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的確詭異得可以。


    他身披白色鬥篷、白色袍子和白色兜帽,包裹得密不透風,隻露出眼睛的部分。


    身邊還跟著另一個人。


    「喔……」


    連我自己都心知肚明,我的表情自動變了。


    那個人就是剛才帶著巨魔攻進來的木乃伊。


    二個人慢慢進到房間裏。


    木乃伊的腳步有些蹣跚。


    高裏麵向著他們,手伸到背後把門關上。


    木乃伊身子一震,轉身向後張望。


    白衣人卻完全不為所動。


    兩人停在屋子正中央,被我和高裏前後圍住。


    「你認識這個木乃伊?」


    「木……」


    忿忿不平的木乃伊想要反唇相譏,卻被白衣人阻止了


    「你們剛剛打招唿的禮數還真是周到呢。」


    「抱歉。他叫佐魯夫,責任感很強,不過有時候行事比較衝動一點……你就原諒他吧。」


    「——嗯,也罷。反正我會把這筆帳算在價錢上就是了。」


    話講到一半,我才注意到眼前的白衣人不是人類。


    房裏唯一的照明隻有簡陋的油燈,以致於我剛才都沒有發現,從兜帽的縫隙中向外張望的雙眼,周圍的皮膚好像是由岩石之類的堅硬材質所構成。


    當然他不會讓我用手去摸,所以也難以斷定是否真是如此,不過從外觀看來應該是這樣沒錯。


    刹那間我還以為他是「魔偶」,不過似乎不是這麽迴事。他的眼神閃爍著自我意誌的光輝,與為了替人工作而製造出來的魔偶迥然不同。


    「你倒是精明得很……算了,談生意吧。」


    「你是說,希望我賣你一樣東西?」


    「沒錯。就是你不久之前從盜賊巢穴裏取走的東西之一。」


    「——那麽,『那樣東西』是什麽呢?」


    「這我不能說。」


    我皺起眉頭。


    「不能說?」


    「嗯,不能說。」


    「這樣還算是想作生意嗎……」


    「等等。如果我一開始就說出『我要這個』,你可能會獅子大開口,再不然就是好奇心發作,想要自己把東西留下來了。所以,你把當時得手的東西,逐一報出願意出售的價格,然後我再照著你開出的價錢,把我想要的東西買下。」


    「原來如此……不過,你好像也不是盜賊那邊的人吧,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一直在找『那樣東西』。」


    白衣人說道:


    「我以佐魯夫為首,一共派了好幾名部下到各地去。佐魯夫混進盜賊之中,某天偶然發現了那樣東西,於是就讓盜賊們去把它偷過來。接下來隻要找到機會,把東西拿出來交給我就行了,就在這節骨眼上……」


    「我就出現了,是嗎?」


    「就是這麽迴事。」


    「不過……你居然打算利用盜賊把東西拿到手,最後再搶過來一走了之,還真是居心不良呢。」


    「我想你沒有資格講別人。」


    咳。


    「——嗯,這樣我大致了解了。那趕快來談生意吧。


    貨品有神像、劍,還有一些古代的錢幣——啊,寶石就免了吧。這些怎麽看都隻是普通的寶石而已,你應該不會任由我漫天喊價吧。」


    白衣人輕輕點頭。


    「呃——那,就從劍開始……」


    我為每樣貨品一一報上價格。


    白衣人不由得退了幾步,木乃伊眼睛睜得圓滾滾,高裏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像個笨蛋一樣。


    男生的膽子還真是小。


    既然都說了「照你開的價錢買下」,聽到要價隻有市麵行情的一百倍左右,還不幹脆點兩手一拍,爽快地付錢嗎?


    ……不過,這麽一說我才發現,這些價錢個個都可以買下整座城堡。


    哎呀——真是嚇了我一跳呢。哈哈哈。


    「……我本來是有心理準備,你會把價格哄抬到市價的二、三倍……」


    白衣人好不容易擠出這幾句話。


    「……仔細想想還真是不得了啊,市價的一百倍耶。啊哈、啊哈哈哈。」


    「這不是啊哈哈就可以帶過去的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也是啦。這個價格的確太過火了一點——這樣吧,把我剛剛說的價錢打個對折好了。」


    「對折?!」


    木乃伊道:


    「這……這個死丫頭,讓你幾分你就得意起來了!」


    「閉嘴,佐魯夫!」


    ……死丫頭?!


    我生氣了。


    (唉呀,我很容易激動的……)


    「要是分期付款或賒帳……想必是不行吧。」


    「這些就別提了。被這個連火炎球和光明術都分不清楚的三流魔導士當成小孩看,我幹嘛還要接受你們這些白癡條件?」


    「什……什麽!」


    木乃伊似乎現在才知道剛才的火炎球是個幌子。


    「你本來就是死小孩,我當然可以叫你死小孩!尤其是……」


    「佐魯夫!叫你別再講了!」


    木乃伊聽見白衣人的斥責,渾身一震。


    「——那,這是最後的方法了,你願不願意幫我?一年……不,半年之後,我付你最初開價的二倍,甚至三倍也可以。」


    「嗯。」


    我兩手叉在胸前。


    「你這麽想得到『那樣東西』——也就是說,如果我拒絕這個提議,我和你就自動變成敵人了吧。」


    「……」


    白衣人沒有迴答,隻是一側的眉毛抽了抽。


    「以我來說,我會盡量避免跟你這種人扯上關係。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太會說,不過說穿了,其實就是所謂女人的直覺。」


    「……喔。」


    「然後,這也是我的直覺——像你這種人,我死也不想和你合作。」


    佐魯夫挺身上前,似乎打算向我說什麽,卻又住了口。


    他被我和白衣人之間激蕩的殺氣震懾住了。


    不過看這股「氣」的勁道,這家夥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我們繼續互瞪了一陣子。


    白衣人先退讓了。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


    「談判破裂了嗎……這也沒辦法,碰上這麽有個性的小姐。」


    「的確,非常遺憾。」


    「今天因為有言在先,我會乖乖走人。不過『那樣東西』,我會用我的力量搶過來。明天早上你離開這間旅舍的瞬間,你和我就是敵人了。」


    我輕輕點頭。


    他轉過身去。


    「走了,佐魯夫。」


    「可……可是……」


    白衣人完全不理他,向著門的方向走去。


    高裏開門的時間算得恰到好處。


    佐魯夫稍微猶豫了一下,也慌慌張張地追到白衣人身後。


    「對了——」


    白衣人出門後停下腳步,頭也不迴地說:


    「我的名字叫做傑路剛帝士。」


    「我會記住的。」我說。


    高裏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好像真的走了。」


    一會兒之後,高裏說道:


    「不過,你為什麽要開那麽離譜的價碼?」


    「——那,要是我開個合理的價碼,把『那樣東西』賣給那些家夥,你會誇獎我嗎?」


    高裏苦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


    「啊~~天氣好好……」


    我坐在地麵上,出神地仰望著蔚藍明淨的天空。


    好暖好暖好暖。


    太陽公公好暖和。


    這條道路穿過一大片森林,到了這一帶卻變得比較空曠,形成一片開闊的原野。


    天氣宜人,天色晴朗。


    附近鳥聲不絕,空氣中——充滿血腥味。


    「真~~的,天氣好好喔。」


    「……我說啊,莉娜……」


    高裏一邊說,一邊粗重地喘著氣。


    不出我所料,他全身癱軟的跌坐在地上。


    「不要把戰鬥全部丟給別人……自己卻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


    我看了一眼倒臥在高裏身後,堆積如山的狂戰士屍體。


    「……啊哈,抱歉抱歉……不過,我也有幫著打啊……」


    「……隻有一開始幫了一下子吧,至少你也該念誦個攻擊魔法吧,怎麽全部丟給我……」


    「啊,好像的確是如此……」


    「才不是好像……嘿唷……」


    他用劍支撐著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再休息一下比較好喔……」


    我說道。不過高裏搖搖頭。


    「如果天黑之前不趕到下一個城鎮,會被他們當餌生吞活剝了……來,走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看我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相當不以為然吧。再加上身體的疲勞,現在他大概正怒火中燒。


    「……」


    「——莉娜。」


    他的口吻像是老爸在教訓女兒,腳步出乎意料之外地有力,走到我的身邊。


    「不要啦,再等一下。這樣暖洋洋的實在太舒服了……」


    「你給我像樣一點!」


    在怒吼聲中,他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和蓋在手上的鬥篷,猛然往上一提。


    不要!


    「噢!」


    我忍不住呻吟。


    「……咦?」


    高裏把手放開。


    我的身體彎成く字形,額頭幾乎要在地上磨擦。


    說來慚愧,不過老實講,我對疼痛真沒什麽忍耐力。


    我一邊喃喃念著中斷了的迴複咒語,一邊把「力量」集中在置於傷口的右掌上。


    疼痛減輕的速度雖慢,但是正逐漸好轉。


    這種程度的傷要是在平時,應該可以好得更快,但是這迴卻花了不少時間。這該不會是……


    「……莉娜?」


    「……嗯?」


    我抬起頭,盡可能地故作平靜——不過,這樣很難蒙混過去。


    「你……受傷了嗎?」


    我向他淺淺一笑,雖然大概笑得很虛弱吧。


    「隻是吃太多而已……」


    高裏走到我的正前方,坐下,和我麵對麵。


    「……怎麽了?」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他也目不轉睛地迴望著我的臉。


    「唔!」


    一陣疼痛閃過,我又呻吟了起來。


    高裏冷不防地把手伸進我的鬥篷,正好觸碰到位於右腹側一帶的傷口。


    他聽到我的哀號,連忙把手縮迴。


    「你……」


    聲音裏帶著嘶啞。


    「流了好多血……」


    「我沒事啊。」


    我還在硬撐。不過倒也不是騙他。慢歸慢,但是疼痛正在消退。


    「你還說沒事……」


    「就說沒事了嘛……現在我正在使用治愈的魔法,隻要再過一下,傷口就會完全愈合……」


    「可是……」


    「我就是不想聽你說『還好吧』、『沒事吧』,才裝作悠哉悠哉的樣子。」


    「……抱歉。」


    「……沒關係……不過我還要再等一下才能複元,在我複元之前你也坐著休息一下吧。」


    「啊、啊……」


    高裏規規矩矩地坐在我麵前,用擔心的眼神專注地盯著我看。


    替我擔心我是很高興,不過被人用這種眼神看著最讓我吃不消了。


    「所以你一開始就受傷了……」


    高裏說。


    「我太大意了……」


    「然後忙著治療無法分身?……抱歉,我誤會你了。」


    「沒關係啦……」


    高裏沒有說話。


    隻有時間和風不斷地流逝吹過。


    「他們想要的東西——」


    持續了一會兒的沉默被我打破。


    「昨天晚上,你迴去之後,我一個人試著好好地研究了一下。」


    「研究?」


    「是啊。我昨天講過了吧,那個木乃伊應該在『那個東西』上施加了用來做記號的魔法。」


    「有結果嗎?」


    很遺憾地,我搖了搖頭。


    「當時我拿走的東西,有奧利哈爾根製的神像,用魔法讓刀鋒更銳利的大型小刀,還有幾枚會讓搜藏家很高興的金幣。不管哪一個,上麵都沒有用來做記號的魔法。」


    「那……?」


    「金幣沒有問題可以排除。這東西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當成記號。那,剩下的就隻有小刀和神像……」


    「等等,你講這麽多話,不會影響傷勢嗎?」


    「呃?啊,已經沒事了。差不多完全好了。」


    「差不多……這……」


    「就說沒關係了嘛。接下來,剩下的兩個,小刀上麵施了些魔法讓它更銳利——雖然不是什麽性質很好的魔法,不過倒是可以拿來當作記號。至於神像嘛,奧利哈爾根這種金屬,本身就多少具有能隔絕魔法的能力。」


    「那就不能當成記號了。」


    「當然可以啊,要是利用精神世界平麵進行探索,朝向這種金屬所在方位的精神波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完全不懂。」


    「——總之,這東西的確可以當成記號。」


    「那不管怎樣,他們的目標就是其中之一了。不過,這就是那些家夥那麽想要的東西?」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奧利哈爾根比起黃金是要貴重得多,而這把小刀做工精細,也的確令人眼睛一亮。可是,他們竟然會這麽想得到這種東西……」


    「我記得他們說,『半年後給你三倍的價錢』,所以對他們來說,這東西的價值一定比這還大。譬如說,透過某種方法使用這東西,能得知藏有大批寶藏的地點……諸如此類的。」


    這說法聽起來像童話故事,不過倒也不是不可能。


    「搞不好那是什麽東西的『鑰匙』。」


    我說。


    「鑰匙?」


    高裏一臉疑惑的表情。


    「這確實可以用魔法辦到。我聽說過魔法都市中某位貴族的房子,也設置了這種機關。就像是說,如果年輕的女人進入中庭或是某處的泉水,寶物的倉庫就會打開之類的……這種情況下,『年輕的女人』就變成了鑰匙。」


    「所以,『鑰匙』本身沒有任何魔法也沒關係囉。」


    「沒錯。」


    「那,也就是說,如果把那個神像或小刀拿到某個地方做某件事——」


    「某樣東西就會發生某種變化……這是可能而已。」


    「結果,還是完全搞不懂啊。」


    「因為線索太少了……唷嗬……」


    我勉強站了起來。腳步還有點不穩,但也不致於走不動。


    「喂喂……」


    「已經沒事了。雖然有點累,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高裏站起身來,臉上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隨即——


    「呀啊!」


    我突然被他抱起來,不禁尖叫出聲。


    「喂……喂!你在幹什麽!」


    連我自己都知道,自己一張臉脹得通紅。


    「我抱你走一段。你走路看起來似乎也不太舒服。」


    「沒問題啦!而且你已經很累了吧?」


    「這是我奶奶的遺言。要好好對待女人和小孩。」


    高裏向我眨了眨眼睛。


    有腳步聲。


    不是我多心。


    我人在旅舍中,才剛剛上床不久。


    雖然很疲倦,但是腦子裏左思右想,怎樣也無法入睡。


    這似乎是值得慶幸的。


    這腳步聲聽起來不像是深夜喝到酩酊大醉的老伯,好不容易才走迴到自己房間的聲音。


    反而像是好幾個人,正盡力放輕腳步走路。


    我從床上起身。


    這些人的目標未必是我,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目標是我的機率並不小。小心謹慎總是不會錯。


    腳步聲一點一點地逐漸接近。


    我披上預先掛在床邊的鬥篷。為了防範這種狀況,我睡覺前隻將鬥篷脫去。


    我靜靜地移動腳步。


    沒過多久,腳步聲到了我的房門口,忽然停住。


    不出我所料。


    突然間,門板被人踹開。


    幾條人影湧入房間。


    他們發現原本應該在床上熟睡的我不見蹤影,陷入一陣慌亂。


    「人在哪裏!」


    有個人大叫。


    ——我很想迴他一句「在這裏」,不過還是決定作罷。


    相反地,我站了起來。


    說來不甚體麵,其實我剛才一直都縮在門邊坐著。


    不過,可不光是坐著而已。我在做我該做的事——


    咒語念誦完畢。


    我把合在胸前的雙手向左右打開。


    兩掌之間出現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小光球。


    不是光明術,這迴可是貨真價實的火炎球。


    那些人影連忙轉過身來,不過已經太遲了。


    我把火炎球朝屋子裏一扔,關起門退到走道上。


    當然我已經先確認過走道上沒有刺客。


    在密閉房間裏爆炸的火炎球,產生的破壞力比平常大了將近一倍。


    轟!


    相當巨大的聲響。


    我的火炎球若是在最佳狀況,直接命中的話連鐵都能融化。


    不過——


    「怎麽啦!怎麽迴事!」


    高裏立刻從房間裏飛奔而出。他不愧是傭兵,考慮的事情好像都跟我一樣,身上穿著外出服,手裏當然還拿著劍。


    「刺客。」


    狀況說明隻需要一句話。


    「解決了嗎?」


    「不知道。」


    我老實地迴答。事情要是發生在昨天,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果然——


    話一說完,房間的門就砰地一聲打開,傳出一陣焦臭味,還跑出幾條身上燃著火焰的人影。


    「嘖!」


    高裏立刻拔劍上前,轉眼間就砍倒了一個人。


    仔細一看,對手原來是些配戴著劍和簡單鎧甲的武裝巨魔。


    這可不好對付。


    高裏正朝著第二個人砍下,但是——


    那家夥身上處處冒著煙,卻仍然用自己的劍擋下高裏的攻擊。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得到的事。


    本領相當了得。


    「你是這女孩子的同伴嗎?年輕人。」


    他是人類。一個體格粗壯的中年男子。


    「你很行啊,大叔。」


    「哪裏,比你虛長幾歲而已。」


    兩人同時向後閃身。


    高裏一開始砍倒的巨魔,慢慢地爬起來了。


    真是不同凡響的再生能力——啊,不是讚歎這些的時候。從再怎麽樂觀的角度來看,眼前的狀況都稱不上有利。


    在高裏和那大叔對打之時,我勢必得對付這些巨魔。高裏的本事無庸置疑,但那大叔也是相當有本事的能手,讓他無暇分神應付其他對手。


    可是憑我目前的力量,無法打倒武裝的巨魔。


    現在我的法力變得極端微弱。


    原本高裏從房間跑出來的時候,事情就應該要結束了。當高裏問「解決了嗎」時,我應該能輕鬆地迴答「太簡單了」,再向他眨眨眼。接下來,就是火場的善後問題——這一迴合戰應該就會這樣劃下句點。


    不過事實上,刺客們隻是衣服有點焦,頭發有點卷,身體狀況仍然相當不錯。


    目前的我無法用魔法對他們造成致命傷害。


    另外,我也無法用劍技殺死巨魔。


    我的劍技比不上高裏,雖然有一定程度的自信,但那是以人類為對手的情況而言。就像我之前講過的,想用劍打倒巨魔必須一擊斃命,像是砍下他的頭之類的。


    可是我的劍術,技巧有餘力道不足,沒有辦法一舉砍下巨魔的頭。


    ……所以,我最多隻能耍些手段應付應付。


    讓高裏從頭到尾擔任主戰力,我則施展一些別腳的魔法,當作障眼法令敵人分心,從旁掩護高裏。


    由於戰場是狹窄的旅舍走道,敵人無法同時一擁而上。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將他們各個擊破。


    唉,也隻能這樣了。


    還真累人啊……


    不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好——接下來……」


    正當我鼓起鬥誌的時候。


    巨魔們的動作忽然停住。


    再一看,和高裏對戰的大叔也是呆若木雞地站著,和巨魔一樣,雙眼裏失去了光輝。


    這是「傀儡術」。


    不是很難的法術,對巨魔之類思考單純的生物相當有效——我的意思倒不是說和巨魔一起中了魔法的大叔,是個如同外表一般頭腦簡單的人物,而是施法者的力量相當驚人。


    一般的傀儡術隻能對單一個人施法,進行時還要耗費相當多的時間和工具。能夠讓這麽多人,而且還是在同一瞬間,一起陷入法術中……


    這恐怕是自行開發的群體魔法吧——下次有空的話,我也來研究看看吧。


    「這些家夥是怎麽啦?」


    高裏說道。


    「隻是略施小技而已……」


    迴答的人不是我。


    「姑且不論誰是誰非,深夜中大聲吵鬧會為其他客人帶來諸多不便。」


    那是一位僧侶。


    這個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靜靜佇立在巨魔們的對麵,也就是靠近出口的那一側。


    他白皙的臉龐洋溢著慈愛。年齡不明,看起來好像很老,也好像很年輕。或許是因為雙目失明,他的兩眼緊緊地閉著。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服裝——


    他身上穿的確實是僧侶的服裝,但整套衣服卻是清一色的紅。一般僧侶的服裝是白色,隨著地域與崇奉神袛的不同,有時也會使用淡紫、淡綠等顏色,但也都是偏向黯淡的色彩。


    可是這個男人的衣服卻是濃烈的紅色,仿佛就像由鮮血編織而成。當然,這裏唯一的光源隻有昏暗的油燈,也有一點關係吧。


    「非常謝謝你出手相救。閣下是?」


    「不用客氣。我隻是同樣住在這間旅舍的房客,無意間發現可疑的家夥——就是他們,躡手躡腳地走過,忍不住就多管閑事了……」


    「跟你一樣的個性。」


    我沒有理會在一旁插嘴的高裏。這可是個嚴肅的場麵。


    「那麽,對其他房客施『睡眠術』魔法的也是你?」


    他露出訝異的表情。


    「你發現了嗎?」


    可別小看我。


    「吵成這個樣子,也沒有別的客人跑出來,就是這個原因吧。」


    「要是讓許多與此事無關的人出來騷擾,會令人感到困擾的。」


    「你的意思是,你和這件事有關係?」


    緊接著僧侶手指一彈,大叔和巨魔們接到這個訊號,就像一群被施法者操縱的僵屍,開始往出口的方向魚貫前進。


    「看來這些人,好像是傑路剛帝士的手下……」


    「你認識他?」


    「是的。」


    僧侶點了點頭。


    「他想利用你擁有的某樣東西,使魔王夏布拉尼古德複活——而魔王是我的敵人。」


    哎呀,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說的那個夏……夏拉……什麽的是誰啊……」


    高裏問我。


    「待會再跟你講。」


    我冷淡地迴答。


    「這是真的嗎?」


    「絕對不會錯。傑路剛帝士是人類、石魔偶和邪妖精融合而成的生命。他想借著使魔王複活的機會,得到更強大的力量,讓全世界陷入混沌的漩渦之中。」


    「他為什麽要做這種蠢事……」


    僧侶搖了搖頭。


    「我所知有限……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是我和兩位共同的敵人。」


    嗯——


    「共同的敵人——講得那麽肯定……到底你為什麽要與他為敵呢?」


    「我畢竟也是個僧侶,不能坐視圖謀喚醒魔王的野心。」


    「嗯——」


    我雙手抱胸,高裏什麽動作都沒有,隻是呆呆地站著。


    「總之,你是要跟我們說,『一起戰鬥吧』,是嗎?」


    「沒有沒有,不是這樣的。」


    僧侶急忙搖頭。


    「如果我猜得沒錯,兩位是在偶然間,不明就裏地得到了釋放魔王的『鑰匙』,導致與他們為敵——是吧?」


    「嗯,是啊。」


    「把那個『鑰匙』交給我吧。這樣兩位就不致卷入無謂的紛爭中了。」


    「那還不如把這個什麽『鑰匙』破壞掉……」


    「不能這麽做!」


    僧侶十分慌張。


    「那正是使魔王複活的方法。」


    「——可是,要是把東西交給你,你就得一個人對付他們了。」


    「這不用擔心。他們的確不好應付,不過我雷藏可不會輸給這群家夥。」


    ……雷藏?


    「難道你是——赤法師雷藏?!」


    我這才注意到這位法師的真實身分。


    「……的確有人這樣稱唿我。」


    他露出苦笑。


    赤法師雷藏——根據民間普遍流傳的說法,他經常穿著紅色的法衣,擁有和白魔法都市賽倫的大神官相當的法力,卻不屬於任何國家,步行周遊列國,向人們伸出援手。


    除了僧侶必備的白魔法,他還兼通精靈魔法和黑魔法,被列為當代五大賢者之一。


    他的缺點隻有兩個,一個是他一出生就雙眼失明,另外一個則是名字很像壞人。


    就連五歲小孩都知道他的名字。


    有人從後麵扯了扯我的鬥篷。是高裏。


    「他很有名嗎?」


    ……這家夥。


    「待會再跟你講!」


    我調整一下心情,繼續和法師之間的對話。


    「那麽,我們也一起和他們作戰吧。」


    「……咦。」


    「我們總不能聽了這些話之後,隻丟下一句:『噢,是這樣啊,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這番好意我心領了,不過……」


    「不,我們不是不相信您的力量,但畢竟事關魔王的複活,就算對方絕難得逞,我們也不能置身事外。我很清楚自己本領低微,但是無論如何,都希望能替法師盡一點心力。」


    法師露出為難的表情。


    「可是……」


    「這您不用擔心。我略懂魔法,高裏他也是相當不錯的劍士,絕不會讓法師礙手礙腳的。」


    法師重重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既然你這麽說,那我也沒辦法了。」


    「那——」


    「一起奮戰吧。」


    「好的!」


    高裏又從後麵一扯一扯地拉著我的鬥篷。


    不理他!


    「那麽,『鑰匙』就由我保管吧。」


    法師說道。我靜靜地搖搖頭。


    法師的表情看來十分不解。


    「那些人還不知道您已經和我們聯手。因此我希望能讓我們扮演誘餌,而由法師您在暗中掩護我們。」


    「可是……這樣子兩位很危險。誘餌就由我來……」


    「不,若是您擁有『鑰匙』,他們就會發現我們已經接觸過了。這麽一來,他們就會采取相應的對策,誘餌也就失去了意義。」


    「的確是如此,不過——」


    「法師大人,希望您能夠相信我。」


    聽到我這麽說,應該沒有人會表示異議。不過我想,要是高裏大概就會吧。


    「我明白了。鑰匙就先放在兩位那邊。」


    法師說完,向著我的房間走去。


    到底要幹什麽——


    他從懷中取出一顆像小珠子一樣的東西,將它扔進房間裏,關上房門。


    口中輕輕念誦著咒語。


    很像是「複活術」,不過又有點不太一樣。


    過了一會,咒語忽然停住,雖然我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變化。


    「那麽,我先迴我的房間去了,明天起,我就會依照約定,在暗中幫助兩位。接下來就請兩位好好休息吧。」


    他說完後隨即離去,不再多做停留。


    「這房間裏完全沒變嘛。」


    高裏探頭向房裏張望。


    「那個大叔到底做了什麽啊……」


    「什麽什麽?」


    我也朝房裏望去——


    呃!


    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真的就像高裏說的,房間好端端的,一點事也沒有。略顯淩亂的床鋪,廉價的白色窗簾。


    就和我把火炎球扔進去之前一模一樣,完全都沒變。


    本來我還在煩惱,房間這樣一片焦黑,明天就得聽老板嘮叨個沒完……可是,真不知道赤法師雷藏是怎麽辦到的,竟然為人所不能為,把燒得麵目全非的房間重新複原。


    「還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家夥……」


    「咦?你說他怎麽了?」


    「夠了,明天我再慢慢跟你解釋。今天還是趕快睡吧。睡眠不足對美容和健康都不好。」


    我說著關上自己的房門,走進高裏的房間,在角落躺下。


    「喂,小妹妹!」


    高裏叫道:


    「這是我的房間耶!


    「我知道。」


    「……」


    「要是迴我的房間,搞不好晚上還會有人來襲擊。」


    「可是,你待在這裏……」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安心。」


    「我知道了。那你睡床上吧,我來睡地板。」


    「不能這樣吧。是我自己不請自來的。」


    「好好好。」


    高裏大概是知道說服不了我,在房間另一側的地板上躺下。


    「……怎麽不睡床上?」


    這迴發問的人是我。


    「傻瓜。讓女孩子睡地板,男生在溫暖的床上睡得著嗎?」


    我苦笑一下。


    「隨你高興……晚安,高裏。」


    「晚安,小妹妹。」


    這……隻要他不當我是小孩子,就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魔王夏布拉尼古德』?」


    兩人並肩走在陽光下的林蔭道時,我這麽問他。


    這幾天下來,我們一直都在像這樣的森林中趕路。這種一眼望去全是樹的風景,我已經看得很煩了,不過這也沒辦法。這條路是穿越凱雷薩斯大森林,前往亞特拉斯市的途徑,所以在到達亞特拉斯市之前,當然全都是這樣的風景。


    「嗯——」


    高裏沉思了一下。


    「果然是不知道。」


    夏布拉尼古德的傳說也還算有名,就算不是魔導士,大部分的人應該都知道吧……


    我歎了口氣。


    「——好吧,我從頭開始講給你聽。嗯,你就當成是在聽神話傳說好了。」


    「好啦好啦。」


    我又歎了口氣。這家夥,我說了他會懂嗎?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居住的世界,還存在著許多其他的世界。這所有的世界,都是由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是誰立在『混沌之海』上的無數『支柱』所支撐起來的。每個世界都是平坦的圓形——對了,你就想像成是插在地上的棍子,上麵頂著派就可以了。這些世界中,有一個就是這裏,我們現在居住的地方。」


    我說著,手指往地麵指了指。


    這個說法是魔導士之間普遍接受的說法,但我卻有些不同的看法,不過如果在這時講出來,隻會讓高裏混淆而已,所以作罷。


    「每一個世界中,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有兩方為了世界而不斷交戰。


    一方是『諸神』,另一方是『魔族』。


    『諸神』想要守護世界,『魔族』則想要毀滅世界,取得支撐世界的『支柱』。


    有的世界中,『諸神』獲得勝利,締造了和平的世界。有的世界由『魔族』獲勝,那個世界就毀滅了。另外有的世界中,戰爭一直持續到現在。


    ——我們居住的這個世界,過去曾有『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和『赤龍神』希菲德互相爭奪霸權。戰鬥持續了幾千、幾百年。最後,龍神終於把魔王的身體切成七塊,將他們封在這世界的各個角落。」


    「就是說,神明贏了。」


    我搖搖頭。


    「隻是封住而已,並沒有把魔王完全消滅掉。」


    「可是,魔王的身體不是被切成七塊了嗎?」


    「這樣就死的話,也就稱不上是魔王了。龍神雖然暫時把魔王封住了,但是威力強大如他也不禁氣力全失,沉入『混沌之海』中。」


    「還真是不盡責……」


    「不用擔心。龍神已設想到魔王萬一有朝一日複活,於是在力量即將用盡之前,創造了地龍王、空龍王、火龍王、水龍王四個分身,將這個世界的東西南北分別托付給他們——這件事距離現在,據說已有五千年了。


    然後,距今一千年前。龍神擔憂的事果真發生了。


    被分成七塊的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其中一塊複活了。魔王附在一個人類身上,占據了他的肉體和精神,讓自己蘇醒過來。


    魔王布下了周密的陷阱,向統治北方的水龍王宣戰,好不容易殲滅了水龍王,但他自己的身體卻也被牽製在大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打了半天毫無收獲……」


    「因為雙方的實力不相上下——無論如何,就因為這樣,在此之前一直保持和平的世界失去了平衡,一般人所說的『黑暗的野獸』,也開始在這世界上出現。」


    「唿,原來如此……」


    高裏毫不掩飾他的驚訝,道:


    「嗯,先不管這樣的世界觀到底對不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出現過一個名叫夏布拉尼古德,而且擁有不負『魔王』之稱的強大實力的『某種存在』。


    還有,在遙遠的北地,存在著另外一個,或是與其性質相同的『某種存在』。


    所以說,那個傑……什麽的穿白色衣服的人,就是想要讓那個被切成七塊的魔王的『第二塊』複活。」


    「就是這樣。如果赤法師雷藏講的是真話的話。」


    「你這麽一說——」


    高裏把說話的聲音壓低,這是他最拿手的絕活,「用隻讓我勉強聽見的音量講話」。


    「雖然你對雷藏講話時畢恭畢敬,不過好像不太相信他啊。」


    說得一針見血。


    「咦,重要的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嘛……」


    我也很小聲地說。


    「誰能保證他就是真正的雷藏。雷藏幾乎是傳說中的人物了,最近十年左右都沒人看過他本人。」


    「你的意思是說,也許他是『那夥人』的同伴,冒雷藏之名想來接近我們也說不定?」


    「就是這樣。」


    「不過這麽說來,沒想到你居然會相信我啊。」


    「搞不好我也不太相信你喔。」


    我頑皮地說。


    「你還真是嚴苛啊……」


    「開玩笑的。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很有識人之明的。」


    「謝啦,小妹妹。」


    高裏說著,在我的頭上摸了摸,好像在說「乖寶寶、乖寶寶」?一樣。


    喂,又來了!


    「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嘛!」


    說是這樣說,不過大概是已經習慣被他當成小孩子了,倒也沒有非常生氣。


    「你既然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那到底是幾歲了?」


    「二十五。」


    「!」


    高裏全身僵住。


    「開玩笑的。我已經十五歲了。」


    「啊,嚇了我一跳。這樣才對嘛……才十五歲——根本就是小孩子啊。」


    「已經十五歲了!大人……是還算不上啦,不過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正是尷尬的年紀。」


    「不要講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對了對了,差點忘了跟你講。」


    我把不知不覺中恢複成正常音調的說話聲再度壓低。


    「這幾天我幾乎不能使用魔法。這段期間,戰鬥方式必須全部以你為主。」


    「……不能用魔法?」


    他相當驚訝,但也沒因此提高說話的聲量。


    我點點頭。


    「唔……」


    高裏若有所思地說:


    「『那個日子』嗎……」


    「喂、喂,高裏!」


    我滿臉通紅。


    「嗯?」


    他大大方方地看著我,一副在說「怎麽了嗎」的樣子。


    反倒是我,不由得把視線轉開。


    「為……為什麽你會知道,那麽『那個日子』的……」


    女性除了身體構造可以生育小孩之外,每個月還有個有點麻煩的日子。在那前後兩三天,女魔導士、巫女、女僧侶等人,法力都會明顯降低,甚至有的人會完全失去法力。


    一般人的說法是,這段特別的期間內,她們會失去純潔,成為普通的女性,不過其實並不是這樣。我想這應該隻是精神上無法集中的問題而已。


    大約從昨天開始,我就覺得法力一直在減退,所以我還在想,是不是就快要……果然不出我所料。


    唉,這件事就別去管他了。


    問題是,為什麽體力如食人魔、智力如史萊姆的高裏(我個人覺得這麽說還滿貼切的),會知道「不能用魔法=那個日子」的公式。


    「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啊。」


    高裏說:


    「我小時候……大概五歲左右吧,家裏附近住了一個算命的阿姨,她每個月一定有幾天會停止營業。要是問她『為什麽』,她就笑著說『因為那個日子啊』——所以,我就想說,『啊,那個日子指的就是不能用魔法的日子吧』……不過,所謂的『那個日子』,似乎還有別的意思喔。告訴我嘛,莉娜~~我完全不知道喲~~」


    「這個嘛……」


    ……這家夥!


    擺明了是喜歡捉弄我嘛。


    「嗯,玩笑就開到這裏為止……」


    高裏突然站住,表情也恢複嚴肅。


    「看來得要做點正事才行了,小妹妹。」


    我也停下腳步。


    我們的右前方是一片生長茂密的林木,左邊則像是一小片廣場。


    直直向前延伸的道路上,有一個男人站在路中央,攔住我們的去路。他穿著外套一般的服裝,年齡約在二十歲左右,容貌十分英俊。


    可是——


    他的皮膚膚質就像是青黑色的石頭,一頭銀發,仿佛是無數的鋼絲。


    手中還握著闊劍。


    我很清楚他是何方神聖。


    「哦……」


    高裏說道:


    「終於等得不耐煩了,老大親自出馬了嗎?傑剛路帝士。」


    喂。


    「應該是傑路帝剛士吧。」


    我糾正他。


    「是傑·路·剛·帝·士。」


    他本人再度更正。


    「……」


    「……」


    唉呀!氣氛一瞬間冷掉!


    好不容易難得正經起來的說!


    得找個理由解釋才行!


    「……我就說是傑路剛帝士嘛!」


    「我,我才是說……」


    高裏不甘示弱地迴道。


    「……不要再提我的名字了。」


    他相當厭倦地說:


    「不說這個,我希望你能把『那樣東西』交給我。要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那我也沒辦法了。我會親手把它直接搶過來——來吧,請你自己選擇,蘇菲亞小姐。」


    ——?


    我和高裏互望了一會。


    「——啊啊!」


    我們兩人同時砰地一聲用拳頭擊掌。


    如果你不知道那是誰,其實也沒什麽。他把我當時跟那個叫什麽佐魯夫的木乃伊所胡扯的名字,當成我的本名了。


    「我叫做『莉娜』?。」


    我說。


    「……啥?」


    傑路剛帝士發出傻唿唿的聲音,跟他的容貌頗不相襯。


    「莉、娜。我跟那個什麽佐魯夫講的名字,是我隨便掰的。」


    「……」


    傑路剛帝士一臉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樣子,站著一動也不動。


    削弱對方氣勢的戰略立刻獲得成功。


    ——也許有人認為,這與其說是戰略,其實一半以上都是本性自然流露的結果,不過請別說出來。


    再來,趁這個機會……


    「別再管什麽名字了。」


    聲音又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是後麵。


    我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那是一個狼人。


    正確來說,其實他是一半巨魔和一半狼的混血,所以其實不能說是「狼人」,既然沒有恰當的說法,姑且先稱唿他為「獸人」吧。


    他的臉幾乎和狼一模一樣,體型有如人類,身為獸人卻穿了副獸皮盔甲(嗬嗬),肩上扛著一把大型的彎刀。


    「總之把這女人的神像搶過來就行了吧,傑路老大。」


    「迪爾齊亞!」


    傑路剛帝士喝斥他。


    獸人一瞬間愣了一愣。


    「……啊,對喔,還沒告訴他們『那樣東西』是什麽對吧?……不過,講不講都無所謂,反正他們會死在這裏。」


    「真是大放厥詞啊。」


    我往前站了一步。


    「我是不知道你的本領到什麽程度,不過坦白說,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嗬嗬……」


    獸人把眼睛一眯。


    「小姐的口氣不小哪。那就讓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沒問題。不過二對二的話,勝負一下子就會分出來,沒什麽意思。我們這邊一個人上就夠了——來,上吧,高裏!」


    「喂喂~~?!」


    他看著我,還一邊大驚小怪地嚷嚷。


    「等一下啊,小妹妹……」


    「怎麽了嗎?」


    「喂,你們兩個,沒什麽好吵的。」


    又一個人開口了。我認得這個聲音。


    「還有我哪。」


    果然。


    昨晚帶著一批武裝巨魔襲擊我們的大叔,從傑路剛帝士的身側走來。現在是在室外,所以他扛著一把像是戟的武器。恐怕這才是他慣用的兵刃。


    我大聲喊著:


    「再怎麽說,三打一都太卑鄙了!」


    「喂喂喂!」


    高裏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一點平常心都沒有——也許不是平常心的問題就是了。


    「昨天晚上因為莫名其妙的法術而沒有成功,不過今天可不會失手了。」


    嗯,狀況真的很不樂觀,看來應該想辦法逃走才是上策。


    不過……


    「別管那些了,上吧!」


    傑路剛帝士展開攻勢。他右手往前伸,手掌中出現將近十支的「炎之矢」。


    「嘖!」


    我和高裏迅速向後飛躍。


    炎之矢在我們兩人之間落地爆開。塵土漫天飛揚,遮住了視線。


    糟了!我們分散了。


    煙霧的另一側,傳來金屬互相撞擊的尖銳聲響。看來高裏正在和敵方的人交戰。


    「高裏!」


    在叫喊的瞬間。


    我看見兵刃的光芒亮起。


    「啊!」


    我急忙後躍。


    拔出腰間的劍。


    「你的本領……」


    逐漸消散的煙塵之中,慢慢浮現襲擊者的身影。


    「就讓我見識一下!」


    「——傑路剛帝士!」


    「喝!」


    傑路剛帝士一劍砍下,我連忙舉劍格擋。


    鏗!


    好大的力量!


    我的劍差一點被他擊落。


    這家夥實在是個高手。他一揮一擊都用上了十足的力道與速度。要是每一下都跟他硬碰硬,我的手臂可是會廢掉。


    雖然很不甘心,不過現在的我打不贏他。


    我決定要逃。


    一個轉身,跑進森林裏。


    他們的目標是我。照道理傑路剛帝士一定會追來。我就在森林裏把他甩開,再迴到戰鬥中,去幫助高裏。


    我心裏這麽打算。


    不過,我還是太低估他了。


    傑路剛帝士追在我身後進了森林。到這裏為止都和我預計的一樣,不過——


    他一下子就追上我了。


    下一瞬間,他的膝蓋狠狠撞上我的上腹。


    我意欲還擊的一劍卻揮了空。


    瞬間我的後背撞上一棵樹。


    有好一會兒都難以唿吸。


    「……對女孩子……咳,應該要更溫柔一點……」


    雖然沒有倒地,不過這下也夠受的了。


    「我根本不想對你動粗,隻是要你把『那樣東西』交給我。」


    我一點一點慢慢後退。傑路剛帝士隻是直直地盯著看。


    我一口氣開始奔跑。傑路剛帝士立即從後麵追了過來。


    趁現在!


    「光啊!」


    我把光明術往他的方向送,讓傑路剛帝士迎麵撞上光球。


    「唔啊!」


    當然這樣打不倒他,但是當作障眼法卻是綽綽有餘。


    現在的我雖然還能用諸如此類的魔法,不過要是換成火炎球之類的,連股煙都弄不出來。


    我直接逃走了。沒有反擊。因我的劍能不能穿透他的石頭皮膚,都還是個大問題。


    忽然間森林到了盡頭,眼前是個小湖。


    這裏沒有能讓我躲藏的地方。


    我轉身想迴到森林。


    ——傑路剛帝士正向我逼近。


    沒辦法了。


    我沿著湖岸狂奔。


    「逃得了嗎?」


    傑路剛帝士扔出某樣東西。


    我頭也不迴地向左一閃避開。不過——


    身體動不了了?


    我一看,剛才傑路剛帝士擲出的小金屬片,刺中我落在地上的影子。


    「影縛術」嗎?!


    這是從精神世界束縛對手行動的法術,雖然是小招數,不過也需要一些技巧。


    「什麽嘛!」


    我念誦光明術,把光球打向影子所在的方向。


    影子消失的同時,我也恢複了自由之身。


    不過,已經太遲了。


    我轉過身,傑路剛帝士已在我的麵前。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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