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隻是象征性的喝了一點水,染染覺得也是舒服了不少,可以把眼睛欠開一條縫,可以感知的到一隻左手上的輕微灼痛,身上陣陣的虛冷,視線雖然不是清晰,卻也看得到遙掛在半空中的吊瓶,真的是病了呢,而且像是很重的樣子。 [800]


    她的體質其實一直很好,以前都很少有住院打吊瓶的經曆,經曆過了那場車禍和意外後,似乎脆弱了很多,卻也屬這一次最嚴重的了,連意識都模糊了。


    “能吃點什麽麽,我叫人送過來。”蘇意淺的聲音裏也帶了嘶啞。


    “我不餓。”染染終於可以艱難出聲。


    一聲歎氣之後,蘇意淺不言語了,把一隻微冷的手握住她的燒的灼熱的臂。


    心裏有些痛,自己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可是卻似乎總是給家裏人添麻煩,從沒讓她們省心過,父母年紀都大了,卻還要整日的為自己的事勞心勞神,想想也覺得慚愧。


    “怎麽不叫護工。”盡管出聲艱難,不願意開口,染染還是想和母親多說上兩句,證明自己不是那麽的虛弱,讓她多少放心些掇。


    “叫了的,在外麵,我反正沒事,就過來陪你一下。”


    蘇意淺的語氣很淡,染染卻怎麽可能聽不出她話裏的作假,她一定是不放心自己才固執地要親自守著的,不可能會叫護工的。


    即便不為自己,隻為了父親母親,她也沒有不盡快好起來的理由,染染這樣想。


    “幫我弄點吃的吧,想喝粥,阿姨做的蕎麥粥很好喝呢。”


    “還是喝點有營養的東西吧…比如,瘦肉粥,皮蛋粥都好,你身體虛,而且…”蘇意淺欲言又止,不知是因為什麽。


    雖然是病中,染染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麽異樣,楞了一下,她明明不喜歡那些東西的,現在又是病中,沒有胃口,為什麽還要她吃那些?


    最近她的胃口一直不好,隻因為是因為傾璃的事鬧得麽,也許不是這麽簡單?


    有一個念頭在她心間浮現,可是又不敢去驗證,怎麽可能呢,這麽久都沒有動靜,偏偏他離開了卻…染染不敢繼續想下去,心裏忐忑著,也恐懼著。


    這麽著,便又一次昏昏睡去,不過這一次沒睡得太久,醒來時身上覺得不那麽冷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護士小姐正在給她拔去吊瓶,床頭的櫃子上,一個保溫杯裏想來是裝了保姆送過來的粥。


    蘇意淺氣色很不好,眼圈黑黑的,見她睜眼,才舒展開了眉頭,幫她靠起身來:“吃東西吧,吃了東西才有力氣,好的才快。”


    染染點一點頭,心卻在想著好得快了自己該做點什麽,總不能繼續留在家裏,不管是什麽原因讓傾璃選擇了拋下她不管不顧,她也總要當麵問個清楚明白,否則怎麽會死心呢?


    蘇意淺已經把粥碗取出來,嚐了一口覺得涼熱適宜,這才舀了一下送到她嘴邊,果然是那種雖然有營養卻很不受吃的粥。 [800]


    吃了一小碗,染染就在也吃不下:“為什麽要我吃這個。”


    有些真相,盡管不會帶給人歡喜,可是該知道的遲早要知道,該麵對的也遲早會麵對,逃避總不是辦法。


    蘇意淺的臉上有些複雜的意味,望一望她,歎氣:“染染,你懷孕了。”


    盡管心中早有猜測,得到驗證時還是覺得驚了一下,心裏騰升起來的喜悅卻很快就消退不見,更多的是落寞,沮喪,不安。


    生不逢時的一個小生命,還在腹中,就因為母親的緣故受著煎熬,染染忽然覺得無比慚愧起來。


    她自然不是那種庸俗到試圖用孩子挽住男人的女人,而且也不是會因為逃避責任而放棄一個無辜生命的狠心母親,接下來的路,似乎,會很艱難。


    蘇意淺笑笑,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女兒:“總是件喜事,有了這個孩子,別的什麽事倒都不重要了,好好的調養身體,讓孩子也過得好些。”


    “我知道的。”


    “還有,醫生說你身體不是很好,需要靜養,所以以後千萬要注意了,盡量減少運動量,路也要少走。”蘇意淺又叮嚀道。


    染染點一點頭,心裏卻在犯著嘀咕,路也要少走麽,這也太過於緊張了些吧,據說孕婦都是適量運動才好的?


    ……


    因為是肺炎,又加之懷了孕,治療用藥


    tang都要相當謹慎,免得對胎兒造成傷害,染染在醫院住了整整二十天,這才給放出來。


    孩子已經有了兩個多月,小腹隆起來一點點,卻也並不明顯,吃東西卻很吃力起來,吃不好就會吐得稀裏糊塗的,這樣的狀態下,身體有氣無力,精神也不好,染染也就暫時的沒有心思想別的事情了,不過,每每一靜下來,傾璃的影子就在她的腦海裏盤旋不去,似乎,又有一陣子沒接到他的電話了。


    自從那次陌生女人接了電話,染染再也沒有主動打過去過,傾璃倒是隔三差五的給她打電話,無外乎就是例行公事的“你注意身體,我很忙,會盡快迴去”,隻有這麽幾句話,而已,再無其他,沒有“我很想你,沒你在身邊我夜不成寐,你有沒有想我”這些稀鬆平常的夫妻之間的交流,一句也沒有。


    心裏生了隔閡,她雖然每次都接他電話,每次都等他先掛掉,但態度也不似從前熱絡,簡短的“恩”“啊”就做了全部的迴答,偏偏傾璃那邊也不多說什麽,讓她更是確認了他擺明了敷衍的態度。


    他的移情別戀,似乎已經有了太多的強而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無可否認。


    這樣久了,染染反倒平靜了一顆心,再也無悲無喜無怒無怨,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就連心思細密如塵的蘇意淺都覺得,她已經放下了那個人,至少,放下了一部分的感情。


    可是她所不知道的是,每每夜半醒轉,再也難以如夢的染染,都會對著手機上那串冰冷的號碼愣怔著直到天明。


    這一天也不例外。


    臥室裏沒有開燈,隻有大床上一點昏暗的光線若隱若現,映照著染染一張憔悴不堪的臉,蒼白的沒有血色。


    孩子已經兩個半月了,雖然妊娠反映強烈,可是小家夥還是很健康的,昨天做檢查醫生給的評定,這讓一直以來心情鬱悶的染染多少有了一些釋懷的理由。


    孩子就是上帝送給她的天使,可以帶給她快樂幸福和希望的天使。


    而且,這個孩子,是她和傾璃的啊,她愛著的人,雖然現在也許已經不愛她了,雖然之前的愛也許隻是一場出色的騙術,可是,她是愛著他的啊,直到現在,也都還愛著他的,愛的那般深,那般癡。


    如果那孩子是個男孩,如果他長了和他的爸爸一般無二的臉,有著和他爸爸一樣酷似的舉止行談,該是件多麽令人陶醉的事—想一想都會心生無限憧憬,因為這憧憬,似乎前麵的路也不會有多難行了,從暗無天日變成了璀璨的一片光明。


    孤獨的夜,更容易讓人迴憶起那些廝守纏綿的日子,相處時的滴滴點點又上心頭,染染的淚又一次流了滿腮。


    手指按撫在屏幕上那幾個沒有溫度的數字上,眼前卻像是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晶光閃閃的對著她,曖昧無限,情癡一片,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手心裏全是汗。


    再一次,她沒有管住自己的心,一個個鍵子的按著,艱難的,沉重的,按著。


    熟悉的音樂鈴聲響起來,老得掉牙卻依舊旋律優美的音樂在那端響起來,那還是她惡作劇給他換的鈴聲,蝸牛與黃鸝鳥,她小時候的最愛。


    聽著那歡快的歌聲,她失神起來。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她就像是那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前途險惡,隻是一味的往上爬行的尋找未來的蝸牛,而他呢,是黃鸝鳥麽,隻會嘲笑隻會鄙夷的黃鸝鳥,似乎不會對蝸牛愚蠢又笨的蝸牛有什麽好感的吧,一個可以輕輕鬆鬆飛上天宇,另一個,一輩子隻能自以為是的匍匐前行。


    這麽想著,染染不由的苦笑,都說有了孩子的女人最會胡思亂想,原來是真的。


    沒有預計中漫無邊際的等待和煎熬,電話很快給接聽起來,不是讓她膽戰心驚可以引發無數遐想的陌生女郎的甜膩聲音,是他的磁性的,沙啞的,無端給人一種誘惑力的男中音。


    “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還不睡麽。”


    “睡不著,一個人的夜晚,很折磨人。”染染淡淡的冷冷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讓她自己都會覺得意外。


    有什麽的,就最後和他“撒撒嬌”吧,丟人又有什麽關係,反正自己在他的眼裏本來也不值得什麽。


    她實在很想知道他的反應,現在。


    打算好了去找他,把最後的一絲牽絆理得清楚,愛或不愛,選擇放手抑或繼續糾纏,總要當麵做


    個了斷,可是雖心急如焚想要迫切的得到答案,卻因為怕孩子受不了遲遲沒有動身,現在,卻選擇了用另一種方式試探他,因為心急的緣故麽?


    電話那頭沉寂了一下:“染染,我也想你。”


    這本該是一句溫情無限的情話,聽起來卻怎麽這麽艱難,從他的嘴裏艱難地吐出來的。


    為什麽會艱難,盡管不像是透著虛偽,卻異常艱難,是因為他難以抉擇麽,在自己和那個女人裏,他難以抉擇了?


    還以為,他的心裏根本不屑裝上自己呢。


    比預計中的殘酷似乎還好了那麽,一點點的。


    本來萬花叢中過的男人,讓他一下子隻看一種花,單調而乏味,他怎麽會受得了。


    就像是,吃慣了八碟四碗的宴席,再去每日對著一碗豆瓣醬下飯,任是誰也一下子受不了的,畢竟,幾天幾月的新鮮感都可以接受,天長日久的,怎麽受得了,一定受不了。


    “既然想我,為什麽不迴來看看,也不是隔著千山萬水,即便你忙,一天半天的時間也沒有麽?”染染笑的有些澀,盡量的讓自己的語氣自然。


    她不想舟車勞頓的折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如果他能迴來給自己一個交代,最好不過。


    隻是要有個交代而已,隻是要給兩個人的愛情—或者隻是她一個人一廂情願的愛情畫上一個句話而已,即便不圓滿,也要畫上句號,有始有終,有開場有落慕,不是完美的,卻也是完整的。


    電話那頭沉默著,半晌無言。


    染染覺得自己的心跳一刻比一刻的加速,她竟然是害怕他的迴答的,害怕那個唿之欲出的結果的。


    果不其然,傾璃的迴答是:“我抽不出身,等過了這陣子就會迴去。”


    接下來他又是那麽幾句例行公事的幾句敷衍:“注意休息,我很忙,我會盡快迴去看你…。”而後,掛機。


    染染握著手機的手有些抖,那一片殘酷的忙音在她聽起來震耳欲聾,一時心碎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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