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華也在笑，可這個笑容太苦澀了, 他看向麵前的小女孩。</p>
她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個頭, 可見離開家不久, 就遇害了。</p>
這麽小, 這麽乖的孩子, 原本可以快快樂樂長大的……</p>
“喜柳, 到哥哥這裏來。”</p>
他伸出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 小女孩邁著腿也過去了，眼看著快要到了跟前, 她突然又停住了。</p>
喜柳仰著巴掌大的小臉，仔細的看向麵前人，認真說著, “哥哥，我現在要去掐死叔叔，你等我一會好不好？”</p>
她的聲音還滿是稚氣, 甜甜的帶著對親近之人的撒嬌, 可就是這樣的甜美聲音, 卻說出了令人臉『色』發白的話。</p>
鍾華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女孩, 她臉上白白淨淨的，頭發淩『亂』，原本滿是純真與稚意的漂亮眼中此刻已經被仇恨覆蓋。</p>
曾經那雙眼，黑黑亮亮, 讓人想到最美的星星，而現在，卻滿是赤紅，如同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p>
該害怕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可愛的小妹妹，而是一個已經是死去幾年的鬼魂。</p>
可，又怎麽害怕的起來呢。</p>
喜柳不過來了，鍾華就過去。</p>
年輕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身邊，小心的，一點點的，將小小的孩子抱了起來。</p>
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可他觸碰到了。</p>
他將人抱起來後才發現了喜柳脖子上的痕跡，是大人手留下來的掐痕，青紫痕跡，看著可怖極了。</p>
鍾華伸出手，小心的觸碰到了那裏，澀聲問，“疼嗎？”</p>
小女孩乖乖依偎在哥哥懷中，搖了搖頭，“那時候很疼的，現在不疼了。”</p>
她睜著大眼睛，有些不甘心的迴頭，望向仇人所在的方向，聲音脆生生的，“哥哥，叔叔是壞人，我要掐死他。”</p>
“喜柳乖，他是壞人，會得到懲罰的，你別親自動手，好嗎？”</p>
年輕人的勸慰並沒有讓喜柳高興起來，她抿著唇，眼中血『色』彌漫，“我想他死，我要讓他和喜柳一樣！”</p>
鍾華眼眶發紅，他又何嚐不想讓那個人渣去死，可是衛大師說，如果喜柳真的動了手，她就再也不能輪迴了。</p>
“喜柳，你聽哥哥說，他的壽命還有一個多月就沒了，就算你不動手，他也會活活疼死……”</p>
小女孩推開了他，腳輕輕落了地，她眼中似有淚水，等順著白淨的臉頰落下來，就又成了血淚。</p>
“我等不了……”</p>
她的聲音還是女童的稚嫩，可又沙啞的如同老人一般，喜柳站在地上，一雙原本嫩生生的腳上滿是傷口。</p>
“叔叔把我埋在垃圾山裏，那裏好臭，好髒，我被太陽曬得渾身都在疼，像是被火烤，可是他卻可以在陽光下麵走路……”</p>
“我知道好孩子不該嫉妒，可是喜柳就是忍不住的去嫉妒叔叔。”</p>
“他是壞人，為什麽可以不被太陽烤，為什麽可以和很多人說話，喜柳就必須躲在髒髒的不被陽光曬到的地方，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和我說話……晚上走在路上，很嚇人，看見人了也要躲開，否則身上就會好痛……”</p>
“我想迴家找爺爺，可是走了好久好久才知道，就算我迴了家，爺爺也看不到喜柳了……他再也看不到喜柳，不會叫喜柳名字，不會帶喜柳去玩了……”</p>
鍾華聽的心裏沉甸甸的發脹，他在心中對王金川的恨意又深了一層，眼淚也止不住的掉了下來。</p>
“喜柳，迴家吧……”</p>
垂頭哭泣的女孩猛地轉了頭，原本滿是童真的眼中此刻滿是憎惡的瞪向了王金川家的方向，“都是叔叔的錯！”</p>
“喜柳好不容易找到他，每天每夜，都在很努力的想要讓他和喜柳一樣，可他感覺不到，就是感覺不到！！”</p>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p>
小女孩歡欣的轉過身，『露』出了一個帶著酒窩的可愛笑容，甜甜的滿是期待，她伸出雙手，屬於稚童的有些肉唿唿的白嫩小手給鍾華看。</p>
“哥哥，我剛才，碰到叔叔了。”</p>
“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和喜柳一樣了，他也會被太陽烤，也會被人撞……”</p>
喜柳可愛精致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大，眼睛，也愈發紅了。</p>
她開心的笑著，甜甜道：“哥哥，你就等我一小下，等我殺了叔叔，我就和你迴家。”</p>
“等你殺了他，就永遠都不能迴家了。”</p>
拐杖打在石頭上，穿著道袍的男人從竹林裏麵走了出來，他來到鍾華身邊，收起了年輕人手中鈴鐺。</p>
衛明言從袖子裏麵掏出一條紅線，慢條斯理的綁在鈴鐺上麵纏繞著，一圈，又一圈。</p>
“你為人時沒有做過壞事，原本能夠順利輪迴的，但等作為幹淨的魂殺了人，手中染了血，就再也不能輪迴了。”</p>
俊美男人微微抬眼，淡淡的看向了滿臉倔強的女孩，“這些，我不都跟你說過嗎？”</p>
“再過一個多月，王金川活活疼死，你照樣可以讓他粉身碎骨，就算是撕咬下他的靈魂，都沒有什麽大礙，但現在，不行。”</p>
喜柳小小的手漸漸攥緊，她咬牙，流著血淚後退一步，“我不想等。”</p>
“他就算是再怎麽疼，再怎麽難受，可是他還活著！！”</p>
“他可以吃飯，可以喝水，可以在陽光下麵隨便走，有很多人會看見他，會跟他說話，走在街上，他可以隨便碰到人也不會痛……”</p>
“就算是他疼到打滾，撞牆，那他也還是活著的！！”</p>
“可是我死了！”她的眼中滿是恨意，字字句句，像是帶著血淚一般泣出，“我也想活著，我也想和人說話，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我知道我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沒了！！”</p>
“可是叔叔活著，他就算再痛苦，也還活著！”</p>
鍾華眼裏滿是血絲，他上前一步，試圖將這個自小看大的小妹妹護在懷中。</p>
“喜柳，他會死的，他很快就死了，你為了這樣一個人放棄輪迴，不值當，聽哥的，啊。”</p>
“值得！！”</p>
小女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尖利的迴應，“他殺了我，為什麽我不可以殺了他！”</p>
“我就是想要讓他和我一樣，為什麽不可以！”</p>
“他活一天，我就難受一天！”</p>
“所以，我要殺了他，我沒錯！”</p>
鍾華終於將這個冰涼的孩童靈魂抱在了懷中：“喜柳，你聽話，你先乖乖的好嗎？哥哥幫你報仇，你的身體在哪裏？哥哥幫你找迴來，好不好？”</p>
喜柳靠在他懷中，剛才一閃而過的兇戾在看到親近的人後消散，她啪嗒啪嗒的掉著淚，“哥哥，你也不疼我了嗎？為什麽你們都要保護他，明明……他才是壞人……”</p>
“爺爺說的話喜柳都聽著，喜柳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可是喜柳死了，你們再也看不到喜柳，不能，不能和喜柳說話了……”</p>
“這些都是叔叔害的，他害的喜柳變成現在這樣，他是壞人，為什麽你們還要保護壞人……”</p>
“沒有，不是這樣的……”鍾華被懷中女童哭的心都軟了，他又是悲傷，又是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眼眶紅著擠出一個笑來。</p>
“喜柳，哥哥可以看到你呀，以後，你就跟在哥哥身邊，哥哥帶你去上班，那裏可好玩了，你可以看電視，看電腦，你喜歡什麽衣服，哥哥就買來送給你，好不好？”</p>
他顫抖著伸出手，溫柔的，充滿了憐惜的，幫小姑娘整理著發絲，“你就跟著哥哥，哥哥保護你，好嗎？”</p>
喜柳怔怔的抬起頭來看著鍾華，就在這個年輕人以為她同意的時候，麵前的小姑娘推開了他的手跑出了他的懷抱。</p>
“謝謝哥哥。”</p>
“等我殺了叔叔，就來找你。”</p>
“喜柳！！喜柳！！”</p>
鍾華無措的站起身想要追趕，手臂卻被衛明言抓住了。</p>
他慌『亂』的不知道該怎麽辦，見了麵前穿著道袍的男人就如同見了神仙一般，“衛大師，您能不能攔住喜柳……”</p>
“遲了。”</p>
衛明言看向前麵那個身形越發凝實的孩童，眼黯了下來，“她已經變成厲鬼了。”</p>
“就算是不動那個男人，厲鬼也是不能輪迴的。”</p>
“厲鬼……厲鬼……不會的，不會的大師，喜柳是個好孩子，她很乖的，很聽話的，她不會害人的，我求求你幫幫她，她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不該這樣的……”</p>
衛明言目光始終在喜柳消失的方向，他終於纏繞好了被紅繩捆著的鈴鐺，緩慢的收在了袖子裏。</p>
“自從喜柳死了後，就附身在了王金川身上，她的確沒有做過壞事，但她是個孩子，一張白紙，沒有人教導，跟著的又是王金川這樣一個壞事做盡的家夥。”</p>
“我估『摸』著，喜柳應該從他那裏學了不少東西。”</p>
“小孩子就像是一把刀，好人教導，就是一把好刀，惡人持了，便是再好的刀也會被教壞，更何況喜柳自從死了就沒人再能看得見她，又要忍受著陽光灼燒的痛，變成惡鬼，也不足為奇。”</p>
鍾華接受不了這個答案，他恍惚的搖著頭，“可是她還是個孩子，她什麽都不懂，不是她的錯……”</p>
“的確不是她的錯。”</p>
衛明言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袖子，慢悠悠的往前走去，“這樣的結局也好，讓遭遇了大罪的喜柳什麽也不做的就去輪迴，對她也不公平。”</p>
“大師，大師你這是什麽意思，不管喜柳了嗎？大師……”</p>
鍾華看著前方跟隨著喜柳腳步離開的男人，慌忙想要跟上去，可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明明俊美道長是在慢悠悠的走著，他卻是怎麽樣跟不上。</p>
隻能喊著道長跟在身後。</p>
***</p>
王金川做夢了，他這些天總在做夢，夢見自己在很多鐵釘上麵滾來滾去，滾得渾身發疼，都成了一個血人了還是停不下來。</p>
他疼的慘嚎，一整夜都在唿救，直到醒來，身上的疼痛隻不過是讓他陷入了一個更加清醒的夢而已。</p>
但今天的夢變了，他夢見自己跌入了冰湖中，四周到處都是冰冷的湖水，他拚命掙紮著，可就是掙紮不出來。</p>
湖裏麵有很多惡犬，他們有著血紅的眼睛，長長的獠牙，正在兇狠的在周圍虎視眈眈。</p>
王金川嚇壞了，他拚命想要遊上去，可脖子卻被湖中水草纏繞住了，隨著他的掙紮，水草纏繞的越來越緊，他唿吸不了，腳下使不上力，心裏麵滿是絕望。</p>
——救命！</p>
——誰來救救他！</p>
——有沒有人可以救命！</p>
絕望，痛苦，窒息，四周的惡犬瞪著血紅的眼衝了上來，在他的身上撕咬著。</p>
王金川猛地睜開眼，卻對上了，一個小女孩的視線。</p>
她有著可愛漂亮的精致五官，身上穿著充滿童趣的卡通衣，可原本滿是純真的泛圓大眼中，卻滿是憎惡的血光。</p>
“叔叔……”</p>
喜柳甜甜的笑著，“疼嗎？”</p>
男人瞳孔猛然縮小，他拚命掙紮著，想要甩開脖間的手，可沒用，一點用都沒有。</p>
明明是小孩子的手，可這雙曾經可以輕易轄製住的小手，現在卻成了要他命的鐮刀。</p>
唿吸被迫中止，王金川的臉因為窒息而脹紅，眼，也一點點的染上了血絲。</p>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意識到，他要死了。</p>
這段時間，再怎麽疼，再怎麽痛，王金川都沒有想過去死。</p>
活著才有希望，他才不會蠢到親手抹殺自己的希望。</p>
可喜柳，是不會允許王金川有希望的。</p>
男人的眼漸漸渾濁下來，他拚命地伸出手掙紮，求救，發出“呃呃”的求救聲音。</p>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p>
死了，就什麽都沒了——</p>
“喜……喜……喜柳……”</p>
終於，被掐著脖子的男人發出了聲音，他掙紮著，用著沙啞的聲音求饒，“我錯……了，喜柳……別殺我……”</p>
“……求你……喜柳……”</p>
脖頸間的小手，慢慢鬆開了。</p>
王金川猛然得到空氣，連忙大口大口的唿吸著，因為太過著急還咳嗽了起來，就算是咳得渾身難受，男人也依舊努力的唿吸。</p>
他要活，一定要活下去。</p>
“叔叔，你真的知道錯了嗎？”</p>
女童脆生生的聲音清亮響起，王金川渾身一顫，努力抑製著害怕，抬起了眼看向麵前的女孩。</p>
麵前的小姑娘膚『色』白淨，一雙眼睛大大的，正用著乖巧坐姿坐在床邊，除了一雙血紅的眼，根本看不出她和人有什麽不同。</p>
見王金川不迴答，喜柳歪著腦袋，又問了一句，“叔叔，你知道錯了嗎？”</p>
“知道，知道了……我知道錯了，喜柳，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畜生，是我不是人……”</p>
男人顧不上咳嗽，連忙爬了起來，擠在角落裏，拚命地伸出手掌箍自己的臉。</p>
他嚇怕了，用的力道很大，臉上很快浮起了掌印，可就算是這樣王金川也還嫌不夠，在小姑娘靜靜的注視下，拚命用著力打自己。</p>
“我錯了，我錯了喜柳，你放過我，放過叔叔好不好？”</p>
男人哀求著，小姑娘還保持著原來的坐姿，她眨了眨血紅的眼，臉上『露』出了幾分純真來，白皙小臉上笑『吟』『吟』的，“叔叔想要讓我原諒你嗎？”</p>
“對，對，喜柳，你是好孩子，你放過叔叔，叔叔給你燒紙，每年都祭拜，好不好！”</p>
女童搖了搖頭，還帶著稚氣的可愛麵容上滿是無辜，“叔叔把手切了吧，那天，掐著喜柳的手。”</p>
“手沒了，我就原諒叔叔。”</p>
男人的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p>
“喜……喜柳，一定要這樣嗎？叔叔切了手，會很疼的……喜柳是乖孩子，不會忍心的對不對？”</p>
小姑娘不高興的撅起嘴，“可是叔叔掐著喜柳的時候，我也很疼啊。”</p>
“叔叔要是不願意，就來陪著我吧……”</p>
“不不不！！！叔叔願意，叔叔願意的——”</p>
王金川軟著腿，來到了家裏的廚房，他家有一把殺豬刀，是他早就死了的爹留下來的，鋒利無比。</p>
他右手舉著刀，左手放在案板上，渾身的汗水如同雨滴一樣的落下，很快就浸濕了整套衣服。</p>
“喜柳，我，我隻切了左手好不好？我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的……”</p>
穿著卡通米老鼠衣服的小姑娘跟在後麵，她踮起腳，探頭看了看，語氣天真，“好啊。”</p>
“我也覺得叔叔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p>
還不等王金川鬆口氣，喜柳接著說，“那就切掉右手和右腿吧。”</p>
男人早就僵硬的不能再僵硬了。</p>
如果沒了一手一腿，他以後還怎麽活。</p>
“喜柳，喜柳叔叔求你……”</p>
刀子掉在地上，王金川跪著，對著這個被自己親手掐死的小姑娘哀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放過我……”</p>
喜柳的神『色』冷漠下來，小女孩板著臉應該是很好玩的，可血紅的眼卻讓她如同剛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一般滲人。</p>
“叔叔不是也是這樣對待那些欠債的人嗎？”</p>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米老鼠衣服靠近地麵，捏起了這把菜刀，遞到了男人麵前，衝著他一笑。</p>
聲音甜甜的，糯糯的，清脆好聽極了，“這些，都是跟叔叔學的呢。”</p>
“叔叔不是總說，要麽斷指頭，要麽還錢嗎？”</p>
“叔叔要麽切了右手右腿，要麽變成跟喜柳一樣，很簡單，對吧？”</p>
王金川抖著手，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的，接過了那把殺豬刀。</p>
在接到殺豬刀的過程中，他碰到了小女孩的手。</p>
冰冷的，帶著寒意，讓他整個人都打了個顫。</p>
“喜……喜柳，我切了手和腿，你是不是就原諒我？”</p>
聽著男人滿是希冀的問題，小姑娘『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是啊，我會原諒叔叔的。”</p>
為了活命，隻要能活命！</p>
王金川咬牙，額頭滿是汗水的，對著右手舉起了刀。</p>
——“啊啊啊！！！”</p>
他痛的幾乎要暈厥過去，渾身都在顫抖，眼淚也一瞬間飆了出來。</p>
血濺了一地，握著刀的左手無力垂下。</p>
短短的，有點小胖的屬於孩童指尖冰涼點在了王金川右腿上，男人滿臉都是汗與淚，渾身**的抬頭，對上了小姑娘笑完了的漂亮大眼。</p>
她脆生生的提醒，“叔叔，還有腿呢。”</p>
王金川絕望的閉了閉眼，用力揮下。</p>
又是一聲慘叫，男人整個人幾乎已經虛脫，他的唇轉瞬便白了，倒在地上哀嚎著。</p>
很疼，很痛，可同時，心裏也鬆了一口氣。</p>
活著就好，隻要活著就好。</p>
在他放鬆下來的一瞬間，一雙冰涼的小手，慢慢落在了王金川的脖間。</p>
男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努力的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喜柳，喜柳，你不是說，原諒叔叔嗎……”</p>
“我騙叔叔的，叔叔不是最喜歡騙人了嗎？”</p>
小姑娘有些小得意地笑著，緩緩縮緊了小手。</p>
她微微俯身，將唇落在王金川耳邊，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低聲道：</p>
“叔叔，我讓你砍兩隻手，你為什麽不呢？”</p>
“不知好歹。”</p>
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終於還是還了。</p>
王金川拚命掙紮著，腿無力的在地上踢騰，最終，一點點的，沒了唿吸。</p>
他的靈魂還不等出來，就已經被一擁而上的晦氣爭相撕扯，像是爭搶著什麽好吃的食物一般，你扯一塊，我咬一口。</p>
——“啊啊啊啊！！！”</p>
隻有靈魂可以聽到的聲音迴響在屋中，小姑娘慢慢站起了身，雖然知道沾不上去，可還是繞過了地上的血跡。</p>
她腳步輕盈的往外走去，眼中血『色』漸漸褪去，一瞬間的『迷』茫之後，隻剩下了純真。</p>
等到了院子外，看見那個滿頭大汗，眼中滿是擔憂的年輕人喘著粗氣跑過來的身影後，喜柳『露』出了一個小孩子的撒嬌甜笑。</p>
“哥哥！”</p>
她被抱了起來，小姑娘乖乖依偎在鍾華懷裏，小手不安的抱住他的脖頸蹭了蹭，小聲道，“我想爺爺了。”</p>
“我害怕。”</p>
鍾華被她這麽一蹭心都軟了，連忙抱著小姑娘哄個不停。</p>
“乖，沒事的沒事的，喜柳不怕……”</p>
衛明言斜斜靠在牆邊，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此刻看也不看屋裏慘嚎的新生靈魂，眼淡淡的落在了宛如一個普通小女孩的喜柳身上。</p>
她眼中紅氣褪了，白白淨淨的可愛極了，正在乖乖接受著安慰，突然對上了俊美道長的眼。</p>
喜柳有些害怕的縮了縮滿是血痕的小腳，眼中盡是怯意。</p>
穿著道袍的男人緩緩站直了身體，掏出剛才的小鈴鐺，在小姑娘想哭又不敢哭的驚慌視線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p>
鍾華身子一僵，“大師……”</p>
“戴上這個，能遮死氣。”</p>
衛明言伸出手，在食指刺了一針，在喜柳懵懵懂懂又含著警惕的視線下，點在了她的眉心。</p>
“以後你就跟著我，等我孫女大了，給她做玩伴。”</p>
“要做善事才能得到輪迴的機會，聽到了嗎？”</p>
小姑娘怯生生的含著淚答應了，小手悄悄抓住了鍾華的衣領，兩隻黑亮的漂亮眸子中滿是對衛明言的懼意。</p>
帶著哭腔的聲音糯糯的應了，“聽到了……”</p>
鍾華臉上還帶著淚，在反應過來衛明言說的什麽後，又是哭又是笑的，“謝謝，謝謝您……”</p>
“走吧，去見你爺爺最後一麵，順便，教你送走第一個靈魂。”</p>
衛明言從鍾華懷中接過聽到爺爺就兩眼放光的女孩，抱著她帶頭往外走，鍾華來不及多想連忙也跟了上去。</p>
至於身後衛明言聽到的屋內絕望慘叫聲？</p>
抱歉，他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p>
作者有話要說： 前十位小天使發紅包，提前了要誇要親要抱抱！！</p>
還有一更大概在十二點了，喜柳以後會成為七七保護神（鬼？）一樣的存在，等攢夠功德就會被開後門去輪迴啦</p>
神棍這一篇獨立成文開了預收，戳進作者專欄就可以看見啦，我繼續碼字，等下章把詳細的簡介發上來麽麽噠</p>
她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個頭, 可見離開家不久, 就遇害了。</p>
這麽小, 這麽乖的孩子, 原本可以快快樂樂長大的……</p>
“喜柳, 到哥哥這裏來。”</p>
他伸出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 小女孩邁著腿也過去了，眼看著快要到了跟前, 她突然又停住了。</p>
喜柳仰著巴掌大的小臉，仔細的看向麵前人，認真說著, “哥哥，我現在要去掐死叔叔，你等我一會好不好？”</p>
她的聲音還滿是稚氣, 甜甜的帶著對親近之人的撒嬌, 可就是這樣的甜美聲音, 卻說出了令人臉『色』發白的話。</p>
鍾華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女孩, 她臉上白白淨淨的，頭發淩『亂』，原本滿是純真與稚意的漂亮眼中此刻已經被仇恨覆蓋。</p>
曾經那雙眼，黑黑亮亮, 讓人想到最美的星星，而現在，卻滿是赤紅，如同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p>
該害怕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可愛的小妹妹，而是一個已經是死去幾年的鬼魂。</p>
可，又怎麽害怕的起來呢。</p>
喜柳不過來了，鍾華就過去。</p>
年輕人慢慢走到了她的身邊，小心的，一點點的，將小小的孩子抱了起來。</p>
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可他觸碰到了。</p>
他將人抱起來後才發現了喜柳脖子上的痕跡，是大人手留下來的掐痕，青紫痕跡，看著可怖極了。</p>
鍾華伸出手，小心的觸碰到了那裏，澀聲問，“疼嗎？”</p>
小女孩乖乖依偎在哥哥懷中，搖了搖頭，“那時候很疼的，現在不疼了。”</p>
她睜著大眼睛，有些不甘心的迴頭，望向仇人所在的方向，聲音脆生生的，“哥哥，叔叔是壞人，我要掐死他。”</p>
“喜柳乖，他是壞人，會得到懲罰的，你別親自動手，好嗎？”</p>
年輕人的勸慰並沒有讓喜柳高興起來，她抿著唇，眼中血『色』彌漫，“我想他死，我要讓他和喜柳一樣！”</p>
鍾華眼眶發紅，他又何嚐不想讓那個人渣去死，可是衛大師說，如果喜柳真的動了手，她就再也不能輪迴了。</p>
“喜柳，你聽哥哥說，他的壽命還有一個多月就沒了，就算你不動手，他也會活活疼死……”</p>
小女孩推開了他，腳輕輕落了地，她眼中似有淚水，等順著白淨的臉頰落下來，就又成了血淚。</p>
“我等不了……”</p>
她的聲音還是女童的稚嫩，可又沙啞的如同老人一般，喜柳站在地上，一雙原本嫩生生的腳上滿是傷口。</p>
“叔叔把我埋在垃圾山裏，那裏好臭，好髒，我被太陽曬得渾身都在疼，像是被火烤，可是他卻可以在陽光下麵走路……”</p>
“我知道好孩子不該嫉妒，可是喜柳就是忍不住的去嫉妒叔叔。”</p>
“他是壞人，為什麽可以不被太陽烤，為什麽可以和很多人說話，喜柳就必須躲在髒髒的不被陽光曬到的地方，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和我說話……晚上走在路上，很嚇人，看見人了也要躲開，否則身上就會好痛……”</p>
“我想迴家找爺爺，可是走了好久好久才知道，就算我迴了家，爺爺也看不到喜柳了……他再也看不到喜柳，不會叫喜柳名字，不會帶喜柳去玩了……”</p>
鍾華聽的心裏沉甸甸的發脹，他在心中對王金川的恨意又深了一層，眼淚也止不住的掉了下來。</p>
“喜柳，迴家吧……”</p>
垂頭哭泣的女孩猛地轉了頭，原本滿是童真的眼中此刻滿是憎惡的瞪向了王金川家的方向，“都是叔叔的錯！”</p>
“喜柳好不容易找到他，每天每夜，都在很努力的想要讓他和喜柳一樣，可他感覺不到，就是感覺不到！！”</p>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p>
小女孩歡欣的轉過身，『露』出了一個帶著酒窩的可愛笑容，甜甜的滿是期待，她伸出雙手，屬於稚童的有些肉唿唿的白嫩小手給鍾華看。</p>
“哥哥，我剛才，碰到叔叔了。”</p>
“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和喜柳一樣了，他也會被太陽烤，也會被人撞……”</p>
喜柳可愛精致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大，眼睛，也愈發紅了。</p>
她開心的笑著，甜甜道：“哥哥，你就等我一小下，等我殺了叔叔，我就和你迴家。”</p>
“等你殺了他，就永遠都不能迴家了。”</p>
拐杖打在石頭上，穿著道袍的男人從竹林裏麵走了出來，他來到鍾華身邊，收起了年輕人手中鈴鐺。</p>
衛明言從袖子裏麵掏出一條紅線，慢條斯理的綁在鈴鐺上麵纏繞著，一圈，又一圈。</p>
“你為人時沒有做過壞事，原本能夠順利輪迴的，但等作為幹淨的魂殺了人，手中染了血，就再也不能輪迴了。”</p>
俊美男人微微抬眼，淡淡的看向了滿臉倔強的女孩，“這些，我不都跟你說過嗎？”</p>
“再過一個多月，王金川活活疼死，你照樣可以讓他粉身碎骨，就算是撕咬下他的靈魂，都沒有什麽大礙，但現在，不行。”</p>
喜柳小小的手漸漸攥緊，她咬牙，流著血淚後退一步，“我不想等。”</p>
“他就算是再怎麽疼，再怎麽難受，可是他還活著！！”</p>
“他可以吃飯，可以喝水，可以在陽光下麵隨便走，有很多人會看見他，會跟他說話，走在街上，他可以隨便碰到人也不會痛……”</p>
“就算是他疼到打滾，撞牆，那他也還是活著的！！”</p>
“可是我死了！”她的眼中滿是恨意，字字句句，像是帶著血淚一般泣出，“我也想活著，我也想和人說話，沒有人看得見我，沒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我知道我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沒了！！”</p>
“可是叔叔活著，他就算再痛苦，也還活著！”</p>
鍾華眼裏滿是血絲，他上前一步，試圖將這個自小看大的小妹妹護在懷中。</p>
“喜柳，他會死的，他很快就死了，你為了這樣一個人放棄輪迴，不值當，聽哥的，啊。”</p>
“值得！！”</p>
小女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尖利的迴應，“他殺了我，為什麽我不可以殺了他！”</p>
“我就是想要讓他和我一樣，為什麽不可以！”</p>
“他活一天，我就難受一天！”</p>
“所以，我要殺了他，我沒錯！”</p>
鍾華終於將這個冰涼的孩童靈魂抱在了懷中：“喜柳，你聽話，你先乖乖的好嗎？哥哥幫你報仇，你的身體在哪裏？哥哥幫你找迴來，好不好？”</p>
喜柳靠在他懷中，剛才一閃而過的兇戾在看到親近的人後消散，她啪嗒啪嗒的掉著淚，“哥哥，你也不疼我了嗎？為什麽你們都要保護他，明明……他才是壞人……”</p>
“爺爺說的話喜柳都聽著，喜柳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可是喜柳死了，你們再也看不到喜柳，不能，不能和喜柳說話了……”</p>
“這些都是叔叔害的，他害的喜柳變成現在這樣，他是壞人，為什麽你們還要保護壞人……”</p>
“沒有，不是這樣的……”鍾華被懷中女童哭的心都軟了，他又是悲傷，又是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眼眶紅著擠出一個笑來。</p>
“喜柳，哥哥可以看到你呀，以後，你就跟在哥哥身邊，哥哥帶你去上班，那裏可好玩了，你可以看電視，看電腦，你喜歡什麽衣服，哥哥就買來送給你，好不好？”</p>
他顫抖著伸出手，溫柔的，充滿了憐惜的，幫小姑娘整理著發絲，“你就跟著哥哥，哥哥保護你，好嗎？”</p>
喜柳怔怔的抬起頭來看著鍾華，就在這個年輕人以為她同意的時候，麵前的小姑娘推開了他的手跑出了他的懷抱。</p>
“謝謝哥哥。”</p>
“等我殺了叔叔，就來找你。”</p>
“喜柳！！喜柳！！”</p>
鍾華無措的站起身想要追趕，手臂卻被衛明言抓住了。</p>
他慌『亂』的不知道該怎麽辦，見了麵前穿著道袍的男人就如同見了神仙一般，“衛大師，您能不能攔住喜柳……”</p>
“遲了。”</p>
衛明言看向前麵那個身形越發凝實的孩童，眼黯了下來，“她已經變成厲鬼了。”</p>
“就算是不動那個男人，厲鬼也是不能輪迴的。”</p>
“厲鬼……厲鬼……不會的，不會的大師，喜柳是個好孩子，她很乖的，很聽話的，她不會害人的，我求求你幫幫她，她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不該這樣的……”</p>
衛明言目光始終在喜柳消失的方向，他終於纏繞好了被紅繩捆著的鈴鐺，緩慢的收在了袖子裏。</p>
“自從喜柳死了後，就附身在了王金川身上，她的確沒有做過壞事，但她是個孩子，一張白紙，沒有人教導，跟著的又是王金川這樣一個壞事做盡的家夥。”</p>
“我估『摸』著，喜柳應該從他那裏學了不少東西。”</p>
“小孩子就像是一把刀，好人教導，就是一把好刀，惡人持了，便是再好的刀也會被教壞，更何況喜柳自從死了就沒人再能看得見她，又要忍受著陽光灼燒的痛，變成惡鬼，也不足為奇。”</p>
鍾華接受不了這個答案，他恍惚的搖著頭，“可是她還是個孩子，她什麽都不懂，不是她的錯……”</p>
“的確不是她的錯。”</p>
衛明言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袖子，慢悠悠的往前走去，“這樣的結局也好，讓遭遇了大罪的喜柳什麽也不做的就去輪迴，對她也不公平。”</p>
“大師，大師你這是什麽意思，不管喜柳了嗎？大師……”</p>
鍾華看著前方跟隨著喜柳腳步離開的男人，慌忙想要跟上去，可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明明俊美道長是在慢悠悠的走著，他卻是怎麽樣跟不上。</p>
隻能喊著道長跟在身後。</p>
***</p>
王金川做夢了，他這些天總在做夢，夢見自己在很多鐵釘上麵滾來滾去，滾得渾身發疼，都成了一個血人了還是停不下來。</p>
他疼的慘嚎，一整夜都在唿救，直到醒來，身上的疼痛隻不過是讓他陷入了一個更加清醒的夢而已。</p>
但今天的夢變了，他夢見自己跌入了冰湖中，四周到處都是冰冷的湖水，他拚命掙紮著，可就是掙紮不出來。</p>
湖裏麵有很多惡犬，他們有著血紅的眼睛，長長的獠牙，正在兇狠的在周圍虎視眈眈。</p>
王金川嚇壞了，他拚命想要遊上去，可脖子卻被湖中水草纏繞住了，隨著他的掙紮，水草纏繞的越來越緊，他唿吸不了，腳下使不上力，心裏麵滿是絕望。</p>
——救命！</p>
——誰來救救他！</p>
——有沒有人可以救命！</p>
絕望，痛苦，窒息，四周的惡犬瞪著血紅的眼衝了上來，在他的身上撕咬著。</p>
王金川猛地睜開眼，卻對上了，一個小女孩的視線。</p>
她有著可愛漂亮的精致五官，身上穿著充滿童趣的卡通衣，可原本滿是純真的泛圓大眼中，卻滿是憎惡的血光。</p>
“叔叔……”</p>
喜柳甜甜的笑著，“疼嗎？”</p>
男人瞳孔猛然縮小，他拚命掙紮著，想要甩開脖間的手，可沒用，一點用都沒有。</p>
明明是小孩子的手，可這雙曾經可以輕易轄製住的小手，現在卻成了要他命的鐮刀。</p>
唿吸被迫中止，王金川的臉因為窒息而脹紅，眼，也一點點的染上了血絲。</p>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意識到，他要死了。</p>
這段時間，再怎麽疼，再怎麽痛，王金川都沒有想過去死。</p>
活著才有希望，他才不會蠢到親手抹殺自己的希望。</p>
可喜柳，是不會允許王金川有希望的。</p>
男人的眼漸漸渾濁下來，他拚命地伸出手掙紮，求救，發出“呃呃”的求救聲音。</p>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p>
死了，就什麽都沒了——</p>
“喜……喜……喜柳……”</p>
終於，被掐著脖子的男人發出了聲音，他掙紮著，用著沙啞的聲音求饒，“我錯……了，喜柳……別殺我……”</p>
“……求你……喜柳……”</p>
脖頸間的小手，慢慢鬆開了。</p>
王金川猛然得到空氣，連忙大口大口的唿吸著，因為太過著急還咳嗽了起來，就算是咳得渾身難受，男人也依舊努力的唿吸。</p>
他要活，一定要活下去。</p>
“叔叔，你真的知道錯了嗎？”</p>
女童脆生生的聲音清亮響起，王金川渾身一顫，努力抑製著害怕，抬起了眼看向麵前的女孩。</p>
麵前的小姑娘膚『色』白淨，一雙眼睛大大的，正用著乖巧坐姿坐在床邊，除了一雙血紅的眼，根本看不出她和人有什麽不同。</p>
見王金川不迴答，喜柳歪著腦袋，又問了一句，“叔叔，你知道錯了嗎？”</p>
“知道，知道了……我知道錯了，喜柳，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畜生，是我不是人……”</p>
男人顧不上咳嗽，連忙爬了起來，擠在角落裏，拚命地伸出手掌箍自己的臉。</p>
他嚇怕了，用的力道很大，臉上很快浮起了掌印，可就算是這樣王金川也還嫌不夠，在小姑娘靜靜的注視下，拚命用著力打自己。</p>
“我錯了，我錯了喜柳，你放過我，放過叔叔好不好？”</p>
男人哀求著，小姑娘還保持著原來的坐姿，她眨了眨血紅的眼，臉上『露』出了幾分純真來，白皙小臉上笑『吟』『吟』的，“叔叔想要讓我原諒你嗎？”</p>
“對，對，喜柳，你是好孩子，你放過叔叔，叔叔給你燒紙，每年都祭拜，好不好！”</p>
女童搖了搖頭，還帶著稚氣的可愛麵容上滿是無辜，“叔叔把手切了吧，那天，掐著喜柳的手。”</p>
“手沒了，我就原諒叔叔。”</p>
男人的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p>
“喜……喜柳，一定要這樣嗎？叔叔切了手，會很疼的……喜柳是乖孩子，不會忍心的對不對？”</p>
小姑娘不高興的撅起嘴，“可是叔叔掐著喜柳的時候，我也很疼啊。”</p>
“叔叔要是不願意，就來陪著我吧……”</p>
“不不不！！！叔叔願意，叔叔願意的——”</p>
王金川軟著腿，來到了家裏的廚房，他家有一把殺豬刀，是他早就死了的爹留下來的，鋒利無比。</p>
他右手舉著刀，左手放在案板上，渾身的汗水如同雨滴一樣的落下，很快就浸濕了整套衣服。</p>
“喜柳，我，我隻切了左手好不好？我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的……”</p>
穿著卡通米老鼠衣服的小姑娘跟在後麵，她踮起腳，探頭看了看，語氣天真，“好啊。”</p>
“我也覺得叔叔一個人切不了兩隻手。”</p>
還不等王金川鬆口氣，喜柳接著說，“那就切掉右手和右腿吧。”</p>
男人早就僵硬的不能再僵硬了。</p>
如果沒了一手一腿，他以後還怎麽活。</p>
“喜柳，喜柳叔叔求你……”</p>
刀子掉在地上，王金川跪著，對著這個被自己親手掐死的小姑娘哀求，“你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放過我……”</p>
喜柳的神『色』冷漠下來，小女孩板著臉應該是很好玩的，可血紅的眼卻讓她如同剛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一般滲人。</p>
“叔叔不是也是這樣對待那些欠債的人嗎？”</p>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米老鼠衣服靠近地麵，捏起了這把菜刀，遞到了男人麵前，衝著他一笑。</p>
聲音甜甜的，糯糯的，清脆好聽極了，“這些，都是跟叔叔學的呢。”</p>
“叔叔不是總說，要麽斷指頭，要麽還錢嗎？”</p>
“叔叔要麽切了右手右腿，要麽變成跟喜柳一樣，很簡單，對吧？”</p>
王金川抖著手，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的，接過了那把殺豬刀。</p>
在接到殺豬刀的過程中，他碰到了小女孩的手。</p>
冰冷的，帶著寒意，讓他整個人都打了個顫。</p>
“喜……喜柳，我切了手和腿，你是不是就原諒我？”</p>
聽著男人滿是希冀的問題，小姑娘『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是啊，我會原諒叔叔的。”</p>
為了活命，隻要能活命！</p>
王金川咬牙，額頭滿是汗水的，對著右手舉起了刀。</p>
——“啊啊啊！！！”</p>
他痛的幾乎要暈厥過去，渾身都在顫抖，眼淚也一瞬間飆了出來。</p>
血濺了一地，握著刀的左手無力垂下。</p>
短短的，有點小胖的屬於孩童指尖冰涼點在了王金川右腿上，男人滿臉都是汗與淚，渾身**的抬頭，對上了小姑娘笑完了的漂亮大眼。</p>
她脆生生的提醒，“叔叔，還有腿呢。”</p>
王金川絕望的閉了閉眼，用力揮下。</p>
又是一聲慘叫，男人整個人幾乎已經虛脫，他的唇轉瞬便白了，倒在地上哀嚎著。</p>
很疼，很痛，可同時，心裏也鬆了一口氣。</p>
活著就好，隻要活著就好。</p>
在他放鬆下來的一瞬間，一雙冰涼的小手，慢慢落在了王金川的脖間。</p>
男人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努力的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喜柳，喜柳，你不是說，原諒叔叔嗎……”</p>
“我騙叔叔的，叔叔不是最喜歡騙人了嗎？”</p>
小姑娘有些小得意地笑著，緩緩縮緊了小手。</p>
她微微俯身，將唇落在王金川耳邊，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低聲道：</p>
“叔叔，我讓你砍兩隻手，你為什麽不呢？”</p>
“不知好歹。”</p>
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終於還是還了。</p>
王金川拚命掙紮著，腿無力的在地上踢騰，最終，一點點的，沒了唿吸。</p>
他的靈魂還不等出來，就已經被一擁而上的晦氣爭相撕扯，像是爭搶著什麽好吃的食物一般，你扯一塊，我咬一口。</p>
——“啊啊啊啊！！！”</p>
隻有靈魂可以聽到的聲音迴響在屋中，小姑娘慢慢站起了身，雖然知道沾不上去，可還是繞過了地上的血跡。</p>
她腳步輕盈的往外走去，眼中血『色』漸漸褪去，一瞬間的『迷』茫之後，隻剩下了純真。</p>
等到了院子外，看見那個滿頭大汗，眼中滿是擔憂的年輕人喘著粗氣跑過來的身影後，喜柳『露』出了一個小孩子的撒嬌甜笑。</p>
“哥哥！”</p>
她被抱了起來，小姑娘乖乖依偎在鍾華懷裏，小手不安的抱住他的脖頸蹭了蹭，小聲道，“我想爺爺了。”</p>
“我害怕。”</p>
鍾華被她這麽一蹭心都軟了，連忙抱著小姑娘哄個不停。</p>
“乖，沒事的沒事的，喜柳不怕……”</p>
衛明言斜斜靠在牆邊，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此刻看也不看屋裏慘嚎的新生靈魂，眼淡淡的落在了宛如一個普通小女孩的喜柳身上。</p>
她眼中紅氣褪了，白白淨淨的可愛極了，正在乖乖接受著安慰，突然對上了俊美道長的眼。</p>
喜柳有些害怕的縮了縮滿是血痕的小腳，眼中盡是怯意。</p>
穿著道袍的男人緩緩站直了身體，掏出剛才的小鈴鐺，在小姑娘想哭又不敢哭的驚慌視線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p>
鍾華身子一僵，“大師……”</p>
“戴上這個，能遮死氣。”</p>
衛明言伸出手，在食指刺了一針，在喜柳懵懵懂懂又含著警惕的視線下，點在了她的眉心。</p>
“以後你就跟著我，等我孫女大了，給她做玩伴。”</p>
“要做善事才能得到輪迴的機會，聽到了嗎？”</p>
小姑娘怯生生的含著淚答應了，小手悄悄抓住了鍾華的衣領，兩隻黑亮的漂亮眸子中滿是對衛明言的懼意。</p>
帶著哭腔的聲音糯糯的應了，“聽到了……”</p>
鍾華臉上還帶著淚，在反應過來衛明言說的什麽後，又是哭又是笑的，“謝謝，謝謝您……”</p>
“走吧，去見你爺爺最後一麵，順便，教你送走第一個靈魂。”</p>
衛明言從鍾華懷中接過聽到爺爺就兩眼放光的女孩，抱著她帶頭往外走，鍾華來不及多想連忙也跟了上去。</p>
至於身後衛明言聽到的屋內絕望慘叫聲？</p>
抱歉，他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p>
作者有話要說： 前十位小天使發紅包，提前了要誇要親要抱抱！！</p>
還有一更大概在十二點了，喜柳以後會成為七七保護神（鬼？）一樣的存在，等攢夠功德就會被開後門去輪迴啦</p>
神棍這一篇獨立成文開了預收，戳進作者專欄就可以看見啦，我繼續碼字，等下章把詳細的簡介發上來麽麽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