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對視了很久, 藍雪看看王鐵，又看看衛明言，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p>
病房裏的人很多，也很吵鬧，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環境，王鐵的緊張反而緩解了一些, 局麻已經過了，疼痛漸漸染上, 忍著疼，他擠出了一個局促的笑, “坐吧。”</p>
衛明言坐在了床邊椅子上, 他麵上一向是看不出神情的, 藍雪坐在他身後, 將戀人緊張攥起的手看的清清楚楚。</p>
王鐵一直在望著麵前的青年，他長相是很好看的, 跟記憶中的父親很像, 都是斯斯文文, 像個知識分子。</p>
他很熱心腸，將自己從車中背了出來, 他也很優秀, 做手術的時候認真又仔細，還非常敬業, 看的出來, 他成長的很好。</p>
“我一直以為……你們不要我。”衛明言聲音澀著, 在嘈雜的病房中，落入了王鐵耳中。</p>
“沒有。”之前再怎麽努力忍住的眼淚在自己找了這麽多年的孩子麵前，到底還是沒有忍住。</p>
他紅著眼，說，“你是被人販子搶走的，我們沒有不要你……”</p>
衛明言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聲音卻啞了起來，“你們……一直在找我嗎？”</p>
“一直在找……”</p>
聽了他的話，剛剛還垂著頭的醫生將頭抬了起來，王鐵這才發現，他的眼眶也紅了，沒有落下淚，隻是執拗的看著自己。</p>
“就不怕，找不到嗎？”</p>
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問一答般，衛明言問，王鐵答。</p>
“你丟的時候，才五歲大，粘人的年紀，不找，怕你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吃苦。”</p>
對著這個分離了二十年的兒子，王鐵是膽怯的，他想過很多父子相認的場景，想著要怎麽彌補自己的孩子，可看著穿著幹淨光鮮，已經成為一個優秀大人的他，又不敢認了。</p>
二十年裏，他們沒有在一起，喜怒哀樂，都沒有感受，他沒有分享到自己孩子的人生中，又怎麽敢在他已經成人後，又站出來自認為父呢。</p>
聽了男人的話，衛明言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沒吃什麽苦，他們對我很好，也不瞞著我是收養的。”</p>
“那就好，那就好……”</p>
王鐵笑著笑著，笑出了淚，喃喃的說著，“這樣就好，挺好的……”</p>
他一直掛心，想著孩子會不會受苦，會不會遭罪。</p>
找孩子的時候，他找錯了一個又一個。</p>
那些孩子，瘦骨嶙峋，身上有著被人毆打出來的傷口，這些都是想逃跑孩子的待遇。</p>
人販子們簡直就是畜生不如，他們控製小一點的孩子，就是喂安眠『藥』，孩子睡著了，自然不會哭鬧，也就不能引來他人懷疑。</p>
大一點的孩子懂了事，膽小的隻敢縮起來，膽大的想反抗，就要被結結實實的暴打一頓。</p>
這些人仿佛都沒有良知一般，都是爹娘生的，將來都會要孩子，卻對這些嫩娃娃們用盡了所有手段，有一次，他聽說救迴來一個男孩，年齡對的上，脖後卻被人燙了傷疤，看不出有沒有痣。</p>
王鐵連忙趕了過去，看到的卻是一個奄奄一息，渾身傷口，幾乎瘦成排骨的孩子。</p>
這孩子已經記事，腦子聰明，卻又不會在人販子麵前掩飾這種聰明，那些人知道他記住了他們，當然不會放他走。</p>
那孩子成了殺雞儆猴的雞，暴打隻是小事，拿煙頭燙，端水時被滾燙的水潑一身，強迫跪下吃地上的泥土。</p>
他們早已不是人了，而是披著人皮的畜生。</p>
沒有能力，沒有膽子去傷害同等年齡的大人，反而對沒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下手。</p>
看著病床上需要氧氣才能唿吸，奄奄一息的孩子，王鐵隔著玻璃窗祈求。</p>
是祈求這是他的孩子，還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也說不清。</p>
他很想找到自己的孩子，可如果現在這個簡直受盡了人間最大苦厄的孩子是他的兒子，王鐵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p>
結果出來了，那不是他的孩子。</p>
王鐵心裏沉甸甸的，不可抑製的想，他的孩子，會不會也在受著這樣的苦難……</p>
那孩子真的很聰明，他將自己記下的東西交給了警方，人販子的巢『穴』被搗毀，裏麵的孩子被挨個解救了出來。</p>
他們被嚇壞了，被警/察抱著，知道自己安全後，這才敢哭出來。</p>
在場的幾個警/察沒有多少成家了的，他們用著不太熟練的孩子抱著孩子們，輕輕拍著背哄著。</p>
哪怕被抱的可能不舒服，但潛意識裏，小孩子們知道這是對他們好的人來了，癟著小嘴，抓住警袖放聲大哭。</p>
王鐵到的時候，小孩子稚嫩委屈的哭聲一片，被通知的孩子家長們欣喜若狂，接過孩子又哭又笑，不停感謝著警方。</p>
王鐵不在此列，他遠遠望著兩對夫妻驚慌的詢問，等得到答案後，眼中猛然爆發出的巨大悲滄後，便知道他們得到了什麽。</p>
人販子不會對孩子多上心，年紀大的還好，年紀小一點的，隻要稍微疏忽便能染病，孩子病了，他們隻給自己的醫生看，看不好，就不治。</p>
那孩子，自然也就沒了。</p>
他們寧願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咽氣，也不願意冒那麽一點的風險帶去醫院，哪怕孩子的父母願意舍全部家當換取他的健康，在他們眼裏，這也隻是一個貨物。</p>
王鐵不是唯一一個在尋找自己孩子的父親，這二十年來，他見了很多，也聽了很多。</p>
越是找，心裏就越是涼。</p>
每次有了什麽消息，他趕過去，知道不是後，當天晚上就合不上眼。</p>
他寧願減壽，寧願用自己的命來換取自己的孩子平安。</p>
哪怕找不到也好，哪怕一輩子不相見也好，隻要平安，平平安安……</p>
而現在，他的孩子迴來了。</p>
他沒有吃苦，有著一對視若親生的父母，又被教養的很好，是個優秀的醫生，前途光明。</p>
衛明言坐在他床邊，輕聲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p>
成績優異，父母疼愛，是班上書最多的小孩，還會用零花錢給自己買卷子，老師說，同學們都在羨慕他。</p>
從小到大，其他孩子的父母都不怎麽支持他們的興趣愛好，可他的父母卻很支持，他想要什麽書，就給他買什麽書，家裏甚至專門為他騰出了一個房間做書房。</p>
聽著衛明言描述他的生活，盡管身體很疼，王鐵還是滿足的笑了。</p>
到了最後，他好像隻會說這一句話，“挺好的……”</p>
他的孩子沒有受苦。</p>
快快樂樂，平安喜樂。</p>
真好。</p>
***</p>
眼看著快十一點了，王玉麟總算將車開到了醫院。</p>
他有點奇怪為什麽見麵要在這裏，不是說他那個哥哥是在a城做醫生嗎？</p>
萬友蘭放下手機，臉上顯出幾分緊張來。</p>
“明言要下來接我們上去。”</p>
王玉麟把車停好，“嬸，不用這麽緊張，有我叔呢。”</p>
對待這個離開父母二十年，現在應該是個成年人的童年玩伴，他的態度還是不太看好。</p>
雖然說血濃於水，但到底分離了這麽多年，那些逝去的時間，可不是能彌補迴來的。</p>
但看著萬嬸高興的手都不知道哪裏放的樣子，他又將那些話吞了迴去。</p>
算了，反正有他看著，總不能出了岔子。</p>
兩人剛剛去了大廳沒一會，樓梯上下來了兩個年輕人。</p>
男人斯文俊秀，氣質清冷，女孩漂亮可愛，挽著男人的肩膀很是依賴的樣子。</p>
王玉麟看著就覺得眼前一亮，這倆人顏值太高了，光是往大廳這麽一站，原本還有些暗的大廳都好像亮堂了不少。</p>
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居然還能長出這樣好看的人物，真的稀罕啊……</p>
正想著，就見兩人走了過來。</p>
萬友蘭仿佛也察覺到了，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個身材修長，比她高出一個頭的俊秀年輕人，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p>
“我們來接你們。”</p>
衛明言看著麵前這個神情激動的中年女人，手緊張的微微攥緊，到底還是沒有喊出那一聲“媽”，藍雪感受到後，溫柔的捏了捏他的手心表示鼓勵。</p>
漂亮的女孩揚起笑臉，衝著麵前人道，“阿姨，我們先上去吧。”</p>
因為現在已經夜深了，他們去了這家醫院的辦公室，三人坐下，麵上都有些拘謹。</p>
萬友蘭卻是將自己一直隨身帶著的包拿了出來，手有些緊張的抖著，從裏麵拿出一件被疊的四四方方的『毛』衣來。</p>
“馬上就是初秋了，我給你織了件薄『毛』衣，你看看，合不合身……”</p>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有抓著『毛』衣的手，抖的厲害。</p>
王玉麟有點無語，雖然是親母子，但是第一次見麵，不問這些年發生了什麽，直接送『毛』衣，真的好嗎？</p>
衛明言看著萬友蘭的手，幹幹瘦瘦，青筋癟著，掌心裏布滿了老繭，這是長期勞作才有的手。</p>
她手中的『毛』衣是淡黃『色』，看起來柔軟極了，全是由萬友蘭一針一線織出來的。</p>
這個明明不足五十卻顯得有些蒼老的母親眼中滿是希冀與怯意。</p>
她愛著自己的孩子，卻又不知道在分別這麽久後，該怎麽與他相處。</p>
想著，念著時，就估『摸』著年齡身高，給他做一件衣服，盼望著能找迴來，把這衣服送給他。</p>
她想了二十年，也做了上百件的衣服，從小到大，從矮到高。</p>
在原本的世界中，萬友蘭想著，把這衣服送過去，讓那孩子知道，他們沒有丟棄他，他們一直都在找，一直沒有放棄。</p>
她隻是想，看上一眼。</p>
看看自己的孩子現在是什麽模樣，盼望著他能接下那件衣服。</p>
然後，她織了一晚上的『毛』衣，被扔在了地上。</p>
她的孩子說，“誰要當你兒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p>
現在，衛明言麵前是一件淡黃『色』『毛』衣，萬友蘭緊張的途中又生出了怯意。</p>
他看上去並不缺錢，怎麽會看上她做的呢。</p>
與兒子分別二十年的母親有些自卑，失落的要將衣服收迴。</p>
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落在了淡黃『色』『毛』衣上，萬友蘭看了過去，卻見那個長相俊秀的青年『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p>
很淡，卻也很好看。</p>
“謝謝，我很喜歡。”</p>
她將眼中淚水蓋下，滿足的笑了。</p>
病房裏的人很多，也很吵鬧，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環境，王鐵的緊張反而緩解了一些, 局麻已經過了，疼痛漸漸染上, 忍著疼，他擠出了一個局促的笑, “坐吧。”</p>
衛明言坐在了床邊椅子上, 他麵上一向是看不出神情的, 藍雪坐在他身後, 將戀人緊張攥起的手看的清清楚楚。</p>
王鐵一直在望著麵前的青年，他長相是很好看的, 跟記憶中的父親很像, 都是斯斯文文, 像個知識分子。</p>
他很熱心腸，將自己從車中背了出來, 他也很優秀, 做手術的時候認真又仔細，還非常敬業, 看的出來, 他成長的很好。</p>
“我一直以為……你們不要我。”衛明言聲音澀著, 在嘈雜的病房中，落入了王鐵耳中。</p>
“沒有。”之前再怎麽努力忍住的眼淚在自己找了這麽多年的孩子麵前，到底還是沒有忍住。</p>
他紅著眼，說，“你是被人販子搶走的，我們沒有不要你……”</p>
衛明言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聲音卻啞了起來，“你們……一直在找我嗎？”</p>
“一直在找……”</p>
聽了他的話，剛剛還垂著頭的醫生將頭抬了起來，王鐵這才發現，他的眼眶也紅了，沒有落下淚，隻是執拗的看著自己。</p>
“就不怕，找不到嗎？”</p>
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問一答般，衛明言問，王鐵答。</p>
“你丟的時候，才五歲大，粘人的年紀，不找，怕你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吃苦。”</p>
對著這個分離了二十年的兒子，王鐵是膽怯的，他想過很多父子相認的場景，想著要怎麽彌補自己的孩子，可看著穿著幹淨光鮮，已經成為一個優秀大人的他，又不敢認了。</p>
二十年裏，他們沒有在一起，喜怒哀樂，都沒有感受，他沒有分享到自己孩子的人生中，又怎麽敢在他已經成人後，又站出來自認為父呢。</p>
聽了男人的話，衛明言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沒吃什麽苦，他們對我很好，也不瞞著我是收養的。”</p>
“那就好，那就好……”</p>
王鐵笑著笑著，笑出了淚，喃喃的說著，“這樣就好，挺好的……”</p>
他一直掛心，想著孩子會不會受苦，會不會遭罪。</p>
找孩子的時候，他找錯了一個又一個。</p>
那些孩子，瘦骨嶙峋，身上有著被人毆打出來的傷口，這些都是想逃跑孩子的待遇。</p>
人販子們簡直就是畜生不如，他們控製小一點的孩子，就是喂安眠『藥』，孩子睡著了，自然不會哭鬧，也就不能引來他人懷疑。</p>
大一點的孩子懂了事，膽小的隻敢縮起來，膽大的想反抗，就要被結結實實的暴打一頓。</p>
這些人仿佛都沒有良知一般，都是爹娘生的，將來都會要孩子，卻對這些嫩娃娃們用盡了所有手段，有一次，他聽說救迴來一個男孩，年齡對的上，脖後卻被人燙了傷疤，看不出有沒有痣。</p>
王鐵連忙趕了過去，看到的卻是一個奄奄一息，渾身傷口，幾乎瘦成排骨的孩子。</p>
這孩子已經記事，腦子聰明，卻又不會在人販子麵前掩飾這種聰明，那些人知道他記住了他們，當然不會放他走。</p>
那孩子成了殺雞儆猴的雞，暴打隻是小事，拿煙頭燙，端水時被滾燙的水潑一身，強迫跪下吃地上的泥土。</p>
他們早已不是人了，而是披著人皮的畜生。</p>
沒有能力，沒有膽子去傷害同等年齡的大人，反而對沒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下手。</p>
看著病床上需要氧氣才能唿吸，奄奄一息的孩子，王鐵隔著玻璃窗祈求。</p>
是祈求這是他的孩子，還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也說不清。</p>
他很想找到自己的孩子，可如果現在這個簡直受盡了人間最大苦厄的孩子是他的兒子，王鐵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p>
結果出來了，那不是他的孩子。</p>
王鐵心裏沉甸甸的，不可抑製的想，他的孩子，會不會也在受著這樣的苦難……</p>
那孩子真的很聰明，他將自己記下的東西交給了警方，人販子的巢『穴』被搗毀，裏麵的孩子被挨個解救了出來。</p>
他們被嚇壞了，被警/察抱著，知道自己安全後，這才敢哭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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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到的時候，小孩子稚嫩委屈的哭聲一片，被通知的孩子家長們欣喜若狂，接過孩子又哭又笑，不停感謝著警方。</p>
王鐵不在此列，他遠遠望著兩對夫妻驚慌的詢問，等得到答案後，眼中猛然爆發出的巨大悲滄後，便知道他們得到了什麽。</p>
人販子不會對孩子多上心，年紀大的還好，年紀小一點的，隻要稍微疏忽便能染病，孩子病了，他們隻給自己的醫生看，看不好，就不治。</p>
那孩子，自然也就沒了。</p>
他們寧願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咽氣，也不願意冒那麽一點的風險帶去醫院，哪怕孩子的父母願意舍全部家當換取他的健康，在他們眼裏，這也隻是一個貨物。</p>
王鐵不是唯一一個在尋找自己孩子的父親，這二十年來，他見了很多，也聽了很多。</p>
越是找，心裏就越是涼。</p>
每次有了什麽消息，他趕過去，知道不是後，當天晚上就合不上眼。</p>
他寧願減壽，寧願用自己的命來換取自己的孩子平安。</p>
哪怕找不到也好，哪怕一輩子不相見也好，隻要平安，平平安安……</p>
而現在，他的孩子迴來了。</p>
他沒有吃苦，有著一對視若親生的父母，又被教養的很好，是個優秀的醫生，前途光明。</p>
衛明言坐在他床邊，輕聲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p>
成績優異，父母疼愛，是班上書最多的小孩，還會用零花錢給自己買卷子，老師說，同學們都在羨慕他。</p>
從小到大，其他孩子的父母都不怎麽支持他們的興趣愛好，可他的父母卻很支持，他想要什麽書，就給他買什麽書，家裏甚至專門為他騰出了一個房間做書房。</p>
聽著衛明言描述他的生活，盡管身體很疼，王鐵還是滿足的笑了。</p>
到了最後，他好像隻會說這一句話，“挺好的……”</p>
他的孩子沒有受苦。</p>
快快樂樂，平安喜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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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快十一點了，王玉麟總算將車開到了醫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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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友蘭放下手機，臉上顯出幾分緊張來。</p>
“明言要下來接我們上去。”</p>
王玉麟把車停好，“嬸，不用這麽緊張，有我叔呢。”</p>
對待這個離開父母二十年，現在應該是個成年人的童年玩伴，他的態度還是不太看好。</p>
雖然說血濃於水，但到底分離了這麽多年，那些逝去的時間，可不是能彌補迴來的。</p>
但看著萬嬸高興的手都不知道哪裏放的樣子，他又將那些話吞了迴去。</p>
算了，反正有他看著，總不能出了岔子。</p>
兩人剛剛去了大廳沒一會，樓梯上下來了兩個年輕人。</p>
男人斯文俊秀，氣質清冷，女孩漂亮可愛，挽著男人的肩膀很是依賴的樣子。</p>
王玉麟看著就覺得眼前一亮，這倆人顏值太高了，光是往大廳這麽一站，原本還有些暗的大廳都好像亮堂了不少。</p>
他們這窮鄉僻壤的，居然還能長出這樣好看的人物，真的稀罕啊……</p>
正想著，就見兩人走了過來。</p>
萬友蘭仿佛也察覺到了，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個身材修長，比她高出一個頭的俊秀年輕人，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p>
“我們來接你們。”</p>
衛明言看著麵前這個神情激動的中年女人，手緊張的微微攥緊，到底還是沒有喊出那一聲“媽”，藍雪感受到後，溫柔的捏了捏他的手心表示鼓勵。</p>
漂亮的女孩揚起笑臉，衝著麵前人道，“阿姨，我們先上去吧。”</p>
因為現在已經夜深了，他們去了這家醫院的辦公室，三人坐下，麵上都有些拘謹。</p>
萬友蘭卻是將自己一直隨身帶著的包拿了出來，手有些緊張的抖著，從裏麵拿出一件被疊的四四方方的『毛』衣來。</p>
“馬上就是初秋了，我給你織了件薄『毛』衣，你看看，合不合身……”</p>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有抓著『毛』衣的手，抖的厲害。</p>
王玉麟有點無語，雖然是親母子，但是第一次見麵，不問這些年發生了什麽，直接送『毛』衣，真的好嗎？</p>
衛明言看著萬友蘭的手，幹幹瘦瘦，青筋癟著，掌心裏布滿了老繭，這是長期勞作才有的手。</p>
她手中的『毛』衣是淡黃『色』，看起來柔軟極了，全是由萬友蘭一針一線織出來的。</p>
這個明明不足五十卻顯得有些蒼老的母親眼中滿是希冀與怯意。</p>
她愛著自己的孩子，卻又不知道在分別這麽久後，該怎麽與他相處。</p>
想著，念著時，就估『摸』著年齡身高，給他做一件衣服，盼望著能找迴來，把這衣服送給他。</p>
她想了二十年，也做了上百件的衣服，從小到大，從矮到高。</p>
在原本的世界中，萬友蘭想著，把這衣服送過去，讓那孩子知道，他們沒有丟棄他，他們一直都在找，一直沒有放棄。</p>
她隻是想，看上一眼。</p>
看看自己的孩子現在是什麽模樣，盼望著他能接下那件衣服。</p>
然後，她織了一晚上的『毛』衣，被扔在了地上。</p>
她的孩子說，“誰要當你兒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p>
現在，衛明言麵前是一件淡黃『色』『毛』衣，萬友蘭緊張的途中又生出了怯意。</p>
他看上去並不缺錢，怎麽會看上她做的呢。</p>
與兒子分別二十年的母親有些自卑，失落的要將衣服收迴。</p>
一隻修長好看的手落在了淡黃『色』『毛』衣上，萬友蘭看了過去，卻見那個長相俊秀的青年『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p>
很淡，卻也很好看。</p>
“謝謝，我很喜歡。”</p>
她將眼中淚水蓋下，滿足的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