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緋微微低頭,一手探進袖中,冰涼的觸感傳來,是那塊絲帕。


    到底是說服不了自己啊。


    雲緋苦笑了一下,又最後看了一眼還在發呆的溫衍,輕輕閉了眼,轉身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時候,在屋中站著出聲的溫衍,像是忽然感覺到什麽似的,猛然轉過頭來看向窗外,卻隻看見一片霧蒙蒙的天,並沒有方才心底在想的那個人。


    天空一片陰霾,明明隻是一堆一堆的雲朵而已,卻連一絲一縷的陽光都無法穿透。雲緋緩緩走過這一條走過無數遍的青石板道,腳下的每一步,似乎閉著眼都能走。


    四周沒有一絲風,雲緋隻覺得周身仿佛悶得透不過氣,連心口,也像是塞滿了吸了水的棉花,堵得慌。


    “大師姐!”


    身後傳來唿喚,雲緋駐足迴頭,見宗瑤從灰暗的天色走了出來,大步走到她的麵前,一邊喘著氣,一邊看著她。


    “怎麽了?”雲緋看著宗瑤這麽著急的樣子,有些奇怪。


    宗瑤看了雲緋半天,好似鬆了口氣,然後說道,“沒什麽,剛剛看大師姐的樣子,似乎有些……有些奇怪。”


    剛剛她在後麵看見雲緋,隻覺得她的背影蕭瑟得很,整個人透露著一種和這天氣一般陰鬱的氣息,讓她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才出聲喚住了她。


    可現在看見雲緋的表情,似乎就是沉靜了些,倒沒有她背影看起來那麽讓人擔憂。


    聽見這話,雲緋愣了愣,然後笑了出來。好似這件事非常好笑,讓她笑得喘不過氣來,半天她才抬著手指著她,一邊笑,一邊說,“怎麽?你還怕我想不開自盡嗎?”


    “這……”宗瑤不敢說,她真的這麽想過……


    雲緋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說什麽,頓時很想扶額望天。


    雖然吧,她確實心情很差,很糟糕,很不好,但是,充其量她就隻想打個人而已,絕對不想玩出人命啊。


    “我說宗瑤啊,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唔……脆弱?”雲緋很鬱悶。


    “我也是擔心大師姐。”宗瑤很無辜。


    “所以你覺得我會自盡?”


    “這……人若是氣急,沒人知道會做什麽事。”


    頭頂上傳來悶悶的雷聲,雲緋歎了口氣,擺了擺手,不打算和宗瑤繼續爭論下去。本來嘛,宗瑤也是為她好。


    於是,雲緋歎了口氣,說,“放心,我還沒有活夠,不會尋死覓活的。”


    宗瑤仔仔細細看了看雲緋的表情,見她似乎不想說謊,便也點了點頭。


    雲緋擠出一絲笑,抬起手,豎起一隻手指指了指天空,“我看啊,這一會兒得有場暴雨,你還是早些迴房吧,免得淋濕了或者淋出個什麽病來,周光遠那小字找我算賬呢。”


    說到周光遠,宗瑤表情微微一變,好像有些害羞,又有些尷尬,但還是很聽話地點了點頭,最後說了一句,“那大師姐也早些迴房吧。”


    看雲緋行走的方向,應該也是迴房的吧。


    雲緋笑了笑,揮了揮手,一副“你趕緊走吧走吧”的樣子,宗瑤很想當做沒看見,但想到自己剛剛那番誤會,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轉過身,朝來路走去。


    看著宗瑤離開了,雲緋才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卻不是迴自己的房間,而是在門口轉了個彎,朝溫衍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依舊是安靜冷清的氛圍。她也沒往四周看,而且這天色已經黑得不成樣子了,根本看不清房間裏的擺設。


    她徑直走到桌前,然後低頭從袖子裏取出那塊絲帕,將它展開,繡著鴛鴦的那麵朝著上平鋪在桌麵之上。


    手指拂過絲帕右下角那個“倩”字,雲緋勾唇笑了笑,垂眸掩住眼中的失落。然後,她轉過身,離開房間,反手關上門,大步朝大門走去。


    此時天色已然幾近黑夜了,一直悶不透風的環境終於被扯破,竄進一陣一陣的大風。派中弟子多半都迴到了各自的房中,唯有狂風唿嘯,拉扯著四周的樹木,發出巨大的“唿唿”的聲音。


    雲緋一個人行走在大風之中,發絲被吹亂,唯有一雙眼清亮異常。


    她幾乎是毫不停滯地直直走到了大門口,跨出大門,然後下了台階。整個過程,她都沒有一絲停頓,直到到了台階最下層,她才稍稍停住腳步,迴頭望了*黑壓壓的天色裏,那座熟悉的朱紅色大門。


    在一片狂風暮色中,她似乎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蠱惑過她無數次的臉。


    隻是,定睛一看,卻也隻是似乎而已。


    雲緋笑著搖了搖頭,抓過身去,毫不留戀的離開了流水,離開了這座山。


    ————————————————————————


    離派所在的山最近的城鎮,是甘泉鎮。甘泉鎮中有一條主河流,喚作甘河。可以說,甘泉鎮之所以叫作甘泉鎮,基本就是來自於這條甘河。


    甘河的的源頭就在流水派所在的山上,算得上是山上最幹淨,最清亮的泉水,沿著山路蜿蜒,一路向下,到了這甘泉鎮中。


    甘河滋潤了整座城鎮的土地,也滋養著所有的鎮民。每天早上,各家各戶中的男人會先在甘河裏打水,一桶一桶地往家中提,作為食用。一般巳時三刻後,男人們就都停止打水了,這時候,各家中的女人就會出來,在河邊清洗衣物。


    那是雲緋第一次偷偷下山時看到的,那時候她隻覺得吵鬧得很,可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那種日子太過幸福,簡直有著歲月靜好的感覺。


    可惜啊,她是享受不到了。


    想到那個場景,雲緋有些唏噓,更讓人唏噓的是,她走得急,居然蠢到忘記帶傘。這下好了,估摸隻能找個地兒先避避雨了。


    這個念頭剛從心底冒出來,就聽見頭頂傳來一陣悶悶的“轟隆”聲,接著,雲緋就感覺到有什麽從天上*,落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的。


    她抬起手一看,一滴豆大的雨珠正好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不會吧,說什麽來什麽,真的下雨了?


    要不要這麽烏鴉嘴?!


    雲緋很無語,也很惆悵。她本來心情就很糟糕,下山來也就是想散散心的,現在倒好,心沒散成,心情更糟糕了。


    又一陣悶雷滾滾而過,雨勢忽然變大,她看見四周的人都收拾東西往家裏趕,自己就像是被世界遺棄了似的,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大約是有人看見了她一個人站在路中間,便雙手遮在頭上匆匆跑了過來,在雷聲的空隙中對她說,“姑娘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前麵有座小酒館,在那裏坐坐也好!這雨一會兒就更大了!”


    雲緋迴過神,謝過那人,舉步就朝酒館走去,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上一迴喝酒,還是和樂正岑坐在那座簡陋的小酒肆裏,轉眼間,她還在,他卻不知道是上了天,還是入了地。


    或許有些觸景傷情,雲緋沒有走進酒館,而是繞到另一側,貼著牆邊站著。酒館上方有伸展出來的屋簷,剛好擋了雨。


    這一麵牆邊隻有她,沒有別人。想來也是,這種嘩啦啦的下雨天,誰不是躲在房裏,或者往房間裏躲,隻有她會放著有椅子有天花板的酒館不進去,而是在屋簷下站著躲雨。


    雲緋也覺得自個兒挺傻的,但是,隻要看到酒壇子,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個失蹤的,或者說已經掛了的酒友樂正岑,難免有些神傷。


    尤其是在這種轟隆隆打著雷,還下著雨的雷雨天。


    鼻間傳來陳年老酒的酒香,讓她忍不住深唿吸了一口氣,接著,又重重地歎了出來。雖然在是夏天,但是這種下著大雨的天氣,還有丟丟冷。她剛剛淋了雨,身上衣服有些打濕,潮濕地貼在身上,那冷氣好像順著肌-膚傳到了身體裏。


    她抬手環住胳膊,隔著厚重的雨簾看著遠處那些壓根看不清的景象,忽然覺得有些難言的孤單。就這麽出神了好一會兒,雨簾之後那些本來看不清的景象中,似乎有個人影正在朝這邊走來。雲緋微微眯了眼看過去,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人,隻是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她又看了好一會兒,那個人越走越近,似乎是個男子,撐著一把褐色的油紙傘,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倒像是這雨不過是細密纏-綿的春雨而已。


    能在大暴雨的天氣中,還能這麽徐緩優雅的人,雲緋隻認識一個人。


    溫衍。


    隻是,這個時候溫衍應該陪在方倩身邊,怎麽會離開流水,還能找到自己呢?


    雲緋自嘲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應該是太想念溫衍了,便也沒有再看過去,隻是低下頭來,看著從屋簷邊緣*下來的雨水,在腳邊匯集成一灘一灘的水窪。


    “啪嗒,啪嗒。”似乎是鞋子踏過水麵的聲音。


    雲緋很好奇自己為什麽在這麽大的雨聲中,還能聽見這種微小的聲音,但是鬼使神差地,她還是抬起頭來,看見剛剛那個模糊的輪廓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紅衣如火,在此時卻因為被雨水泅濕,而變成一種晦暗不明的顏色。往上,是握著傘柄的骨節修長的手。再往上,那張在煙雨朦朧中,依然好看到奪人唿吸的臉容,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


    雲緋瞬間驚呆了。


    “……師傅?”


    直到撐著傘的男子穿過一層又一層的雨簾,在她麵前停住。就像是一道清泉,穿過霧氣繚繞的山間,直直流淌至她跟前,她才有些找迴神思般,輕輕問道。


    溫衍用宛若融入所有夜色的眼眸靜靜看著她,一瞬間,他的眼裏像是含了無數的話,最後,隻化作簡單的一句,“雲緋,我來接你迴家。”


    一句話,簡單的幾個字,像是一粒石子投入心湖,讓雲緋有些暈眩。她眨了眨眼,看見溫衍抬起另一隻手,朝著她伸了過來,然後翻掌,手心朝上。


    雲緋看了溫衍片刻,清楚地看見他眼底毫不掩飾的焦急和疲憊,這種難得一見的情緒讓雲緋有些意外。好像為了找到她,他曾走遍了萬裏河山似的。


    接著,她又低眸看了那隻手許久,知道自己隻消把手放進去,就能觸到他幹淨的手掌。隻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如今想要做起來,好像格外難了些。


    見雲緋不動,溫衍也不著急,隻是伸著手靜靜地等著她,好似篤定她一定會跟著自己迴去似的。


    雲緋終於緩緩抬起了手,一點一點地朝他的手探去,接著,在溫衍靜默的目光中,她的動作一滯,卻忽然一把推開了溫衍的手。


    “師傅迴去吧。”推開溫衍後,雲緋的手又垂落迴身側。


    溫衍似乎有些意外,難得都愣了一愣,又低聲重複了一遍,“我是來接你迴去的。”


    雲緋扭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帶感情,“你看見我留在你桌上的絲帕了嗎?”


    溫衍的眼神忽然一變,可惜,雲緋沒有看見。


    “師傅難道沒看見?”耳邊半天隻有嘈雜的雨聲,不聞說話聲,雲緋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向溫衍。


    溫衍的眸色一片溫涼,“看見了。”


    雲緋看定了他,一字一句說道,“那是方倩的。”


    她用的肯定的語氣,而不是疑問。


    溫衍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迴答道:“是的。”


    “那麽,”雲緋說了兩個字,深唿吸一口氣,終於把憋在心裏,兀自盤旋了不下數百次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留著她的絲帕,是不是對她還有舊情?”


    似乎知道雲緋會問這個問題,溫衍迴答得很快,幾乎沒有思考,“沒有。”


    雲緋扯了扯嘴角,想笑,卻覺得嘴角像是被什麽給固定住了似的,扯不動。於是,她放棄了勉強地笑上那麽一下,而是淡淡道,“那塊絲帕,是我從你的衣櫃裏找到的。師傅,既然你說你對方倩並沒有什麽舊情了,那你告訴我,為什麽還留著那塊絲帕?”


    不僅留著,還放在衣櫃的最下麵,可見,多麽珍貴在意。


    最初,溫衍在看到那塊帕子的時候,是有些意外的。後來聽宗瑤說,可能是雲緋放在他桌上的。他自然知道,雲緋不可能自己有這快帕子,唯一的解釋就是,雲緋是從他房間裏找到的。然後,心中存了懷疑,幹脆就放在了他的桌上,給他看。


    可笑的是,溫衍迴憶了半天,確實不記得自己房裏有這塊絲帕。他甚至在沒有看見右下角的繡字時,都不知道這塊絲帕是哪裏來的。


    雖然溫衍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他聰明啊,他隻消將絲帕和方倩、雲緋聯係起來,就能大致了解是個什麽情況。更何況,還有雲緋那個善解人意的師妹宗遙,在和雲緋分別後,還是不放心地跟了過去,才看見雲緋進入溫衍房裏,又離開的場景。


    雲緋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溫衍的迴答,她似乎明白了什麽,當下苦笑了一下,正要說話,卻聽見溫衍忽然開了口。


    “我真的不知道有這塊絲帕。”溫衍看似平靜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深淺的波紋湧動著,“看見這塊帕子的時候,我都有些意外。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多懶,房間的打掃從來都是假手於人的。至於這帕子是何時到了我房間,又在什麽地方,我真的不知道。”


    聽見這話,雲緋心頭微微一動,仔仔細細地審視著溫衍的表情,好像在揣度他是不是在說謊。


    但溫衍觸及到雲緋這種目光時,心裏有些不舒服。他竟不知道何時起,雲緋對他,已經不是完全信任了。


    雲緋似乎沒有察覺到溫衍情緒的變化,她隻是微微蹙著眉,兀自思考了片刻。這似乎是她印象中,溫衍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跟她解釋,正因為如此,才愈發可信。


    於是,雲緋默默地在心裏打上“目測師傅沒騙人”的標簽。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溫衍真的不知道自己房間裏有這麽一塊絲帕,那麽,這塊絲帕是怎麽出現在溫衍的衣櫃裏的?


    “這塊絲帕,是我在師傅的衣櫃裏找到的,被壓在最下麵,不仔細看看不見。”


    剛說完這話,雲緋的神情一頓,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眼裏一瞬清光掠過。


    衣櫃最下麵……不仔細看看不見……


    雲緋知道,溫衍是個特別懶的人,他收拾衣服肯定放進衣櫃就好了,不會有事兒沒事兒就翻到衣櫃櫃底,畢竟他又不是屬老鼠的人。


    而方倩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應該說是,但凡和溫衍有幾分熟悉的人,都知道這一點,這簡直是他的標誌性象征。總之,這絲帕如果真的不是溫衍收藏起來的,那麽,肯定是方倩放的。而方倩深知溫衍這個習慣,所以,故意將絲帕放進了衣櫃裏,並壓到了最下麵。


    同時,可以判斷的是,方倩藏帕子的時間應該在很久之前了,應該是在她在背叛流水之前。因為這迴她迴來,渾身是傷,差點兒丟了小命,估計沒那個力氣走到溫衍房裏放個絲帕,然後再走迴去。


    所以,這帕子的年份,估摸有點兒久啊。


    隻是,當時方倩這麽做的原因,雲緋很是想不通。按理說,方倩既然繡了這帕子,一般來說,是要親手送給溫衍的啊?為何她要偷偷藏在衣櫃裏?


    玩驚喜?這驚喜都玩了這麽多年了,真的才發現那該是驚嚇吧!


    雲緋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方倩這麽做的理由。畢竟方倩和溫衍之前的事情,她並不了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方倩一藏絲帕這麽多年,都沒有讓溫衍知道,這個時候把絲帕的事兒告訴她,就是刺激她的。


    可是很沒辦法的是,她還真的被刺激到了。


    究其原因,不就是因為她對方倩和溫衍的往事,完全不了解嗎?


    之前在屋外看見的一幕幕,以及這些日子溫衍和方倩的相處,甚至溫衍的那句話,忽然之間在雲緋腦海裏迴放起來,將她微微有些動搖的心又一把拉住。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溫衍身上仍是淋了不少雨,衣服緊緊地貼在他身上,讓他覺得有些冰冷。然而,這冰冷的不僅是身體,還有心情。


    他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小雲緋,很不信任他了。


    像是為了證實他的想法似的,在這個念頭剛在心裏落下時,雲緋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語氣平靜地問,“師傅,從京城到流水,你有很多的時間和我說你……和方倩的事,為何你總是不說?”


    溫衍眸色翻滾,半天才迴答,“這都是些過去的事了,我並不覺得有什麽好說的。”


    並不覺得……


    雲緋閉了閉眼,隻覺得心裏涼了一截。她如此在意的事,在溫衍口中,卻隻是沒有什麽好說的。那麽,那些口口聲聲說要照顧方倩的話,也是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雲緋輕歎了口氣,隻覺得微一動唇,就是滿嘴苦澀。她很想把這些日子看到的、聽到的,都拿出來一一問問溫衍,是不是每件事,都沒有什麽好說的,是不是這些本來就是事實,她不過是不敢麵對罷了。


    可是,她不敢。一直以來對溫衍的堅定,在此刻就像是晃動的牆壁,開始簌簌地往下掉落著砂石。


    是不是她對溫衍再多感情,也比不上他和方倩那些年的朝夕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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