭剛在還笑嗬嗬的臉立刻陰了下來。</p>
他大聲的道，“你裝什麽貞潔烈女，當初我賣東西，不是你先帶著我進屋脫衣服的嗎！”</p>
“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背井離鄉的。”</p>
杜『奶』『奶』整個人都要崩潰了。</p>
她恍惚看著四周，村人們還在圍著看，盯著她竊竊私語。</p>
“我就說她不是什麽好人吧，之前那麽苛待老二家的，怨不得跟她離了心，真是惡有惡報！”</p>
“澤玉當初才那麽小，她怎麽下得了手呢你說！”</p>
“怎麽下不了手，她總念叨著丫頭片子不值錢，之前澤玉剛出生還想著把她扔到大山裏麵去呢，要不是老二迴來的及時，就真的扔了。”</p>
“說起這個來，你們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澤玉丟了一晚上，是在山裏頭找到的，她那麽小一個娃娃，怎麽可能自己去，說不定就是這個瘋老婆子扔的，那可是親孫女，怎麽下得了手。”</p>
“能搞出個孽種來，怎麽就下不了手了，她怕是豺狼變得，一點良心也沒有，杜爺爺對她多好啊，就算是有良心，那也是被狗吃了。”</p>
“呸！一想到每天和這個人用一口井我就想吐。”</p>
“說起來，我記得之前聽葛家老太太說起過，她年輕的時候，長得不怎麽樣，但是心思可活泛著呢，還跟著人跑了一次，被送迴來了，嫁了人人家一提她就翻臉，結果慢慢的就沒人提了。”</p>
聽著周圍的閑言碎語，杜『奶』『奶』整個身子都是冷的，最讓她發冷的，還是自己疼愛的大兒子態度。</p>
“娘？你怎麽不說話？這個人說的是真的？他真是我爹？那我親爹呢？我兩千萬呢？”</p>
“你怎麽這樣呢娘，我聽你的話，現在淨身出戶了，錢也沒了，我以後怎麽活啊，要不你去求小弟吧，小弟最聽你的話了，你讓他把錢還給我，行不？”</p>
杜『奶』『奶』顫著唇，“剛子，剛子那樣子，你又不是沒看見，他不認我了。”</p>
“全子，你在縣城不是有一套房子嗎？我們先住進去……”</p>
杜大伯瞪大眼，反應非常大的後退了一步，“別開玩笑了娘，那房子那麽小，我們這麽多口人哪裏住得下。”</p>
杜『奶』『奶』幾乎一眼就看出了，這個自己百般疼愛的兒子，在嫌棄她，這要是小兒子，她肯定一巴掌就打過去了，可麵對著大兒子，她隻是顫著聲音道，“那房子，不是我拿剛子給的錢給你蓋得嗎？娘現在沒地方住……”</p>
“誒喲，娘，你先跟我說清楚，我爹到底怎麽迴事，行吧？”</p>
杜大伯看了眼旁邊的老頭，想著自己居然就是為了這樣的人放棄了家產，幾乎忍不住要暴躁的打人。</p>
杜『奶』『奶』看向兒媳『婦』，“來英，你幫我說說……”</p>
而這個曾經對她百依百順諸多奉承的兒媳『婦』，臉上也『露』出了訕訕的笑，“娘，我們那是沒什麽地方住，太小了，要不你先在村子裏講究一下……”</p>
杜『奶』『奶』心涼了半截，又看向疼愛的孫子，“阿強……”</p>
孫子移開了目光，沒說話。</p>
滿頭白發的老人癱在地上，渾身都在抖，在場的人不少，可沒有一個人將她扶起來。</p>
她低著頭，眼中又有絕望，又有恍然，她喃喃的說著，“報應，報應啊……”</p>
當初，從她瞞著丈夫，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又百般看不上有著丈夫血脈的小兒子時，就該想到現在的。</p>
***</p>
“爸，你別難過，她不喜歡你，我和媽喜歡你。”</p>
看著女兒眼中的擔憂，杜爸爸搖了搖頭，“我沒事。”</p>
明言說，他的女兒，就像是一隻即將展翅高飛的鷹，而他需要做的，就是保證後麵不會有人『射』冷箭。</p>
澤玉以為他心軟，才留下了牛棚。</p>
可杜爸爸想了一夜，他可以肯定，他的大哥，一定不會奉養沒了利用價值的母親的。</p>
曾經，他們對她麵上奉承，隻不過是因為知道有他這個蠢蛋在，一定會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主動送錢來。</p>
現在蠢蛋不蠢了，那些人，又怎麽願意去養她。</p>
他留下牛棚，那個女人無處可去，隻能在牛棚裏生活。</p>
村裏已經傳遍了這件事，她的生活不會太好，但也可以活得下去。</p>
沒有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就不會想著冒險來找他們。</p>
那澤玉，也就沒了後顧之憂。</p>
至於他的大哥……</p>
淨身出戶，其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損失。</p>
想到明言給的消息，杜爸爸偏過頭，看向正有點困了昏昏欲睡的女兒，將一旁的小毯子小心蓋在了她的身上。</p>
看著女兒恬靜的安心睡顏，杜爸爸眼中『露』出了慈愛。</p>
他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再一次傷害澤玉的。</p>
也絕對不會再做以前那個蠢蛋！</p>
村子裏</p>
杜家還在鬧著這一場好戲，村口，打扮靚麗的女人提著小男孩的手，臉帶得意的進了村。</p>
“一會看見爸爸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喊出來，知道嗎？”</p>
小男孩乖乖點了頭，“知道了。”</p>
女人滿意的笑了，牌搭子告訴她，杜家發了財，她孩子是杜家的血脈，那必須來分一杯羹啊。</p>
那個隻會打麻將的黃臉婆，在外麵欠了一屁股的債，這次，她就全部抖落出來，肯定能把她『逼』下去。</p>
對了，杜家那套在縣城的房子，被偷偷轉移到了她名下這件事，可以好好刺激刺激那個黃臉婆！</p>
想著，女人牽著兒子的手，得意洋洋的去了杜家。</p>
二十分鍾後</p>
女人氣衝衝的抱著兒子離開了杜家，對後麵情人的追趕充耳不聞。</p>
“別想了！我才不會養你們這一家子，那套房子我也不會給你的，我還養兒子呢！”</p>
“司機，走！”</p>
杜家最後一處房產宣布落空，另外包括了杜大伯藏在小情人那的大部分現金。</p>
現在，他們就剩下十幾頭豬了。</p>
還好，還有十幾頭豬。</p>
賣了這些豬，那錢可不少。</p>
***</p>
與此同時，橋子興高采烈地宣布，“地買到啦！！張阿姨還送了我們一些呢！！”</p>
另外幾個也興奮起來，五人組圍著桌子，興奮的討論著。</p>
“咱們是先開養豬場還是先建密室？”</p>
“要不先開養豬場吧，先賺一點迴來，錢不夠的話我這還有點。”</p>
“我也有！”</p>
“我有我有！！”</p>
“咳咳！”</p>
衛明言敲了敲桌子，“錢，咱們是不缺的，就是現在有個問題。”</p>
紈絝四人組睜大了求知的大眼睛，“什麽？”</p>
少年在桌子底下掏了掏，掏出一張報紙來遞給他們，貓眼滿是無辜的眨了眨。</p>
“說是最近豬瘟肆行，而且到處都是流言，現在就算豬沒事，人們也不敢買了，一頭豬的價格大大降低，根本賣不出去。”</p>
“咱們養豬，就太虧了。”</p>
他鼓起臉，掐指一算，下了結論，“現在養豬，應該可以賠的褲子都不剩。”</p>
紈絝四人組苦了臉。</p>
“啊……”</p>
“要不要這麽慘啊……”</p>
看見他們四個鹹魚爬在桌子上哀嚎，俊秀少年敲了敲桌子，“別這樣啊你們，反正地也到手了，咱們慢慢等著唄。”</p>
“說不定哪一天，這片地漲價，比黃金還貴呢？”</p>
四條鹹魚都死魚眼看向了發小。</p>
“你咋這麽能吹呢你，還黃金，你還不如直接說這片地以後會成為市裏最豪華的地方呢！”</p>
衛明言聳了聳肩，“我就是這個意思。”</p>
紈絝四人組沉默了片刻，隨即暴躁起跳：</p>
“你小子！！還敢吹牛！！”</p>
“兄弟們！！把我們的小紙條拿出來！！今兒，非要貼這個家夥一臉！”</p>
“他跑了！！快點關門”</p>
——“哎呀！”</p>
“鄭亭你個蠢貨，讓你關門你把腦袋夾門縫裏幹什麽！！”</p>
“快點快點把他弄出來，誒呀不對不對，反了，誒誒誒，錯了錯了，好像又反了，這什麽破門啊！明言，明言你趕緊迴來把鄭亭弄出來啊……”</p>
作者有話要說： 我！日萬啦！！</p>
萬！被我日啦！</p>
沒有二更，小天使們晚安，前十位小天使發紅包麽麽麽噠</p>
幾年後，已經成為比自己粑粑麻麻還要有錢的有錢四人組麵對著采訪</p>
記者：請問你們當初是怎麽想到投資目前這塊全市最值錢最繁華的地方呢？</p>
有錢四人組：其實，我們就是想養豬（微笑臉）</p>
杜澤玉請了假，給杜爸爸買了身新衣服, 又買了輪椅, 讓他好好地坐在了上麵。</p>
杜澤玉暫時還沒買車, 跟衛明言借了一輛車。</p>
少年非常辛苦的從自家車庫裏找出了一輛雖然低調但依舊可以看出奢華有著穩重氣質的豪車。</p>
一向殷勤的他沒陪著去, 杜澤玉隻是看了一眼戀人心虛的眼神, 再聯想一下村人說的五個外鄉人, 就知道了這件事是誰的手筆。</p>
她拉著他, 去了院子外麵『摸』了『摸』衛明言的腦袋，輕聲哄著, “下次別這樣了，你之前沒遇見過這種人, 他們要是急了眼，什麽事都會幹的。”</p>
見杜澤玉看出來了，少年嘻嘻的笑著, “我一直都把他們哄的好好地，他們還指望從我這裏拿錢，哪裏指望跟我翻臉。”</p>
一開始杜『奶』『奶』還有些謹慎, 晚上大半夜的不睡覺, 躲在小屋裏守著他們, 生怕他們給跑了。</p>
但衛明言幾個睡的要多香有多香, 白天還會到處買東西送給他們家，說是以後都是親戚要互相照應，把杜『奶』『奶』哄的那是一個眉開眼笑。</p>
要是誰跟她念叨一聲，興許是騙人的呢, 杜『奶』『奶』就要第一個翻臉。</p>
看看外麵那車，還有這些天這些小少年給她家買的這些昂貴的保養品，這能是騙人的嗎？</p>
誰會花那麽多錢騙人！</p>
杜家嫁出去的孫女，在外麵據說是去兼職實際上就是拿了錢去玩的孫子，還有總在往老情人家跑的杜大伯，連杜大伯母都不打麻將了，幾個人每天就守在家裏，聽著五個少年描繪著未來的生活。</p>
兩千萬啊那可是，尤其是哥幾個還向著他們展示了自己的限量版手表，並且故意『露』出了‘我鄙視你們幾個連手表都沒有的家夥，當然了我要掩飾住這種鄙視’的神情。</p>
他們幾個走的前一天晚上，那對姐弟好像已經跟人借了錢，去買了塊手表吧。</p>
這筆錢在杜大伯沒有淨身出戶前肯定是拿的出來的，但淨身出戶後嘛……</p>
“嘿嘿嘿嘿嘿……”</p>
看著麵前壞笑著的少年，杜澤玉臉上也忍不住被他感染了笑，她輕輕捏了把少年嫩嫩的臉蛋，“你好好學習啊，等我迴來一起做卷子。”</p>
“保證完成任務！”</p>
衛明言原地敬了個禮，成功又把杜澤玉逗笑了。</p>
***</p>
杜爸爸穿著整整齊齊的嶄新衣服，坐在輪椅上，看著腳上的閃亮皮鞋，想到剛才女兒剛才幫他穿上這雙鞋的樣子。</p>
所有人都說他女兒孝順，杜爸爸也是這麽認為的。</p>
他為自己的孩子孝順而高興，可他自己，卻用澤玉的孝心，一點點的『逼』迫著她。</p>
從小時候，會哭著鬧著不要爸爸出門打工的小女孩，到了現在獨當一麵，再也不會當著他們麵哭的澤玉。</p>
她才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紀，卻已經負擔起了整個家。</p>
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因為澤玉能幹聰明，更多的，還不是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無能。</p>
如果他也可以像是別人那樣，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拚命護著自己的孩子，澤玉又怎麽會隻能需要靠自己。</p>
杜爸爸推動著輪椅，緩慢往前動著。</p>
有人路過了杜家，透過敞開的大門看見了坐在院子裏的杜爸爸，瞧見了他這一身眼睛就是一亮。</p>
問也不問一句可不可以進來，就自顧自的湊到了杜爸爸麵前。</p>
“老杜，你發財了？看這身衣服，像模像樣的還，誒，我剛才看見外麵停著一輛特別好的車，是不是你們家的？”</p>
杜爸爸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麵前的人，沒有說話。</p>
那人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了兩句，終於切入了正題，“老杜，我家裏孩子又生病了，現在手頭錢都給用光了，你要是手頭寬裕的話，能不能借我點錢？我保證，等到我有錢了，一定第一個還你！”</p>
他是這周圍的鄰居，在這也住了快十年了，家裏女兒總在生病，就總在向著杜爸爸借錢。</p>
一開始，第一次借錢的時候，他借了一圈，周圍人都知道他家沒錢還不肯借，隻有杜爸爸借給了他，當時，他激動地眼淚一臉，跪在地上感謝了他，發誓一有錢就還。</p>
之後，隨著時間褪去，這絲感激就沒了影子。</p>
他一次次的向著杜爸爸借著錢，每次都要說一說自己的心酸無奈，孩子生病了他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心情，引得杜爸爸心軟，將自己能拿出來的錢都借了出去。</p>
而這一次，他看見了杜爸爸身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服，又起了心思。</p>
杜澤玉和衛明言兩人說說笑笑的就要進來，一看到那個跟自己家借了無數次錢卻不肯還的男人在和父親說話，女孩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沉著眼就要上前，卻被衛明言一把拉住。</p>
“噓，咱們先看看。”</p>
少年扯著她做賊一樣的小聲說著。</p>
杜澤玉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順了男友的意，跟著他一塊躲在後麵望向院中的兩人。</p>
“老田啊，咱們也認識快要十年了吧。”</p>
杜爸爸的手摩挲著輪椅上的痕跡，突然問了一句。</p>
那人不明所以，應了一句，“是啊，十年了。”</p>
“十年前，你女兒第一次發病，你花光了所有的家產去給她治病，後來實在沒了錢，你就和你老婆一起，挨家挨戶的求鄰居幫忙，我還記得，你跪在地上，門口，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樣子可憐極了……”</p>
老田的臉『色』不好看起來，沒有人會喜歡自己不光彩的過去的。</p>
“你到我家的時候，大冬天的，頭上出了一頭的汗，渾身都濕透了，我讓我老婆給你端了熱水，你喝了水，一邊喝一邊哭，說隻要我肯借錢給你，下半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迴報我。”</p>
“你看你說這個幹啥，你對我的恩情，我可一直都記著呢，我女兒也記得，她可是一直念叨著要報恩呢……”</p>
“十年前我第一次借給你錢，你拿去給女兒看了病，後來你女兒病更重了，你又來找我借，第二次，第三次，她年紀小，我可憐她，自己借錢也要借給你，想著這到底是一條命，值得。”</p>
杜爸爸坐在輪椅上，慢慢抬起頭，看向神情漸漸不自在起來的男人，</p>
“我借錢給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p>
“每次我一說沒錢，你就來跟我哭，說你女兒病的怎麽怎麽重，再沒有錢救命就要死了，你這麽心疼她，怎麽不自己去做工呢？”</p>
“像我一樣，白天打零工，晚上擺攤，累是累，至少，能賺錢。”</p>
老田訕訕的笑了笑，“這不是我沒有你那個手藝嗎？而且我女兒需要我照顧。”</p>
“你老婆沒上著班吧。”杜爸爸打斷了他的話，“你女兒現在吃『藥』花的錢已經不多了，這筆錢，每個月你都要跟我借，但是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你女兒，不是我的。”</p>
“不是，老杜，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那她不是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嗎？那可是你侄女……”男人臉上的神情難看下來，“你要是不借錢給我，我就真的沒錢給她吃『藥』了。”</p>
“醫生說，不一直吃的話，那個病隨時複發，有生命危險的，老杜，你就忍心看著你侄女年紀輕輕的就這麽走了嗎？”</p>
杜爸爸搖了搖頭，誠實道，“不忍心。”</p>
男人眼中一喜，下一秒，卻見坐在輪椅上的他接著說道，“所以等她真的去了，我會替她多燒點紙錢，反正，既然你這個當親爹的都能不管她任由她不吃『藥』，估計也不會給她燒錢的。”</p>
“老田啊，你當初給我寫的欠條，我都留著呢，雖然後來沒寫了，但前麵這些加起來，雜七雜八的大致也有點錢，你記得還我。”</p>
“行了，你走吧，下次再見，記得還錢。”</p>
看著男人臉上帶著憤恨不甘的離開了，杜爸爸坐在輪椅上看著他的背影思考。</p>
他好像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清醒過，清醒的看清了這個自己曾經幫助過的人是怎麽想的。</p>
曾經，第一次，他給出了幫助，這人謝他，感激他。</p>
可當他無數次伸手乞討都得到了迴應，哪怕隻有一次什麽都沒得到後，都會對著曾經感激的對象憤怒起來，甚至是仇恨。</p>
他的父親教育他，人能幫一把是一把，他完美的執行了，甚至可以說是犧牲了自己去執行。</p>
他覺得自己是個英雄，是個好人。</p>
可實際上，他和剛才那個老田是一路貨『色』。</p>
隻不過不同的是，老田禍害的是他，而他自己，禍害的是親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比不上老田呢。</p>
好像是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一樣，即使對那個生病的小姑娘還有不忍，杜爸爸還是強行將這股不忍壓了下來。</p>
他知道，老田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死的，沒了自己這個冤大頭，他隻能去幹髒活累活，養活他的女兒。</p>
杜爸爸坐在輪椅上，年紀才四十多卻已經長了皺紋的臉上扯出了一抹苦笑。</p>
像是這種人都知道護著自己的女兒，可他卻憑白占了父親的名頭，享受著女兒的照顧，又在拖著他的後腿。</p>
就像是明言說的一樣，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做父親。</p>
他的澤玉，是那麽乖巧，那麽孝順。</p>
這樣的澤玉，麵對的卻是他這樣的父親。</p>
杜爸爸閉了閉眼，將淚意藏住。</p>
這些年的種種，小澤玉含著淚的抽泣，母親的責罵，還有他的退縮，統統都像是鏡子一般，被打碎在地。</p>
杜爸爸猛地睜開了眼，眼中仿佛有了與杜澤玉如同一轍的堅毅。</p>
他窩囊了半輩子，連帶著妻女都受窩囊氣。</p>
現在，就讓他第一次作為父親，幫自己的女兒出一次頭吧。</p>
***</p>
杜家現在正陷入了混『亂』中。</p>
一夜之間，車沒了，人走了，說好的兩千萬，說好的繼承遺產，都像是泡沫一樣的消失的一點不剩。</p>
杜『奶』『奶』差點沒有暈過去，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要去找人，可那車走的時候每一個人看見，去哪裏找。</p>
他們是知道那些人的長相，但現在又沒有照相機和手機，根本沒有記錄下來具體的樣貌。</p>
更別提最重要的，報警的話，想要找人的原因又是什麽？</p>
那五個人來了杜家，每個人都是真真看到的，他們沒有『逼』迫，是杜『奶』『奶』自己暴『露』出當初婚後有染，生下了杜大伯這個孽種。</p>
人家好吃好喝的買給杜家，還送了那麽多的營養品，一分錢都沒有拿杜家的不說還倒貼了不少。</p>
也沒有傷人，也沒有騙錢偷東西的，報警了也沒有理由抓人啊。</p>
關於杜『奶』『奶』叫囂著嘶吼，“他們是想吞了我家的兩千萬！！肯定是這樣！！你們趕緊把他們找迴來，那可是兩千萬！！”</p>
來的工作人員無奈，根據杜『奶』『奶』說的名字，查了半天，終於找到了當初的那個貨郎下落。</p>
貨郎姓鍾，當初和杜『奶』『奶』暗通款曲後就溜之大吉，去了別的地方娶妻生子，結果妻子早逝，兒子也早早走了，這麽大年紀弄的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老無所依，現在一聽說當初自己在村子裏留下來的血脈在尋找自己，興奮的卷著破鋪蓋就找了過來。</p>
“妹子，真沒想到，你居然一直記著我……”穿著破爛，身上還帶著一股酒氣的滿身臭汗老頭笑的『露』出一嘴的大黃牙。</p>
他說著，眼就看向了一旁早就愣了杜大伯，立刻一拍大腿，“這就是咱倆的兒子吧！看這樣子，長的多像我啊！！”</p>
“好兒子啊，還知道把爹接過來養老，這是我孫子吧？來來來，讓爺爺看看！”</p>
杜大伯的兒子滿臉嫌惡躲開了他的手，望向了自己『奶』『奶』，“『奶』，他們怎麽辦事的，我親爺爺不是死了嗎？這人誰啊！”</p>
杜『奶』『奶』正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這張臉，突然聽到孫子的聲音，立刻反應過來，一口咬定，“對，找錯人了，這是找錯人了，這不是我家那個……”</p>
怎麽可能是呢？</p>
她兒子的爹已經死了，給他們家留下了兩千萬的遺產，這筆錢是要留給他兒子的，麵前這個一看就是窮酸的人，怎麽可能是……</p>
“誒？妹子，你怎麽翻臉不認人啊，當初咱們好上的時候，你不是特別喜歡我嗎？還說要跟著我一起走來著。”</p>
“認錯人了，認錯人了……”杜『奶』『奶』此刻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了，但她個根本不敢承認。</p>
如果承認了，她會麵對什麽？</p>
在整個村子裏，她都會變成笑話，所有人都知道她搞破鞋，她生了個孽種，現在房子也沒了，地也沒了，就剩下了十幾頭豬……</p>
“不找了！！！我們不找了！！警/察同誌，這個人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你們把他送迴去，送迴去啊！！！”</p>
長相刻薄的老太太幾乎是尖叫著嘶吼，她身邊的杜大伯剛剛反應過來就聽到這句，立刻反對了，“娘，怎麽能不找了，那可是兩千萬啊！”</p>
他倒是沒認出來麵前的人就是自己親爹，還一門心思的想要繼承那兩千萬的遺產呢。</p>
杜『奶』『奶』神情恍惚，大腦中仿佛直接被靜音了，她可以看到院子外麵有一群人正探頭探腦的往裏麵望著，眼中有著鄙夷和不屑。</p>
她們憑什麽這麽看她！一群小浪蹄子！！</p>
老太太瘋了一樣的拎起掃帚衝到外麵就是一頓掃。</p>
“啊——這老太太瘋了！！”</p>
“你就算是再有錢也不能打人啊！！敢做不敢當是不是？當初搞破鞋給別人生孽種的時候怎麽不想著不讓我們看了！”</p>
“平常我看她就不對勁，說不定之前跟好幾個男人都有過呢，杜爺爺也真是慘，白幫人養兒子。”</p>
“就是，沒想到咱們村子裏麵還藏著這樣一個人，誒呀，她身上不會有病吧！”</p>
“滾——”</p>
杜『奶』『奶』雙目赤紅，“滾！！你們都給我滾出我家！！”</p>
“滾啊！！！”</p>
杜老太爺被人攙扶著，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眼神冰冷的看向麵前頭發淩『亂』，像是個瘋婆子一樣的杜『奶』『奶』。</p>
“該滾的是你。”</p>
“李家的，你現在站著的這塊地界，是老三的家，你手裏頭拿著的掃帚，是老三的掃帚，就連你這身衣服，都是他買給你的！！”</p>
“現在你已經不是我們家的媳『婦』，趕緊帶著你那個孽種滾出去！！”</p>
杜『奶』『奶』唿哧唿哧喘著粗氣，“你憑什麽趕我走！！”</p>
“我和老三是有結婚證的！他現在死了，你們就欺負我是不是！！”</p>
杜老太爺冷笑一聲，“對，你現在是有結婚證，但是你別忘了，你兒子淨身出戶，這些東西，現在全都是別人的。”</p>
“你不走，就等著這點破事，我給你弄得家喻戶曉，人盡皆知！！”</p>
“瘋婆娘，你要點臉吧，給我們杜家弄了個孽種，還還意思占著杜家的地方，要是認真的來，我能把你告的請傾家『蕩』產！！”</p>
杜『奶』『奶』紅著眼，往後退了一步，“你，你不能，那些東西，都是我老公留給我的，你們不能私吞！！”</p>
“我們當然不會私吞。”</p>
杜老太爺的眼神就像是利劍一樣，狠狠打在了麵前瘋老太太的臉上，“老三的東西，隻會留給他親生的兒子。”</p>
親生的兒子……</p>
杜『奶』『奶』瞬間想到了小兒子，想到的一瞬間，她眼中『露』出了放心。</p>
她的小兒子她最清楚了，從小就是個孝順的，又心軟好說話，隻要她好好地跟他哭一哭，那些東西，肯定能拿迴來。</p>
就在他們對峙，村民看熱鬧的時候，一輛豪車，緩緩停在了外麵。</p>
杜澤玉先下了車，先把輪椅放下，接著攙扶著父親坐了上去。</p>
“剛子啊，娘的剛子啊……”</p>
杜『奶』『奶』幾乎是在看清下來的人長什麽模樣後就撲了上去，眼淚嘩嘩的掉著哭，“娘要被他們欺負死了啊，剛子啊，你再不迴來，就見不著娘了啊。”</p>
杜澤玉推著輪椅往後，杜『奶』『奶』撲了個空，她來不及去瞪孫女，索『性』就那麽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p>
她知道，自己小兒子最吃這一套的。</p>
杜爸爸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曾經想著要一輩子好好孝敬的母親。</p>
他一直覺得，母親就算再怎麽粗鄙，無理取鬧，那也是他的母親。</p>
她雖然嘴上說的不好聽，但是心裏一定是有自己的，畢竟小時候父親不在，她為了他們兄弟兩個，吃了不少苦頭。</p>
可現在看著地上那個隻是一味的哭，眼中一絲哀意都沒有的老太太。</p>
從小她就告訴他，自己為了他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讓他長大了一定要孝順。</p>
可仔細想想，她是沒少吃苦，但絕對不是為了他。</p>
“爸……”</p>
身邊是女兒不安的聲音，杜爸爸『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來，偏過頭對著女兒道，“帶我去你太太爺那邊。”</p>
杜『奶』『奶』正哭著，結果一眨眼，要哭的人都被推走了，她不尷不尬的坐在原地，嘴裏的嚎哭停在一半，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發出來。</p>
“太爺。”</p>
杜爸爸來到了這個老人麵前，輕聲道，“我家的地，就歸了我們祠堂那邊吧，謝謝您這次幫忙。”</p>
杜老太爺拄著拐杖，應了一聲，“那這個房子呢？”</p>
杜爸爸扭過頭，看向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大房子，眼中『露』出了幾分複雜。</p>
“賣了吧，賣了房子，我再把我爹遷墳，換到好墓地去。”</p>
杜老太爺聽出了未盡的話，“你這是不打算迴來了？”</p>
杜爸爸苦笑著搖頭，“不迴了，我爹早就死了，我迴來也沒個意思。”</p>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再將這一家子當成親人了。</p>
“你小子總算是想明白了。”</p>
癱在地上的杜『奶』『奶』聽清了他們的話，臉上淚這次是真的全部流下來了。</p>
“剛子，你不能這麽做剛子，我是你娘啊！！你把房子賣了，娘住在哪裏啊剛子！”</p>
“你不孝啊！！！”</p>
她爬起來，怨毒的瞪著眼，抬起巴掌就要給坐在輪椅上沒有還手之力的小兒子一個巴掌。</p>
枯瘦的手腕卻被白皙手指抓住了。</p>
杜澤玉一手抓住了杜『奶』『奶』的手，另一隻手痛快的甩了過去。</p>
——“啪！”</p>
這一巴掌直接就把杜『奶』『奶』給打懵了。</p>
她顫著手，不可置信的指向了孫女，“你，你敢打我？？”</p>
“我打死你個小畜生！！”</p>
杜『奶』『奶』的巴掌還沒落下，杜澤玉快速換了隻手，啪的一巴掌又打在了她另一邊臉上。</p>
“『奶』『奶』，疼嗎？”</p>
女孩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親『奶』『奶』，眼中無一絲波動，“您不想聽見我哭，在我四歲的時候把我的頭按在裝滿水的臉盆裏的時候，我也挺疼的呢。”</p>
“你，你居然打我！！杜澤玉！！我是你親『奶』『奶』！！你這麽做，天打雷劈！！！”</p>
杜『奶』『奶』赤紅著眼，頭發淩『亂』，整個人氣到癲狂。</p>
“您背著我爺爺和別人生孩子的時候，怎麽就不想著天打雷劈了？”</p>
“那我也是你親『奶』『奶』！！”</p>
“澤玉。”</p>
杜澤玉還要再說，杜爸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別再說了。</p>
女孩抿了抿唇，乖乖站在了父親旁邊。</p>
“娘，爹對你怎麽樣，你心裏也清楚，這麽多年來，你要把什麽東西都留給大哥，我都沒意見，你拿了我全部的工資，我也沒關係，你是我娘，我是該孝敬你。”</p>
杜爸爸目光定定的看向自己的親生母親，聲音陰沉沉的，如同剛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可你為什麽，要背著我虐待澤玉。”</p>
“我給澤玉買的零食，玩具，衣服，都照樣給她堂姐堂兄買了一份，就是怕三個孩子之間分的不公平。”</p>
“結果呢？那個你和別人偷生的大哥家的孩子吃的白白胖胖，我澤玉呢？她那點吃的，都去哪裏了？”</p>
“都被你給搶了！！！”</p>
“她是你親孫女啊！！”</p>
“不是，不是，剛子，這丫頭心機深沉，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騙你的，娘沒有虐待她，那就是她做錯事了，我就懲罰一下……”</p>
杜爸爸看著自己的親娘哭泣，那雙眼中再也沒有他之前幻想的慈愛，有的，隻有如同餓狼一般的貪婪。</p>
“娘。”杜爸爸突然放柔了聲音，“你是我親娘，我不會像你一樣絕情的。”</p>
“我們家的牛棚，我給你留下，你拾掇拾掇，以後就在那住下吧。”</p>
杜『奶』『奶』睜大了眼，幾乎破了音，“你讓我住牛棚？？那是人住的地方嗎？？”</p>
“我小時候，您不就讓我在那住了幾天嗎？為了給大哥的朋友騰地方。”</p>
“兒子可以住，娘你當然也可以。”</p>
“不行！！！剛子你不能這麽做，我是你娘啊！！！”</p>
眼看著杜澤玉推著輪椅要離開，老太太瘋了一樣的追趕了上來。</p>
杜爸爸轉過頭，眼中什麽情緒都沒有。</p>
“我欠你的，早在這些年都還清了。”</p>
“以後，你不是娘，我娘早就跟著我爹一起死了。”</p>
杜『奶』『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小兒子麵無表情的說著。</p>
“你真的，讓我惡心。”</p>
輪椅漸漸被推走了，杜『奶』『奶』眼中怔怔的掉下了淚，“不，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p>
她小兒子最孝順，隻要她一句話，他就會把什麽都給她。</p>
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怎麽會……</p>
穿著邋遢的老頭有些遲疑的碰了碰杜大伯，“兒子，你沒錢了？”</p>
杜大伯嫌惡的把他的手打開，“滾開，誰是你兒子！！”</p>
他來到母親身邊，見她癱在地上哭也不想著扶起來，眼中滿是貪婪的湊了過去，“娘，你別傷心了，他不養你就不養你，村裏東西沒了就沒了，這不是還有我親爹留下來的錢嗎？”</p>
“你趕緊起來好好想想我爹的樣子，咱們好找到他啊！”</p>
杜『奶』『奶』紅著眼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大兒子，緩緩搖了搖頭。</p>
“沒有，我們什麽都沒有了……”</p>
杜大伯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p>
“娘你什麽意思啊？”</p>
“兒子誒，你怎麽還不明白呢，我就是你親爹啊，之前是不是有人冒充我？誒呀，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要不然我還找不到你們呢。”</p>
鍾老頭又『舔』著臉擠了上來，帶著身上的臭氣嘿嘿笑著去拉地上的老太太，“妹子，趕緊起來，咱們好好敘敘舊。”</p>
“滾開滾開滾開！！！”</p>
“拿開你的髒手！！”</p>
杜『奶』『奶』像是神經發作一樣，拚命的躲開了昔日情人的手，鍾老頭剛在還笑嗬嗬的臉立刻陰了下來。</p>
他大聲的道，“你裝什麽貞潔烈女，當初我賣東西，不是你先帶著我進屋脫衣服的嗎！”</p>
“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背井離鄉的。”</p>
杜『奶』『奶』整個人都要崩潰了。</p>
她恍惚看著四周，村人們還在圍著看，盯著她竊竊私語。</p>
“我就說她不是什麽好人吧，之前那麽苛待老二家的，怨不得跟她離了心，真是惡有惡報！”</p>
“澤玉當初才那麽小，她怎麽下得了手呢你說！”</p>
“怎麽下不了手，她總念叨著丫頭片子不值錢，之前澤玉剛出生還想著把她扔到大山裏麵去呢，要不是老二迴來的及時，就真的扔了。”</p>
“說起這個來，你們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澤玉丟了一晚上，是在山裏頭找到的，她那麽小一個娃娃，怎麽可能自己去，說不定就是這個瘋老婆子扔的，那可是親孫女，怎麽下得了手。”</p>
“能搞出個孽種來，怎麽就下不了手了，她怕是豺狼變得，一點良心也沒有，杜爺爺對她多好啊，就算是有良心，那也是被狗吃了。”</p>
“呸！一想到每天和這個人用一口井我就想吐。”</p>
“說起來，我記得之前聽葛家老太太說起過，她年輕的時候，長得不怎麽樣，但是心思可活泛著呢，還跟著人跑了一次，被送迴來了，嫁了人人家一提她就翻臉，結果慢慢的就沒人提了。”</p>
聽著周圍的閑言碎語，杜『奶』『奶』整個身子都是冷的，最讓她發冷的，還是自己疼愛的大兒子態度。</p>
“娘？你怎麽不說話？這個人說的是真的？他真是我爹？那我親爹呢？我兩千萬呢？”</p>
“你怎麽這樣呢娘，我聽你的話，現在淨身出戶了，錢也沒了，我以後怎麽活啊，要不你去求小弟吧，小弟最聽你的話了，你讓他把錢還給我，行不？”</p>
杜『奶』『奶』顫著唇，“剛子，剛子那樣子，你又不是沒看見，他不認我了。”</p>
“全子，你在縣城不是有一套房子嗎？我們先住進去……”</p>
杜大伯瞪大眼，反應非常大的後退了一步，“別開玩笑了娘，那房子那麽小，我們這麽多口人哪裏住得下。”</p>
杜『奶』『奶』幾乎一眼就看出了，這個自己百般疼愛的兒子，在嫌棄她，這要是小兒子，她肯定一巴掌就打過去了，可麵對著大兒子，她隻是顫著聲音道，“那房子，不是我拿剛子給的錢給你蓋得嗎？娘現在沒地方住……”</p>
“誒喲，娘，你先跟我說清楚，我爹到底怎麽迴事，行吧？”</p>
杜大伯看了眼旁邊的老頭，想著自己居然就是為了這樣的人放棄了家產，幾乎忍不住要暴躁的打人。</p>
杜『奶』『奶』看向兒媳『婦』，“來英，你幫我說說……”</p>
而這個曾經對她百依百順諸多奉承的兒媳『婦』，臉上也『露』出了訕訕的笑，“娘，我們那是沒什麽地方住，太小了，要不你先在村子裏講究一下……”</p>
杜『奶』『奶』心涼了半截，又看向疼愛的孫子，“阿強……”</p>
孫子移開了目光，沒說話。</p>
滿頭白發的老人癱在地上，渾身都在抖，在場的人不少，可沒有一個人將她扶起來。</p>
她低著頭，眼中又有絕望，又有恍然，她喃喃的說著，“報應，報應啊……”</p>
當初，從她瞞著丈夫，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又百般看不上有著丈夫血脈的小兒子時，就該想到現在的。</p>
***</p>
“爸，你別難過，她不喜歡你，我和媽喜歡你。”</p>
看著女兒眼中的擔憂，杜爸爸搖了搖頭，“我沒事。”</p>
明言說，他的女兒，就像是一隻即將展翅高飛的鷹，而他需要做的，就是保證後麵不會有人『射』冷箭。</p>
澤玉以為他心軟，才留下了牛棚。</p>
可杜爸爸想了一夜，他可以肯定，他的大哥，一定不會奉養沒了利用價值的母親的。</p>
曾經，他們對她麵上奉承，隻不過是因為知道有他這個蠢蛋在，一定會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主動送錢來。</p>
現在蠢蛋不蠢了，那些人，又怎麽願意去養她。</p>
他留下牛棚，那個女人無處可去，隻能在牛棚裏生活。</p>
村裏已經傳遍了這件事，她的生活不會太好，但也可以活得下去。</p>
沒有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就不會想著冒險來找他們。</p>
那澤玉，也就沒了後顧之憂。</p>
至於他的大哥……</p>
淨身出戶，其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損失。</p>
想到明言給的消息，杜爸爸偏過頭，看向正有點困了昏昏欲睡的女兒，將一旁的小毯子小心蓋在了她的身上。</p>
看著女兒恬靜的安心睡顏，杜爸爸眼中『露』出了慈愛。</p>
他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再一次傷害澤玉的。</p>
也絕對不會再做以前那個蠢蛋！</p>
村子裏</p>
杜家還在鬧著這一場好戲，村口，打扮靚麗的女人提著小男孩的手，臉帶得意的進了村。</p>
“一會看見爸爸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喊出來，知道嗎？”</p>
小男孩乖乖點了頭，“知道了。”</p>
女人滿意的笑了，牌搭子告訴她，杜家發了財，她孩子是杜家的血脈，那必須來分一杯羹啊。</p>
那個隻會打麻將的黃臉婆，在外麵欠了一屁股的債，這次，她就全部抖落出來，肯定能把她『逼』下去。</p>
對了，杜家那套在縣城的房子，被偷偷轉移到了她名下這件事，可以好好刺激刺激那個黃臉婆！</p>
想著，女人牽著兒子的手，得意洋洋的去了杜家。</p>
二十分鍾後</p>
女人氣衝衝的抱著兒子離開了杜家，對後麵情人的追趕充耳不聞。</p>
“別想了！我才不會養你們這一家子，那套房子我也不會給你的，我還養兒子呢！”</p>
“司機，走！”</p>
杜家最後一處房產宣布落空，另外包括了杜大伯藏在小情人那的大部分現金。</p>
現在，他們就剩下十幾頭豬了。</p>
還好，還有十幾頭豬。</p>
賣了這些豬，那錢可不少。</p>
***</p>
與此同時，橋子興高采烈地宣布，“地買到啦！！張阿姨還送了我們一些呢！！”</p>
另外幾個也興奮起來，五人組圍著桌子，興奮的討論著。</p>
“咱們是先開養豬場還是先建密室？”</p>
“要不先開養豬場吧，先賺一點迴來，錢不夠的話我這還有點。”</p>
“我也有！”</p>
“我有我有！！”</p>
“咳咳！”</p>
衛明言敲了敲桌子，“錢，咱們是不缺的，就是現在有個問題。”</p>
紈絝四人組睜大了求知的大眼睛，“什麽？”</p>
少年在桌子底下掏了掏，掏出一張報紙來遞給他們，貓眼滿是無辜的眨了眨。</p>
“說是最近豬瘟肆行，而且到處都是流言，現在就算豬沒事，人們也不敢買了，一頭豬的價格大大降低，根本賣不出去。”</p>
“咱們養豬，就太虧了。”</p>
他鼓起臉，掐指一算，下了結論，“現在養豬，應該可以賠的褲子都不剩。”</p>
紈絝四人組苦了臉。</p>
“啊……”</p>
“要不要這麽慘啊……”</p>
看見他們四個鹹魚爬在桌子上哀嚎，俊秀少年敲了敲桌子，“別這樣啊你們，反正地也到手了，咱們慢慢等著唄。”</p>
“說不定哪一天，這片地漲價，比黃金還貴呢？”</p>
四條鹹魚都死魚眼看向了發小。</p>
“你咋這麽能吹呢你，還黃金，你還不如直接說這片地以後會成為市裏最豪華的地方呢！”</p>
衛明言聳了聳肩，“我就是這個意思。”</p>
紈絝四人組沉默了片刻，隨即暴躁起跳：</p>
“你小子！！還敢吹牛！！”</p>
“兄弟們！！把我們的小紙條拿出來！！今兒，非要貼這個家夥一臉！”</p>
“他跑了！！快點關門”</p>
——“哎呀！”</p>
“鄭亭你個蠢貨，讓你關門你把腦袋夾門縫裏幹什麽！！”</p>
“快點快點把他弄出來，誒呀不對不對，反了，誒誒誒，錯了錯了，好像又反了，這什麽破門啊！明言，明言你趕緊迴來把鄭亭弄出來啊……”</p>
作者有話要說： 我！日萬啦！！</p>
萬！被我日啦！</p>
沒有二更，小天使們晚安，前十位小天使發紅包麽麽麽噠</p>
幾年後，已經成為比自己粑粑麻麻還要有錢的有錢四人組麵對著采訪</p>
記者：請問你們當初是怎麽想到投資目前這塊全市最值錢最繁華的地方呢？</p>
有錢四人組：其實，我們就是想養豬（微笑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