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全

    case00零


    是紅、是紅、是紅。


    這些全是紅幹的。


    不分住宅、道路、電線杆、水管、車輛，紅周圍的一切都被破壞得體無完膚，四處散亂，就連人也不例外。


    簡直就像遭到龍卷風肆虐過。


    放眼望去盡是破壞的痕跡。


    盡管他年紀還小，但這些全都是紅幹的。


    紅一直在哭。


    他好怕好怕。


    真的好怕。


    害怕四周。


    害怕自己。


    一切都讓他好害怕。


    不知不覺間，一名男子已經站在紅的眼前。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製服，身高很高的男子。看在紅的眼裏，這名男子比實際上還要高大得多。


    「……」


    紅抬頭看著男於。


    「怎麽啦?少年。」


    「……這些都是我做的……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迴去了……」


    紅流著眼淚。


    眼淚流個不停。


    男子則說：


    「不對，你有了個新家。沒錯，你已經有新的地方可以迴去了。」


    紅抬起頭來。


    「……咦?」


    接著臉上浮現溫和笑容的男子，朝紅伸出了右手。


    「歡迎來到eme。」


    那是一隻很大的手。


    1


    「唔哦!!」


    紅醒了過來。


    這裏是哪裏?


    他看了看四周。


    「……」


    學生會長正往自己這裏看。


    這個女生活像是隻穿上製服走路的鋼筆。學生會長隔著眼鏡，以平淡的視線望著紅。


    「……」


    紅也看了看學生會長。


    兩人就這麽目不轉睛地對望。


    但他們之間並不存在戀愛感情。


    有的隻是一種不著邊際的叛逆精神。


    沒過多久，學生會長平靜地開了口：


    「我說小紅啊。」


    「什麽事啊?學生會長。」


    「一天五堂課你就睡掉了五堂課，我想這再怎麽說，也太如有神助了點。」


    「我也這麽覺得。」


    「你都不會不好意思就對了?要是學生會長有權開除學生，我想我應該會開除你。」


    「妳說得還真過分，虧我在學生會選舉的時候還捧場投了妳一票。」


    「學生會選舉當天你根本就沒出席。」


    「……」


    就在這時，放學的鍾聲響了起來。


    得救了。


    紅來學校的目的就是補眠，因為工作常常需要熬夜，很多時候他幹脆直接請假不來上學，但還是可以畢業。這個社會就是這麽運作的。


    紅急急忙忙地整理一下書包，站起身來。


    「喂、喂，紅、紅。」


    佐藤、鈴木、高橋、山田叫住起身的紅。


    「幹嘛?佐藤、鈴木、高橋、山田。」


    「你聽我說，紅，這可是大消息。你聽過人麵狗的傳說嗎?」


    「那種事情你去問ul課的人。」


    「啥?」


    「沒有，沒什麽。你說的人麵狗，就是那個人麵狗?」


    「就是啊。最近又開始到處都有目擊情報跑出來了，你有聽說嗎?」


    「沒有，根本沒有，我百分之百不知道。」


    「你也否認得太用力了吧?不過這不重要啦。我說紅啊，我們也一起去抓人麵狗吧。」


    「你們怎麽像國小生一樣好騙?根本不可能會有那種東西存在好不好。」


    「可是雜誌上還有懸賞咧。」


    「好像是吧?實在是很會給我找麻煩。」


    紅離開了教室。


    隻是話說迴來，為什麽到現在才又夢到那時候的事情呢?


    啊啊，對喔。


    因為今天將是紅首次以ga身分單獨出任務的日子。


    乾紅太郎。


    十七歲。


    眉毛挺拔有力，雙眼充滿熱忱，眉目輪廓深而挺，嘴角流露出堅強的意誌。不管是剪齊而沒有碰到眉毛的頭發、曬黑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身體，全身上下都極為健康。身高一七五公分的身體，平常都裹在牢固而且高度保溫的eme製服之中。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則是eme的特務，這就是紅。


    千代田區某處。


    紅所在的這個地方，號稱沒有人知道確切地點，卻有相當多人聽說過。


    紅將先前身上穿的學校製服換成了儉樸的黑色製服外套、白色襯衫，以及打得很緊的黑色領帶，穿著打扮顯得十分穩重。


    這棟建築物就是eme的總部。


    說到八百萬機關這個詞，大多數人應該心裏都會有底。八百萬機關就是一個負責暗中處理所有怪異現象的獨立機關。從日本的首都定在京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以陰陽寮的名號存在，而在世界大戰之後則更名為「eme」，繼續發展至今。


    eme分成pc課、ul課、dh課等各式各樣的部門分別進行活動，紅就是隸屬於其中pc課的特務人員。


    通稱ga。


    紅之所以會進入eme，原因就在於他所具備的特殊能力。每一位ga都各自擁有不同的特殊能力。


    「我是乾。」


    紅敲了敲眼前的門。


    接著裏頭就有人迴答：


    「請進。」


    「失禮了。」


    紅先講了一聲才走進門內。


    寬廣的室內有著一張辦公桌，一名讀著手上文庫本書籍的男子就坐在那兒。這個人年紀大概六十五、六歲，整個人散發出極為穩重的氣氛，簡直像是一大塊金屬礦石。他就是eme的代理總長。


    總長另有其人，但從上一任總長下落不明之後，除了這位代理總長之外，還沒有人見過新上任的總長。


    「早安，代理。」


    「早安，紅。你動作還是一樣很快啊。」


    「聽說今天要發表一個對我來說算是重大的消息。」


    「啊啊，的確有這麽迴事。乾紅太郎，從今天起，本機關正式認定你為可單獨執行任務的ga。過去我們曾經派你以助手的身分，跟隨許多人出過任務。不過從今天開始，你也是主力的一員了。恭喜你，多加把勁。」


    「這一天總算來了啊。那也就是說，從今天起我就要單獨出任務了?」


    「不對，不是這樣。從今天起，我們會派助手給你。除了極特殊的狀況，否則ga不會單獨出任務，相信這點你也很清楚。」


    「果然。我是有料到啦。那，我的搭檔是誰?」


    「照理說差不多該到了。」


    就在代理看表時，有人從外麵敲了敲門。


    「我是巽。」


    聽聲音是名女性。


    「請進。」


    代理請對方進來。


    門打開後出現了一名美女。而且是不光是男人，任誰看了都會倒吸一口氣的美女。


    美女穿著一身跟紅同樣款式的黑色製服，裹住了她那宛如沙漏般勻稱的身材，一路走到辦公桌前。


    「巽蒼乃丞，從本日起分發到eme。請多多指教。」


    美女是這麽說的。


    「嗨，歡迎妳來，蒼乃丞小姐，我幫妳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乾紅太郎，妳就是要擔任他的助手。紅，這位女性就是從這次任務開始擔任你助手的巽蒼乃丞小姐。」


    代理分別對美女與紅介紹彼此。


    兩人互望一眼，互相微微鞠躬致意。


    「蒼乃丞小姐前幾天才剛從美國迴來，也是剛分發到eme。我想她應該會有很多事情還不清楚，就請你這個學長多多關照了。」


    「我明白了。」


    紅點了點頭。


    代理合起文庫本放到桌上，兩手攏在一起，臉色也變得嚴峻。


    「至於這次的任務，地點在東京都轄下一座叫相埜村的村子，聽說這座村子從好幾天前出現落雷後，就一直受到原因不明的電力低落現象困擾，甚至接連有報告顯示有村民受到雷電追趕。根據ul課的調查，認為這個事件很有可能是pc所造成的，所以也就輪到你們出場了。目前還不清楚是什麽樣的pc所造成，請你們發現之後立刻做出該做的處置。」


    兩人接下了使命，走在漫長的eme總部走廊上，準備前往停車場。


    「——蒼乃丞小姐，妳的名字還真稀奇呢。」


    紅先找了話題。


    而走在身旁的蒼乃丞則是這麽迴答：


    「是啊。雖然我就讀美國的大學，一直到上個月都住在美國，但國籍是日本，在京都的老家是個有點曆史的家族，所以才會取這種很古風的名字。」


    「原來如此。」


    「不過沒有人叫我蒼乃丞。不管是日本還是美國的朋友，大家都叫我蒼。紅太郎先生也請盡管叫我蒼就好。」


    「其實也沒有人叫我紅太郎，大家都隻叫我紅。蒼乃丞小姐也一樣，叫我紅就好，畢竟妳還比我年長了五歲。」


    「哎呀，看樣子我們挺合得來呢。不過小紅，年齡的差距你就不用特地講出來了。」


    兩人走出建築物，正好撞見了另一對人馬。


    這兩個人也和紅他們一樣身穿黑色製服。


    「喲，同學。」


    「你好。」


    「我聽說啦，聽說你從今天開始可以單獨出任務了?恭喜恭喜，加油啊。」


    「謝謝誇獎。兩位是出完任務迴來嗎?」


    「對啊，去抓人麵狗。」


    「嗯，原來是那玩意喔。」


    「還好啦，雖然是幫人擦屁股，但這終究還是重要的任務。」


    「辛苦兩位了。」


    紅目送苦笑著走進建築物的這對兩人組，接著一路走到停在停車場的一輛bmw旁邊。


    蒼從車子的另一側問道：


    「剛才那兩位是?」


    「跟我同樣是pc課的人，是很優秀的學長。」


    「人麵狗是指?」


    「啊啊——」


    紅忍不住露出苦笑：


    「就是一種將人頭接在狗身體上的嵌合獸。幾年前我們捕獲到的人麵狗『權藏』跑掉，搞得傳聞沸沸揚揚。權藏的腦筋跟人一樣聰明，所以真的很難抓到。順便講一下，權藏還會說人話。」


    「哎呀。」


    「這隻權藏有夠喜歡交配，跑出去四處留下自己的種，在各地都隻抓到牠的小孩。而我們eme現在正忙著四處追捕，要趁人麵狗在大眾麵前曝光之前捉迴來。但由於人手不夠，沒出任務的ga就常常會被叫出去。說穿了，這工作就像掃廁所一樣。」


    「這可真是悲慘。對了小紅，你的車門已經上了鎖，鑰匙卻還插在車裏頭，這下得唿叫jaf（注：japanautomobilefedertion，日本汽車聯盟）的道路救援服務才有辦法進去了。」


    「啊，不用擔心。」


    說完紅就一隻手貼在車門的鎖上，發動了自己的能力。


    車門鎖立刻解開，讓車門打了開來。接著紅進入車裏，從裏頭伸手為蒼打開了車門。


    「……你這aa可真好用。」


    巽蒼乃丞。


    二十二歲。


    堅毅的眉毛下長著一對大眼睛，再下去則是清秀的鼻梁與緊閉的嘴角，是一位有著完美麵貌的美女。一頭烏黑衰麗的長發從正中央分成兩邊，身高一七五公分，幾乎跟紅一樣高。她不但臉孔美麗，更有著美胸與纖腰，以及一雙極為修長的美腿。不管從什麽角度看，怎麽看，都讓人覺得她是個頂尖模特兒。這就是蒼。


    兩人坐著紅所駕駛的車，一路開往相埜村。


    也不知道是不是才剛謀麵的兩個人進入密室獨處就一定會這樣，車內一直維持沉默的狀態。紅覺得這樣有些尷尬，但蒼則不當一迴事，自顧自地看著車外的景色。


    結果是蒼先開了口：


    「我說小紅啊。」


    「什麽事?」


    「你對av有興趣嗎?」


    「唔喔!」


    紅突然緊急煞車。


    由於已經接近郊外，他們才沒有被後方來車追撞。要是開在國道之類的地方，早就被人從後方追撞了。


    「……妳怎麽突然問起這種事情啊?」


    「唉呀，這有什麽奇怪的嗎?我聽說日本的男生全都很喜歡av。」


    「這嘛，說討厭是有點違背良心啦……」


    「有推薦的貨色嗎?」


    「啥?」


    「告訴我小紅你推薦什麽。」


    「推……推薦?妳問這種事情想做什麽啊……」


    紅重新讓車子起步。


    「當然是要買啊。」


    「唔喔!」


    紅再度緊急煞車。


    「你怎麽這樣開車?一下子起步，一下子又緊急煞車。」


    「……妳要買喔?」


    「就是要買。」


    「妳何必用買的呢……至少也可以用租的吧。當然用租的也有點問題就是了……」


    「可是我就是想要啊。我最近才剛搬來日本，所以家裏什麽都沒有。多數人會推薦sony?還是panasonic呢?」


    「九鬼（注：日本成人影片製造商），不，kenwood之類的比較好。」


    紅開著車子朝相埜村前進。


    就快來到東京郊外了。


    隨著太陽西下，景色中的鄉間氣息也越來越濃厚。


    「啊。」


    蒼突然發出聲音。


    紅反問：


    「這次又怎麽了?」


    「av。」


    「啥?」


    「小紅，你剛剛以為我是說那個av對吧?」


    「……」


    「那種東西在美國不叫av，叫pv啊，pv。」


    「好好好，別再說了。」


    「不過你也太失禮了，我怎麽可能會跟你提這種事?」


    「這可真是抱歉啊。」


    「如果是在美國，我馬上就告你性騷擾。」


    「想告妳就盡管告啊。」


    「唉呀，你還挺囂張的。不過英文的縮寫的確是挺容易搞混的，像什麽who啦、或是fbi啦。」


    「真要說起來，我們eme本身就是縮寫了。」


    「小紅，你知道eme的全名嗎?」


    「eightmillionengine。」


    「自己組織的名字當然應該要知道了。不過，小紅你的發音很日式耶?」


    「因為我是日本人嘛。」


    「那我們ga跟aa又是什麽的縮寫?」


    「guardianagent跟agentability。」


    「那pc呢?」


    「phenomenoncreature。」


    「那ul調查課呢?」


    「urbanlegend。妳還真的每個都問，這樣很像當教官的妳知道嗎?」


    「……以後我會注意。」


    2


    東京都轄下的相埜村。


    在傍晚時分抵達的兩人將車停在村子的入口，眺望村子周遭的景色。除了疏密不一的民宅之外，還可以看到森林、河川與農田。相埜村是座人口不到兩百人的小村莊，據報告顯示，不管需要用到什麽服務還是設施，村民都得跑一趟隔壁鎮。


    蒼有點驚訝地說了：


    「這裏真的是東京?」


    「就算行政區上算是東京，隻要離開都心一段距離，跟外縣市也沒什麽兩樣。」


    「這樣啊?不過這氣氛的確挺適合鬧鬼的。」


    「就是因為鬧出問題，我們才會跑來這裏啊。」


    「說得也是。」


    就在這時，有個人影在夕陽下沿著道路走來。


    看上去是個身穿學校製服，大概十五歲左右的女生。根據她從村外走來的這點判斷，多半是正從隔壁鎮上的學校放學迴家。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


    紅叫住了少女。


    結果少女嚇了一跳，停下腳步看了紅一眼。


    這個女生除了有對大眼睛以外，並沒有太明顯的特征，給人的印象比較樸素。


    她的頭發全部綁在腦後，全身散發出幾分溫和的氣息。


    「請……請問有什麽事嗎……?」


    少女的臉頰略微泛紅，微微低著頭小聲答話。


    看樣子她似乎挺怕生的。


    「妳是相婪村的人嗎?」


    紅對少女這麽問道。


    而少女則畏畏縮縮地迴答：


    「是，我是村裏的人，目前寄住在那間寺廟裏。」


    「我是想問說這個村子的派出所在哪裏。」


    「啊，好的。呃，從這條路——」


    少女親切而且詳細地告訴紅通往派出所的路。


    紅道謝完之後朝她微微一笑，而少女也紅著臉頰露出笑容，離開時還連連鞠躬。


    滿臉笑容的紅，目送少女踩著不遠處的石階，朝著寺廟一路往上爬。


    「我說小紅，你為什麽會露出這種『一個禮拜沒洗澡的人泡進熱水裏的表情』?」


    「好了，我們趕快去派出所吧。」


    「原來小紅你喜歡那種樸素的女生是吧?」


    「不行嗎?喜歡樸素的女生有什麽不好?」


    「小紅你一定還是在室男吧?」


    「好了，我們趕快去派出所吧。」


    「唉呀，兩位這可問對人了。呃，記得大概是一個禮拜之前，突然一聲轟隆巨響，一道雷電打在森林裏，之後這一帶就接連發生很多怪事。例如說……對了，比方靜電，真的有夠誇張。不過靜電這種小事還不算什麽，問題是在停電啊，停電。往往才剛發現電力弱得不像話，沒過多久就真的停電了，而且隻有局部範圍會停電。像發電廠跟住家電路之類的，電力公司都有派人來查過很多次，可是都說完全查不出有什麽異狀，很奇怪吧?可是要說奇怪，還是那玩意最怪啊，那玩意。村民之間開始流傳說這些問題都是先前的落雷造成的，然後他們就跑進森林裏察看。真受不了，這些人就是這麽迷信。那，兩位猜猜看這些人後來怎麽了?結果這些人竟然說在森林裏被閃電追著跑，閃電耶?兩位覺得這可以相信嗎?」


    村子裏的駐警十分得意地說個不停。


    紅與蒼離開小型派出所，將車停在森林外圍，決定在車內靜觀其變。


    「——隻是話說迴來，竟然會有這種先出現落雷，才發生神秘的電力不足現象的村子。嗬嗬，這起事件實在很有都市傳奇的味道啊。」


    「這類傳說多得很呢。以前有裂嘴女，最近則有些什麽去了就鐵定會死的村莊之類的。」


    紅靠著車內的燈光，看著ul課的調查檔案舉例。


    蒼聽完紅舉的例子就說了：


    「看樣子，不管是哪個國家還是哪個時代，人們實在是很喜歡這些民間故事啊。」


    「都市傳奇在美國也很多嗎?」


    「多得可以堆成一座山了。像是什麽住在馬路人孔蓋下麵的巨大鱷魚，還有住著巫婆的詛咒森林之類的。」


    「……妳講的明明就是電影『大鱷』（alligator）跟『厄夜叢林』（theirwitchproject）嘛。」


    「唉呀，那些可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耶?」


    「光聽就覺得很假。」


    「就會冤枉人家。」


    「別說這些了，根據ul課的調查報告跟我的直覺，我覺得這次的事件應該是食肉目雷獸科的pc做出來的。蒼姊妳怎麽看?」


    「我覺得是高木噗（注：日本搞笑藝人）搞出來的。」


    「……」


    「開玩笑的，這是美式幽默，我也讚成小紅你的意見。記得雷獸是指定為t（殲滅種）的pc對吧?」


    「沒錯。」


    紅答了一句。


    所謂的pc，是phenomentcreature的縮寫，指的是現象生物，也就是一般通稱為妖怪、怪物或妖精之類的生物。


    已經證實存在於現實之中的現象生物，數量往往比保育類動物更為稀少，對應方式也區分為兩大類。


    指定為p（protect，保護種）的現象生物，不分有害無害，發現後即應加以保護；至於指定為t（terminate。殲滅種）的現象生物，一旦發生危害人畜之情形，即應迅速加以殲滅。而實際去執行保護或殲滅任務的，就是紅他們這些pc課的ga。


    雷獸是一種人類極少遇到的pc，但實際上卻有著相當多的數量，在曆史文獻中也曾多次登場。由於對人類也會造成危害，讓雷獸被指定為t種pc。


    「確實是t種沒錯，不過最重要的是——」


    紅正要針對指定種發表意見，車內燈的燈光卻慢慢暗了下來。


    紅看了蒼一眼。


    「我可沒用aa。」


    蒼隨即否認。


    因為紅原本也以為是蒼的aa造成的。


    不過看來似乎不是。


    這也就表示——


    「終於出現啦。」


    紅看了看車窗外。


    在車窗外的森林深處，也就是據說落雷發生的方向，可以看到一個發出強光的物體。


    然而這個物體也就隻有短短一瞬間在遠方現身，下一瞬間就以肉眼幾乎跟不上的速度朝著車子猛衝過來，簡直可說是快如閃電。


    隨著一聲轟隆巨響，車身劇烈搖晃，車內燈也完全熄滅，讓四周籠罩在黑暗中。顯然有什麽東西在車子底下。


    「電池被搞掛了?」


    紅啐了一口。


    紅的臉、蒼的臉，甚至整輛車內都被一陣強光照得十分明亮。


    當紅與蒼轉頭一看，就看到車外有個發出強烈光芒的形體站在那兒。這個形體有著人的外型，但全身發出強烈的光線，讓人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模樣。


    紅的動作停住了。他跟發光體上像是核心的兩隻眼睛對望了幾秒。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對眼睛……


    就在這時，有個東西從車子底下跳了出來，接著人形的發光體也慢慢遠離了車子。當發光體離開後，留下的是一片完全的黑暗與寂靜。


    「看樣子應該是往村子的方向過去了。」


    紅步出了車子。


    蒼也跟著跑了出來。


    「力量可真強。」


    看到bmw的車燈破裂、烤漆焦黑剝落、車體凹陷，蒼不禁一臉厭煩的表情。


    這輛車完全廢了，野草燒焦的味道刺激著鼻腔。


    「也許不是雷獸啊……」


    紅當場蹲下，發現有兩種燒焦大地的腳印。


    一種是從森林深處筆直地朝著車子延伸過來；另一種則像是人類走路的腳印，每一步的間隔都大略相等。


    「我先追過去看看，請妳隨後跟來。」


    說完紅就輕巧地跳過車子，朝著村子跑了過去。


    他的動作很快，遠超過人類該有的速度。因為紅發動了aa。


    紅所具備的aa是力場幹涉能力，也就是俗稱的念動力。紅不需要直接碰觸到物體，就可以對自己以外的無機物施加力道，能夠施加的力度則大約等同於自己的肌力。紅沒有辦法對有機物施力，但自己的肉體卻是例外。他可以對自己體內施力，藉此展現出超乎常人的體能。


    然而這終究隻是能夠施力，肉體的強度並沒有跟著提高。肌肉還是原來的肌肉，骨骼還是原來的骨骼，皮膚也還是原來的皮膚。如果紅用了相當於正常兩倍的力量擊打物體，拳頭也會遭受到兩倍的力量衝擊；若是用兩倍的力量奔跑，肉體組織也會以兩倍的速度疲勞。紅所具備的aa可說是一種兩麵刃。


    他可以施加的力道大致隻跟自己的肌力相等。


    要是超出這個限度，紅的力量就會失控。


    自從紅進入eme之後，就再也不曾讓自己的力量失控。


    沒錯。從他小時候的那一天起，這樣的事便不曾發生過——


    這團閃電就像野獸似的，在夜晚的天空中跳來跳去。


    「可惡，怎麽正看到精彩的時候又停電!」


    正看著夜間棒球比賽轉播的高井家父親，在九局下半兩人出局又滿壘時被停電打斷。


    「哇!我還沒有記錄耶!」


    前嶋家則是小孩子玩遊戲玩到一半，就在快要破關的地方被停電打斷。


    「啊啊!我明天要交的論文資料!」


    關口家則是女兒用計算機用到一半，還沒將數據存盤就被停電打斷。


    「就是那個嗎?」


    紅發現了一團從電線杆上跳來跳去的雷電。


    他就追著這團雷電在黑夜中奔跑。


    結果雷電停了下來，在各個住家屋頂間跳躍行進，朝著紅飛撲過來。


    紅才剛堪堪避過，就有一道雷光落在他先前所站的地麵，於大地上挖了一個極深的洞。撕裂整個空間的落雷聲響徹了四周，要不是紅能夠發揮過人的體能，不然實在不可能完全躲過這一擊。


    雷電似乎也覺得訝異，從落雷地點之中盯著紅看。


    多道雷電之中顯然有個東西在。


    這個物體有著走獸的外型，看來果然是雷獸。


    接著這團雷電猛力一跳，從牆壁跳到屋頂，再從屋頂跳上電線杆，然後再度從夜空中飛奔而去。


    紅也立刻追了過去。


    聽說以前有些村子有雷獸出沒，村民在進行獵雷獸的活動。


    「這次的獵雷獸行動可真夠難搞。」


    發光體朝著一個地方飛奔。


    隻要到那兒去，那團雷電也一定會來。


    發光體全身爆出大群電流，一步步踩得大地焦黑，朝著目的地走去。


    眼前出現了一棟白色建築物。


    以及一座巨大的送電鐵塔。


    這個地方就是位於村外的發電設施。


    發光體從入口進入設施之中，一路走到有無數電纜匯集的送電鐵塔底部。


    結果有個人影就站在那兒。


    發光體看到人影，停下了腳步。那是個身穿黑色外套，個子很高的美女。


    女子放開了原本抱在胸前的雙手，臉上浮現出笑容：


    「晚安。我就猜應該會來這裏，所以搶先繞了過來。」


    獵雷獸。


    紅追著那團雷電，進入了有送電鐵塔台局聳立的發電設施之中。


    結果已經有人先到了。


    一個是那個會走路的發光體。


    另一個就是蒼，看樣子她是搶先過來包抄了。紅與蒼隔著一段二十公尺左右的距離，包夾發光體與雷電。


    雷電一路走到發光體旁邊，停下了腳步，簡直就像迴到主人身邊的小狗一樣。這團雷電的光開始慢慢減弱，隨著強光縮減，雷電之中的形體輪廓也慢慢浮現出來。


    這隻有著柴犬般大小的動物，用四隻腳穩穩踩著地麵，從尖尖的鼻子往後延伸的線條呈流線型。牠的眼球黑白分明，成排的牙齒十分銳利，從前方往後生長的獸毛則發出漂亮的金色光輝。隨著電光慢慢消逝，體毛也從金色轉變為黑色。


    這團雷電果然是雷獸。


    「不行!不可以解開雷電!」


    發光體趕忙護住雷獸。


    是個年輕女子的嗓音。


    「果然是雷獸啊。這隻雷獸的雷是我解除的。妳也該認命，解除自己身上的雷電了。」


    站在她們正麵的蒼這麽說。


    運動停止能力。這項稱為向量歸零的能力，就是蒼所具備的aa。蒼可以自由吸收各種能量，就算有段距離，也可以吸收一定程度的能量，而如果實際接觸到蒼的身體，更是可以讓物體完全停止運動。也就是說，不管是拳頭還是子彈，都無法對蒼造成傷害。


    然而吸取過來的能量，都將由蒼的身體吸收，要是吸收過量，就會確實破壞蒼的身體。蒼的能力也跟紅一樣，是一種兩麵刃。


    這種能力跟紅的念動力正好相反。


    雖然之前就有聽說，但這還是紅第一次親眼目睹蒼使用能力。


    「……」


    發光體的光逐漸減弱。


    形體逐漸縮成人形，最後終於浮現出一名少女的輪廓。


    雖然原先綁住的頭發鬆開，製服也換成了一身運動服，但那雙大眼睛以及文靜的舉止卻沒有改變。這名少女就是先前幫紅他們指路的那名少女。


    「果然是妳啊……」


    紅自言自語。


    「我要處理掉這隻雷獸。」


    蒼則是這麽說的。


    雷獸對蒼露出牙齒，全身體毛豎起。這些體毛從黑色轉變為金色，全身再次開始帶電。


    「不好意思，凡是指定為t種的pc，我們都得解決幹淨。」


    蒼白朝著雷獸跨出腳步。


    「蒼!等一下!」


    紅出聲製止蒼。


    但蒼沒有停下腳步。


    「不要!不要過來!」


    少女抱住雷獸想要護住牠。


    就在這時，少女的身體裹在一層白光之中，接著進出一陣強光的洪流，幾乎將整個世界變成一片純白。無數道雷光像是神龍擺尾似的四處亂竄，態意破壞。建築物與金屬發出哀嚎，大地遭到撕裂、圍牆倒塌、電纜也斷裂飛舞。


    插圖021


    紅在這陣由巨響與電光組成的驚濤駭浪之中拚命泅泳前進。已經分不清楚蒼、雷獸以及少女所在的位置，隻見成束的雷光鑿過地麵，建築物一一倒塌，每一秒都顯得那麽漫長。最後紅看到了一團鐵塊占滿了自己的視野。巨大的送電鐵塔就像軟糖似的一折就斷，往這邊倒塌過來。


    他需要力量。


    隻要有力量。


    這種鐵塔他兩三下就能破壞。


    這樣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隻要使出力量，隻要解放自己的力量就行了——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陣劇烈的地震。


    原來是鐵塔倒在地上，震得大地鳴動，強風吹起，卷得四周塵土飛揚。四麵八方都看不見任何東西。


    不久土沙慢慢散去之後，就看到蒼、雷獸、雷獸身旁的少女，再加上紅，站在形成斷垣一殘壁的建築物與鐵塔殘骸之中。


    紅仰頭喘了口氣。


    「小紅，你還好嗎?」


    「嗯，還好，看來我運氣不錯，沒有被壓到。倒是蒼姊——」


    「什麽事啊?要像剛剛那樣，直唿我『蒼』也行啊。」


    「……這隻雷獸我要帶活口到總部去。」


    「為什麽?雷獸可是指定為t種的pc呢。」


    「ga不是隻會聽命行事的機械。懂得去思考怎麽保護本來下令要殲滅的pc，思考怎麽保護受到保育種pc攻擊的人類，保衛特務才有存在的價值。這隻雷獸還沒有殺過人，我們應該還可以留一條路給牠走。我要動用我的權限加以保護，妳應該沒意見吧?」


    紅這麽對蒼說了。


    蒼聳了聳肩膀迴答：


    「就交給學長決定吧。」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少女在雷獸身旁癱坐下來，簡直就像獲救的是自己般鬆了口氣，眼淚也開始流個不停。


    紅走到少女身邊問道：


    「妳的這種能力是怎麽迴事?」


    「……我……我因為這種能力，從小就常常遇到有著神奇力量的生物……而我隻要接觸到這些生物，就跟著也能運用這些生物神奇的力量……」


    「強製妖媒體質是吧。」


    蒼從旁說明。


    紅也聽過這種能力。所謂的強製妖媒體質，就是一種不管當事人自己有沒有這個意思，在接觸到pc之後，自己也能跟著引發同樣現象的能力。


    「……可是我……再也控製不了這種能力了。隻要我一激動，能力就會失去控製，搞成這個樣子……我不是人，是怪物……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因為這種力量被我弄得不能住人……而且，現在就連這裏也……」


    少女哭了。


    紅想了起來。想起了那個時候。


    當時自己也因為極度的恐懼而使力量失控，將眼前的一切破壞殆盡。


    這名少女就跟自己一樣。


    「妳的這種能力才不是什麽怪物……」


    紅開了口。


    少女抬起了哭腫的臉。


    「妳的能力不是隻能用來破壞，也可以用來保護別人。我們有地方讓妳去，妳隻要在那兒從頭來過就好了。我們歡迎妳。」


    「……咦?」


    少女的表情就像好不容易才從很深很深的水裏探出頭來似的。


    紅在臉上浮現出由衷的歡迎笑容，朝少女伸出右手說：


    「歡迎來到eme。」


    3


    eme總部。


    代理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文庫本，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我是蒼。」


    「啊啊，請進。」


    代理將文庫本放到桌上，起身迎接蒼。


    他對一路走到辦公桌前的蒼鞠躬行禮。


    「辛苦了。紅的表現怎麽樣?」


    「嗯。他的體能就不必再說了，在現場的判斷非常恰當，也懂得臨機應變，各方麵的表現都很完美。我有試著製造出絕望的狀況，但他還是沒讓他的能力失控。看樣子他戰勝了自己。我開始中意起他來了。」


    「那麽——」


    「嗯，憑他的本事，要單獨出任務也沒問題。將來他一定會成為一個不得了的ga。」


    說完，eme「總長」巽蒼乃丞就在完美的美貌上浮現出完美的微笑。


    「唔喔!!」


    紅在桌上醒了過來。


    結果立刻跟坐在隔壁的學生會長四目相對。


    「我說小紅啊。」


    「什麽事啊?學生會長。」


    「一天五堂課，你就睡掉五堂課，真的讓我覺得你大概是被惡魔附身了。」


    「我也這麽覺得。」


    「你今天也睡得挺熟的嘛。」


    「畢竟我昨天去獵雷獸了啊。」


    「獵雷獸?」


    「沒有，我是說去采鬆茸。」


    就在這時，放學的鍾聲響了起來。


    紅急急忙忙收拾書包，學生會長卻不放過他：


    「等一下，這種季節哪裏有鬆茸可以采?你剛剛明明就說了『獵雷獸』對吧?你說的獵雷獸，就是以前在下野地方盛行的那種習俗嗎?」


    「沒想到學生會長連這麽冷門的知識都知道啊。」


    紅正要走出教室，佐藤、鈴木、高橋、山田又叫住了他。


    「喂、喂，紅、紅。」


    「幹嘛?佐藤、鈴木、高橋、山田。」


    「今天一定要你陪我們去找人麵狗。」


    「不了，我今天有工作，得先迴家了。」


    「你今天也有打工啊?真是的，有夠不合群。」


    「就是說啊。」


    紅走出了教室。


    坐上電車搖了好一會兒，紅來到了位於千代田區某處的eme總部。把校服換成eme的製服之後，紅就跑去敲了敲總長辦公室的門。


    「我是乾。」


    「請進。」


    「失禮了。」


    一走進房間，代理就把看到一半的文庫本放到桌上，對他露出穩重的笑容。


    「昨天是你第一次帶助手出任務，辛苦了。」


    「哪裏。今天是我一個人出任務嗎?」


    「不是，當然還是要你帶個助手。」


    「難道又是跟蒼姊?」


    「哦?你中意起她來啦。畢竟她長得很漂亮嘛。」


    「不，坦白說我很怕她。」


    「這小子竟然說出這麽可怕的話……」


    「咦?」


    「沒有，沒什麽。不過看樣子，她倒是相當中意你啊，隻是她已經迴到美國去了。」


    「她還真忙啊。」


    「聽說是在美國還有工作沒做完。從今天起，我會派另一個新進助手給你。」


    「新進助手?」


    「對，應該差不多要來了。」


    就在代理看表的時候，有人從外麵敲了敲門。


    「我是茜。」


    聽聲音是名女性。


    「請進。」


    代理請對方進來。


    接著門就打了開來，一名紅曾經見過的少女從門後出現。這是個頭發在背後綁成一束，眼睛很大，看起來很文靜的少女。雖然身上穿著跟紅同樣款式的黑色製服，但散發出來的柔和氣息確實就跟那名少女一模一樣。


    「檜繪馬茜，十五歲，從本日起分發到eme。請多多指教。」


    少女緬靦地說了。


    「嗨，妳來得正好，小茜。妳就是要擔任這位乾紅太郎的助手，不過我想也不用我來介紹了。」


    代理是這麽說的。


    紅交互看了看茜跟代理，問道：


    「您說的新人，該不會——就是她?」


    「對。ga該會的事情，就請你從頭教起了。」


    「請多多指教，紅學長!」


    茜的一對大眼睛閃閃發光，臉頰發紅，抬頭仰望紅的臉。


    這個搭檔還真是嬌小可愛。


    「哈哈……」


    紅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


    接著代理換上嚴峻的表情說了：


    「好了，接著我要指派今天的任務給你們。不過她是今天才進公司的新人，劈頭就派太艱難的任務難免會吃不消，我們就先從簡單一點的工作做起吧。」


    「該不會是……」


    紅登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唔。在練馬區接連傳迴人麵狗的目擊情報，我要你們兩位去捕捉這隻人麵狗。」


    「唔喔!」


    不祥的預感猜中了。


    「哇，人麵狗耶。紅學長，這聽起來真有意思。」


    茜高興地看著紅的臉。


    她多半是純粹喜歡pc吧。


    紅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天花板。


    ga這行飯吃起來可不輕鬆啊——


    end


    case01amissionafterschool


    這就是妖怪……這就是pc……


    一張就像獅子頭一樣巨大的猴子臉孔直逼到紅的眼前，距離近得連眼球的毛細血管都看得見。怪物張開大口，讓周圍彌漫著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腥味，讓他全身都不舒服。聽說光是這個怪物唿出來的氣息，就足以讓人體患上疾病，也難怪牠會被歸類為現象生物。怪物張開的大嘴裏頭，有著成排牽著唾液絲線的利牙，要是被牠咬上一口，多半肌肉跟骨頭都會輕而易舉地分家。牠的全身長滿了不知是像貉還是野豬的獸毛，四肢則有著像老虎一樣的斑紋；而在四肢的前端，更長著幾乎連金屬也能撕裂的利爪，光是被牠輕輕摸過，人頭多半就會整個被摘下。一條就像大蛇似的尾巴，也不停地在大地上拍出啪答啪答的聲響，聽起來令人十分不舒服。會被殺。紅確信自己必死無疑，一切的錯都在自己。pc有分為保護種跟殲滅種，但自己太重視這一點，導致一般民眾的性命遭到威脅。人命優先於其它一切條件，這才是任務的第一鐵則。而現在紅自己的性命也已經麵臨生死邊緣，這也全都得怪自己判斷失誤，危及到民眾的性命，所以還債的時候到了。紅已經死了心。虧自己還想藉這個機會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就在這時，兩聲槍響響起，眼前的怪物瞪大了眼睛，張開的嘴裏發出低吼聲，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慢慢軟倒在地。順著倒地的怪物往前看去，可以看到一名男子兩隻手拿著步槍瞄準。男子將冒著硝煙的槍身橫著扛在雙肩上，一路走到紅身邊。


    「剛剛囂張的氣焰跑哪兒去啦?小子。」


    這個人——黑部的臉上浮現出野性而剽悍的笑容。


    1


    「唔喔!!」


    紅醒了過來。


    他汗流浹背。


    全身都被汗水弄濕，簡直就像剛從沼澤裏爬出來一樣狼狽。


    第一次出任務時的失敗——


    他常常作這個夢。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往事抓出的傷口還留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動輒就會觸動這段夢境，簡直就像壞掉的點唱機一樣。


    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以及過去搭檔的形影——


    紅想起了黑部。不，他不曾有片刻忘記過。


    黑部是個可靠的搭檔，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學長，更是紅的目標。紅沉浸在迴憶之中，遙想這個令他懷念的人物。


    這時紅突然覺得有人的視線刺在自己的後頸上。這道視線非常尖銳，簡直就像羅盤上的指針一樣。紅扭動原本趴在桌上的頭部，將視線的來源鎖定在視野之中。


    「……」


    學生會長正無言地往這邊看著。


    這個女生活像是隻穿上製服走路的鋼筆。學生會長隔著眼鏡，以平淡的視線望著紅。


    「……」


    紅也看了看學生會長。


    兩人都沒有說話，彼此對望。


    這就表示這裏是教室。看來自己又像平常那樣，不小心就在上課中休息起來了。


    不是打瞌睡，是休息。


    「我說小紅啊。」


    「什麽事啊?學生會長。」


    「上午四堂課，你就睡了四堂課，連我都開始擔心你是不是患上什麽新的怪病了。」


    「這可真是稀奇啊，妳竟然會擔心我。」


    「不用道謝，我隻是擔心會不會被你傳染而已。」


    「原來如此……」


    就在這時，放學鍾聲響了起來。


    得救了。


    紅趁著學生會長的言語虐待還沒開始，趕忙收拾書包準備定出教室。


    她的興趣就是叫住善良而平凡的學生，且言語慢慢折磨。


    「喂、喂，紅、紅。」


    正要走出教室，就有人叫住了他。


    轉過頭去一看，就看到佐藤、鈴木、高橋、山田圍在一張桌子旁邊密談。多半又是在搞什麽無聊的計劃了吧，不過這些家夥其實人還挺不錯的。


    「怎麽啦?佐藤、鈴木、高橋、山田。」


    「紅，你聽我說。我們這一個禮拜以來，一直在暗中追查人麵狗。」


    「……你們還是一樣過著很奇特的青春歲月啊。」


    「別這麽誇我們。畢竟我們還是差了一步，沒能找到人麵狗啊。」


    「既然沒找到，為什麽知道隻差了一步?」


    「這種小事就別在意了。不說這些了，我們發現了新的懸賞對象，你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我們要找的就是傳說中的生物野槌蛇。」


    「……是嗎?隨便啦，加油吧。」


    紅說完就想直接迴去。


    但卻被一把拉住。


    「先等一下啦，紅，你也要陪我們去。」


    「不了，很遺憾的，我等一下有工作。」


    「搞什麽?今天也有班?最近你每天都有班啊。」


    「因為有新人進來，為了教好新人，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啊。那我先走了。」


    紅離開教室後，坐上電車搖了好一會兒，來到了位於千代田區某處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群躲進周圍建築物死角，籠罩在一股奇特氣氛之中，卻又巨大得嚇人的黑色建築物，讓人覺得彷佛隻有這群建築物是蓋在異次元似的。這些看上去像是已經蓋了好幾百年，而且再過幾百年多半也不會有什麽改變的建築物，正是紅所屬的eme總部。


    說到八百萬機關這個詞，大多數人應該心裏都會有底。八百萬機關就是一個負責暗中處理所有怪異現象的獨立機關。從日本的首都還定在京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以陰陽寮的名號存在，而在世界大戰之後則更名為「eme」，繼續發展至今。


    捕捉人麵狗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


    紅走進建築物內，褪去身上穿的高中製服，換上白襯衫與黑外套，打緊黑色的領帶，小試幾下拳打腳踢的動作，讓衣服更為貼身。咻咻。


    乾紅太郎。


    十七歲。


    眉毛挺拔有力，兩眼充滿熱忱，眉目輪廓深而挺，嘴角流露出堅強的意誌。不管是剪齊而沒有碰到眉毛的頭發、曬黑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身體，全身上下部極為健康。身高一七五公分的身體，平常都裹在牢固而且高度保溫的eme製服之中。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則是eme的特務，這就是紅。


    「我是乾。」


    紅敲了敲眼前的門。


    接著裏頭就有人答話：


    「請進。」


    「失禮了。」


    紅先打了聲招唿才走進門內。


    寬廣的室內有著一張辦公桌，一名男子就坐在那兒，讀著手上的文庫本書籍。這個人年紀大概六十五、六歲，整個人散發出極為穩重的氣氛，簡直像是一大塊金屬礦石，他就是eme的代理總長。


    現任總長另有其人，但從上一任總長下落不明之後，據說除了這位代理總長之外，還沒有人見過新上任的總長。


    「啊。」


    紅忍不住喊出聲來。


    室內有位客人已經先到了。


    「早安，紅學長。」


    她是eme的新進特務——茜。


    茜顯得有點緬靦，對紅鞠躬行禮。她不太擅長跟別人說話，每次跟人說話，臉頰都會微微泛紅。


    「早安，小茜。」


    紅笑著迴話。


    他的臉頰卻也有點泛紅。


    「你還是來得很快，隻不過似乎贏不過小茜。她老早就先到這裏等你來了。那，小茜適應的情形怎麽樣?」


    代理拿著文庫本看著紅問道。


    「是。我認為她在學習方麵，正以非常理想的速度吸收各種專業領域的知識，對任務也已經慢慢適應。剩下的部分其實誰都不例外，得靠多累積實戰經驗來進步了。」


    「唔，我就是料到會這樣，所以已經幫你們準備了新的任務。從今天起，你們就要參加實戰任務了。」


    「!」


    紅跟茜的表情都緊繃起來。


    代理將文庫本放到桌上，雙手手掌攏在一起，板起臉孔說道：


    「地點是位於茨城縣內一個叫做木許的地方，有報告顯示那裏的一處野生動物園接連出現謠傳，說有人看到了前所未見的生物。根據目擊報告的說法，這種生物有著猿猴的頭部、貉的軀幹、老虎的四肢，尾巴則像是一條蛇。根據我們的判斷，很有可能是食肉目鵺科的pc，所以也就輪到你們出場了，發現後要立刻采取應有的處置。」


    『從今晚到明天將會——』


    紅所開的bmw車內收音機，告知他們從半夜到明天的這段期間，茨城方麵的天氣將會轉為降雨。


    鵺啊……


    紅一邊開著車，一邊迴想起自己第一次出的任務。一切都跟那個時候一樣……


    車子抵達野生動物園時，太陽還沒有下山。


    「木許野生動物園」。


    老舊的黃綠色招牌就掛在閘門上。


    野獸特有的濃烈腥味，混在大自然的氣味中飄了過來。


    紅跟茜先去見業者。看來事先已經有通知過，業者很幹脆地接見了他們。然而才剛看到紅跟茜，業者的表情就轉變為驚訝。這也不能怪他，因為這兩個人的外表看上去都還隻像是高中生。


    而他們也真的是高中生。


    「我怎麽還有看到遊客的車輛出入——?」


    紅看著野生動物園園區的方向詢問。


    「啊，是的。因為隻要公休一天，就會對經營造成很大的負擔，所以我們園區一天都不能關閉。」


    業者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這麽迴答。


    紅轉身麵對業者。


    「原來如此。可以讓我們參觀一下園區內嗎?」


    「當然當然，那就拜托你們了。」


    獲得允許之後，紅跟茜坐上bmw，將車開進了野生動物園。


    閘門旁邊寫著「請千萬不要打開車門」等注意事項。


    嗶——


    隨著蜂鳴器的聲音響起，兩道嚴密交錯的鐵絲網閘門緩緩往旁分開。等紅跟茜所搭乘的bmw從監視塔旁邊開進動物園，蜂鳴器又再度響起，閘門也隨即關上。


    「……怎麽覺得好像要進監獄一樣。」


    「就是說啊。」


    紅跟茜兩人所搭乘的bmw，沿著指定的路徑在園區中前進。


    園區內並不是愛怎麽開都行，對於車輛該定的道路跟時速都有限製。路上除了遊客所開的車輛之外，還有由園方提供的遊園巴士，所以就算沒有開車來，也一樣可以坐上巡迴用的巴士參觀園區。


    唯一沒有按照指定路線行駛的車輛，就是園方的管理員所搭乘的吉普車。紅所開的bmw也有獲準開在指定路徑以外的地方，隻是為了先掌握園區的全圖與整體氣氛，他決定先跟一般遊客車輛一樣，照著園方指定的遊覽路線開一遍看看。


    占地廣大的園區外圍，都有用堅固的鐵絲網圍住，但隻要離開閘門，就不會看見鐵絲網，所以會讓人有種仿佛真的置身於大自然之中的感覺。開著文明的利器在非文明的世界中行進了一會兒，在樹蔭下或是沼澤地的旁邊，就可以看到各種動物的身影。


    「啊，紅學長，請你看那邊，那邊有斑馬耶。」


    「哦，真的有耶。」


    紅一邊開著車，一邊用目光捕捉在樹蔭下休息的斑馬。


    除了斑馬以外，四處還可以看到成群的猿猴與蹬羚，甚至連獅子跟老虎都有，動物的組合可說是亂七八糟，根本無視於原來的生態係分布，純粹是為了讓來看動物的遊客看得高興而將動物們湊在一起。


    為了避免各種動物互相攻擊，園方隨時都將牠們喂得飽飽的。看樣子，維持起來的確很花錢。


    「啊，紅學長，請你看那邊!那邊有大象耶!大象!」


    茜喊得更大聲了。


    往她指的方向一看，確實有大象在水邊洗澡。


    看著大象的茜，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純粹的喜悅。想必不限現象生物，隻要是動物她都喜歡。這孩子可以為了其它生物由衷地歡笑，由衷地哭泣，從剛認識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樣了。這是她的弱點，卻也是她堅強的地方，同時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檜繪馬茜。


    十五歲。


    她有著個性溫和的眉毛、善體人意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跟嘴巴，以及宅心仁厚的臉龐。頭發在身後綁成一束，體形十分纖細，全身散發出一種柔和的氣氛。約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平常都穿著eme的女性製服。乍看之下是個平凡的女高中生，其實卻是eme的新進特務。這就是茜。


    這天晚上。


    紅跟茜就在車子裏，等著報告中的神秘生物出現。園區內是個視野開闊的平原，在遠方可以看到池子與樹木。神秘生物也許會出現、也許不會，搞不好得等上好幾天。為了不讓電池電力耗盡，紅把bmw的引擎跟車內外的燈都給關掉了。


    「……」


    兩人在昏暗車內獨處的狀況，讓紅硬是緊張了起來。最大的原因不在於任務，而是他開始意識到茜的存在。這下不妙了。自己的道行還不夠，現在該專心執行任務才對。紅這麽說服自己。


    可是隻要一下就好。


    紅看了坐在前座的茜一眼。或許是月光的影響吧，茜的表情看起來也正因為緊張而變得鐵青。茜不太擅長跟別人說話，所以紅原本還以為是這個原因讓她緊張，但他立刻就察覺茜緊張的原因，其實是來自第一次麵臨實戰任務。


    插圖033


    自己以前也是這樣——


    當時自己擔任助手時，黑部到底采取了什麽樣的行動呢?紅想了起來。沒錯，黑部當時是找自己說話，來舒緩自己的情緒。


    「鵺。」


    「咦?」


    茜看了紅一眼。


    紅深深坐進座椅，看著前方繼續說下去：


    「如果報告是真的，我想這次報告裏提到的神秘生物肯定就是鵺科的pc。小茜妳覺得呢?」


    「啊，是，我也這麽認為。有猿猴頭部、貉的軀幹、老虎的手腳跟蛇的尾巴，這些特征加起來，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鵺了。」


    「就是說啊。不過純就或然率來說，最有可能的情形卻是誤報。流言這種東西常常在流傳的過程中，被人講得越來越誇張。」


    「真的就是所謂都市傳奇耶。」


    「再糟一點的情形，甚至有發生過動物園或是雜誌社自導自演的案例，甚至還縫合動物的毛皮，做出假的模型藉此製造話題。」


    「哇。」


    茜顯得十分驚訝。


    看樣子她緊張的情緒已經逐漸舒緩。


    所謂pc是pphenomentcreature的縮寫，指的是現象生物，也就是一般通稱為妖怪、怪物或妖精之類的生物。


    eme分為好幾個不同的部門，紅跟茜是隸屬其中pc課的ga，也就是guardianagent（保衛特務）。


    「妳學過鵺的相關知識嗎?」


    「是，已經學過了。目前已經證實存在的種類有兩種，一種是曾經在『平家物語』中出現過的仁平型，有著猿猴頭部、貉的軀幹、老虎的手腳以及蛇的尾巴：另一種則是曾在『看聞日記』中出現的應永型，有著貓的頭部、雞的軀幹跟蛇的尾巴。」


    「看來各種專業知識妳都有好好吸收啊。妳看過鵺的照片了嗎?」


    「是，已經看過了，因為上級交給我的資料裏麵就有。看到時我真的嚇了一跳，紅學長也有捉過鵺嗎?」


    「嗯，有啊，以前有抓過一次……說是動物已經不怎麽貼切，應該用猛獸來形容啊——妳清楚鵺指定成什麽種嗎?」


    「之前是殲滅種，現在則是保護種對吧?」


    「沒錯。鵺是棲息在自然界的生物沒錯，但過去常常會跑到人類的聚落裏捕食人類。光是肉體的強度就已經非常剽悍，唿出來的氣息還會構成其它生物的病灶，所以在曆史上，牠們幕前幕後部長期受到人類的獵殺。但這麽做的結果，就是逼得這種pc瀕臨絕種，現在已經改指定為保護種。」


    已經證實存在於現實之中的現象生物，數量往往比保育類動物更為稀少，對應方式也區分為兩大類。


    指定為殲滅種的現象生物，一旦發生危害人畜之情形，即應迅速加以殲滅；至於指定為保護種的現象生物，則不分有害無害，發現後即應加以捕獲。而實際去執行保護或殲滅任務的，就是紅這些pc課的ga，也就是保衛特務。


    「既然這些都知道，剩下的就隻差實戰了吧。其它還有什麽問題嗎?」


    「啊。」


    「嗯?」


    「曆史上的記載還有eme的數據裏，都有提到鵺的叫聲很像虎鶫，不知道虎鶫這種鳥叫起來是什麽聲音?」


    「啊啊，呃，應該是咻咻地叫，聽起來挺悲戚的。我記得文獻上應該有說以前人們曾經使用『鏑箭』來對付鵪。」


    「是的，的確有記載。」


    「所謂鏑箭就是一種箭身中空的箭，射出去時就會有空氣從中空的箭管穿過，發出像笛子似的聲響。牠們的叫聲大概就跟這種聲音差不多吧。」


    「原來如此，那應該就是像這種聲音吧。」


    茜閉上眼睛，露出側耳傾聽的表情。


    「沒錯沒錯，就像這樣——」


    紅也仔細傾聽遠方傳來的悲戚聲響。


    「!?」


    兩人同時互望了一眼。


    一間昏暗的房間裏。


    一名美麗的女子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在台燈的燈光下看著手上的資料。資料中附上了紅十二歲時的照片。


    「好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清算掉自己的過去?」


    eme總長巽蒼乃丞在她那無可挑剔的美貌之中，浮現出惡作劇的笑容。


    這隻生物有著巨大的猿猴頭部、像貉又像山豬的軀幹、虎斑的四肢，以及像蛇一樣的尾巴。這種乍看之下讓人不知道該怎麽稱唿的生物就是鵺。


    鵺朝著猴群占據的岩山一帶接近過去，接著就看到靜靜待在岩山各處放亮了招子的大群猿猴，一齊大聲唿叫示警。猴群露出牙齒瞪大眼睛，威嚇著不讓怪物接近。


    鵺停下腳步，依依不舍地在原處徘徊了一陣子，不久慢慢離開岩山。


    牠走得垂頭喪氣，腳步沉重。


    接著鵺來到的地方，則是有著一公一母的老虎在其中睡覺的林子。然而這兩隻老虎也一樣露出牙齒威嚇鵺，不讓牠接近自己一步。


    鵺轉身背對這兩隻老虎，來到沒有其它野獸在的荒地上，仰望著上空的月亮，發出悲戚的叫聲。


    咻——


    咻——


    「……」


    紅跟茜看著鵺獨自鳴叫的模樣，心中都產生了一股無以排遣的寂寥。


    他們在遠處停車，聽著鵺那鳴響夜風的叫聲。


    不久茜先開了口：


    「我總覺得自己可以體會那隻鵺的心情……」


    她以悲哀的眼神，看著在前方哭泣的鵺。


    紅也讓雙手跟下巴托在方向盤上，看著這隻孤獨的怪物。


    「……」


    「因為我自己就是有著這種特異的能力，換了很多間學校，知道自己跟周遭的人們不一樣，不擅長跟別人來往，別人也都跟我保持距離……」


    茜訴說這段過往時，臉上浮出難過的微笑。


    紅能體會茜的心境。紅小時候也曾經因為讓自己所具備的能力失控，毀了四周的一切。從那件事發生之後，紅就跟四周的人們保持距離，過著與世隔絕的孤獨生活。


    一直到進入eme，遇見黑部等人為止。


    「……牠大概是跟同族走散，再不然就是隻剩自己活下來了吧。我們得想辦法活捉，送牠去跟新的同類一起生活才行。」


    紅轉身朝向車後，探出身體想要拿起一個放在後座的長方形盒子。就在這時——


    「啊!」


    茜喊了一聲。


    隨著一聲重物砸落的衝擊，bmw的車體大幅度傾斜。


    紅趕忙迴頭一看，發現怪物已經站到引擎蓋上，用牠那獅子頭般的巨大頭部，隔著擋風玻璃觀察車內。牠那雙黃色的眼睛泛著血絲，口中有著成排尖銳的牙齒，臉上有著猙獰的表情。


    原來鵺一口氣從荒地上，跳到了這輛bmw上。這段距離足足有數十公尺，已經不太能算是跳躍，說是飛翔還比較貼切。怪物這兩字不是叫假的，一般動物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動作。


    「糟糕!距離太近了!趕快把窗戶關緊，別讓牠唿出來的氣息跑進車裏!」


    「是!」


    茜迅速地關上了車裔。


    因為他們先前為了聽清楚鵺的叫聲，特意在車窗上留了一道縫隙沒有關緊。


    鵺發出猙獰的吼聲，舉起有著虎斑的前腳往下一揮。


    喀滋!


    隨著一聲刺耳的聲響，擋風玻璃上留下了利爪的抓痕。連防彈玻璃都沒能完全擋住，如果是一般的玻璃，車窗早就被敲破了。想來就連北極熊或是獅子，大概都打不贏這隻怪物吧。鵺每次揮起手臂，擋風玻璃上就出現新的抓痕，再這樣下去，玻璃完全被打破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該死!」


    紅打到倒車檔，讓bmw急速往後倒車。


    看清楚鵺從引擎蓋上跌落之後，紅停下了車子。


    然而等到車子停住，鵺也已經站穩姿勢，轉過身去，不等紅采取下一個行動，就以撕裂夜風的速度飛奔在這片大地上。


    好快。


    紅立刻猛踩油門。車子發出巨大的排氣聲響，拉近了跟鵺之間的距離。但鵺卻在沼澤前高高躍起，輕巧地在對岸著地，就這麽跑得不見蹤跡。


    2


    翌日。


    昨天廣播聽到的天氣預報非常正確，一大早就開始變天。


    「我們已經確定報告中提到的生物存在。在完成捕獲行動之前，我要請你們停止開放一般遊客進入園區。」


    紅在辦公室裏對動物園業者這麽宣告。


    業者擦著額頭上的汗說了：


    「可是停止營業會對本園的永續經營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們當然了解您的苦衷。可是一旦開始交戰，怪物在情緒亢奮之下，有可能會開始攻擊遊客。要是真的發生這種事情，您打算怎麽負起責任?本機關也一向講求盡快解決事態，還請你們園方多多配合，暫時停止營業。」


    「是……」


    業者的迴答讓人覺得不太牢靠。


    事態已經刻不容緩，牽扯上pc的事件都是這樣。紅跟茜坐上擋風玻璃被抓出無數道嚴重爪痕的bmw，再次開進下著雨的野生動物園園區。


    園區內的道路沒有鋪柏油，讓地麵吸收雨水後變得泥濘不堪。紅所駕駛的bmw一路上掀起泥水，開往有鵺潛伏的園區內。


    「一般來說鵺都是夜行性，但偶爾也會在陰天時現身。畢竟這次有很多目擊報告是在陰天的白天看到的啊。從這天氣看來，今天牠也非常有可能會出現。」


    「是……」


    茜答話的聲音沒有什麽精神。


    紅可以體會她的心情。


    「……希望我們可以順利活捉到那隻鵺。」


    「是……雖然是指定為保護種，可是一旦遇到pc加害人類的情形，不管指定成殲滅種、還是保育種，都要以人命為最優先……」


    「對啊。有時情非得已，隻好對指定為保護種的pc痛下殺手，再也沒有什麽事比這種情形更讓人不舒服了……」


    紅朝著放在後座的長方形盒子瞥了一眼。


    一旦情況緊急，就算是指定為保護種的pc，也得照殺不誤——


    兩人在園區裏繞了幾圈，最後在昨天跟丟鵺的沼澤附近停車。


    紅的雙手跟下巴托在方向盤上，茜則深深坐進座椅，雙手在膝蓋上用力互握，耐心等待鵺出現。


    越下越大的雨點猛力打在車上，唯有時間不停流逝。


    到了中午。


    事態急轉直下。


    幾名管理員開著吉普車，濺起了路上的泥水，在紅跟茜的車旁停了車。紅放下側麵車窗的玻璃，就聽到管理員臉色大變，在雨中放粗了嗓子，喊出了令他們當頭棒喝的內容：


    「警察還是衛生所的小哥!巡迴用的巴士遭到怪物攻擊了!聽說司機在躲避怪物的時候不小心讓車輪陷進泥濘，搞得動彈不得!你們不是專家嗎?那就趕快跟我們來!」


    「!!」


    紅跟茜驚訝地對看了一眼。


    緊接著紅就踩下bmw的油門，跟在管理員所開的吉普車後方。在開車的同時還拿出手機，跟園方的辦公室聯絡，業者很快就接了電話。


    「這是怎麽迴事!」


    紅放聲大吼。


    「對、對不起……有一群遊客一聽到有怪物出現的消息，就跑過來說無論如何都要我們出車……」


    「該死……!」


    紅關掉手機，忿忿地撂下這句話。


    沒過多久，巴士巨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


    牠在。


    鵺就在那兒。


    遊園巴士在雨中就像屍體似的停住不動，而鵺趴在巴士車窗上，正從快要打破的車窗鑽進車內。巴士車上已經陷入恐慌狀態。情形不妙，恐慌的人們更加激怒了鵺。要是讓鵺鑽進車上，遊客肯定會被殺得一個都不剩。


    紅超了管理員所開的吉普車，將bmw停在巴士的另一邊。


    仔細一看，巴士不但陷進泥濘處，輪胎還被撕裂而導致爆胎，想必是遊園時遇到鵺而遭受攻擊所致。


    「小茜!妳會開車嗎?」


    「會!慢慢開是沒問題!」


    「那就夠了!我要跳到巴士上!確定我上了巴士以後，妳就去絆住管理員!他們可不管我們有沒有指定成保護種!一定會用獵槍射殺鵺!」


    「了解!」


    紅從後座上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跳到下著傾盆大雨的車外。


    紅關上車門跳到車頂上，觀察遊園巴士的車窗。然而每一扇車窗都關得緊緊的，還從裏麵拴住。


    「……」


    紅發動aa，解開了最靠近自己的車窗窗拴。


    力場幹涉能力。這種不需要碰觸物體就可以施力，俗稱念動力的能力，就是紅所具備的特殊能力。然而他能施加的力道隻跟自己的肌力大致相等，要是超出這個限度，紅的力量就會失去控製。


    eme的特務全都各自擁有稱為aa的特殊能力。


    紅使用aa打開車窗，用手攀上去爬進車內。看到紅上了巴士之後，茜就開車前進。


    巴士裏已經呈現出一片地獄般的景象。


    鵺的頭部從已經打破的車窗擠了進來，還想繼續往裏麵鑽。


    車上的乘客發出慘叫，聚集在車頭跟車尾兩處。


    鵺的吼聲跟乘客的慘叫聲，在巴士車內交互迴蕩。


    紅打開盒蓋，從裏頭拿出了步槍。


    也就是現代的鏑箭。


    唰。


    將子彈上膛後，紅拿起了步槍，瞄準鵺的頸部拙下了扳機。


    槍聲響得車內震耳欲聾。紅瞄得非常準，但鵺卻敏感地察覺到紅的行動，在他即將開槍之際往車外逃開，躲過了這一槍。


    紅拉動槍機拋出彈殼，將下一發子彈送進藥室。


    「趴下!」


    他對車上的乘客大喊。


    乘客都抱著頭蹲了下去。


    車外可以看到有個黑色的影子從下往上跳躍，緊接著車頂上就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沉重的腳步聲混在劇烈的雨聲之中，在車頂上越走越近。


    接著就在一陣令人全身發毛的聲響之下，巴士的車頂被某種堅硬的物體猛刮。喀滋!喀滋!喀滋!車頂出現裂痕，從裂縫中可以看到泛黃的眼球。


    「啊——!」


    「哇——!」


    巴士上的乘客發出了充滿絕望的慘叫。


    紅朝著天花板用步槍瞄準。


    鵺繼續扯開車頂的裂痕。


    隻差一點了。隻要鵺再往巴士內鑽進來一點，就可以用子彈打進牠的頸部。


    就在這時，巴士的車門打了開來，司機從車門跑了出去。想必是承受不了恐懼，忍不住想逃出封閉的車內。隻見司機在雨中踩著不穩的腳步，跑得離巴士越來越遠。


    「不妙。」


    紅在心中啐了一聲。


    鵺的興趣也轉移到了司機身上。牠從裂縫中縮迴頭部之後，感覺得出牠正往司機跑開的方向移動。


    紅拿出手機打給茜。茜立刻接了電話。


    「小茜!」


    「我在。」


    「有一名男子跑到巴士外麵去了!一旦知道這個人手無寸鐵，鵺馬上就會去追他的!」


    「怎麽辦——」


    「沒辦法，隻能開車去撞鵺了……!」


    「咦!?」


    茜倒吸了一口氣。


    開車——去撞鵺?


    抬頭一看，可以看到疑似司機的男子在傾盆大雨中奔跑，慢慢遠離巴士。巴士上則可以看到鵺像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仔細觀察這名男子。等到牠確定這名男子沒有危險性，多半就會對他展開攻擊。


    茜祈求鵺就這麽不再動彈。


    茜目前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從中攔在男子與鵺之間，但她不想開車撞死指定為保護種的鵺。


    茜全心全意地祈禱。不要動、不要動、不要動。


    然而天不從人願，鵺從巴士上跳了下來，開始從男子身後追去。牠的速度非常驚人，要是放著不管，兩三下就會被追上。於是茜開車前進。


    bmw彈開雨點，朝著追殺男子的鵺開去。這樣下去一定會撞上。就算鵺體型健壯，要是遭到車輛猛力撞擊，多半也不會平安無事，搞不好還會當場死亡。茜猶豫著，隨後下了一個判斷。她決定不直接撞鵺，而是攔在牠與男子之間，希望能絆住牠的腳步——


    茜所開的bmw衝進了鵺與男子之間。但鵺沒有放慢速度繼續朝車子衝來，眼看著就要撞上車子。然而下一瞬間，鵺卻展現出牠驚人的跳躍力，輕巧地跳過了車子。


    「!」


    她嚇得愣住了。


    鵺朝著男子飛奔過去，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牠。死亡已經逼近到男子的背後。沒錯，這都是自己害的。茜不禁一陣愕然。


    槍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


    鵺的身體像是受到一股巨力推擠似的往一旁滑開，就這麽軟倒在積水上。


    鵺一度重新站起，搖搖晃晃地朝著跑開的男子走了兩、三步，但又再度倒在大地上，再也沒有動彈。


    「……!!」


    茜雙手捂住嘴巴。


    原來紅一看到鵺從巴士車頂跳下，就拿著步槍跑出了巴士車外。


    紅跟著追逐男子的鵺在雨中飛奔，他的速度很快，快得不像是人類會有的腳力。這是因為他發動了aa。紅的力量不能用在有機物上，但自己的體內卻是例外。透過這種施力方式，紅可以展現超出常人的體能。


    在前方可以看到茜所開的車正朝著鵺前進。車子開進了鵺與男子之間，再這樣下去車子會形成死角，紅便改往斜向奔跑。


    用滑壘般的動作停住之後，立刻單膝跪地拿起步槍的紅，在這陣令視野產生迷蒙的雨中透過狙擊鏡瞄準，等待稍縱即逝的狙擊機會來臨。


    狙擊鏡中所看到的景象，就是他的過去。


    第一次實戰任務、鵺、以及他的失敗——


    紅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自己辦不辦得到、不知道這顆子彈能不能打中、不知道能不能拯救男子的性命、不知道能不能拯救當時失敗的自己。


    鵺跳過車子，朝男子跑去。


    鵺出現在紅的狙擊鏡之中。就是現在!紅扣下了扳機，槍聲響徹了四周，接著狙擊鏡中的鵺也停下了動作，跟著倒了下來。鵺無力地重新站起，但又再次倒地，不再動彈。


    「……」


    紅鬆了口氣。


    紅站起身來，將步槍扛在肩上，朝著鵺慢慢走去。


    茜從車子裏走了出來。


    她的表情十分消沉。


    「對不起，紅學長……」


    「?」


    「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隻顧著活捉保護種……讓平民遭受生命危險……」


    茜的表情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但同時卻也看得出她在拚命壓抑。


    也許她已經在哭了，隻是下著傾盆大雨，讓人看不出來而已。


    紅摸索自己的記憶，迴想自己跟茜一樣，第一次出實戰任務時所發生的事情。當時自己也因為隻顧著活捉保護種，卻讓人命暴露在危險之中。


    一切都跟那個時候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這次他救了那名生命倍受威脅的男子——紅覺得自己多少償還了當年犯下的過錯，覺得心中的傷口痊愈了。這樣一來，相信以後睡夢中就不會繼續反複播放那段記憶了。


    「像我這麽差勁的人，會有辦法當個像紅學長這麽優秀的ga嗎……」


    茜一雙大眼睛熱淚盈眶，抬頭看著紅問了。


    她好堅強。紅忍不住產生了一股想要抱住她纖細身軀的衝動，但他忍了下來。


    「——妳行的，如果妳隻要達到我這種程度就滿意的話。」


    並對她露出柔和的微笑。


    3


    「啊!?」


    茜醒了過來。


    她看了看四周，結果就跟坐在旁邊座位上的學生會長四目交會。這個男生活像是穿著衣服在走路的標尺。咳。學生會長先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黑框眼鏡，瞪了茜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在心中一次又一次道歉的茜，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紅著臉麵向前方，專心聽課。


    課堂一如往常，生活一如往常，日子也一如往常……


    她開始想著：


    eme、ga、鵺、紅學長。


    那一切會不會都隻是南柯一夢?


    一想到這裏，就覺得一片茫然。如果那些都隻是夢，等著她的就隻有一如往常的日子，那種對周遭的世界擔心受怕的日子……


    「啊——」


    這時茜想起了一件事。


    她一陣手忙腳亂，從製服的領口拿出了一條項鏈。項鏈底下掛著一顆中間開了洞的細長子彈狀物體。這個空洞的部分原本裝著強力的麻醉劑，是eme用的特殊彈頭。


    她鬆了口氣，原來那不是夢。不管是eme、ga，還是紅學長，這一切都不是夢——


    茜覺得自己的臉都笑了開來。


    中了麻醉彈而睡著的鵺，現在應該已經被送去跟同族一起生活了吧?


    茜覺得好高興，仿佛整個世界都洋溢著幸福。


    一想到今天放學後的任務，就覺得身體湧起一股溫暖。


    簡直就像發了燒似的。


    「哈啾。」這時茜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幾個小時後，茜完全感冒了。


    看樣子是淋雨淋過頭了——


    end


    case02lionheartattack


    1


    那是一幅驚人的景象。


    一名有著獅子頭部與人類身體的裸體男子，躺在柔軟的座墊上，身邊有著不下十名的裸體美女靠在他身上陪睡。


    就是這樣的光景。


    這間廣大的地下室裏，牆壁連漆都沒上，直接讓水泥外露。但搭配房內播放的古典音樂唱片，以及各種看起來就很高級的家具，反而讓人覺得很有格調。另外還有房間的味道。房間裏有種不斷刺激鼻腔的甜膩氣息。從眼睛的高度到天花板之間，都飄著一陣薄薄的煙，看來多半是焚香，但看不到煙有被擾動，想來應當是空調開得適當，房間裏的溫度不熱也不冷。


    男子就是這個房間裏的王者。


    「你又來啦?」


    男子說完就將一張獅子嘴彎出笑容。


    他說話的聲音就像用石磨磨過一樣低沉，但那確實是人類的嗓音。顯得不勝其煩的語氣之中，卻又帶著幾分以此取樂的味道。


    「我又來了。為了捉拿你到案，就算要百度參拜，我也會奉陪到底。」


    紅是這麽說的，不過他搞錯了百度參拜的意思。


    紅站在房門口，瞪著在他視野遠處享樂的男子，眼神燃燒著鬥誌。


    站在他身旁的搭檔茜看到這群一絲不掛的男女，紅著臉低下頭去。紅脫下身上的eme製服，交給站在一旁的茜，隻留下手上的手套。他把領帶跟襯衫都脫掉後，手腳更施展得開，就在原地打起了假想拳擊。


    在入口處可以看到幾名穿著黑衣的男子倒在地上，不過這群保鏢倒也不是在舒適的空調下聽古典音樂聽得打起瞌睡來，而是被紅一擊撂倒了。


    「——受不了，找遍八百萬機關，隻怕也沒幾個人比你更耐命。」


    男子說完就站起身來，歎了口氣。


    他的身高很高。


    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體格虎背熊腰，全身強健的肌肉不像是後天鍛煉而來，比較像是生來就天賦異稟。而坐鎮在這人類軀幹之上的，則是一顆獅子的頭顱。頭上長著似軟又似硬的鬃毛、發出兇猛光輝的眼睛，以及成排兇器似般的牙齒，怎麽看都像頭獅子。從後頭部到背上，從肩膀到手背，全都長著獸毛似的咖啡色體毛。不過除了整體來說體毛比常人茂密，以及兩隻手比常人大了一號之外，脖子以下的部分倒完全跟人類一樣。


    mr.馬爾巴士。


    對於這個現代日本社會中唯一擁有後宮的人，周遭的人們都是這麽稱唿他的。


    「馬爾巴士，今天我一定要痛扁你，把你繩之以法。獅子就該像隻動物，乖乖被關進籠子裏才對。」


    紅踏進了室內。


    茜停在房間的門口，沒有踏進去。倒也不是裏頭那一整群裸體的男女讓她尷尬，而是為了在門口把風，不讓第三者跑進室內。隻是話說迴來，馬爾巴士的部下幾乎都已經被紅一拳打昏了。


    「請，我不跑也不躲。隻要你能把手銬銬到我的手上，我會像隻兔子一樣，乖乖讓你抓迴去。」


    這是mr.馬爾巴士的迴答。


    紅轉著套在手指上的手銬說了：


    「那當然，我就是為了抓你才來的。有空在那邊說大話，不如先把褲子穿一穿吧。就算你要邊晃著那話兒邊打，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啊。」


    「……」


    獅子苦笑了一下。


    馬爾巴士朝著裸體美女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名女子就朝馬爾巴士扔出了一個物體。


    馬爾巴士在空中接過，穿到了他雄壯的下半身上。他的肉體一有什麽動作，就讓人覺得連他身旁的空氣都跟著卷動。馬爾巴士穿上的，是一件毛皮製的四角褲。


    「哼，你穿內褲的品味可真差。」


    紅揶揄了一句。


    「那你又輸給這個內褲品味差的人幾次了?乾紅太郎。」


    「沒什麽，那些都是計劃的一環。過去的敗戰全都是通往勝利的墊腳石。」


    再聊下去也沒有意義。不，更重要的是得小心避免說出真心話。紅說到這裏，就朝馬爾巴士衝了過去。


    紅在衝刺的同時，還發動aa來加速。飄在室內的煙都被紅所帶起的勁風吸了過去。他第一步的速度，已經淩駕在人類所擁有的速度之上。


    所謂的aa（agentability），指的就是紅這些eme特務所具備的特殊能力。紅所具備的aa稱為力場幹涉能力，本來隻能對無機物施加與肌力大致相等的力量，而自己的體內卻是例外，紅可以對自己的身體施力，展現出超乎常人的動作。


    但是——


    正麵的馬爾巴士卻還是雙手抱胸，胸有成竹地站立不動。


    「哼哼，死不認輸，你還是一樣那麽囂張。」


    他說話的語氣也還是一樣引以為樂。


    紅溜進馬爾巴士的內門，打出一記從腰部到肩膀都使上力道的右勾拳。這一拳的角度非常刁鑽，以aa加強力道的右拳，被吸進了馬爾巴士的左側腹。要是這一拳打中，多半足以打得他吐出剛剛吃進肚裏的東西。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響起，紅的一擊命中了馬爾巴士，隻可惜這一拳是打在他的右掌，而不是左腹部。這是紅以aa加速過，使盡全力的一擊，馬爾巴士卻輕而易舉地擋了下來。紅的拳路已經徹徹底底被他看穿。


    最可怕的不是拳頭被他巨大的手掌捏碎，而是從對方指頭上伸出的利爪。趁著馬爾巴士還沒握緊右拳，紅準備抽迴拳頭。


    但馬爾巴士卻沒有采取紅所猜想的兩種行動。他選擇在紅的拳頭命中的瞬間，以撥開門簾似的動作將右手往上一揚。


    「!」


    紅的身體被帶得失去平衡。


    馬爾巴士跨上一步，朝著紅空門大開的腹部打出他巨大的左拳。紅勉強用左手擋住了這一拳。


    咚。


    傳來一道十分沉悶的聲響。


    同時紅也被打得整個身體朝後飛起。盡管整個人往後飛起三公尺左右，但紅仍然憑著天生的優異平衡感，重整姿勢穩穩落地。這一招擋是擋了下來，但衝擊卻強得彷佛被人猛力揮動木槌用力一敲似的。要不是有用aa形成力場防線，別說擋住這拳的左手會被打斷，多半還得折斷幾根肋骨。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


    左手還隱隱作痛。該死。紅在心中啐了一口，雙拳緊靠在下巴前麵加強防禦，再次溜進對手的內門。然而這次馬爾巴士則是以攻擊來接招。


    他伸出了爪子。


    馬爾巴士巨大的手掌上，長著五根像拳擊手套似的手指，指尖上露出獠牙一般尖銳的利爪，馬爾巴士能自由伸出或縮迴野獸的鉤爪。利爪在空中留下五道爪痕，朝紅直撲而來。


    紅以急停的方式躲過了這從下往上撈起的一爪，順勢輕巧地往旁迂迴，接連揮出左刺拳。刺拳、刺拳、刺拳。紅的左拳發出響亮的聲響，接連正中馬爾巴士的肩膀與上臂。


    唿。


    馬爾巴士左手一揮，接著就像拿著大蒲扇揚過一樣，產生一股勁風。往後一傾、閃過攻擊的紅，沉腰鑽進馬爾巴士的內門。隨後打出刺拳，拳頭穿刺在馬爾巴士壯碩的身體上。


    轟。


    馬爾巴士移動厚實的身軀，朝前跨上一步，勢頭有如獅子全力撲擊一樣猛烈。紅踹著地板後退，拉開跟馬爾巴士之間的距離，接著以細碎的腳步在馬爾巴士周圍繞著圈子。


    「不管用的。像你這種拉開距離遊鬥的打法，永遠也傷不了我。還不如像以前那樣，不要命地打近身戰啊。」


    馬爾巴士露出獸牙笑了笑。


    他的背部微微彎曲，全身姿勢就像金屬做的彈簧一樣，隨時都能全力撲擊。


    「少囉唆，我隻是在拳如蜂刺之前，先來個步如蝶舞而已。」


    紅輕快的步法有了轉變，他改為迅速左右搖動身體，跑z字形路線朝馬爾巴士接近。


    在左鉤拳、右鉤拳以及雨點般的左刺拳之間，混進使盡全力的右直拳。多得數不清的拳擊，打在馬爾巴士的全身。拳擊的驟雨打在太陽穴、下巴、側腹上，勢道極其猛烈。


    鏗。


    一個巨大的物體猛力撞在紅的臉上。認知到這一點時，紅的身體已經被往後掃倒。先是背部跟後腦杓猛烈撞在地板上，順勢在地板上滾了好幾圈，一路滾到房間的角落才停住。是馬爾巴士的一擊強行撞開了紅的拳擊，重重打在他的臉上所造成的。


    「嗚……」


    紅立刻起身。


    馬爾巴士的左拳如影隨形地揮來，紅舉起右手防禦，但卻是白費工夫。猛烈的力道往左偏開，紅整個人連著舉起防禦的右手，一起被打得往左飛起，但立刻又撞上牆壁。


    之後的對決基本上都是單方麵的攻擊。


    馬爾巴士巨大的雙拳不停地打向紅的顏麵。由於已經被逼到牆角，紅根本打不出什麽像樣的反擊，幾乎每一拳都挨得結結實實，紅腫的臉部慢慢轉為紫黑。


    「怎麽啦?蝶舞蜂刺的拳擊手。被逼到角落就不會打了嗎?」


    馬爾巴士出言挑釁。


    但紅的眼神卻還沒有放棄。左腳朝前跨上一步的同時，在右直拳上灌注了最後一絲力氣與aa，打向馬爾巴士的心窩。


    啪。


    但紅的這一拳卻被看穿了。不隻是這一拳，紅的拳路從一開始就已經全部被看穿了。多次對決之下，紅的拳擊動作已經深深烙印在馬爾巴士的眼睛與大腦之中。


    馬爾巴士低頭看了看在心窩前擋住紅右拳的左手。


    「……」


    咚。


    最後全力一拳往紅的腹部招唿了過去。挨了這有如砂石車衝撞似的一拳，紅全身縮得像隻蝦似的，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一拳命中的瞬間，茜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盡管紅仍站著，但已不能說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住，他隻是靠著牆角沒有倒下罷了。


    「怎麽啦?你不是要捉我迴去嗎?」


    馬爾巴士撿起掉在地板上的手銬，套在手指上轉著。


    「少……囉、唆……」


    紅雙膝跪到地上。


    「這也是……計劃的……一環……」


    說完就這麽往前一倒，不再動彈。


    「受不了，你隻有逞強的本事算得上重量級啊。」


    馬爾巴士將手指轉著玩的手銬，拋向站在門口的茜。


    「啊!」


    之前一直屏息凝視紅拚死奮戰的茜，趕忙用雙手接住。


    「小姐，就麻煩妳送這個昏倒的笨蛋去醫院吧。」


    說完協馬爾巴士就以響徹整間地下室的音量大聲哄笑。


    乾紅太郎。


    十七歲。


    眉毛挺拔有力，兩眼充滿熱忱，眉目輪廓深而挺，嘴角流露出堅強的意誌。不管是剪齊而沒有碰到眉毛的頭發、曬黑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身體，全身上下都極為健康。身高一七五公分的身體，平常都裹在牢固而且高度保溫的eme製服之中。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則是eme的特務，這就是紅。


    2


    檜繪馬茜。


    她有著個性溫和的眉毛、善體人意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跟嘴巴，以及宅心仁厚的臉龐。頭發在身後綁成一束，體形十分纖細，全身散發出一種柔和的氣氛。約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平常都穿著eme的女性製服。乍看之下是個平凡的女高中生，其實卻是eme的新進特務。這就是茜。


    茜看著紅滿頭大汗打著沙包的模樣。


    紅的臉孔原本長得頗為俊俏，但現在打著沙包的紅，一張臉卻怎麽也稱不上好看。他的臉上到處都像花椰菜一樣腫起，顏色更是青一塊、紫一塊，根本認不出原來的麵孔。茜瞥了他一眼，想起了一部以前稍微看過，叫做『matango』的日本恐怖電影。


    這裏是eme總部之中的訓練用健身房之一。


    說到八百萬機關這個詞，大多數人應該心裏都會有底。八百萬機關就是一個負責暗中處理所有怪異現象的獨立機關。從日本的首都還定在京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以陰陽寮的名號存在，而在世界大戰之後則更名為「eme」，繼續發展至今。紅與茜是隸屬於pc課的特務人員，所謂pc是phenomentcreature的縮寫，指的是現象生物，也就是指一般通稱為妖怪、怪獸或怪物之類的生物。


    紅心無旁騖地打著沙包——


    插圖050


    茜則漫不經心地看著他的英姿——


    健身房裏還可以看到另外有幾個人在訓練。有人在對練拳擊，有人則進行重量訓練，每個人都流著汗。這些人都是eme其它各課的ga，也就是guardianagent。


    紅出拳打向沙包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停住唿吸打出的左右連擊，快得甚至不在眼中留下殘像。紅揮出的拳擊就像散彈一樣非常快速。


    嘶。


    舉起右拳的紅，隻在一瞬之間停下拳頭的動作，吸了口氣。但下一瞬間，紅朝著前方大大跨出一步，同時從膝蓋一路往上扭動腰部、肩膀、手肘與拳頭，朝著眼前的沙包打出一記右直拳。


    咚。


    巨大的撞擊聲響響徹了整間健身房，沙包也跟著高高浮起。這是紅發動aa之後使出的一擊。


    好厲害。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想要是這一拳打在mr.馬爾巴士的肚子上，最後站著的人多半就是紅學長了。絕對錯不了。茜自己在心中這麽認定。


    在健身房裏訓練的人們，也都驚訝地望向紅。


    紅似乎就隻打到這一拳為止，隻見他從沙包前走遠，脫掉訓練用的手套走向茜的身邊。


    「紅學長，辛苦你了。」


    茜將毛巾遞給紅。


    「謝謝妳，小茜。」


    紅接過毛巾，將它披在脖子上擦拭臉上的汗水。茜接著遞出一瓶冰到適當溫度的寶礦力水得，讓她感覺自己有點像在當學校社團的經理。像紅那張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所塗的藥膏，還有貼在上麵的貼布，都是茜一手包辦的。


    「哦，學生小弟，跟著你的這個經理還挺可愛的嘛。」


    其它結束訓練的ga從兩人身後走過之際，還摻著幾分起哄的意思對他們這麽說。


    紅跟茜沒有說話，隻是變得滿臉通紅。


    當然紅的臉早就滿足紅腫了——


    「——紅學長，我想請問一下。」


    臉頰染成粉紅色的茜開了口。


    「嗯?」


    紅一邊喝著接過來的寶礦力水得一邊迴話。


    「我想問的是先前跟你打過的mr.馬爾巴士先生。」


    明知mr.跟先生一起叫實在很怪，但茜還是這麽問了出來。


    「啊啊，妳說那個臭家夥啊?」


    「他應該算在dh課的管轄範圍對吧?」


    「是沒錯啦。」


    紅這麽迴答。


    所謂dh課，指的是demihuman管理課，是負責管理現實世界中吸血鬼、狼人、長耳妖精與矮人等各種亞人類生態的部門。


    「那為什麽你要特地去做出這麽有勇無謀——不，應該說為什麽要讓自己冒這麽大的危險呢?」


    她問到一半還修正了用字遣詞。


    結果紅點了點頭答道：


    「那個馬爾巴士有參加一個叫做『所羅門之鑰會』的全球規模犯罪組織。所羅門之鑰會一共由二十七名幹部組成，馬爾巴士也是這些幹部裏麵的一人。所羅門之鑰會的行事風格可說是五花八門，而馬爾巴士主要管的是風化行業，他掌管一部分黑社會，拿他的戰鬥力當成武器來擴展勢力，是個徹頭徹尾的強硬派。其它一些企業派幹部寒酸的反對意見或陰謀，在他那種暴風雨似的戰鬥力麵前，終究都沒什麽意義。」


    「原來如此。畢竟mr.馬爾巴士先生他真的強得不像人啊。」


    「也沒有，他隻是頭蓋骨裏麵沒有裝腦漿，所以特別耐打。而且這個馬爾巴士牽扯過的殺人案跟毀損案件多得數不清，可是卻因為有著壓倒性的實力，不管用上什麽手段就是抓不住他，所以盡管dh課連他何時要去哪裏都知道，卻一直放著不管。」


    「原來是這樣啊。雖然原本就知道他很強，不過真沒想到他有這麽厲害——」


    「沒錯，很遺憾的，他真的很厲害。而且他自己對這點很清楚，所以不管待在哪裏，都會像那樣悠哉地享樂。不管做出多亂七八糟的事來，他都不躲也不逃，堂堂正正地等人來抓。雖然他殺人不眨眼，可是殺的多半都是些正準備殺人、或者已經在殺人的同行，所以dh也決定隻要他不對一般民眾出手，就放任他不管。」


    「可是為什麽紅學長要去捉他?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紅學長打輸……」


    「哈哈，我也有打輸的時候啊，而且還常常打輸，尤其是對上那個馬爾巴土。過去我已經找他挑戰十幾次，每次都打輸，敗戰率高達百分之百啊。」


    「咦?是這樣啊?那為什麽紅學長還要一直向他挑戰呢?放著不管又沒有關係……」


    茜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擔心，問出了這個問題。


    紅用那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笑了笑說：


    「如果隻是黑幫火拚那還無所謂，但隻要那家夥出馬，有時不免會妨礙到eme的工作。畢竟那個什麽所羅門之鑰會，原本就是個以探究魔道為核心的組織啊。我第一次跟他打的時候，也是純粹在任務中碰到，當然那次也輸得很慘就是了。之後我隻要一有機會，就會像那樣跑去找他挑戰。畢竟男人這種生物，實在不能忍受自己輸了卻不去扳迴一城啊。」


    「是這樣嗎……?我是不太懂啦……」


    茜十分煩惱。


    男人這種生物，真的每個人都那麽不服輸嗎?


    「好了——」


    紅站起身來。


    「啊，要迴去了嗎?」


    茜也跟著起身。


    總覺得好像看著紅練習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看著這樣的光景讓茜覺得很開心沒錯，但是迴家之後要做的事情也跟著變多，像是準備飯菜、打掃房間、預習隔天的課程等等。eme的特務是很忙碌的。


    「不，平常我練到這裏就會迴家，不過接下來我還要做另一套訓練。要花的時間跟剛剛差不多久，所以小茜妳就先迴家吧。」


    「咦?特訓了那麽久，還沒有練完喔?」


    茜感到十分驚訝。


    紅為什麽會這麽堅持要向他挑戰呢?搞不懂。茜越想越煩惱了。


    要是他在課業上也肯多花點心思就好了——


    偶爾還會跑去教紅功課的茜，打從心底這麽期望。


    因為紅除了擅長的科目之外，課業成績比他現在臉上的慘狀還要慘——


    3


    那是一幅驚人的景象。


    房間裏躺著無數具慘遭殘殺的屍體。有的屍體臉孔仿佛剝石榴似的被剝開；有的身體仿佛撕起司一樣被撕裂；有的則是手腳仿佛扯香腸似的被扯斷。每一具屍體身上，都留下了仿佛遭受猛獸攻擊般的傷痕。地板上一片血泊，四處散落著刀械槍枝，以及耳朵或手指之類的物體。看起來既像是風暴肆虐過的災區，也像是淘氣的小孩玩鬧之後弄得一團亂的房間。一名高大的男子就站在這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之中。


    那個人就是馬爾巴士。


    當馬爾巴士走出敵對組織的辦公室，夜都已經深了。黑暗的濃度正合他意。黑暗凸顯出月光，月光的照耀也讓黑暗顯得更為濃烈。


    「請，mr.馬爾巴士。」


    站在入口處，身穿黑西裝的部下之中，有一人上前對馬爾巴士遞出毛皮外套。


    馬爾巴士那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壯碩身軀穿著黑西裝、淡紅酒色的襯衫、紅色的領帶以及黑色的皮鞋。他的兩隻手上沾滿的鮮血還反射著月光，那是在辦公室裏將對立組織的成員殺戮殆盡的痕跡。原來對上這群以日本刀與改造手槍武裝的對手，馬爾巴士卻赤手空拳就把他們撕得稀爛。原本這種實戰任務都是交給最底層的小弟去做，但馬爾巴士卻全都自己一個人包辦。他對擴展勢力這種事情沒有興趣，唯有戰鬥才是馬爾巴士的人生目的。


    馬爾巴士接過外套，披在雄偉的雙肩上。


    接著就在他準備迴基地時，有人叫住了他：


    「喲，你剛搞定一攤是嗎?」


    馬爾巴士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張眼熟的少年臉孔。


    是eme的特務乾紅太郎的臉孔。他臉上的腫傷已經略微消退，隻剩左臉上還貼著一塊ok繃，身邊還帶著一名表情顯得過意不去的少女，記得她的名字叫做茜。


    「別看我這樣，我對工作可是很有熱忱的。哼哼，不過你這小夥子還真是學不乖啊。」


    「之前讓你等了這麽長一段日子，今天我真的要抓你迴去了，mr.馬爾巴士。」


    紅這麽說了。


    結果他身旁的茜嚇了一跳說：


    「咦!?這位就是mr.馬爾巴士先生!?」


    這也不能怪她。


    現在馬爾巴士將一頭金發隨手梳到腦後，眉毛高挑，鬢毛茂盛，模樣就像個剽悍而桀敖不馴的人類男子。而這名叫做茜的少女，以前隻有看過馬爾巴士獸化之後的模樣。


    「哼哼——喂。」


    馬爾巴士對一名部下使了個眼色。


    接著這名部下就從懷裏拿出手機，交給馬爾巴士。馬爾巴士接過手機講了幾句話，又將手機還給部下。


    「要在這裏打也可以，不過我訂到了一個正適合我們的地方，我就在那裏陪你玩個夠吧——你們幾個先迴去。」


    對部下吩咐完之後，馬爾巴士就恰然自得地邁出腳步。


    這頭野獸到底要去哪裏?


    「……」


    抬頭看看聳立在眼前的建築物，紅似乎顯得頗為驚訝。


    站在他身旁的茜也是一樣。


    「怎麽啦?沒來過東京巨蛋嗎?」


    馬爾巴士語帶揶掄。


    出現在他們三人眼前的，是一棟在黑暗中十分醒目，而且他們都非常熟悉的白色橢圓形建築物。


    東京巨蛋。這是一棟家喻戶曉，可容納超過五萬名觀眾的建築物。


    馬爾巴士強健的雙肩扯開空氣，從已經開啟的正麵入口走進巨蛋之中。


    紅與茜也跟著他走了進去。


    從昏暗的樓梯走下去，通過無人的通道，最後他們三人來到的地方，是個前方有著聚光燈照亮的擂台。


    這個空間非常開闊，觀眾席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冰涼的空氣與強烈的燈光，迎接三個外來的客人。


    「有格鬥團體在這裏辦比賽，我正好認識這個團體的負責人，所以就打電話請他晚點拆擂台。聽他說這擂台本來馬上就要拆了，我打電話的時候正好趕上。手機這玩意還真是方便得很啊。」


    說著馬爾巴士就從擂台旁的樓梯走上去，撥開邊繩進入擂台。


    樓梯跟擂台都被馬爾巴士的重量壓得發出聲音。


    紅也從另一邊上了擂台。


    「好了，老規矩，隻要你能在我手上銬上手銬，我就乖乖讓你抓迴去。」


    說完馬爾巴士就把身上穿的外套朝著擂台邊一扔。


    毛皮外套正好掛在擂台角落的柱子上。


    紅也一樣脫掉外套，上半身赤裸，隻有雙手戴著手套。他把手銬掛在腰帶上，慢慢做了些假想拳擊的動作熱身。


    咻，咻。


    「好了，來吧。」


    馬爾巴士的臉上長出短而細的獸毛，頭發也發出聲響開始伸長，鼻子跟嘴巴往前凸出，長出上下兩排獸牙，慢慢轉變為獅子的臉孔。


    變身獸人（lycanthrope），這個稱唿原本是取自狼人的意思，但同時也用以通稱可從人形轉變為半獸人的亞人類。馬爾巴士就是屬於獅人類型的變身獸人。


    轟轟轟轟轟。


    他的吼聲低沉得像是雲層中悶響的雷電。


    「我要上了。」


    紅開始往前衝刺。


    開場方式跟以往一樣，發動aa來加速。馬爾巴士並不討厭這名少年直來直往的個性，這些年來就隻有這名少年，會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挑戰。一般人麵對馬爾巴士壓倒性的實力，遲早都會死心，但這名少年卻對戰鬥抱持著一種不屈不撓的意誌，就算看在與他為敵的馬爾巴士眼裏，仍然覺得有值得尊敬的地方。然而收場的方式也跟以往一樣，少年隻會白費力氣，最後還是以馬爾巴士獲勝收場。


    「嘶!」


    紅朝著馬爾巴士的下巴，揮出高速的左刺拳。


    馬爾巴士輕而易舉地看穿拳路，閃過這一拳。


    紅的拳速不但遠遠淩駕在常人之上，而且看樣子對拳擊也做過相當程度的訓練。馬爾巴士剛開始還會被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假動作騙過，但超過十次的對決一場場打下來，馬爾巴士已經看過紅的所有拳路，眼睛也已經習慣了他的拳路。如今馬爾巴士已經敢確信紅的拳頭傷不了自己。


    但這卻讓他覺得有點不過癮。


    馬爾巴士閃過紅的左刺拳之際，朝他的左側腹打出一記右鉤拳。


    咚。


    「咳唿!」


    紅的身體彎成く字形，在擂台上被打得往一旁退開，但立刻又站穩腳步，雙臂夾緊腋下跑了過來。


    這拳命中的瞬間，打彎了對手骨頭的手感還留在拳頭上。這小夥子實在太頑強了，不光是肉體，意誌力也非常強韌。


    紅以步法左右閃身，左右兩手接連出拳。對於這一連串的拳擊，馬爾巴士隻挑瞄準太陽穴或下巴側麵的攻擊閃避，剩下的就任由紅打中。對馬爾巴士的肉體組織來說，這些沒有對準要害的攻擊有沒有打中都沒什麽兩樣。


    「嘶!」


    紅的右直拳朝著馬爾巴士的鼻頭打了過來。


    但馬爾巴士並沒有閃避，而是張開嘴想要咬住。馬爾巴士的牙齒就跟雙手雙腳的鉤爪一樣，是足以一擊必殺的兵器，要是被他咬上一口，別說是拳頭，就連頭蓋骨多半都會粉碎。


    然而紅卻瞬間做出判斷，停住了拳頭。


    嘎。


    馬爾巴士的牙齒就在隻差拳頭幾公厘的地方咬合。


    紅往後跳開。


    馬爾巴士兩手的鉤爪分別從左右兩路夾擊。


    紅往後退開，接著放低重心，以順暢的動作閃過這一招，讓馬爾巴士的雙手在空中抱了個空。紅的身法相當利落。


    然而無論多麽靈活，在壓倒性的力量之前都不構成任何意義。


    馬爾巴士使勁猛揮的一拳，打在紅的防禦之上。


    紅整個人連著防禦架勢一起被打飛，撞在邊繩上彈了迴來。


    吼。


    馬爾巴士伸出牙齒與鉤爪，朝著飛來的紅衝去。往右閃會碰上右邊的鉤爪，往左則有左邊的鉤爪等著，正麵硬拚則會淪為利牙的餌食。


    然而紅卻不閃躲馬爾巴士的衝刺，反而朝著他衝來。眼看兩人就要猛力撞在一起，但他卻沉身彎腰，從馬爾巴士的跨下鑽到身後。


    「哦?」


    馬爾巴士轉身麵對後方。


    緊接著紅的鉤拳就打在他的肝髒上。


    馬爾巴士的動作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就在這一瞬間，紅打出了一記上鉤拳。


    從腳尖到拳頭都流暢伸展開來的一擊，逼向了馬爾巴士的下巴。


    啪。


    就在紅的拳頭即將接觸到他的下巴時，馬爾巴士以左手摑住這一拳。這一拳非常漂亮，但拳路完全沒有超出他能看穿的範圍。


    「可惜啊。」


    馬爾巴士露齒一笑，笑得十分剽悍。


    「沒什麽，這也是計劃的一環。」


    紅也不認輸，露出桀敖不馴的笑容。


    「哼哼。」


    馬爾巴士把紅摔了出去。


    紅就像被小孩子甩出去的人偶一樣，輕巧地在擂台上飛走，猛力撞在角柱上。


    轟隆。


    馬爾巴士發出獅子的咆哮，朝著紅衝了過來。這一記足以跟白犀牛一較高下的衝撞，結結實實地招唿在角柱前的紅身上。


    「咳、咳!」


    被夾在角柱與馬爾巴士之間的紅，吐出了一口幾乎吐不出來的氣。


    「怎麽啦?遊鬥型的拳擊手，你已經被逼到角落啦。」


    「……沒什麽，這也是計劃的一環啊……」


    紅說話的聲音顯得連唿吸都有困難。


    但他仍然在虛張聲勢。


    「哼哼。」


    馬爾巴士朝著被逼到角落無法動彈的紅，打出了毫不容倩的拳擊。這是他最大的讚美。


    每一拳都像鐵錘一樣沉重。紅被逼進了拳擊手的絕境，無路可逃之下，每一拳都挨得結結實實。眼看著紅的身體迅速被打得四處腫起，全身傷痕累累。


    「……!」


    唯一的一名觀眾看得手捂著嘴，眼眶含淚。


    馬爾巴士打了個過癮，才停下了這段落石般的狂風暴雨。紅就在他眼前的角落，整個人變得像足一條破抹布，勉強還能站著，想來多半已經奄奄一息。


    沒錯。


    最後的贏家永遠都是馬爾巴士。


    然而——


    「嗯?」


    紅的眼神卻沒有放棄。


    他看起來像是站著昏了過去，卻搖搖晃晃地踏出一步，同時打出一記右直拳。


    就跟上次一樣。


    馬爾巴士以左手擋住了這對準心窩的一拳。


    就在下一瞬間。


    鏗。


    一陣劇烈的衝擊襲向馬爾巴士。當他迴過神來，膝蓋已經跪在擂台的墊子上。


    「!?」


    馬爾巴士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不覺中，他的身體已經往右橫移，膝蓋跪在墊子上，左頭部則是一陣悶痛。難道說——是腳踢——!?


    當馬爾巴士迴過神來想要起身，紅的膝蓋已經飛來，擠滿了他的視野。


    插圖059


    嘎。


    馬爾巴士的鼻頭紮實地挨了這一下，整個背部倒在墊子上。一隻手被對方抓起，喀啦一聲戴上手銬。隨後身體被他翻了過去，另一隻手被扭到身後，接著又是喀啦一聲，也被戴上了手銬。


    「mr.馬爾巴士，我要逮捕你。」


    紅跨在他背上，對著被迫趴在擂台上的馬爾巴士這麽宣告。


    馬爾巴士最先想到的不是疼痛或屈辱，純粹隻是看呆了眼。


    「你這小子……不隻是拳擊，還有去練踢拳。不對，是泰國拳之類的武術?」


    他提出了問題。


    「沒錯，我們eme的ga在研修課程的必修科目裏麵，站立打法之中就有包括踢法的課程。我每天練完拳擊之後，都有花上一樣多的時間在練踢法。」


    「那為什麽之前你跟我打的時候，一次都沒有用過踢法——」


    「當然是為了這一天。我故意先一直隻出拳擊招式給你看，讓你的眼睛跟大腦看習慣，等你已經熟悉到腦袋裏隻會浮出拳擊的動作時，再賞你一記迴旋踢。」


    「……難道，難道說你之前被我痛扁那麽多次，就隻是為了這個目的……?」


    馬爾巴士啞口無言。


    「沒錯，因為我覺得不這樣就贏不了你。所以我不是說了嗎?這些都是計劃的一環。」


    渾身是傷的少年跨坐在獅子背上這麽說了。


    馬爾巴士剛開始還一臉茫然，但隨即爆出一陣大笑。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小子實在太有意思了!我們有約在先!這次我就乖乖讓你抓迴去吧!哈哈哈哈哈!」


    野獸的大笑在東京巨蛋裏迴蕩良久。


    隻剩茜一個人露出一臉搞不懂男人在想什麽的表情，獨自站在擂台邊——


    數日後。


    紅跟茜來到了囚禁馬爾巴士的地下監獄所在的設施。


    在設施人員的帶領之下，他們來到了囚禁馬爾巴士的區域。阻隔在信道與信道之間的鐵柵逐一開啟，紅與茜在走廊上朝著馬爾巴士所待的角落前進。走廊上迴蕩著冰冷的腳步聲。光是來到這裏的路上，就已經過了好幾道鐵柵，戒備堪稱萬全，絕對不可能讓人逃脫。


    「——紅學長，你手上拿的是什麽東西?」


    茜看著紅拿在手上的物體這麽問道。


    「是貓食，我打算送去給他吃。」


    說完紅就嘻嘻一笑。


    兩人就這麽來到了位於走廊深處，囚禁馬爾巴士的豐房。


    嗶。


    一看到牢房裏的光景，貓食就從紅的手上掉到地板上。


    這也難怪。因為牢房正麵的牆壁開了一個大洞，從洞口可以看到泥土，洞口直通到牆壁另一邊的地下。牆上可看到猛獸肆虐過的爪痕，想必是馬爾巴士用他的鉤爪跟拳頭破壞了牆壁，就這麽挖地洞跑到下水道。再不然就是朝上挖到柏油路，然後再加以破壞而逃了出去。


    這種逃獄方式極為豪氣，常人終究辦不到，隻有馬爾巴士才能辦到。


    「嗚……」


    紅不禁感到垂頭喪氣。


    他當場雙膝跪倒，雙手撐在地上。


    茜不忍心看紅這樣愕然不已，語氣溫和地勸他說：


    「有什麽不好呢?紅學長，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忘了mr.馬爾巴士先生吧。好不好?」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然而——


    「不行!」


    紅猛然站起身來，用力握緊雙拳。


    「我贏過他一次。不管他跑掉幾次，我都要把他抓迴來。」


    說完雙眼燃燒著火熱的鬥誌。


    「……」


    數日後。


    咚。


    紅擊打沙包的聲響迴蕩在eme的健身房之中。


    聲響比過去都更加充滿了幹勁。


    「男人這種生物真是……」


    茜抬頭仰望健身房的天花板歎了口氣，彷佛無言地接上一句「搞不懂」。


    end


    case03從豬肉包公園展開的事件


    1


    乾紅太郎。


    十七歲。


    眉毛挺拔有力，兩眼充滿熱忱，眉目輪廓深而挺，嘴角流露出堅強的意誌。不管是剪齊而沒有碰到眉毛的頭發、曬黑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身體，全身上下都極為健康。身高一七五公分的身體，平常都裹在牢固而且高度保溫的eme製服之中。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則是eme的特務，這就是紅。


    「辛苦了。」


    紅對eme的同僚道別之後，活動活動僵了很久的肩膀跟脖子。喀啦喀啦。疲勞化為具體的聲響從體內抽離出去。


    「唿——」


    紅才剛出完任務。


    這裏是東京都板橋區。


    一直到剛剛為止，他都跟ul課的人員搭檔，整晚不睡地跑來跑去，追趕據說出沒在都內辦公大樓街的鬼火。最後紅跟ul課的搭檔順利地捉到了pc，並由搭檔開著迴收車運走。而最近一直工作滿檔的紅，也決定直接搭乘不久後就要發車的第一班電車迴家。


    時間已經是黎明。


    早晨就快到了。盡管天空還是一片深藍色，但遠方的地上已經開始準備轉為鮮豔的紅色。紅朝著最近的車站定去。


    eme。


    說到八百萬機關這個詞，大多數人應該心裏都會有底。八百萬機關就是一個負責暗中處理所有怪異現象的獨立機關。從日本的首都還定在京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以陰陽寮的名號存在，而在世界大戰之後則更名為「eme」，繼續發展至今。紅就是其中pc課的特務。所謂pc是phenomentcreature的縮寫，指的是現象生物，也就是指一般通稱為妖怪、怪獸或怪物之類的生物；相較之下，ul則是urbanlegent的縮寫，指的是都市傳奇，這次的任務就是由這兩課各派人馬合力處理。


    紅抵達車站後看了看時刻表，離第一班電車發車，還有十五分鍾左右的時間。


    「……」


    紅搔了搔腦袋，本想先去上個廁所，但卻發現這個車站沒有廁所。


    找站員問問看，果然真的沒有。不過紅卻從站員口中得到了可靠的情報：


    「車站旁邊的公園倒是有設公共廁所喔。唿嘿嘿。」


    「……」


    雖然搞不清楚唿嘿嘿是在笑什麽，不過紅還是決定跑一趟公園。


    要說這裏是公園也未免稍嫌過小，隻跟一問民宅差不多大的占地之中，有著一個由樹木圍繞住的空間。入口處設有塑料製的招牌，上麵寫著「豬肉包公園」。


    「……」


    紅走進公園，裏麵果然有著供遊客騎乘的豬形遊樂設施。


    說是遊樂設施，其實它們根本不會動，隻能騎上去而已，就是公園裏常常會設置的那種不知道用什麽材質做的玩意兒。而且多半是因為長年受到風吹雨打，原本應該是粉紅色的豬，全身到處都有油漆剝落的痕跡，露出了神秘的材質。整座公園就隻有這個豬形的設施，不，應該說是擺設，以及一塊簡陋的小沙地。


    不過紅要找的廁所倒是有。


    就是每一間公園裏都會有的那種呈圓柱形，上麵還頂個神秘圓盤的公共廁所。公園這種地方實在有很多東西都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紅打開門走進廁所。


    「……」


    裏頭很髒。


    隻有一個不分男女、大小便兼用的蹲式馬桶。


    無可奈何之下，紅隻好蹲了下去。


    眼前的牆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塗鴉，令人眼花撩亂。什麽我的○○○○是xx啦、征求願意xxxx我的○○○的人啦、哪裏的哪間學校有個叫做○○○○的女生是個xx啦、讓公共廁所的牆壁成了一片寫滿髒話的混沌之海。而且上麵有的還不隻是文字，更有糟糕透頂的圖畫，甚至還有色情邀約的電話。內容從新到舊都有，想必是從這間廁所蓋好到現在，綿延不絕寫下來的成果。


    紅不經意地看著這些塗鴉。結果——


    「嗯?」


    其中一個塗鴉吸引了他的目光。


    「請去檢查江東區東站的一號置物櫃」。


    這個塗鴉是寫在衛生紙卷上的。


    其它塗鴉多半都有重疊到更舊的塗鴉上麵，讓筆跡混得彼此都看不清楚。唯有這個塗鴉例外，它避開了其它文字，所以不受到幹擾，可以看清楚上麵寫的是什麽，看起來甚至有點像其它文字主動避開這個塗鴉。這個塗鴉的字體非常工整，在一大片低俗的塗鴉之中，甚至顯得有些莊嚴肅穆。


    「……」


    紅莫名地在意起這個塗鴉來。


    一般來說，這種塗鴉應該都是以命令語氣在寫，直接叫人去哪裏做什麽，但是這個塗鴉卻是以請求的語氣寫成的。


    聽到拿著一大堆行李的人命令自己：「幫我拿行李。」一般人應該不會想幫對方拿。但若對方以請求的語氣說：「請幫我拿一下。」往往就會想幫忙。紅的心態就是這樣。


    然而這個塗鴉還不隻是這樣，裏頭就是有種能吸引紅注意力的特質。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麽才寫上了這句話呢?江東區東站的置物櫃裏麵到底會有什麽東西呢?他忍不住就是想知道。


    「……哼。」


    紅苦笑了一聲。


    無聊。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啊，反正還不是跟其它塗鴉一樣，隻不過是一種想捉弄別人的欲望所留下的殘渣罷了。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電車搖響鐵軌的聲音。第一班電車進站了。紅停止思考，走出廁所，離開了豬肉包公園。


    紅坐著搖來搖去的電車迴到了住處。


    他住的地方位於都會區角落，是一棟老舊不堪的兩層樓木造公寓。不，根本就是一棟日式長屋。


    伊呂波莊。


    紅拉開已經一大把年紀的拉門，走進公寓裏麵。接著把鞋子脫到沒鋪地板的地上，踩著木造的樓梯準備上到二樓。


    喀啦。


    就在這時，位於一樓裏麵的二號房房門稍微拉開了些，裏頭的人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臉。房間裏十分昏暗，看不出這個人到底是誰。紅停下動作，看著這對窺視自己的眼睛。對方也從狹窄的門縫中看著紅。但兩人的對望隻維持了短短的一瞬間，二號房的門很快地又喀啦一聲拉上，簡直就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


    「……」


    那是伊呂波莊裏住的怪人之一。


    紅重新展開爬樓梯上樓的動作。


    每往上走一步，樓梯都會發出令人不放心的彎折聲。紅上到二樓，走著木板走廊來到房間前麵。


    這裏是「謝號室」，二樓兩間最靠邊的房間之一。


    這就是紅的房間。伊呂波莊一共由「花開溢香終有謝時此世今生」等十二間房間組成。


    紅拿出房間鑰匙，打開房門。喀嚓一聲，房門打了開來，但打開的不是紅的房門，而是紅身後「生號室」的門。


    「紅!」


    一聲很有精神的唿喊迴蕩在走廊上。


    「……」


    麻煩的家夥出現了。


    紅歎了口氣。


    「紅!紅紅紅紅紅!」


    「幹嘛啦，Ω……」


    綾小路Ω（omega）。


    這名字簡直像在開玩笑，但確實是他的本名。相信他的雙親是在半開玩笑之下幫他取名的，而小孩也沒有辜負父母的期望，成了個豆腐腦袋的小子。附帶一提，紅沒有見過他的父母親。


    「紅!你這小子又搞到早上才迴來啦!」


    「你很多管閑事耶。一大早的說話別那麽大聲。」


    「哇哈，劈頭就扯開話題，這下肯定無敵可疑。紅，你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麽?」


    「誰知道呢。」


    總不能說是出eme的任務，跟ul課的ga一起用aa去處理指定為殲滅種的pc。


    紅隻好隨口敷衍。


    「什麽叫做誰知道?我看一定是女人對吧?可惡可惡可惡，你一定是跟女人玩到早上，玩到腦袋都昏了吧?」


    「你在鬼扯什麽?」


    「而且你這身人模人樣的衣服是怎麽迴事?我看你肯定有在男公關俱樂部打工對吧?」


    「……」


    由於是出完任務直接迴家，紅身上還穿著eme的製服。


    確實挺人模人樣的。


    「好了，凡事都有個商量。」


    綾小路Ω的表情突然轉為認真。


    「請你也介紹女人給大爺我認識。」


    「……我才不要。」


    紅說完就想走進房間。


    結果Ω當場大喊：


    「你幹嘛說得一副把我當壞人的樣子?我跟你之間那份比鎢鋼還要堅硬的友情到底跑哪兒去了!」


    「根本就不曾有過這種東西。」


    「嗄——!竟然被好友否認我們之間的友情!我不行了!既然這樣，我就在這條走廊上滾到死給你看!」


    說完。就開始前滾翻。


    滾滾滾滾。滾滾滾滾。


    他就在這條長廊上滾個不停。一路滾到底之後，又改以後滾翻往迴滾。


    「……」


    插圖066


    紅開門走進房間，順手鎖上了門。雖然有聽見物體滾動的聲響從走廊上傳來，不過他還是決定當作沒聽見。


    他住的房間隻有三坪大，棉被直接鋪在榻榻米上不收。紅脫掉外套，一頭倒在棉被上。


    「唿……」


    紅歎了口氣，看著天花板。


    看久了天花板的木板紋路，就會覺得這些紋路不斷變化成五花八門的東西。接著他想起了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朝陽已經從窗口射進，房裏不用開燈也已經十分明亮。一整夜沒睡了。窗外傳來了麻雀的叫聲。


    「……」


    有件事他就是沒辦法不去想。


    當然不是想那個還在走廊上滾來滾去的呆子。


    而是寫在豬肉包公園廁所裏的塗鴉。


    那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麽而寫的呢?


    是麵臨自我認同危機的美女，希望有人能找出自己而寫的?


    還是遭人綁票的美女，趁著上廁所的時候寫下來的?


    又或者是有個必須經過特定步驟才能見到的神秘美女，特意裝作是出於偶然——


    糟糕，腦袋擅自想象成美女了。


    「……」


    紅翻了個身。


    他把臉埋在被窩裏，努力不去想塗鴉的事。


    停在電線杆上的麻雀叫聲、主婦在街頭巷尾閑聊的說話聲、遠方傳來的汽車排氣聲、老舊的木造建築物沐浴在陽光下，遇熱膨脹而發出的唧唧聲。


    他盡量讓自己什麽都不去想。


    然而——


    他實在辦不到。


    「……該死!」


    紅從被窩裏跳了起來。


    2


    一個小時後。


    紅來到江東區的東站。


    衣服已經換成了便服。運動外套搭配牛仔褲、運動鞋，很適合活動。


    這表示紅沒能戰勝誘惑。


    走出車站的剪票口，就在一處麵對大馬路的地方找到了置物櫃。這裏的一號置物櫃裏究竟裝了什麽東西呢?是可以帶人找到美女的車票?還是通往巨款的鑰匙?又或者是另有一番神秘?紅懷著滿心的期待與妄想朝著置物櫃走去。


    結果卻看到一名中年女子一路走到置物櫃前麵，準備將手上的東西放進左上的置物櫃裏。仔細一看，這名女子伸手去開的置物櫃上有個牌子，上麵寫著一號。


    「啊!」


    紅朝著置物櫃跑了過去。


    邊跑還邊發動aa。


    所謂的aa就是一種通稱agentability的特殊能力，eme的特務全都各有自己的aa。紅所具備的aa，就是可以不用碰觸到物體，也能直接對物體施力的力場幹涉能力，俗稱念動力。


    紅發動aa，讓中年女子拉開的置物櫃門拉到一半就卡住。女子拉不開門之下生起氣來，一次又一次猛拉，但頂多隻拉動了一公分，就再也打不開了。這是因為紅發動了自己的能力，不讓她拉開門。紅不能讓她打開置物櫃，不能讓她看到裏麵裝了什麽，更不能讓她把東西塞進裏麵。要是被她放好東西關上櫃門，那麽在這名女子迴來拿東西之前，紅就沒有辦法看到裏麵裝些什麽了。


    附帶一提，aa本來並不是拿來用在這種用途上的。


    紅好不容易趕到置物櫃前，勸了勸想強行拉開櫃門的女子：


    「大嬸，這個置物櫃壞掉了啦。」


    「啥?」


    頭發燙卷的中年女子以兇狠的表情看了紅一眼。


    這個大嬸看上去大概超過四十歲，身材有點發福。


    「這個置物櫃從以前就壞了，打不開的。」


    紅裝得一副很清楚的樣子。


    結果——


    「既然這樣就早說啊!受不了，我等一下還要趕著當應召人妻呢!」


    中年女子氣得讓她那張原本就很像猴子的臉，漲得像大猩猩一樣，嘴上發著牢騷，同時把東西放進其它開著的置物櫃裏。


    「你也讓一讓好不好!別杵在那兒礙事!」


    中年女子瞪著紅一眼，哼了一聲，就穿過大馬路離開了。


    臭歐巴桑……


    紅在心中大罵，先等到女子消失，才伸手去開一號置物櫃。


    裏麵到底裝著什麽呢?這個置物櫃的大小，正適合放個裝滿了鈔票的公文包。他這才想起最近都沒有吃到什麽象樣的東西，不是在隻有三坪大的粞蠲諮係穀人泡碗泡麵，就是用微波爐來加熱冷凍食品。其實他可以多吃點油膩的食物，像是烤肉、壽司、懷石料理、滿漢全席等等。不知不覺間，腦袋裏猜是巨款的想法，已經變得比美女還要濃厚。


    紅吞了吞口水，慢慢打開了置物櫃。


    唧唧唧唧……


    置物櫃磨著鐵鏽，慢慢地拉了開來，而紅的心跳也跟著慢慢變快。右心房送出的血液量大幅增加，讓他連唿吸都變得粗重，拉著置物櫃門的手也因為緊張而發抖。


    這一號置物櫃終於打了開來。


    然而置物櫃裏卻是空的。


    「……」


    無言。


    紅先是一陣輕微的失望，很快地又轉變為沉重的絕望。甚至覺得陽光變弱，重力變強。


    哼。


    是自己太笨，根本不應該對廁所裏的塗鴉抱有什麽期待。紅自嘲地歪了歪嘴角一笑，朝著什麽都沒裝的一號置物櫃裏看了一眼。


    「嗯?」


    這時紅發現了一件事情。


    裏頭有文字。


    置物櫃深處寫著一段文字。剛剛看的時候因為突然望向光線比較暗的地方，所以沒有發現，但眼睛習慣這樣的亮度之後一看，就發現原來上麵有寫字。


    上麵用端正的字體寫著這樣一句話：


    「請去察看位於中野區的ep漢堡前麵的長凳」。


    字體就跟豬肉包公園廁所裏的塗鴉一樣。原來如此，這也就表示不管等著自己的是美女還是財寶，都沒有這麽容易就找到。


    有意思。


    紅的臉上浮現出了剽悍的笑容。


    差不多快到正午。


    紅來到了中野區的象踩堡（elephantpressburger）店前。搭了電車之後還轉乘公交車才抵達，公車站牌就位於漢堡店前，而他要找的長凳也就在那裏。但由於上麵坐著人，讓他不能去檢查長凳。


    「哈哈哈，妳喔——」


    「嘻嘻嘻，死相——」


    一名穿著藍色襯衫，上頭畫有「adam」字樣的男子，跟一名穿著紅色襯衫，上麵畫有「eve」字樣的女子，就坐在長凳上靠在一起打情罵俏。


    「……」


    他們穿衣服也太沒品味了吧。看到這對情侶穿的情侶裝，紅在一旁看著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了。


    紅決定與他們保持距離，等這對情侶自己離開。然而公交車都已經來了，這對情侶看起來卻沒有要搭乘的意思，他們彼此依偎，笑得十分開心，看樣子根本就不把周遭的視線放在眼裏，而周圍也沒有人去提醒他們。


    「……」


    紅走進ep漢堡店，決定在裏麵消磨時間。正好他肚子也有點餓了，雖然他不是很喜歡吃ep漢堡，不過遇到這種情形也無可奈何。


    紅一走進店裏，女店員就以滿臉的笑容招唿：


    「歡迎光臨!請問要點什麽餐呢?」


    「呃，那我要一個象踩堡，還有一杯小杯可樂。」


    「您要不要試試看我們新推出的『戴維柯能堡』呢?」


    店員向紅推銷新的菜色。


    紅朝新菜色的照片看了一眼，就看到有個詭異的物體從兩片麵包之間跑了出來。


    「……不用了，謝謝。」


    「那我跟您確認一次，一份象踩堡，一杯小杯可樂，請問以上餐點是否正確?您要在店裏用餐還是外帶呢?」


    「店裏。」


    「請慢用!」


    紅接過了放在托盤上的ep漢堡跟可樂，在店內尋找沒人的桌子，但不巧中午的店內坐滿了人，找不到有哪張桌子是空著的。


    最後隻看到一張兩入座的餐桌旁邊隻坐了一名女性，背對著紅所在的方向，因此紅決定拜托這位女性讓自己共享一張餐桌。他走到女性身後，對她說了一聲：


    「對不起，我可以坐這裏嗎?」


    「好的，請坐——」


    說完女性就緩緩轉過頭來，看了紅一眼。


    紅也看了看這名女性的臉。


    「嗚哇啊啊啊……」


    這一瞬間，紅發出了響徹整間店內的驚唿聲。


    原來這名眉目清秀的美女，是紅認識的人。


    「唉呀，這不是小紅嗎?怎麽喊得像是『在錄像帶出租店拿起成人影片，去結帳才發現店員是從小認識的女生』一樣?」


    紅eme的同僚巽蒼乃丞，在她完美的美貌上浮現出完美的微笑。


    不過紅倒是顯得不怎麽高興。


    巽蒼乃丞。


    堅毅的眉毛下長著一對大眼睛，再下去則是清秀的鼻梁與緊閉的嘴角，是一位有著完美麵貌的美女。一頭烏黑毫騰的長發從正中央分成兩邊。身高一七五公分，幾乎跟紅一樣高。她不但臉孔美麗，更有著美胸與纖腰，以及一對極為修長的美腿。不管從什麽角度看，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是個頂尖模特兒。這就是蒼。


    「……記得妳不是迴美國去了嗎?」


    紅一邊吃著ep漢堡，一邊對正麵的蒼這麽問起。


    這個漢堡不管是兩片麵包還是中間夾的肉，都扁得不能再扁，簡直像是被大象踩過一樣，這就是這款象踩堡的特征。由於口感會讓人聯想起仙貝，紅實在不怎麽喜歡。


    「我前陣子才剛迴國。接下來預計迴到日本工作，到時候就請多指教囉，小紅。」


    「……」


    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吃著漢堡。


    他很怕眼前的蒼。其實理由很簡單，就是自己會被蒼壓得死死的，簡直就像被蛇盯上的蛋一樣。


    兩人麵對麵坐著，默默吃著漢堡，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紅朝著坐在正對麵的蒼瞥了一眼，蒼則文靜地吃著漢堡。


    真正的美女不管做什麽都有模有樣，就算在吃象踩堡也是一樣。


    「……妳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紅問了這個問題。


    「唉呀，你看不出來嗎?我當然是來吃午餐，這還用說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我迷上了這裏的戴維柯能堡。整個中野區裏就隻有這一家ep漢堡，所以我時常會來這裏吃，畢竟我租的公寓就在這附近。」


    蒼這麽迴答。


    紅朝著蒼吃到一半的漢堡看了一眼，就看到有個詭異的物體從壓得扁扁的麵包之間跑了出來。


    「嗚……」


    紅一瞬間就失去了食欲。


    他喝了口可樂，讓自己放鬆心情。


    不經意地朝窗外一看，那對情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現在長凳上沒有人，機會來了。


    「啊，那我先走了，有機會我們改天再聊吧。」


    紅站了起來，把托盤放到迴收區，走出店外。


    他裝作若無其事，腳步卻快速走向那張他等了很久才等到沒人的長凳。不知道在長凳上又會有什麽樣的情報等著自己?為了看到這個情報，他已經被吊胃口吊了很久。


    結果跟著他走出店外的蒼卻以快步超前，搶在紅趕到長凳之前，就先坐在那張長凳的最右端。


    「啊……」


    紅喊了出來。


    「想比我先搶到長凳的位置，可沒這麽容易啊，小紅。我從小就決定坐在長凳上時，一定要坐在最右邊。」


    「……」


    紅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站著。


    仔細看看長凳，除了蒼所坐的地方以外，都找不出有什麽異樣。這也就表示，情報多半就是寫在蒼所坐的位置。


    紅一臉不高興，在長凳的最左端坐了下來。


    快點讓開、快點讓開、快點讓開。紅一臉沒事樣，對著坐在一旁的蒼持續送出無言的念動波。不過他並不是真的具備這種aa，所以紅的努力終究徒勞無功。想必蒼足打算一直坐到公交車來為止。紅死了心，決定乖乖等到公交車來。


    可是公交車遲遲不來。


    他開始在意起蒼所坐的地方。一秒鍾就像一個小時那麽漫長。


    紅終於忍不住對蒼說了：


    「請問一下——」


    「什麽事呀?」


    蒼看了紅一眼。


    「不好意思，可以請妳跟我換一下位置嗎?」


    「不好意思，就算你捧著一億來求我也沒用。」


    「……」


    他早料到會這樣了。


    紅的表情變得越來越不高興，之後等著他們的就是一場持久戰。紅頂著一張臭臉坐在長凳的左端，蒼則一臉風涼坐在右端。


    插圖073


    時間踩著蝸牛般緩慢的腳步慢慢經過。就在紅心中已經過了十個小時，但實際上隻過了十分鍾左右時，公交車終於從遠方開來了。


    噗咻——


    公交車在定點停住，發出氣壓外泄的聲響，打開了車門。


    就在這時，蒼整個人就像蓄足了勢的彈簧一樣跑向公交車車門。


    「?」


    她的氣勢實在太猛烈，讓紅看得呆了，一時間連要檢查長凳的事都忘在腦後。


    蒼右腳踏上公交車車門階梯，迴過頭來看著還一臉呆樣坐在長凳上的紅說了：


    「真沒想到小紅你竟然有右座症候群。不過你還太嫩了，要想占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行動就得再迅速一點才行。公交車上最後一排最右端的位置我也要拿下了。」


    說完蒼就消失在公交車裏麵。


    噗咻——


    車門關上之後，公交車慢慢起步。


    「……」


    目送公交車慢慢遠去之後，紅才開始檢查長凳。


    他看了看蒼先前坐的地方。


    然而上麵什麽都沒寫。


    紅仿佛聽到了一種聲響，覺得自己辛辛苦苦追到這裏的命運絲線應聲崩斷。


    感覺就像是先前攀著上來的蜘蛛絲應聲崩斷。


    不對。


    等等。


    紅腦中閃過直覺的靈光，當場鑽到長凳下麵去。接著往長凳底下一看，果然找到了他要找的文字。


    「請去找找位於足立區的香煙店自動販賣機後麵」。


    就是那個字體。


    紅感覺得出自己的表情自然地笑了開來。希望的絲線還沒有斷絕。


    「媽媽!那個大哥哥鑽到長凳底下鑽得好高興喔!」


    「噓，不可以跟人家對看!」


    3


    紅照著自動販賣機後麵、健身俱樂部的更衣室、小心落石的標誌、墓碑等各個地方所記載的文字，跑遍了整個東京。


    時間已經從黃昏轉為夜晚，再過不久就是午夜，最後一班電車跟公交車都已經開走了，現在紅全靠著自己的雙腳跟出租車繼續追查文字。已經沒有退路了。要是現在放棄，先前的辛苦就會全部付諸流水。紅以摻雜著死不認輸與期待的心情，持續追蹤文字，期待著最後等著他的事物。而現在他則照著街頭一處消防設備箱之中所寫的文字，進到一間學校的理科實驗室裏。


    學校這種地方到了夜晚，實在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由於白天擠滿了人，跟晚上的落差就更讓人不舒服。


    紅在黑暗中以小型的強力手電筒照亮前方，仔細觀察骨骼標本的頭蓋骨部分，結果就在上麵看到有人用熟悉的字體寫著這樣的指示：


    「請到位於大田區的上坡道大樓逃生梯最上麵往上看」。


    了解。


    紅衝出學校，在深夜的東京快步飛奔。


    一棟巨大的建築物聳立在紅的眼前。


    這是位於大田區羽田的上坡道大樓。


    這棟高度將近五十樓的企業辦公大樓，可以眺望到位於遠處的羽田機場，是這一帶最高的建築物。由於大樓地形影響，外圍經常吹著強風。


    建築物旁設有逃生梯，從地上一路通往最高樓。這道金屬製、呈螺旋狀的樓梯直衝天際，幾乎讓人看了就覺得頭暈。


    天就快要亮了。


    紅總覺得這個螺旋梯的頂端，就是這趟冒險的終點站。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但他就是這麽覺得。紅翻越牆壁，踏進了上坡道大樓的用地之內。


    就在這時，一道光從黑暗中射了過來，一名拿著手電筒的警衛從建築物中出現，紅趕忙找地方躲了起來。警衛開始仔細檢查大樓周圍，大概是巡邏的時間正好到了吧。紅躲在掩蔽物後麵摒住唿吸，一動也不動地等待警衛離開。當手電筒的燈光從藏身的灌木叢上麵掃過，紅感覺得出自己的心跳都變得非常劇烈。


    沒過多久，警衛走進建築物裏，四周再度迴到黑暗與寂靜之中。


    紅從灌木叢後麵現身，來到逃生梯下麵。


    「……」


    鏗。


    紅踏上了第一級階梯。


    接著下定決心，一股作氣沿著螺旋梯往上爬。


    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


    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


    紅在夜晚的空氣中踩出清脆的聲響，爬著逃生梯上樓。


    二樓。


    三樓。


    四樓。


    各個樓層的門以驚人的速度往下遠去。身體漸漸溫暖起來，皮膚也滲出汗水。紅的身體離地上越來越遠，離天空越來越近。


    十樓。


    二十樓。


    三十樓。


    紅毫不停留地一樓一樓往上跑，遠方的天空已經從暗色轉為藍色，證明黎明就快要到了。某種比月光明亮的光線，照亮了紅的腳邊。紅往上一看，屋頂已經不遠了。


    在那兒到底會有什麽東西等著自己呢?會是億萬財富、絕世美女，還是通往異世界的入口?紅一口氣跑完剩下的階梯，朝著終點衝去。


    鏗鏗鏗鏗鏗鏗鏗鏗鏗。


    接著他抵達了螺旋梯的頂端。


    穩穩踏出最後一步。


    鏗。


    遠方的地平線已經微微露出陽光。黎明的時刻到了。從地上滲出的紅色天空，跟天上的藍色搭配成一種奇妙的配色。


    紅深深吸了口氣，從最頂樓抬頭看著逃生梯的天花板，上麵寫著一段文字。紅在黎明的光線下定睛注視，閱讀上麵所寫的訊息：


    「請到位於板橋區豬肉包公園的廁所去」。


    看到這段文字的瞬間，紅整個人往後一倒，躺成一個大字形。


    搞什麽。


    被耍了。


    這也就表示自己花了整整一天，卻隻是平白繞了個大圈子。他越想越覺得頭暈目眩，什麽億萬財富，什麽絕世美女，根本就不存在。


    「……」


    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就覺得其實也很理所當然。


    哈哈。


    紅迴想自己胡亂發揮想象力的模樣，忍不住苦笑了幾聲。


    「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忍不住，最後更大聲笑了出來。


    大概是擺脫了緊張的情緒，疲勞一口氣湧上全身，而且肚子也開始餓了。


    這裏的確什麽東西都沒有，但紅心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那是一種隻有親身奮鬥過的人才能體會到的感覺。


    「唿。」


    笑了一陣之後，紅坐起了疲憊已極的身軀。


    迴去吧。


    紅一隻腳撐在地上站起。


    就在這個時候——


    鏗……


    有聲音傳了上來。


    那是有人爬著逃生梯上來的聲響。是誰?他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紅總覺得這個腳步聲不是來自警衛，而是有人來見待在這裏的自己。隨著爬樓梯上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紅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


    鏗，鏗，鏗，鏗，鏗。


    腳步聲終於來到了紅的正下方，離最頂樓還有一層樓。發出腳步聲的人繼續往上跑，在紅的眼前現身。


    腳步聲的來源看到紅，紅也看到腳步聲的來源，雙方各自發出怪叫。


    「紅!?」


    「Ω!?」


    遠方傳來了飛機從機場起飛的聲音。


    一陣沉默之後，Ω先開了口：


    「紅!原來你真的是命運女神啊!」


    「……」


    這一瞬間，紅什麽都懂了。


    這個人跟自己做了一模一樣的事，多半是跟在自己後麵看到了置物櫃的塗鴉，之後就整個人的心思都被塗鴉控製了。


    Ω說了：


    「好了，請趕快變身成絕世美女，把金銀財寶送給大爺我吧，please。」


    「……」


    連說的話都跟自己想的一樣。


    紅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可恥。


    沒辦法，就算是這種家夥，讓他繼續抱著無意義的希望浪費體力，也未免太可憐了。紅用鼻子深深歎了口氣說了：


    「我說啊，Ω，你聽好了。這裏沒有絕世美女，也沒有金山銀山。」


    「這、這麽說來，這裏會打開通往魔界的門了……!?」


    「不會，也沒這迴事。」


    「什麽!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氣不過我跟蹤你一路找到了這裏，所以打算一個人獨吞對吧?混蛋!去死去死!像你這種家夥，去吃野狗的大便死一死吧!」


    「……」


    這小子，虧人家還好心告訴他。


    紅滿心想在Ω的臉上來一記正拳，但還是努力壓抑下來。他默默指了指逃生梯樓梯間的天花板。


    「?」


    Ω以不可思議的表情抬頭往上看。


    接著就在那兒看到了那段文字。


    「啊!果然你也是覬覦寶藏的寶藏獵人之一!既然發現這一點，我可沒空跟你耗了!魔界的力量是大爺我一個人的!嗯哼哼啊哈哈!」


    Ω一邊喊著莫名其妙的話，一邊朝樓下猛衝，勢道猛得差點跌倒。


    他大概是相信文字所寫的地方有什麽驚喜等著他吧。而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會在豬肉包公園的廁所裏受到挫敗。


    紅覺得有點壓力獲得了抒解的感覺，那是一種讓別人犯下跟自己一樣的失敗而獲得的惡意滿足感。對別人他是不會這麽做，不過這次就當作是Ω自作自受吧。


    「唔——」


    紅朝著朝陽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好了，迴家去吃個泡麵吧。


    紅雙手插進口袋，慢慢定著逃生梯下去。


    數日後。


    紅在街上發現了Ω的身影。Ω縮在一尊地藏菩薩的前麵，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做什麽，形跡十分可疑。Ω結束作業之後，先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快步離開。紅定過去看看Ω到底做了什麽，結果就看到地藏菩薩的頭上被人用麥克筆寫著：


    「去找大阪難波的錦見郵局郵筒下麵」。


    字體十分潦草。


    「……」


    寫這個多半是打算陷害別人吧。


    這時紅弄懂了當初他所追查的塗鴉到底是怎麽迴事。那是被塗鴉騙了而失望的人，為了讓別人也受害而創造出來的陷阱。由不知名的人所創造，為的是陷害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紅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快步離開了這裏。他下定決心，就算看到令他好奇的塗鴉，也絕對不要再乖乖照辦。


    之後過了一陣子，在公寓裏頭都沒有看到綾小路Ω。


    想來他現在大概正一隻手拿著麥克筆，在全日本四處奔走——


    不。


    也許是全世界。


    end


    case04run卵run


    紅一直在奔跑。


    背上背著一顆巨大的蛋，最長處達八十公分，最寬處達六十公分左右。


    紅就背著這顆重量遠超過一百公斤的蛋，在樹林間穿梭而過。


    蛋非常沉重。他已經全身冒汗。


    但狀況不容許他不小心跌倒。要是整個人猛力撞到地麵，背上的蛋就會承受不住衝擊，讓蛋汁灑滿一地。一旦演變到這種狀況，這種已經瀕臨絕種危機的pc，又會少掉一株生命的嫩芽。這點是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


    就在這時，槍聲在山間迴蕩。


    嗤咻。一發槍彈掠過離紅不遠的一棵樹，一陣緊張流竄過紅的全身。


    從後追殺他的，是四十名用肩帶背著突擊步槍的盜賊。


    不知道蒼有沒有出事?


    紅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情形。


    1


    紅跟蒼從遠處觀察敵人的營地。


    「就是那個對吧?」


    「應該是。」


    紅迴答了蒼的低聲詢問。


    他們兩人跟敵方陣地保持著大約兩百公尺的距離，從下風處的樹林中，以雙筒望遠鏡觀察敵情。


    透過望遠鏡可以看到數十名男子，正確的數目應該是四十名。每個人頭上都綁著頭巾，肩膀上則背著突擊步槍。


    數十名男子的正中央，放著一顆巨大的蛋，大概有八十公分高。這顆蛋就是紅跟蒼所要奪迴的目標。


    時刻是在早晨，地點則在四國的深山之中。


    由於昨晚半夜下過雨，這一帶都還飄著著淡淡的晨霧。


    「——像這樣看去，這群人倒像是準備要煎個很大的太陽蛋。」


    「的確。」


    紅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但是這群人肯定不是要煎太陽蛋，當然也不是要煮水煮蛋。他們是打算把這顆蛋運到國外賣給第三者。


    這顆巨大的蛋是一種叫做洛克鳥的鳥類所生的。洛克鳥是一種巨鳥，長成成鳥之後，甚至可以抓起一整頭牛。然而這種生物現在已經瀕臨絕種，是指定為保護種的pc。


    這群人之所以會一直留意天空，多半就是為了防備這顆蛋的雙親會來攻擊。


    「不知道哪個人的代號是阿裏巴巴，哪個人的代號是卡西姆喔?」


    「誰知道呢?我總覺得阿拉伯血統的人長得都一樣。」


    「唉呀，對方看我們日本人，可也覺得我們全都是一張扁平臉喔?」


    「……的確。」


    紅的嘴角露出苦笑。


    這群人是一個活動範圍遍及全球的盜賊團，名稱叫做「阿裏巴巴」。團裏有兩名頭目，分別是代號-卡西姆的哥哥，跟代號-阿裏巴巴的弟弟，但實際上統領整個盜賊團的是弟弟阿裏巴巴，哥哥卡西姆則是個有名的殘忍殺人狂。


    盜賊團「阿裏巴巴」是個以捕獲並買賣稀有pc為業的盜賊集團，經營型態十分特殊，成員有少一人才補進一人，隨時保持四十人的人數。


    「我說小紅啊。」


    「什麽事?」


    聽到蒼叫了自己的名字，紅將目光從望遠鏡上移開，朝旁邊看了一眼。


    而他目光一轉過去，就看到了蒼美麗的臉孔。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早晨還是深夜，蒼的臉孔總是那麽美麗。她的美貌放諸四海皆準，相信不管是日本人還是阿拉伯人，每個人都會肯定她非常美麗。


    「一千零一夜裏，卡西姆為了取得盜賊的寶藏，用了從弟弟口中問出來的咒語進入了洞窟。但是在準備離開洞窟時，頭腦不好的卡西姆卻忘了咒語，最後被五馬分屍。小紅你知道這句咒語是什麽嗎?」


    「是芝麻開門嗎?」


    「答對了。小紅你好厲害，沒想到人不可貌相，你還挺博學的呢。」


    「這種知識每個人都知道好不好?而且什麽叫做人不可貌相啊……」


    「總覺得老實稱讚你好像怪怪的，所以我才特地換上這種說法試試看，因為我這個人比較別扭。」


    「啊，原來妳自己也知道啊?」


    「唉呀，我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這麽想，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蒼擺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


    不過紅早就知道其實蒼不是這麽想的了。


    她心裏肯定是以捉弄紅為樂。


    「我說小紅啊。」


    「又有什麽事?」


    紅以疲憊的嗓音迴話。


    蒼的表情沒有改變，嗓音之中卻顯得有幾分開心：


    「除了芝麻開門以外還有一句咒語，這你知道嗎?」


    「咦?咒語不是隻有一句嗎?」


    紅立刻反問。


    他一直以為咒語就隻有芝麻開門這一句而已。


    「唉呀，你不知道喔?什麽嘛，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來小紅連這個都不知道。」


    「……」


    紅露出一臉不高興的表情。


    「……那，到底是什麽咒語?」


    「誰知道呢。」


    「啥?」


    「誰知道呢。」


    「什麽叫做誰知道，難道說蒼姊也不知道?」


    紅仔細觀察蒼的臉。


    結果她搖了搖頭說了：


    「不對，我知道。我這個人也是人不可貌相，其實很博學的。」


    「……請妳別賣關子了，另一句咒語到底是什麽?」


    「不告訴你。」


    「咦?」


    紅驚訝地反問。


    蒼在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說了：


    「因為我這個人很別扭啊。」


    「妳在記恨就對了?」


    「好了，我們開始執行任務吧。」


    蒼說完就以防毒麵具遮住她差緩的臉孔，兩隻手拿起單發式的槍榴彈發射器準備發射。


    u.s.m79，可對折的四十公厘口徑槍身，非常適合用來發射煙霧彈或照明彈等各式各樣的特殊彈頭，而現在槍身裏裝的則是催淚彈。


    「請、請妳等一下好不好，先告訴我咒語是什麽再開始啦。」


    「隻要你能平安從敵陣迴到基地，我就告訴你。」


    「請妳等一下啦，這樣我超想知道的。」


    「我不等。」


    說完蒼就發射了槍榴彈。


    四十公厘的催淚彈頭畫出一道平緩的弧線飛向這群男子。


    「可惡!」


    紅戴上防毒麵具，從掛在左脅下的槍套中拔出berctta手槍，並從掛在右脅下的槍套中拔出coltgovernment手槍。


    在市街行動當然不能這樣，但這次是已知要在深山中進行實戰任務，所以紅的槍套就直接配掛在外套外麵。


    催淚彈掉落在蛋的附近，開始猛然噴出有顏色的煙霧。


    「要上了，opensesami（芝麻開門）!」


    她大概是用這句話來代替openfire吧。


    蒼將手上的槍榴彈發射器換成berctta手槍，衝進了被煙霧搞得一陣混亂的敵陣之中。


    然而這次任務的指揮權是在紅身上。


    「……」


    紅在防毒麵具下麵擺出不高興的表情，但還是跟在搭檔蒼的後麵，衝進了敵陣之中。


    乾紅太郎。


    十七歲。


    眉毛挺拔有力，兩眼充滿熱忱，眉目輪廓深而挺，嘴角流露出堅強的意誌。不管是剪齊而沒有碰到眉毛的頭發、曬黑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身體，全身上下部極為健康。身高一七五公分的身體，平常都裹在牢固而且高度保溫的eme製服之中。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則是eme的特務，這就是紅。


    襲擊行動非常成功。


    煙霧不但讓人睜不開眼睛，連唿吸都有困難，使得盜賊團陣腳大亂。想來盜賊團為了避免自相殘殺，也為了避免流彈打到蛋，應該是不敢開槍。而戴著防毒麵具的紅跟蒼，就在阿拉伯語喊聲滿天飛的混亂之中開始進行作業。他們按照原訂計劃，拿固定用的皮帶綁在洛克鳥的蛋上，然後由紅背起整顆蛋。


    「嗚!」


    好重。


    重量想必遠超過一百公斤。而這幾乎讓人覺得將近兩百公斤的重量，就這麽沉甸甸地壓在紅的背上。


    紅發動aa，好不容易撐住了這個重量。


    所謂aa就是agentability的縮寫，紅等一幹pc課的ga全都具備了各自的aa。紅所具備的aa是力場幹涉能力，不用直接碰觸到物體，就可以對物體施力，也就是俗稱的念動力，能夠施加的力度則與自己的肌力大約相等。另外紅可以施力的對象隻限無機物質。


    不過這個限製也有例外，那就是紅可以對自己的體內施力，藉此發揮出相當於平常兩倍的運動能力。紅就是以這種方法背起平常應該拿不起來的蛋，在樹林之間穿梭飛奔。


    「看樣子奪迴的階段是成功了。」


    蒼脫下防毒麵具，跑在紅的身邊這麽說。


    紅也一邊解開防毒麵具一邊迴答：


    「對啊，不過接下來的部分才是重頭戲，畢竟我們得在他們的追殺下越過一整座山，迴到國道上的基地才行。」


    「這任務可真夠棘手了。」


    「就是說啊……」


    兩人跟敵陣之間拉出一段相當長的距離之後就先停下腳步，以便將蛋重新綁牢。


    先前綁得比較倉促，隻求能夠帶出敵方營地。要是不重新綁過，遲早總會鬆脫。


    紅慢慢把蛋放到地麵上，單膝跪在地上，重新綁好固定蛋的皮帶。


    「妳……」


    蒼則在一旁雙手抱胸，一直盯著他看。


    視線強得幾乎要在他身上開出洞來。


    「……妳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紅一邊繼續作業一邊發問。


    結果蒼的迴答是：


    「小紅，我想勸你一句話。」


    「是什麽話?」


    「現在有條毒蛇正要從你背後咬你。」


    「啥?」


    紅轉頭一看，就看到一條張開了嘴的日本蝮。


    嘶——


    「嗚!」


    紅一隻手還握著綁蛋的皮帶，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毒蛇撲過來的頭部。


    千鈞一發。


    「大自然還真是可怕。」


    「妳有空在那邊講評，就不會出手幫我一下喔!」


    2


    原本應該棲息在阿拉伯山區的洛克鳥，是幾個禮拜前被人在日本四國的山區目擊，之後洛克鳥就處於eme的監視之下。洛克鳥的習性十分奇特，有時為了生蛋甚至不惜飛越幾千公裏的距離。現在洛克鳥就是按照這種習性生下了蛋，而eme派出的一群監視人員也一直在監視這顆蛋。然而有一天，監視人員目擊到了一個數十人的集團趁母鳥不在，搶走了洛克鳥蛋的現場，之後這群監視人員就失去了聯絡。當接到總部指令的紅跟蒼趕到現場，監視人員都已經被人割斷喉嚨而斷氣。


    eme。


    說到八百萬機關這個詞，大多數人應該心裏都會有底。八百萬機關就是一個負責暗中處理所有怪異現象的獨立機關。從日本的首都還定在京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以陰陽寮的名號存在，而在世界大戰之後則更名為「eme」，繼續發展至今。紅就是隸屬於其中pc課的特務人員，所謂pc就是phenomentcreature的縮寫，指的是現象生物，也就是指一股通稱為妖怪、怪獸或怪物之類的生物。


    這次紅他們所接到的任務，就是要設法奪迴洛克鳥的蛋。考慮到成功奪迴蛋之後，還得守住蛋不受盜賊團危害直到孵化為止，上頭決定讓蛋在遠離母鳥的eme之中加以保護。眼前奪迴的階段已經成功，就剩把蛋送迴安全地點而已。然而這個階段才是這次任務真正的困難所在——


    把重新綁好的蛋背在背上的紅跟蒼，慢慢跑在樹林之間，一步步持續移動。


    「昨天的那場雨讓路都變泥濘了，小心點。」


    蒼用手扶在蛋上奔跑之餘，還不忘提醒紅。


    蒼說得沒錯，路麵狀況並不理想。在沒有鋪設過的地麵上，隨時都有可能一腳踩進泥濘之中。不隻留意背上，還得小心腳下的紅，就這麽不停地奔跑。


    跑了一陣子之後。


    「——你發現了嗎?」


    蒼放低嗓音對他這麽問起。


    「當然。」


    紅也低聲答話。


    從剛才就可以感覺到有一大群人從他們兩人的背後越追越近。大概就是阿裏巴巴那批人吧，四十名成員果然不是好對付的。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開槍喔?」


    「不，畢竟我們的移動速度跟鱉一樣啊，他們應該會先慢慢撒開包圍網，想辦法把蛋搶迴去吧。」


    「如果這麽做了，卻還是發現贏不了我們呢?」


    「那時候應該就會開槍了吧。」


    紅從兩邊脅下拔出了手槍。


    蒼也邊跑邊拔出berreta手槍。


    感覺得出敵人的聲息正慢慢圍住紅與蒼。一陣緊張流竄過全身，看來敵人已經完成了包圍行動。


    右手邊的雜草有了聲響。


    一名綁著頭巾的男子，一隻手拿著開山刀揮舞殺來。他高高舉起開山刀，朝著紅的脖子劈來。


    磅。


    紅的berreta手槍射出了九公厘parabellum彈。槍聲迴蕩在山間，大群飛鳥受到驚嚇，紛紛從樹稍飛起。


    槍彈精準地埋進了朝他攻擊的男子左肩。男子翻了個筋鬥摔倒，握在手上的開山刀也掉落在地。


    緊接著又有一名拿著開山刀的男子，從左邊的樹上殺了出來。


    砰。


    左手的coltgovernment手槍發出怒吼的同時，射出的點四五acp彈射穿了男子的右肩。男子往後倒在地麵上，按住肩膀掙紮呻吟。


    磅。


    磅。


    磅。


    蒼的berreta手槍接連噴出火舌，射出的子彈接連射穿了追兵的腳。


    他們喊不出聲音，滾倒在地之後，才在地麵上發出沒出息的哀嚎。


    兩人的射擊精度都高得嚇人。紅可以用aa固定槍身，藉此實現足以媲美機械的精確射擊；相比之下，蒼則可以透過她所擁有的aa，消除開槍時的後座力，讓她同樣能夠做出精確無比的射擊。就算找遍整個pc課，他們兩人所具備的射擊能力仍然屬於最頂尖的水平。也正因為這樣的實力獲得肯定，他們才會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


    兩人穩紮穩打地移動，一一癱瘓從後追殺的盜賊團團員。


    敵方的包圍網慢慢崩潰。紅跟蒼看準包圍網的漏洞跑了出去，而還能追擊的盜賊團團員則再度從後追趕。


    就在這時，一聲不是berreta。也不是coltgovernment的槍聲迴蕩附近一帶。嗤嗡。一發子彈發出刺耳的聲響，從他們兩人中間穿過。


    想必是盜賊團判斷已經搶不迴蛋，打算幹脆連人帶蛋一起解決。這下背上的蛋已經失去了擋箭牌的作用，成了妨礙他們兩人逃走的枷鎖。


    「這下可就棘手了啊。」


    紅邊跑邊苦笑。


    接連發射的子彈，從紅與蒼的身旁飛過。


    ak47kshnikow。盡管ak47的地位已經逐漸被ak74取代，但這款突擊步槍在東亞及中東各國卻還在服役。先前以望遠鏡偵察時，盜賊團團員身上所背的就是這種槍。由於這款步槍遠距離射擊的精度並不高，加上我方一直在跑動，對方也是邊跑邊射擊，怎麽想都不覺得會有那麽容易被打中。不過再這樣下去，遲早總會中彈的。


    「小紅。」


    蒼忽然停下腳步。


    紅也停下腳步，迴頭望去。


    「?」


    「這裏交給我，你先走。」


    「什麽?」


    「這樣下去蛋遲早會被打中。我留在這裏擋住追兵，你趁這段空檔先走。」


    「妳在說什麽啊?我才不會讓妳做這麽危險的事。我留在這裏斷後，蒼姊請妳先走。」


    「我怎麽可能搬得動這顆蛋?能背起這種東西到處跑的人，也就隻有能對體內使用力場幹涉能力的你了。」


    「嗚……」


    紅答不出話來。


    他還在遲疑，槍彈仍然不停地從離他們不遠處飛過。


    「我這麽做不是為了你，你盡管放心吧。我是為了你背上的蛋，這麽做都是為了任務。」


    蒼微笑著這麽說了。


    紅也微笑著迴答：


    「我知道。蒼姊也一定要平安迴到基地啊，我們講好了，妳要告訴我另一句咒語。」


    「知道了。好了，快點，這裏交給我，你先走吧。」


    「了解。」


    紅把槍收進槍套，背著蛋在山上跑了起來。


    蒼丟掉空的彈匣，從彈匣袋裏拿出新的彈匣，裝到berreta手槍上。


    「好了，看我用十五發來教訓十五個人。」


    蒼轉身麵對背後，拿起手槍瞄準在樹林間忽隱忽現的頭巾男身影。


    berreta手槍的槍聲迴蕩在森林中。


    巽蒼乃丞。


    堅毅的眉毛下長著一對大眼睛，再下去則是清秀的鼻梁與緊閉的嘴角，是一位有著完美麵貌的美女。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從正中央分成兩邊。身高一七五公分，幾乎跟紅一樣高。她不但臉孔美麗，更有著美胸與纖腰，以及一對極為修長的美腿。不管從什麽角度看，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是個頂尖模特兒。這就是蒼。


    插圖088


    紅在深山中跑了良久。


    不知不覺間，背後已經不再傳來槍聲，一陣異樣的寂靜籠罩住紅。


    耳中隻聽得見風搖動樹木的聲音、蟲鳴聲、鳥叫聲，以及從遠方傳來的潺潺溪水聲。


    不知道蒼怎麽樣了。


    紅背著巨大的包袱跑著，腦子裏轉的淨是這個念頭。


    就在這時，紅的行動電話開始震動。他的行動電話可以兼作eme的無線電對講機使用，隻要不受到無線電波反製的幹擾，就可以不受地形或距離影響，在全世界都可以通話。


    是蒼打來的。


    紅接通了手機。


    「喂?」


    「喂?小紅嗎?」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蒼的聲音。


    紅稍稍放下心迴話：


    「太好了，原來妳沒事啊——」


    「我說小紅啊，我剛剛那下怎麽樣?」


    「啥?」


    紅搞不懂蒼在說什麽，一頭霧水地反問。


    結果蒼就用帶著幾分興奮的語調說了：


    「我從以前就很想說說看這種台詞啊。『你先走!這裏交給我!』那，我說得怎麽樣?應該很帥氣吧?」


    「妳在鬼扯什麽啊!」


    砰。砰。砰。


    磅。磅。磅。


    紅的兩把手槍在森林中發出怒吼。


    蒼斷後的那陣子，紅得以免於被追兵追趕，爭取到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但現在終於被追上，讓他被迫背著蛋交戰。


    他的右手握著berettam92f改，是eme製式采用的手槍。在eme裏麵隻要提出申請，就可以改佩別種手槍，但紅一直使用這種槍。


    左手握的則是coltm1911a1改，通稱coltgovenment。這把手槍是過去擔任紅搭檔的人所用的愛槍，後來交了給紅。


    紅平時隻佩一把beretta手槍在身上，但有預先想定會發生槍戰時，他就會佩帶這兩把手槍出任務。紅左右兩手射出的子彈，以相當高的頻率捕捉到了敵人的身體。每一發子彈都有避開要害，紅的射擊能力在無風狀態下，幾乎可說是完美。


    然而不管是beretta的九公厘parabellum彈，還是coltgovernment的點四五acp彈，也終於都見底了。


    「該死!」


    紅把手槍收進槍套，再度開始逃走。


    背後則有數名盜賊與無數的子彈在追趕。


    蛋的重量加上長時間使用aa，讓他的兩條腿已經僵硬得不聽使喚。


    最後紅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


    因為眼前的地麵轉為朝下延伸，形成一個陡峭的斜坡。不妙。已經無路可退了。紅轉頭朝背後一看，感覺得出追兵的聲息已經慢慢越逼越近。


    紅朝前方的斜坡遠處看去。這條坡道相當長，幾乎整個坡麵部長滿了雜草，還零星長著細小的樹木。如果是在平常，這樣的斜坡他應該勉強下得去，但現在背著巨大的蛋，要是一不小心摔上一跤，背上的蛋肯定會破掉。


    這時隨著一聲槍響，附近一棵樹的樹幹被子彈打中。


    沒辦法。


    上吧。


    紅做好心理準備，朝著斜坡一躍而下。


    「唔喔、喔、喔、喔。」


    紅一邊發喊一邊維持平衡，沿著陡峭的斜坡一路往下跑。


    樹木、岩石跟草叢，接連出現在紅的去路上。他不斷加快速度，同時驚險避過這些障礙物。好不容易快要跑完整條斜坡，卻一腳踩進了泥濘之中。


    「唔喔!?」


    盡管勉強維持住平衡，但皮帶卻從肩口鬆脫，讓蛋從紅的背上飛了出去。


    所向之處是一塊岩石。


    啵。


    隨著一聲堅硬物體破裂時會有的柔軟聲響，蛋殼上出現裂痕，同時整顆破了開來。


    從中出現了一個裹在透明液體之中的黃色球體。


    蛋殼裏的東西以蛋黃為中心往外擴散開來，透明的蛋白慢慢轉變為白色。


    滋嚕嚕。


    薄薄一層抹在平底鍋上的油，大聲地煎著太陽蛋的底部。


    這裏是eme隊員檜繪馬茜的住處。這天沒有任務的茜正在準備稍嫌過晚的午餐，菜單是土司麵包夾生菜色拉跟太陽蛋。


    「不知道紅學長現在在做什麽——」


    茜一邊煎著太陽蛋，一邊想著正在出任務的紅。


    嗤嗤嗤。


    隨著一陣令人不悅的聲響，四周籠罩在一片燒焦味之中。


    聽覺跟嗅覺受到刺激之下，茜才從沉思中迴過神來。


    「啊啊，太陽蛋顯示出不祥的預兆了!」


    「唿……」


    紅用一隻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水。


    另一隻手則拉住在空中停住的固定用皮帶尾端。不過說是說拉住，但遠超過一百公斤的物體開始往下掉之後，實在不是一隻手就能拉住的，紅同時還千對綁著蛋的皮帶施加aa，這才沒有讓蛋砸落。蛋跟岩石之間隻留下了一線之差，可說是千鈞一發。


    紅慢慢把蛋放到地麵上，兩隻手撐在蛋上，累得全身無力。


    霹咻。


    霹咻。


    槍林彈雨從斜坡上麵灑來。大概是被樹木跟雜車遮住，所以才胡亂掃射吧。現在沒空在這裏拖拖拉拉了。紅鞭策疲憊已極的身體，重新將蛋背在背上，再度開始在森林中奔跑。


    基地應該也已經不遠了。


    紅絞盡最後一絲力氣奔跑。


    3


    地點離國道還剩一小段距離。


    時刻早過了正午，都已經快傍晚了。


    算來從早晨到現在，紅已經背著這顆巨大的蛋越過了整整一座山。


    由於可以透過身上的手機抓出位置，隻要前進到國道上，應該就可以看到貨車跟吉普車停在那兒。貨車上應該會有著一群跟紅他們一起來到這裏的eme一般隊員待命，準備用貨車將蛋載到安全的地方去避一陣子。


    而紅現在卻待在一棵樹上。


    腳下不斷傳來阿拉伯語的交談聲。


    「唿……」


    紅在樹上找了根樹枝坐下，壓低了聲息，靜靜等待追兵通過。


    而在紅的身旁，則可以看到那顆跟他坐著差不多高的蛋座鎮在那兒。


    子彈已經全部打完，實在不可能在不波及這顆蛋的前提下交戰。在最後一步被逼得無路可逃的紅，想到了爬到樹上等敵人過去的方法。反倒是那些追兵，應該不會想到他竟然會背著這麽重的東西爬到樹上去吧。考慮到追兵之中可能有著擅長追蹤足跡的專家，紅爬樹時還小心翼翼，避免踩斷腳下地麵的樹枝，也不敢讓太多新的樹葉落到地上。


    紅自己先爬到樹上，之後使用aa，就像起重機似的吊起蛋。這顆沒有任何人碰到的巨大蛋體緩緩升上空中的模樣，從旁看去形成了一幅異樣的光景，不過事實上並沒有人旁觀。要把洛克鳥的蛋這麽沉重的物體提到樹上，著實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紅使用aa，將會帶來與實際運用體力同樣的疲勞，等到他把蛋弄到樹上，先前剩下的aa也幾乎完全耗盡。


    腳下的聲音漸行漸遠。


    紅靜觀了好一陣子，確定追兵完全離開之後，決定下到地麵上。首先要放蛋下去，為了盡量減輕aa的負擔，他決定前半並用手臂的力量來往下放，於是抓住皮帶的尾端，開始把巨大的蛋往下放。


    但這卻成了敗筆。


    紅不光是aa耗盡，全身肌肉也同樣疲憊到了極點，手臂剩下的力氣根本不足以支撐巨大蛋體的重量。皮帶從紅的手中穿出，開始自由下墜。


    「糟糕!」


    當紅心中大喊不妙，蛋已經即將抵達地麵。


    蛋從下往上出現裂痕，發出沉重的聲響碎裂。紅的腦子裏浮現出了這樣的畫麵。


    然而蛋卻沒有破掉。不但沒有破掉，甚至沒有發出砸在地麵上的聲響。蛋明明從樹上掉到地麵上，卻像是落在一團空氣之中似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紅趕忙從樹上跳了下來。


    不管他怎麽看，整顆蛋就是找不出任何裂痕。


    「唿，真是的，這下子我今天的aa也用完了。」


    背後有人說話。


    紅轉過身一看，就在稍遠處的一棵樹後麵，看到蒼兩手抱胸，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兒。然而她的臉色卻不太好，因為蒼用了aa，抵銷了蛋體落下時的威力。


    運動停止能力。


    這項通稱向量歸零的能力，就是蒼所擁有的aa。蒼可以透過這項能力來吸收任何能量。然而吸來的能量全都會由蒼的身體吸收，所以就算可以透過讓能量散射的方式來分散力量，過度的吸收仍然會對蒼的肉體造成破壞。


    「蒼姊。」


    紅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他的放心有雙重的意義。一是蒼平安，二是蛋沒有打破。


    蒼疲憊之餘仍然麵露微笑：


    「等我們迴到東京，你要請我吃一大堆ep漢堡。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個大胃王，因為我胃下垂。」


    「當然當然，管他是戴維柯能堡還是史蒂芬史匹柏堡，要我請多少都行。」


    「我最近愛吃的是琥碧戈柏堡。好了，我們走吧，國道就在眼前了。除了剛剛過去的那批人，後麵還有一群追著我過來的人。」


    精疲力盡的兩人就這樣以「終點已經近在眼前」的想法來鼓舞自己，在最後的山道上持續奔跑——


    穿過森林，來到了國道上。


    已經是黃昏了。


    天空已經開始染成一片紅色。


    紅跟蒼朝國道上一看，就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看到了他們兩人開來的吉普車與一輛貨車。兩人對看了一眼，擺出疲憊的笑容，接著慢慢走向貨車。


    但卻遭到了敵人的包圍。


    從貨車裏出現的，是兩具喉嚨被割斷的屍體，以及一名手上拿著沾血開山刀的男子。屍體是eme一般隊員，男子則頭上綁著頭巾，下半張臉被又黑又長的胡子遮住。


    他就是代號-卡西姆的男子。紅跟蒼瞬間看出了這一點。接著又有拿著自動步槍的人從車上以及森林中出現，用ak步槍指著他們兩人。


    他們已經陷入了彈盡援絕的局麵。


    不管是彈藥、aa還是體力，都已經消耗殆盡。


    疑似卡西姆的男子用手指著紅說了一串話，大概是要他把背上的蛋給放到地麵上吧。紅乖乖照辦，慢慢把蛋放到地麵上，然後慢慢走開。


    疑似卡西姆的男子用手在蛋上來來迴迴地摸了摸，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容，朝著他們兩人走近。從他一隻手提著的開山刀上，可以看到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柏油路麵上。


    然而被人用槍指著的紅跟蒼已經束手無策。剩下的唯一手段，大概就是等卡西姆接近到極近距離，抓他來當擋箭牌。可是在這種狀況下，連這招也是有勇無謀的賭注。紅不禁咬緊了牙關。


    卡西姆簡直就像在享受這段空檔似的慢慢走近，舉起了提在一隻手上的開山刀。一口白牙從他的胡須裏露了出來，一張臉扭曲成因殺人而歡喜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拂而來，夜晚也隨之降臨。


    事情來得極為突然。突然間一道影子遮住了四周，掀起了一陣堪稱勁風的強風。一名拿著ak步槍的男子朝天空大吼了幾句，緊接著紅跟蒼，以及卡西姆，都用手臂遮著勁風，朝天空看了一眼。


    於是他們看到了天空出現一隻巨大的鳥。


    那是一隻體型非常巨大，外型就像滑翔翼似的鳥。


    牠勇猛的模樣跟驚十分類似，有著銳利的眼神、銳利的喙與銳利的爪子，以及左右兩片雄偉的翅膀。盡管形狀很像驚，但規模卻不可同日而語。


    傳說的巨鳥洛克鳥，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一名男子拿著ak步槍朝著洛克鳥胡亂發射，卻被巨大的翅膀所帶起的一陣勁風掃得連人帶槍飛起，重重撞在樹幹上，再也沒有動彈。


    洛克鳥用長著鉤爪的腳抓起卡西姆之後，也不管他猛力掙紮，就朝天空高高飛起。接著在滿天晚霞的高空中放開卡西姆，讓他往地上摔落，發出巨大的聲響撞在貨車上。卡西姆的臉從被撞壞的貨車上翻出，看得出他早已斷氣。


    洛克鳥慢慢降到地麵，最後在蛋的旁邊著地。


    「小紅，你看。」


    蒼出聲一指。


    紅跟著看過去，就看到放在地上的蛋已經產生了變化。蛋殼慢慢發出龜裂的聲音，產生了無數裂痕。


    來自內側的施力，讓蛋殼慢慢往外崩落，最後從裏頭出現了一隻毛茸茸，而且以剛出生的幼鳥來說未免太過巨大的洛克鳥幼鳥。牠抖了抖身體，甩掉還留在頭上的蛋殼。


    「唉呀，還挺可愛的呢。」


    這是蒼的評語。


    紅看到幼鳥的模樣，也覺得先前累得全身都是汗水跟泥水，搞得精疲力盡，現在全都得到了迴報，臉上無意識地浮現出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青年從森林中出現。


    這名乍看之下忠厚老實的青年，頭上綁著頭巾，一隻手上則拿著ak步槍。


    代號-阿裏巴巴。


    紅的腦中瞬間浮現出這個名字。


    青年背後帶了四個人，加上倒在地上的兩人，一共是七個人。原本四十人的人數，已經減少了一大半。


    青年看了洛克鳥跟幼鳥，看看貨車上的卡西姆，最後再看看紅跟蒼。


    這群人與他們兩人就這麽無言地對峙了一會兒。


    最先展開行動的人是蒼。


    蒼伸出食指跟拇指做出手槍的手勢，對著這名多半就是阿裏巴巴的青年，臉上浮現出美麗的微笑，用疑似阿拉伯語的語言說了一句話。


    結果這名疑似阿裏巴巴的青年露出一口白牙苦笑。青年對洛克鳥跟卡西姆瞥了一眼，之後就扛起了在樹根旁昏倒的一名盜賊團團員，帶著部下消失在森林中。


    巨鳥也有了動作。


    牠用腳抓起幼鳥，張開巨大的翅膀，飛向天空的另一端。


    紅看著洛克鳥離去的天空，以接近自言自語的語調對蒼問道：


    「——不知道牠們會迴哪兒去啊。」


    「誰知道呢。搞不好就一路飛到阿拉伯的深山裏囉。」


    蒼閉上眼睛這麽迴答。


    她美麗的容顏染上了晚霞的色彩，心中或許正描繪著遠方阿拉伯的風景。


    照計劃是要由eme來保護被盜賊團盯上的蛋，直到幼鳥孵化為止，不過就結果來說一切都很完美。


    「……說到這個，剛剛妳對他說了什麽?」


    紅想起先前的情形，對蒼這麽問道。


    蒼睜開閉上的眼睛，看了紅一眼。


    「啊啊，你說那句話啊?我是用阿拉伯語跟他說了那另一句咒語。」


    「對了，說到這裏我才想起來，妳還沒告訴我另一句咒語是什麽。那另一句咒語到底是什麽啊?」


    「你想知道?」


    「那當然。」


    「不告訴你。」


    說著蒼就朝吉普車邁出腳步。


    她的身材完美勻稱，就連背影都是那麽的美。


    但對現在的紅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啊!為什麽!妳不是說會告訴我的嗎?」


    「唉呀?我有不小心說出這種話喔?」


    蒼以優美的姿勢繼續走向車子。


    紅則從蒼的身後跑著追過去。


    「等!等一下啦!蒼姊!請妳告訴我那句咒語到底是什麽啦!」


    「啊，小紅你看，夕陽是那麽的紅呢!」


    「等等，蒼姊!?」


    closesesami（芝麻關門）


    case05紅與茜vs眼鏡與修女


    1


    茜猛然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朝陽已經隔著窗簾射進房間裏。


    她朝鬧鍾看了一眼，就發現距離設定的時間還有三分鍾。她贏了。今天也許會發生什麽好事。


    茜從床上慢慢坐起上身，舉起雙手伸了伸懶腰。


    唔——


    睡意慢慢從體內往外散發出去。


    就在茜所睡的床上，可以看到一隻小動物縮在溫暖又柔軟的被窩上。這是一隻全身長著黃色與黑色體毛，有如柴犬般大小的動物。當牠察覺到茜已經醒來，就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茜一眼。


    「早安，瓦特。」


    茜對小動物打了聲招唿。


    結果小動物則迴以「滋」的一聲，像是電流爆出火花似的聲音。


    這是食肉目雷獸科的pc，俗稱雷獸。這隻pc是以前在某個事件中遇到的，之後則由茜負責照顧。


    雷獸用四隻腳從被窩上站起，撐開身體伸了伸懶腰。


    啪滋啪滋啪滋啪滋。


    靜電就在牠的體表上發出聲音流竄。


    「哇，不行啦瓦特，現在空氣太幹燥了。」


    茜趕忙想要製止。


    雷獸則以一臉困惑的表情看了茜一眼。


    茜隻好露出拿牠沒辦法的笑容說了：


    「好了，我們來準備早餐吧。」


    「滋!」


    雷獸發出了高興的叫聲。


    茜居住的公寓位於東京都內，是一間七層樓的建築，她的房間就位於最頂樓角落的701號室。


    格局是一房一廳。


    茜從自己的房間來到設有餐桌的廚房之後，就以利落的手法開始準備早餐。在烹飪、洗衣服、掃地這些家事當中，茜對烹飪更是尤其有興趣，三餐自然都是自己料理。


    茜做好了自己跟雷獸的早餐之後，津津有味地吃完，然後就哼著歌開始洗衣服。


    洗完衣服之後，茜接著刷牙洗臉，做好上學的準備。出門前還不忘幫雷獸的水盤換水。


    「那你要乖乖看家，等我迴來喔。」


    茜一邊穿著鞋子，一邊對雷獸吩咐。


    跑來目送她出門的雷獸，在玄關前麵乖乖坐著。


    茜笑著摸了摸牠的頭，就看到雷獸瞇起了眼睛，表情顯得十分舒服。


    茜很想帶牠去上學，但這終究有困難。而且真要說起來，能操縱雷電的雷獸對一般人來說，就連想養都沒辦法。隻有具備茜這種特異體質的人，才能跟雷獸一起生活。


    「那我走了。」


    茜笑著揮了揮手。


    而雷獸也叫了一聲迴應。


    「滋。」


    叮鈐鈴鈐鈐鈐。


    鬧鍾的聲音。


    「唔——」


    紅醒了過來。


    他用微微睜開的眼睛，朝枕邊的鬧鍾瞪了一眼。下一瞬間，根本沒人碰到的鬧鍾停止鍵卻按了下去，讓吵鬧的鬧鍾聲當場停住。


    是紅用了aa。


    「唔——嗯……」


    紅一頭鑽進枕頭與棉被之間，再度發出沉穩的鼻息。


    幾十分鍾之後。


    成人啦～☆成人啦～☆成人錄像帶～☆


    一陣五音不全到了極點的歌聲從走廊上傳了過來，而且亂改歌詞的品味更是糟到極致。大概是住在對麵的房客出門時哼的吧，歌聲也逐漸遠去。


    等到完全聽不見歌聲時——


    紅立即驚覺過來，整個人猛然從被窩裏彈起。


    閃亮的朝陽照得他眼睛刺痛。


    紅拿起了枕邊的鬧鍾一看，時間已經超過七點半了。


    糟糕。


    要遲到了。


    紅從扁平的棉被裏起身，脫掉睡衣，以亞光速換上了脫掉之後隨手丟在一旁的製服。


    接著從廚房拿起一片土司，叼在嘴上就衝出了房間。


    紅所住的公寓，是一棟位於東京都內的木造兩層樓建築。說它是公寓還不如說是長屋比較貼切。而紅所住的房間，就是位於二樓的「謝號室」。


    房間格局是單間的雅房。


    紅以接近翻滾的勢頭跑下樓梯，穿上脫掉後隨手扔在水泥地上的鞋子，從已經快要腐朽的長屋跑到外麵。


    他破風飛奔，同時咀嚼叼在嘴上的土司。


    結果口中卻傳來一陣奇特的酸味。


    「……」


    覺得奇怪的紅看了土司一眼，就看到這片土司上麵有很多地方都沾到了像是抹茶粉的綠色粉末。


    為什麽會附贈抹茶口味?


    記得自己買的明明是普通的土司才對。紅仔細看看土司，才發現原來那不是抹茶粉，而是發黴了。


    「唔喔!?」


    發現這點之後，紅憤然將土司往地上一摔。


    紅忽然間停下腳步，考慮該不該迴家一趟。他肚子很餓，可是沒有時間了。


    這不是好兆頭。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一些非常不妙的事情。


    「該死!」


    日語有句話說「背怎樣翻也不會變成肚子」，形容有些時候人真的是沒得選擇。


    盡管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但紅還是朝著學校飛奔。


    學校。


    教室裏就像用平底鍋炸爆米花一樣吵鬧。


    快要開始上課的現在，是一天裏最吵的時候。


    茜在自己的座位上，隨手翻了翻幾頁小說。


    跟著輕輕歎了口氣。


    這裏是東京都內的都立學校。


    才剛轉學過來的茜，目前在班上還沒交到朋友。由於她具備特異的體質，所以從小就過著四處轉學的生活，這也讓她從以前就很少交到人類的朋友。而且茜原本就很怕生，如果有人找她說話，她也會迴話，但打完招唿之後就說不下去了。該怎麽說呢?她就是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然而在茜的心中，卻一直等著有人來跟自己說話。


    她往教室內瞥了一眼。


    結果就看到坐在遠處的一群男生看著自己，不知道在聊什麽。他們聊天之餘，不時還伸手推對方一把，談笑得非常開心。


    茜趕忙將視線轉到文庫本上。要是女生來找她說話，她多少還有辦法應對，但要是被男生攀談，可就不知道該怎麽應付了。


    「不知道紅學長有沒有好好聽課——」


    茜看著手上的文庫本，心思卻飄到了紅的身上。


    紅一直在睡覺。


    睡得綿延不絕。


    睡得義無反顧。


    由於這陣子接連出了許多艱巨的任務，讓他非常疲勞。


    這裏是位於東京的一所高中。


    老師講課的內容還沒從右耳進左耳出之前，就已經先被耳朵彈開了。


    紅忽然全身一動。


    「唔喔……」


    他突然身體抽動，醒了過來。


    當他睡得比較淺時，常常會因為身體突然抽動而醒過來。


    放眼看看四周，就發現班上的學生已經在收拾書包準備迴家。看樣子一整天的課都上完了，紅今天也把一整天的五堂課全都用來補眠。這五個小時實在太有意義，讓他的體力幾乎都完全恢複了。


    唿啊啊。


    打了個嗬欠之後，紅也開始收拾書包。


    「喂，紅，紅。」


    有人在叫他。


    佐藤、鈴木、高橋、山田圍在紅的座位旁邊。


    「怎麽啦?佐藤、鈴木、高橋、山田。」


    「紅，你聽我說。那家夥又現身了，搞得我們的好奇心活繃亂跳得很。」


    「什麽東西現身了?美女嗎?」


    「是人麵狗。」


    「……」


    紅決定來個死不相應。


    佐藤、鈴木、高橋、山田繼續說下去：


    「為了克製這種亢奮感，我們決定去搜索人麵狗。所以呢，紅，我們準備歡迎你加入，wee。」


    「不，我就免了，今天我要打工。」


    紅從座位上站起，準備走出教室。


    八隻手拉住了紅。


    「wait。」


    「……幹嘛啦?」


    「紅，你別生氣，先等等。抓到人麵狗可以領到一大筆懸賞的獎金，你應該想要得不得了吧?」


    「我是很想要沒錯，不過我決定腳踏實地去賺……」


    說完紅就閃開這八隻章魚腳似的手，一路走出了教室。


    2


    茜來到了eme的總部。


    千代田區某處。


    眼前是一群躲進周圍建築物死角，籠罩在一股奇特氣氛之中，卻又巨大得嚇人的黑色建築物，讓人覺得彷佛隻有這群建築物是蓋在異次元似的。這些看上去像是已經蓋了好幾百年，而且再過幾百年多半也不會有什麽改變的建築物，正是茜所屬的eme總部。


    說到八百萬機關這個詞，大多數人應該心裏都會有底。八百萬機關就是一個負責暗中處理所有怪異現象的獨立機關。從日本的首都還定在京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以陰陽寮的名號存在，而在世界大戰之後則更名為「eme」，繼續發展至今。eme有分成pc課、wp課、dh課、op課、ul課等各式各樣的部門，分別進行活動。


    茜就是隸屬於其中pc課的保衛特務（guardianagent）。所謂pc是phenomentcreature的縮寫，指的是現象生物，也就是指一般通稱為妖怪、怪獸或怪物之類的生物。


    茜放學後先迴住處一趟，放下學校的書包，改在背上背了一個背包。


    滾滾滾。滾滾滾。


    當茜走在總部的一條長廊上，就看到兩個大概有排球大小的物體，從前方一路沿著走廊滾來。


    物體一路滾到茜的腳下，忽然間靜止不動。


    仔細一看，就發現那是一種白底黑斑，像貓一樣的生物。不過耳朵卻緊貼在頭上，脖子也縮進身體裏，體型幾乎完全呈球型。這種完全不用手腳，隻靠打滾來移動的pc叫做蹭腳貓，由於牠們的習性是決定勢力範圍後就再也不會踏出地盤一步，因此直接被人放養在eme總部之中。


    「過來過來。」


    茜興高采烈的摸著在腳邊磨蹭的蹭腳貓。


    她從小就喜歡跟動物相處，就算是被稱為妖怪或怪物的動物也不例外。


    滾滾滾。滾滾滾。


    蹭腳貓又滾走了。


    茜在更衣室換上製服之後，發現距離要去總長室報到的三點半還有一些時間，於是決定在休息室消磨時間。


    休息室裏已經有好幾名隊員待在裏麵，但沒有看到紅的身影。


    茜從自動販賣機買了紅茶，兩隻手捧著靜靜等侯。


    「……」


    好暖和。


    她就這麽一邊喝著紅茶，一邊等紅出現。


    結果沒過多久紅就出現了。


    「啊，紅學長!」


    茜一路跑到穿著學生製服的紅麵前。


    紅也發現了她。


    「嗨，小茜。」


    臉上也浮現出笑容。


    茜對紅說了：


    「記得代理總長要我們過去的時間是三點半沒錯吧?」


    「嗯，那我們就一起去總長室吧。我先去換個衣服，妳可以等我一下嗎?」


    「好的。」


    茜笑著點了點頭。


    檜繪馬茜。


    十五歲。


    她有著個性溫和的眉毛、善體人意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跟嘴巴，以及宅心仁厚的臉龐。頭發在身後綁成一束，體形十分纖細，全身散發出一種柔和的氣氛。約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平常都穿著eme的女性製服。乍看之下是個平凡的女高中生，其實卻是eme的新進特務。這就是茜。


    乾紅太郎。


    十七歲。


    眉毛挺拔有力，兩眼充滿熱忱，眉目輪廓深而挺，嘴角流露出堅強的意誌。不管是剪齊而沒有碰到眉毛的頭發、曬黑的皮膚，還是結實的身體，全身上下都極為健康。身高一七五公分的身體，平常都裹在牢固而且高度保溫的eme製服之中。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則是eme的特務，這就是紅。


    換好衣服之後，紅就跟茜一起前往總長辦公室。


    途中在走廊上遇見了兩名女性隊員。


    「唉呀，這不是小紅嗎?」


    身穿修女服的女性隊員先找紅說話。


    這名十七歲左右的少女長著雀斑的臉上，浮現一抹極為溫和的微笑，全身散發出聖潔的氣氛。


    她是以前待過dh課的ga，虹橋亂。


    亂最早是待在pp課，後來轉調到dh課，但由於幾乎所有任務都是支持其它課，現在已經成了個不屬於任何一課的怪胎。


    附帶一提，雖然她現在做修女打扮，但身分始終是eme的ga，絕對不是正牌修女。前幾天紅見到她時，她還穿著護士服走在總部裏麵。


    「嗨。」


    「這孩子就是紅的新部下?」


    站在亂身旁一名戴著眼鏡的女性隊員，則看著茜這麽問道。


    這名十八歲左右的少女在eme的女性製服上披著一件白袍，臉孔頗有知性的感覺，全身散發出一種成熟穩重的氣息。


    她是曾經待過sd課的ga，鐵禦納戶良子。


    良子早先是屬於sd課，但後來sd課遭到裁撤，因而轉調到op課。


    然而她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研究室度過，又幾乎完全不踏出eme總部一步，也就成了個屬於哪一課也無關緊要的總部居民。


    「啊，是的，我叫檜繪馬茜。請多指教。」


    茜雙頰微微泛紅，鞠躬行禮。


    亂跟良子也對茜做了自我介紹。


    「——那，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接著良子對紅這麽問起。


    紅朝總長辦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說：


    「代理要我三點半過去報到。」


    「唉呀?我們也是被通知三點半要過去一趟呢，良子，妳說是不是?」


    亂看了良子一眼。


    良子點了點頭。


    「這可奇怪了，會是代理弄錯時間了嗎?」


    紅歪著頭思索。


    茜則對眾人提議：


    「已經三點半了，大家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眾人覺得也對，於是就四個人一起走在走廊上。


    亂跟良子走在前麵，紅跟茜跟從後跟去。


    茜壓低音量不讓走在前麵的兩人聽到，小聲跟紅說話：


    「亂姊看起來很文靜，良子姊也很成熟穩重，看起來她們兩位人都不錯呢。」


    「嗯?唔唔……不過嘛，我看妳最好還是別跟她們走得太近。」


    「?」


    茜聽了之後一臉困惑。


    聖潔。


    成熟穩重。


    的確，看在跟她們兩人不熟的人眼裏，也許真的會對她們產生這樣的印象。


    但熟知她們兩人作風的紅，卻暗自在心中聳了聳肩膀。


    3


    總長辦公室。


    辦公桌對麵坐著一名手上拿著文庫本，年紀大概六十五、六歲的男子，全身散發出一種金屬似的厚重氣息。這個人就是eme的代理總長。除了他以外，還沒有人見過總長。


    「小茜，最近雷獸狀況怎麽樣啊?」


    代理對茜問起。


    茜則迴答：


    「是，牠非常聽話。」


    說完雷獸就從她背上的背包裏探出頭來，隔著茜的肩膀看著代理。


    兩隻眼睛還眨個不停。


    「滋。」


    「怎麽?原來妳還帶來啦?」


    代理露出深沉的笑容。


    站在茜身旁的紅，沒有想到她背上的背包裏竟然裝著雷獸，盯著這隻體毛黃黑相間的小動物問了：


    「哦，這家夥還挺乖的嘛。」


    「牠叫瓦特。」


    「瓦特?」


    「是，全名是檜繪馬-安培-伏特-瓦特。請叫牠瓦特。」


    「檜繪馬-青花魚-壽司-羅宋湯……」


    紅念著這個名字念得差點咬到舌頭，最後還是放棄，隻說了一句：


    「……瓦特是吧?」


    良子則對代理問道：


    「代理，請問找我們有什麽事?看樣子您找我們來的時間，好像跟紅他們重疊了。」


    「啊啊，妳不提我都忘了。不過以時間來說這樣正好。那首先，良子。」


    「?」


    良子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


    代理看著良子，以嚴厲的語氣質問：


    「聽說妳『不小心發明出來』的一台附有自動戰鬥功能的嬰兒車失去控製，讓整個市鎮都陷入恐慌啊，而且這台嬰兒車上還載著小嬰兒。」


    茜瞪大了眼睛望向良子，想著附有自動戰鬥功能的嬰兒車是怎麽迴事。


    「不，那是因為我設定成一放上嬰兒的瞬間，嬰兒車就會開始行動。絕對不是打什麽隻要載著嬰兒，車子失控就沒有人敢攻擊，等於是無敵之類的主意。而且自動戰鬥跟兒童戰鬥在日語裏麵念起來是同音，實現起來也是有其幽默的一麵——」


    良子狼狽地辯解。


    但代理卻以強勢的語氣說道：


    「不必狡辯了，良子。幸好這次沒闖下大禍，要是造成死傷，妳打算怎麽負起責任?」


    良子鬧起別扭，噘著嘴不說話。


    代理接著看了站在良子身旁的亂一眼。


    「接著是亂。」


    「請問有什麽事呢?」


    亂以溫和的笑容答話。


    但代理卻以嚴厲的表情責備她：


    「聽說妳在負責潛入的組織裏，大吼自己是哈利卡拉漢（注：電影『緊急追捕令』的主角），還用已經打了五發的點四四左輪手槍頂在對方的腦袋上，威脅他說讓他決定要不要再開一槍?」


    茜嚇了一跳，看了亂一眼。總覺得好像曾經聽說過這種威脅手法。


    「唉呀，這真是太可怕了，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來?」


    「是妳，就是妳，全都是妳做的。」


    「唉呀，真沒想到……」


    亂說得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看著她們兩人被罵的紅一直在笑。


    「紅，你笑什麽?」


    「啊?我?」


    紅眨了眨眼。


    代理把視線轉到紅身上。


    「聽說你又跑去跟所羅門之鑰會的幹部鬧事啦?dh課的人可生氣了。我不是早就交代過你，說所羅門之鑰會的事情就交給dh課去處理嗎?」


    「不，可是，馬爾巴士那家夥常常會妨凝到pc課的任務——」


    「找借口推托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為啊，紅。」


    「……」


    紅當場垂頭喪氣。


    茜第一次看到代理露出嚴厲的表情，又看到接連被罵的紅、亂跟良子，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光景。


    構圖是幼兒園的老師在責備一群不聽話的頑皮小孩。


    「我下令把良子、亂跟紅等三人這一期的獎金減少50％。」


    「!」三人不禁感到驚訝。


    三人露出了仿佛被雷劈到似的表情。


    「怎麽這樣!太過分了啦!這對我來說可是攸關生死啊!」這是紅的說法。


    「人家本來還想增加計算機配備的耶!」這是良子的說法。


    「人家本來還想買新的長斧跟大斧呢……」這是亂的說法。


    三人都以猛烈得難保不會口水亂噴的勢頭，湧向辦公桌對麵的代理。


    代理則以文庫本擋過他們的唇槍舌劍，說道：


    「好好好，我們來看今天的任務。我接到報告顯示人麵狗出現在練馬區的某處，搞不好也有可能就是原種人麵狗『權藏』。你們的任務就是在這人麵狗被平民目擊之前加以捕獲。良子，我要妳跟亂搭檔。對於成功捉迴來的人，我會特別給予免扣除獎金的處置。好了，去抓住你們的未來吧，是死是活全看你們自己的表現了。」


    插圖107


    茜跟著心不甘情不願的三人一起走出了總長辦公室。


    他們的表情非常陰沉，簡直就像剛聽完自殺研討會似的。


    「好了，大家也別那麽消沉，我們一起努力抓迴人麵狗，好不好?」


    茜想要鼓勵眾人，看著他們三人這麽說道。


    但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咦?良子姊呢?」


    聽到茜問起，紅就朝著走廊最裏麵指了指。


    轉過頭一看，就看到良子抱著膝蓋蹲在那兒。


    「不用管我了……反正像我這種女人……就是又笨又蠢又遲鈍又胡塗啦……」


    良子一邊在地板上畫圈圈，一邊以陰鬱的語氣自言自語。


    她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知性而成熟穩重的氣息，怎麽看都隻像個小孩。


    「哈哈……」


    茜看得差點讓背包從肩膀上滑落。


    但她還是重新振作起來說道：


    「亂姊也是一樣，請妳打起精神來。」


    說著看了亂一眼。


    結果卻看到了一名陌生的女子。


    「那個臭老頭，有空發這種豐騷，不會去找本情色小說還是啥的來看嗎?」


    「!?」


    茜震驚不已。


    聖潔少女的形象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仿佛渴望鮮血的惡魔般麵孔。她的改變是那麽地突然，但卻又隻維持了一瞬間。等到下一瞬間，簡直就像黑白棋翻麵換色一樣，恢複了原本溫和的表情。


    「小茜，妳剛剛說了什麽?」


    「哈、哈哈。哈哈……」


    茜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


    茜跟紅走出了總部的出口，亂跟良子也跟著出來。


    「……既然走到這一步，也隻能硬著頭皮去做了……」


    紅忽然間自言自語起來。


    茜、亂跟良子都看了紅一眼。


    「亂!良子!我們就來分個高下!」


    紅熱血沸騰起來了。


    看樣子，隻要攸關民生問題人就會變得更加堅強。紅大吼一聲，猛然朝著停車場方向跑了過去。


    「啊，那我也要走了。」


    茜先對亂跟良子行禮道別，然後就從紅的身後追去。


    入口處隻剩下亂跟良子。


    「好了，那我們也出門去吧，良子。」


    「不行，我一曬到陽光，細胞就會原子分解。我會從研究室入侵ul課的係統，用手機指示妳行動。亂，為了妳也為了我，妳要好好加油喔。」


    這個披著成人外皮的小孩，轉過身來背對亂走遠，身影隨即消失在總部之中。


    隻剩一個有著菩薩表情的惡魔被留在原地。


    「臭娘兒們……」


    4


    這裏是練馬區一處清靜的住宅街。


    紅跟茜按照ul課提供的情報數據，來到這裏追查人麵狗的足跡。然而人麵狗沒有這麽容易讓人找到，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天空開始染上晚霞的顏色。


    就在這時，曆史的巨輪動了。


    「呃!?」


    紅就像雙腳被釘在地上似的停住了動作。


    茜抬頭看著紅問道：


    「紅學長，你怎麽了?是看到人麵狗了嗎?」


    「……不妙，是佐藤跟鈴木。」


    紅在前方發現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同班同學佐藤與鈴木。


    佐藤跟鈴木正在對一名狀似當地居民的老人問東問西。


    「我們折迴去吧，小茜，這條路觸黴頭。」


    紅轉身朝後，準備循原路迴去。


    就在這時，紅當場撞見了認識的朋友。


    「啊，這不是紅嗎?」


    「呃……高橋跟山田。」


    這兩人正是高橋跟山田。


    他們跟佐藤還有鈴木一樣，都是紅的同班同學。高橋是個長得一副該姓高橋的男生；山田也一樣，長得就是一副該姓山田的樣子。


    「紅，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嗯?這、這個女生是誰啊?」


    高橋跟山田看了茜一眼。


    茜鞠了個躬，但並沒有報上名字。


    「啊，沒有啦?是我認識的女生——」


    「少騙人了，你、你你你、你們都穿情侶裝了，肯定是……」


    高橋說話的模樣顯得十分動搖。


    紅決定轉移話題。


    「別說這些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不要扯開話題。我們當然是在找人麵狗了，這還用說嗎?倒是你在這裏做什麽?」


    「嗚……」


    聽他這一說紅才想到，他們之前的確提過這迴事。


    但總不能說自己的目的也跟他們一樣。


    就在這時，山田發現了佐藤跟鈴木。


    「哦，他們也在，喂——」


    他立刻大聲喊叫，想喊他們過來。


    糟糕。千鈞一發之下，紅做出了英明的判斷。


    「吃我這招!柏林紅雨!」


    紅以手刀打在山田的頸子上。


    挨到角度絕妙的這一下，山田「嗚——」地哀號一聲後當場昏倒。


    「就是現在!快跑!」


    紅牽了茜的手就跑。


    可說是動如脫兔。


    「啊!那是紅嗎……」


    「山田被幹掉了!快追!」


    高橋跟鈴木還有佐藤會合，開始追在紅跟茜的身後。


    真沒想到追查人麵狗，竟然會搞到被同班同學追著跑——紅一邊聽著背後獵犬追趕獵物的吼聲，一邊駕著bmw逃走。


    噗噗噗噗。


    亂所騎的速克達機車奔馳在練馬區的市鎮上。


    修女騎著速克達機車乘風飛馳的模樣，倒也挺有味道的。


    聽見手機響起，亂停下了速克達。


    「啊，喂?是良子嗎?」


    「是亂嗎?妳現在人在哪裏?」


    手機另一端傳來良子的聲音。


    亂以稱得上悠哉的語調迴話：


    「我差不多剛到練馬。」


    「我這邊正從ul課的極機密網站搜集實時傳迴的情報裏，挑出可靠情報集中的部分進行潛入，追蹤最新的情報。接下來要請妳到我指定的地方去一趟。」


    良子說了一個住址。


    亂把住址記在腦子裏的備忘錄上。


    「了解。對了，良子。」


    「嗯?」


    「我想我做的事應該比良子多，所以抓到人麵狗以後，妳要請我吃快餐店『黑手黨』的馬頭聖代喔。」


    「我才不要。」


    電話噗滋一聲後斷訊。


    她掛斷了。


    「……」


    亂還拿著手機貼在耳朵上，整個人呆呆站立良久。


    正好就在這時，一群流著鼻水的小孩走了過來。亂迴過神來，決定找這群孩子問出良子告訴她的地址在哪。


    「小弟弟，可以問你們一下嗎?」


    亂擠出滿麵笑容叫住他們。


    這群小孩則對她的修女裝扮產生了興趣。


    「這個大姊姊在玩製服扮裝耶!哇——哇——!製服扮裝!好a喔好a喔!」


    小孩流著的鼻水也沒擦就開始起哄。


    亂舉起了掛在速克達機車上的鏈鋸，拉動拉繩開始運轉。這是號稱吸過一○八人的鮮血，罪孽深重的殺人鏈鋸「傑森」。刺耳的鏈鋸驅動聲，響徹傍晚時分清靜的市鎮。


    「臭小鬼!不要給我起哄，乖乖迴答我的問題!」


    「哇!魔鬼!」


    「小茜!這邊!」


    「好的!」


    傍晚時分的街角。


    一條冷清的巷子裏，紅跑著追趕一條狗。狗屁股就這麽麵對著紅快速奔跑，這條狗頸子以上的部分有著跟人一樣的頭部，是人麵狗。接著茜擋住了牠的去路!


    「我要出手了!」


    一道電光從茜的身體進射而出。


    電光打在人麵狗的身上，接著人麵狗就因感電而昏倒。


    eme的特務人員都具備了通稱為aa的特殊能力。茜所具備的aa，就是一種來自強製妖媒體質的妖媒能力，讓她隻要接觸到任何pc所擁有的特殊能力，自己也會跟著能暫時運用該種能力，而茜剛剛就是借用雷獸的力量放出了電光。


    「謝謝你，瓦特。」


    「滋!」


    從背包探出頭來的雷獸出聲迴應。


    紅抱起人麵狗，仔細看了看牠的臉說：


    「這家夥不是權藏啊——」


    權藏是一隻從eme逃脫的人麵狗，牠不但頭腦好，還會說人話。不巧的是牠非常喜歡交配，四處播種，生下來的小狗之中也有部分長成了人麵狗，所以沒出任務的ga，就常常被叫去獵捕人麵狗。


    「算了，沒關係。反正我們也已經捉迴了在這一帶出沒的人麵狗，這樣就可以順利避免拙獎金的危險了。」


    紅放下心上的一塊大石，歎了口氣。


    「真是太好了。」


    茜也在一旁為他高興。


    完成任務的紅跟茜，準備坐上bmw迴到總部，就在這時，傳來了一陣速克達機車的排氣聲響。


    「?」


    紅跟茜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一名騎著速克達機車的修女從道路的另一端接近他們。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人當然是亂。


    亂把速克達機車停在紅跟茜的眼前，下了車看著紅跟人麵狗說了：


    「好了，就請你把這隻人麵狗交給我吧。」


    「啥?妳在說什麽?這可是我們抓到的獵物。」


    紅以看著仇敵似的眼神看著亂。


    亂以顯得極為溫和的表情笑了笑說：


    「嘻嘻，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我也隻能來硬的了。」


    插圖113


    說完就像脫披風一樣，啪一聲甩下了身上的修女服。


    結果從修女服底下出現的，竟是穿著黃底黑線運動服的亂。


    「妳、妳這是什麽打扮啊，亂……」


    「亂?你在叫誰?敝姓李，李小龍是也。用想的沒用，要去感覺。」


    說完亂就錯開半身擺出架勢。


    還用拇指擦過鼻頭，微微甩頭，表情也變得極為兇狠。


    「不妙……她完全上身了……」


    紅把人麵狗丟進車子裏，關好車門麵對眼前的亂。


    自我暗示能力。


    這就是亂所具備的aa。人類能夠透過自我催眠，將平時沒有動用到的集中力與肌力發揮到極限。而亂更可以透過對自己施加暗示的方式，從人格層級徹底變身成任何一種個性或職業，就算是宮本武藏或李小龍也不例外。


    「喝啊!」


    亂先慢慢拉近距離，之後忽然以驚人的速度攻向紅。


    沒辦法了。紅做好心理準備，決定跟眼前的自我暗示女一較高下。總不能把人麵狗交給這個惡魔。


    兩人以快得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展開了一場極其劇烈的打擊戰。紅的拳擊與亂的拳擊都看準了對方拳路的空隙揮出，並各以高速閃過逼近到眼前的拳擊。打擊戰的殘像留在空中，揮拳的風聲更是劇烈地拍在耳膜上。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紅發動aa加速，衝進了對手內門。


    力場幹涉能力，這就是紅所具備的aa。隻要是眼睛看得到的範圍內，紅就可以不碰觸到物體而施加力道。另外他還可以對自己的體內施力，暫時讓體能加倍。


    「哼!」


    紅朝著對手的下巴，揮出一記使上了腳力和腰力的右鉤拳。


    這一瞬間，亂臉上兇狠的表情卻變迴了溫和的少女模樣。


    「嗚!」


    就在拳頭即將捕捉到她下巴之際，紅發動aa緊急收住了拳頭。


    但這卻害了他。


    「太天真了!你這個在室男!」


    亂的表情迴然一變，一記截拳道的一吋拳打在紅的臉上。


    紅隻覺滿天金星亂冒，整個人被打得往後飛起，猛力撞在車子上，最後慢慢軟倒。


    隨著一聲怪鳥似的吼聲，亂伸腳踏向紅的臉。


    「啊嚓!」


    「請等一下!」


    茜攔在紅與亂之間。


    亂瞪了茜一眼：


    「啥?」


    「亂姊，請妳冷靜點。我們隻要說是大家合力抓到人麵狗不就好了嗎?這樣一來大家都不用被扣獎金了。」


    茜提出了建議。


    結果亂恢複了原來的表情說道：


    「說得也是，小茜妳好棒喔。」


    說完就穿起先前丟在地上的衣服，從李小龍變成了修女。


    茜這才鬆了口氣：


    「唿，太好了，這樣事情就圓滿落幕了。其實我從早上就覺得今天一定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呢。」


    說著露出了笑容。


    但紅卻靠著bmw，很不服氣地自言自語：


    「可惡……我為什麽會這麽倒黴……我從早上就覺得今天一定會發生不妙的事情……」


    5


    翌日。


    「嘎!」


    紅在教室內被山田從背後騎了上來，兩隻腳被山田的雙腳鉤住，接著雙手被他扭在身後，挨了一記結結實實的帕羅特創關節技。


    end


    三色短篇之1狗狗，來吃吧


    「那小茜，請妳喂雷獸吃這顆藥丸。我想牠應該會很不想吃，所以請妳混在其它食物裏麵喂牠吃下去。為防萬一，我就先拿半年份的藥給妳。祝妳好運了。」


    茜從pc課的醫師手中，接過一袋裝在塑料袋裏的藥丸，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要在都會區裏麵飼養pc，就必須定期投藥，以預防各種疾病。茜朝袋子裏的藥丸看了一眼，這種藥丸比乒乓球還小上一號，光看顏色就覺得一定很苦，怎麽看都應該會很難吃。要是就這麽拿過去，不管是狗還是雷獸，多半都不肯吃。


    「滋!」


    才剛打開門，雷獸瓦特就一路跑到玄關來迎接。


    看到雷獸跑過來要茜撫摸牠的頭，茜一麵摸著牠的頭，還笑著說了一句聽起來就像謊言的話：


    「我迴來了，瓦特。今天我有買很好吃的東西迴來給你喔。」


    換好了樸素的居家服之後，茜立刻開始進行將藥丸混進料理之中的作業。這下可讓她技癢了。盡管出任務時經常犯錯，但她對烹飪可是很有信心的。


    茜一邊哼著歌，一邊把藥丸藏進肉類料理之中。


    雷獸則乖乖坐在廚房的地板上，注視茜烹飪的模樣。


    「好了，瓦特，菜已經好囉。」


    茜把菜色裝在盤子上，放到了地板上。


    藥丸已經分成適當的大小，巧妙地藏在裏麵。


    「……」


    雷獸靠近這盤冒著美味香氣的肉類料理，動著鼻子嗅了嗅味道。


    下一瞬間——


    「滋!」


    雷獸一臉不高興的表情別過頭去，從這盤肉類料理前麵走開，又坐迴地板上。


    茜雙手抱胸，陷入思索。


    「看樣子果然沒這麽簡單。」


    茜收起肉類料理，開始做下一道菜。


    下一個計策是液體溶解作戰。


    她先花了很多時間燉好濃湯，然後再把藥丸丟進這鍋湯裏。這個計策的重點就在於多花點時間，這麽做不但可以把湯頭燉得更加濃鬱，來蓋過藥丸的味道，還有著讓雷獸餓肚子的效果。


    完成。


    「好了，瓦特，吃飯囉。」


    茜先吹了好幾口氣，等湯降到溫熱的溫度，才放到地板上。


    結果先前等得趴在地上的雷獸立刻拾起頭來，快步走到湯碗前麵。


    「……」


    雷獸再度動了動鼻子，去聞濃湯的味道。


    牠的動作停住了。


    牠是喝?還是不喝?


    茜屏氣凝神，看著雷獸的行動。


    就在下一瞬間——


    「滋!」


    雷獸猛然把臉從濃湯前麵撇開，走到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又再次坐了下來。


    「啊啊!」


    茜看得都快哭了。


    濃湯作戰，失敗。


    「我有預感，這會變成長期抗戰……」


    茜之後又嚐試了許多方法，包括烤好泡芙之後把藥丸藏在裏麵、或是用剛煮好的白米飯裹在外層來偽造成飯團等等，用盡了所有想得到的手段，但雷獸不吃就是不吃。


    晚餐的時間早就過去了。


    預備的藥丸也隻剩下最後一顆了。


    「我不行了……」


    茜已經累得全身無力，趴倒在餐桌上。


    廚房裏排滿了用來藏住藥丸的料理。


    她的肚子也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結果一個不小心，就把放在桌上的最後一顆藥丸，碰得掉到地板上。


    藥丸在地板上滾動，最後停在雷獸的眼前。


    「……」


    雷獸盯著一路滾到牠眼前的藥丸打量了好一會兒，下一瞬間——


    牠一口咬上了這顆藥丸。


    接著還大口咀嚼，最後咕嚕一聲吞了下去。


    「咦咦……」


    看到這種情形，茜打從心底發出驚愕的叫聲。


    接著無力地軟倒在地板上。


    「嗚嗚……瓦特，你好過分……」


    end


    三色短篇之2五個人


    我們被困在一棟山上的小木屋裏。


    外頭是狂風暴雨，夾帶豪雨的強風還不時猛力打在窗上。除非暴風雨過去，不然實在沒辦法出去。


    室內一共有四名男性。


    每個人都圍在地板火爐旁邊烤火取暖。雖然小木屋裏還有著其它暖爐類設備，但由於電力已經不通，都沒有辦法使用，讓小木屋內非常寒冷。而且天花板上的燈也不會亮，使房間角落堆積了深層的黑暗。


    「……這暴風雨到底要下到什麽時候啊……」


    坐在火爐左側的一名男子，以沉重地語氣自言自語。


    每個人心裏都想著這句話。


    「誰知道。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在暴風雨過去之前，我們都隻能待在這裏。」


    我則這麽迴答他。


    結果這個坐在左側的人說起了喪氣話：


    「那，要是暴風雨一直不停呢?假如真的這樣，我們就得一輩子待在這裏?」


    眾人不發一語。


    一陣沉重的沉默籠罩整間屋子。


    我們四個人是在追查靈異現象的過程中來到這座山上。這個靈異現象是說一群登山客爬山爬到一半，不知不覺間混進了不認識的人，可說是常見的山中鬼故事之一。然而我們四個卻在登山途中遇到暴風雨，一路跑到這棟小木屋來。外頭的暴風雨非常危險，要是貿然跑出去，多半會不幸遇難。


    「唿，這廁所實在是讓人起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靠裏麵的一扇門打了開來，一名男子從門後出現。


    他看了圍著火爐的四人一眼，瞪大了眼睛驚唿：


    「這……!?你、你們……為什麽有四個人……!?」


    覺得震驚的不隻這個剛從廁所走出來的人。


    圍在火爐旁邊的四個人也是一樣。


    「有問題!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坐在正麵的男子大聲嚷嚷站了起來，剩下的所有人也都跟著站起。


    就在這時，天空閃過一道強烈的閃電，雷電劈在小木屋的附近。


    整間小木屋都猛烈晃動。


    「……」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開口。


    每個人都以狐疑的眼神，無言地彼此對望。


    「奇怪……我想不起走進這間小木屋之前的事情……我們這四個人，到底是誰、誰、誰還有誰一起來登山的……?」


    坐在火爐右側的男子抱著頭低語。


    他說得的確沒錯。我們四個人確實是為了追查這座山上發生的靈異現象，才一起跑來登山。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想不起自己是誰，又是跟誰一起來登山的。


    「……不對，等等，要說誰可疑，最可疑的就是他。」


    我朝剛從門後出現的男子看了一眼。


    接著坐在火爐正麵的男子，就朝從裏麵的男子一指。


    「沒錯!他最可疑!你一定就是想要混進我們裏頭的冒牌貨!」


    坐在火爐旁邊的四個人，狠狠地瞪向從門後出現的男子。


    男子一邊後退，一邊搖頭否認：


    「不對，不是這樣!剛剛我去上廁所的時候，火爐旁邊確實隻剩下三個人!冒牌貨就在你們幾個裏麵!」


    「你少騙人了!」


    四個人異口同聲地否認。


    恐懼激發了憤怒的情緒，讓眾人撲向從門後出現的男子，恨不得將他活活打死。


    「對了，我們在上山以前，應該有先在山腳下拍張照片。」


    站在火爐左側的男子忽然想起似的提起這件事。


    接著就從懷裏拿出了一張拍立得照片。


    坐在火爐旁邊的四個人，戰戰兢兢地湊過去看那張照片。


    「最左邊拍到的人是佐藤對吧……」


    眾人看了站在火爐左側的佐藤一眼。


    「他旁邊的人是鈴木……」


    接著看了站在火爐正麵的鈴木一眼。


    「再過去的是高橋……」


    站在火爐右邊的高橋這才鬆了口氣。


    「最右邊拍到的是——山田。」


    最後拍到的，是從門後出現的男子。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


    這是怎麽迴事?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發現身體正開始慢慢消失。


    對了，我想起來了。幾年前，我在爬這座山的途中遇到暴風雨，就這麽不幸遇難了。


    「……咦?」


    佐藤皺了皺眉頭。


    接著看了其它三個人一眼。


    「我們站起來是在討論什麽?」


    「……」


    眾人答不出話來。


    接著鈴木就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方形地板火爐旁空無一人的一邊。


    「喂，為什麽隻有這裏空著?」


    「喂喂，你在說什麽啊?當然是因為我去上廁所了啊。」


    剛上完廁所的山田說完，就在火爐旁邊坐了下來。


    其它三人也跟著坐下。


    過了一會兒，高橋平靜地說了：


    「……話說迴來，終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啊。」


    「……的確。」


    暴風雨逐漸轉弱，四個人的笑聲迴蕩在小木屋之中。


    end


    三色短篇之3雨味


    奈良。


    紅趁著跟茜一起出任務之餘的空檔，走在一條離市區有段距離的寧靜山道上。


    他在散步。


    這條路沒有鋪裝，泥土就這麽直接露出地麵，路旁還長著雜草，遠方則可以看到深綠色的丘陵。


    天空下著綿綿細雨。這陣雨才剛開始下，雨點並不是很大。就像絲線般細小的雨點，打在紅所撐的透明塑料傘上。


    就在這時——


    「?」


    紅在前麵看到了一個人影。


    是一名老人。這名老人連傘也沒撐，就這麽站在雨中。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就是老人張著嘴抬頭仰望天空。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什麽?隻見雨水簌簌地落進他張大的嘴裏。


    「請問……您需要傘嗎?」


    紅一路走到老人身旁，對他這麽問道。


    這場雨並不大，紅就算不撐傘也不要緊。


    而老人似乎這才發現紅的存在，閉上嘴看了紅一眼。


    這名老人的個子很小，戴著圓框眼鏡，眼鏡的鏡麵上還可以看到雨水已經聚成水滴。看上去他是有穿著一件薄雨衣，不過連雨帽也沒套上，雨衣似乎沒發揮多少作用。


    「啊，連眼鏡上麵都有水滴了。」


    老人說完就從懷中拿出手帕，擦去眼鏡上麵的水滴。


    接著重新戴好眼鏡，笑著說了：


    「我啊，不是因為眼睛不好才戴眼鏡，這是平光眼鏡。至於說為什麽我要戴平光眼鏡，那是因為隻要戴著眼鏡，就算雨點細得像霧氣一樣，我也一樣可以發現有在下雨。」


    話是沒錯。


    紅曾經聽其它有戴眼鏡的特務說過，隻要一下雨，眼鏡上麵就會沾到雨點。


    可是他要問老人的不是這種事情。


    而是問他需不需要雨傘。


    「啊啊，啊啊，你是問我要不要雨傘是吧?不用了，我用不著。因為要是撐了傘，就得不到雨水的恩澤了。」


    老人是這麽說的。


    雨水的恩澤是什麽意思?紅對老人問道：


    「我看您似乎是在看天空，請問究竟是在做什麽呢?」


    「不不不，我不是在看天空，是在嚐雨味。」


    「……?」


    如果是說觀察雨聲或雨勢，倒也不難理解。


    可是雨味他就沒聽說過了。所謂雨味到底是怎麽迴事呢?紅很想知道。雖然有想過也許不要問，直接離開會比較明智，但紅終究還是抗拒不了好奇心，忍不住問了出來：


    「您剛剛說……在嚐雨味?」


    「沒錯，沒錯，你知道嗎?雨這種東西也是有滋味的。這雨的滋味，我們就稱之為雨味。雨味這門學問可也是相當不簡單，不但每個地區都有不一樣的味道，而且氣溫之類的影響，也會讓雨的滋味變得不一樣。不過雨真正最棘手，不，應該說最可愛的地方，就是滋味每天都會不太一樣。我就是一個專門評審雨味的評論家，照一般的說法，應該可以叫做『美雨家』吧?」


    「……」


    綿綿組雨下個不停。


    紅撐著透明塑料傘，默默聽老人說話。他所說的內容實在太超乎常軌，讓紅根本找不出話可以迴。


    「而且還有種叫做猜雨的門道。說來你可能聽說過，就是閉上眼睛嚐雨，從雨的滋味、水的硬度、雜質的比例等條件，去猜出這雨水是打哪兒來的。我從第一次了解到雨的滋味有多麽深奧以來，五十年來追尋不同的雨味，讓我現在也成了個小有名氣的猜雨行家。別看我這樣，我在這一行裏還真有點知名度，現在就是靠雨味評論家的收入在生活。唉呀呀，說這個實在不好意思。不過話說迴來，奈良的雨實在是不錯啊。清透的口感之中，又讓人感受到高雅的格調，實實在在是體現出古都曆史的名雨。就連我在環遊全日本尋訪好雨的時候，有時候都會忽然間想要嚐嚐奈良的雨，於是就像今天這樣晃了過來，實在是讓人難以抗拒啊。


    可是我家老婆卻不懂這雨道的好，哈哈哈哈，我這老婆可實在讓人傷腦筋。」


    名雨紅還聽得懂，但是說到雨道，就已經不是紅可以搞懂的了。


    而且老人竟然還有妻子。


    「……冒昧請問一下，您夫人是不是反對您繼續當這雨味評論家呢?例如說要您別再做這行了之類的……」


    「是啊，我老婆當然反對我一直追尋雨味。不過我們其實算是有其夫必有其妻……唉呀，糟糕。」


    老人突然抬頭看看天空，卷起袖子看了看表。


    接著從懷裏拿出一本記事本，舔了舔鉛筆的筆尖，趕緊寫下日期、地點及雨水的滋味。


    「唉呀，不好意思，我有得到情報說今天半夜開始，和歌山方麵會下一場好雨，我沒時間在這裏磨蹭了。年輕人，你要不要也來試試看?」


    「……不了，我等一下還有工作。」


    「是嗎?這可真是遺憾。那我就先失陪了，祝你有場好雨。」


    老人就在這場驟雨中靜靜走遠。


    紅看著老人越來越小的背影，想起鳥山石燕（注：日本著名的鬼怪畫家）所寫的『今昔百鬼拾遺』中，就有一種叫做小雨和尚的妖怪出現過。池波正太郎（注：日本著名的時代小說大師、文學美食家）的『劍客生涯』裏麵也有出現過，所以這種妖怪的知名度還挺高的。雖然書中的妖怪沒有戴圓框眼鏡，但紅總覺得老人的風貌跟這種小雨和尚有幾分相似。


    「……」


    紅隔著透明塑料傘，抬頭仰望天空。


    奈良的名雨在傘上凝結成了水珠。


    「……」


    不知道這雨水到底是什麽滋味?


    紅把雨傘往後一倒，朝著天空張開嘴。


    冰冷的雨水落入了口中。


    「啊，紅學長，你在做什麽啊?」


    就在這時，耳中聽到茜說話的聲音，讓紅趕忙閉上了嘴。


    迴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茜已經撐著透明塑料傘，站在這條路前方。


    「嗨、嗨，小茜，我是在看天空。」


    紅趕忙辯解。


    茜聽了以後恍然大悟地說：


    「是這樣啊?害我還想起了之前遇見的那位老婆婆呢。」


    「之前遇見的老婆婆?」


    「是啊，那是以前跟紅學長到秋田出任務的時候遇到的。那時候我走在路上，就看到有個老婆婆站在那兒，朝下著雪的天空張著嘴。我跑去問她說需不需要傘，老婆婆就說不需要，還說她是為了追尋不同的雪味而踏遍全國的雪味評論家，也就是『美雪家』。這世上還真的是有很多很奇怪的職業呢，當然我也不太有資格說別人就是了……」


    說完這名擔任eme特務的十五歲少女，就很不好意思地紅了瞼。


    雪味。


    紅立刻猜到那名老婆婆是誰。


    「原來如此——」


    所謂有其夫必有其妻，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紅跟接到任務再次派遣要求而來通知自己的茜一起定在路上，忍不住苦笑出來。


    end


    offred01巽蒼乃丞對飛天斷頭台—巽蒼乃丞大戰血滴子!


    序曲


    兩派人馬分成一人跟三人對峙。


    一人看著三人，三人看著一人，兩派人馬之間散發著極為驚人的殺氣，幾乎會讓人錯以為空氣都帶了電。雙方都是渴望戰鬥的野獸，場麵一觸即發。這是一群偏離了和平生活的生物，他們活著隻會去想怎麽戰鬥，怎麽殺死對手。


    一人是中國人。


    這是一名穿著黑色禮服、戴著帽子，年紀不到三十歲的男子。而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在於提在手上的家夥。那是一個鬥笠狀的物體，外圍存在著無數刀刃，乍看之下倒也有點像是碗公，其實卻是一種殺傷力非同小可的暗殺用兵器。穿著禮服的男子拿著一條串在鬥笠頂端的鎖鏈，將鬥笠提在右手下方。


    另外三人則是日本人。


    往前站出一步，雙手環抱胸前的，是三人之中最矮的一人。看上去年紀也很輕，但同時卻也顯得最囂張。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也正因為他還這麽年輕，讓人覺得像是個長大的野孩子。


    「你就是八百萬機關總長『安倍無支祁』——?」


    身穿禮服的男子，看著站在前麵的野孩子這麽說了。


    想來多半是經過相當程度的訓練，他的日語說得十分流暢。


    「正是。」


    野孩子露出一口白牙，桀敖不馴地笑了。


    早從日本以京都為首都的時代，八百萬機關就曾以不同型態與名稱存在。而這個機關史上第二位還是少年就上任的總長，就是這個安倍無支祁。


    「安倍——聽說日本的陰陽寮之中，就曾經有過一位姓安倍的大陰陽師，我看你多半就是繼承了他的血統?」


    身穿禮服的男子看著無支祁這麽問道。


    無支祁重重點了點頭，以一副吊兒郎當的語氣撂話：


    「沒有，隻是剛好都姓安倍而已。」


    「……」


    身穿禮服的男子沒有說話。


    反而是站在無支祁右後方的一名男子對他說道：


    「喂，金……不對，是無支祁。」


    「幹嘛?」


    無支祁朝右後方看了一眼。


    站在那兒的是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子，身高大概比一百八十公分要少了一公分左右。他的一頭黑發往後紮緊，細瘦的身體穿著黑色和服。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一個存在於男子身旁的「盤子」。這是個直徑幾乎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巨大盤子，盤麵上畫著浮世繪畫家北齋所畫的「番盯皿屋敷」。男子的左手放在盤上，不讓盤子倒下。


    「這家夥讓我來殺，我對他的兵器有興趣。可以吧?我要動手了。」


    頭發後紮的男子以細長的眼睛，注視著身穿禮服的男子提在手上的武器。


    但無支祁卻大聲拒絕：


    「不行!不可以!」


    他看上去像是打從心底發怒，隻有臉上的那股傲慢依舊不變：


    「那個混蛋殺了我好幾個部下!這筆帳要由我來算!喂，銅三!」


    「什麽事，無支祁?」


    站在無支祁左後方的大個子出聲答話。


    他的身高大概隻比兩公尺少了一公分，體格看上去就非常巨大，但頭部卻很小，身體也十分結實，不給人一絲遲鈍的印象。他剃成光頭，穿著一身僧衣。


    最異樣的地方，應該就在於他扛在右肩上的一根圓木。也不知道這根圓木是拿來做什麽用的，上麵還煞有其事地纏了許多祭繩。


    「你幫我看著，別讓瀨戶出手!隻要看到他準備用盤子，你就不用客氣，拿圓木直接敲爛它!」


    「了解。」


    說完大個子就閉上眼睛苦笑了一下。


    無支祁瞪著站在前方、身穿禮服的男子說了：


    「我已經查清楚你這個人了，聽說你隸屬於中國清朝成立、一支叫做血滴子的暗殺部隊。清朝垮台以後，部隊卻留了下來是吧?竟然整整殺了我九個重要的部下。」


    血滴子。


    那是過去清朝雍正皇帝所成立，專司陰謀及暗殺的秘密組織名稱。據說這個組織的活動涉及非常多領域，曾經擔任親衛隊保護皇帝的安全，也曾擔任秘密兵器去鎮壓叛軍。


    眼前這名身穿禮服的男子，過去就是這個血滴子暗殺部隊的隊長。


    「我想要的隻有你，安倍無支祁的首級。你的組織很不錯，那些部下遲遲不肯說出你在哪裏，害我整整殺了九個人才找到你。不過人數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殺了你以後，剩下的人我也全部都要殺光。」


    嚓啦。


    身穿禮服的男子提起了手上的武器。


    「臭家夥……」


    無支祁顯露出了怒氣。


    而在無支祁的背後，頭發後紮的男子對於對方的挑釁露出苦笑，光頭的大個子則對無支祁的激情露出微笑。


    無支祁跟這名身穿禮服的男子，就在吹著強風的荒野上對峙。


    時間是一九三○年代，地點則在中日戰爭開始呈現泥沼化的日本。


    「來吧!」


    無支祁朝著身穿禮服的男子衝去。


    一頭短發被風吹動。


    他的速度很快。隨著一陣彷佛有大地當靠山似的加速，他與禮服男子之間的距離一口氣大為縮減。


    「唔!?」


    身穿禮服的男子表情轉為嚴峻，拿起武器擺出架勢。就在下一瞬間——


    吱——


    他手上的武器發出撕裂金屬似的尖銳聲響，整個投擲出去。鬥笠外圍有著無數鋸齒狀的刀刃以高速旋轉，要是被鬥笠掃到，別說是人頭，就連圓木多半都會被砍成兩截。然而這種兵器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裝在鬥笠外圍的刀刃，而是在內側高速旋轉的刀刃，那才是這項暗器真正可怕的地方。


    「嘿!」


    無支祁一腳踏得幾乎要陷進大地，讓身體停在原地。


    以高速旋轉的鬥笠發出怒吼，飛向他的頭部。鬥笠外圍跟內側的刀刃都發出了金屬的光輝，要是被鬥笠套到頭上，無支祁的性命就等於交到了敵人手上。鬥笠隻要一套上頭，就再也拿不下來，因為裝在內側的刀刃將會牢牢咬住目標的頸部，之後隻要操作者手上一個動作，就可以扯下鬥笠咬住的人頭。


    這項可怕的兵器過去曾經接連扯下無數叛軍民眾的首級，讓人們後來以暗殺組織的名稱「血滴子」，來稱唿這種斷頭兵器。後來在歐美各國被稱為「飛天斷頭台」、人人聞之色變的兵器，也正是這血滴子。


    曾取下八百萬機關九名隊員首級的斷頭兵器發出渴求鮮血的怒吼，一路飛向無支祁。


    「看我的。」


    就在即將被斷頭兵器揮中之際，無支祁以後腳蹬了地麵一腳。


    同時無支祁的身體就從對方的視野中消失。


    「!?」


    斷頭兵器發出沉重的聲響，撞在某種物體上。


    那是一堵土色的牆壁。


    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道由泥土形成的厚實牆壁。就是這道牆壁出現在無支祁的身


    前，擋下了斷頭兵器的一擊。


    「是土!?」


    「沒錯。」


    無支祁就站在土牆上。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站立的眩樣，就跟跳到附近住家圍牆上的孩子王一模一樣。


    「接下來輪到我了。」


    「嗚——」


    身穿禮服的男子手腕一抖，斷頭兵器就被串在鬥笠頂端的鎖鏈帶動，像個溜溜球似的飛了迴去。


    兵器速度極快，一眨眼間就飛了迴來。但男子並沒有接住兵器，而是順勢甩了個圈，準備再度投擲出去。


    「想得美!吃我一招!」


    無支祁從土牆上跳了下來，同時將朝身後高高舉起的拳頭，對著地麵打了下去。


    大地鳴動。


    這一拳打出了令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的轟隆巨響，造成的震動更讓人幾乎站都站不穩。地麵以無支祁揮拳擊中的地方為起點，朝著禮服男子所在的位置進出一道裂痕。大地豪邁地裂開，四周的地形也隨之改變。


    「這!?」


    「這就叫做格局不一樣。」


    無支祁露出一口白牙，桀敖不馴地笑了。


    史上第二位少年總長，展現了壓倒性的實力。


    身穿禮服的男子被大地的裂痕吞噬的同時，還以不服氣的眼神抬頭看了八百萬機關的總長一眼。


    接下來過了六十年的歲月——


    1


    eme總部。


    總長辦公室。


    一名男子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手上的文庫本。這個人堅毅而穩重，給人的印象跟這張辦公桌非常相似。這個人的地位就是eme代理總長。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敲總長辦公室的門。


    「我是蒼。」


    「請進。」


    代理合上讀到一半的文庫本，一路走到門前迎接出聲的人。


    從門後走進來的，是一位連美女看了都會羨慕的完美美女——eme的ga巽蒼乃丞。


    在這eme中應有著最高地位的代理總長，之所以會起身迎接蒼，原因肯定不是出在蒼的美貌。而是因為這位美女，pc課的ga巽蒼乃丞才是現任的eme總長。


    「唿，還是這裏最能人靜下來啊。」


    長桌對麵設置著一張充滿高級感的沙發，蒼就在那兒坐了下來。


    而代理也在她的正對麵坐了下來。


    「是嗎?我看起來倒覺得您隨時都很冷靜。」


    「唉呀，我看起來是這樣嗎?」


    「沒錯，冷靜得會讓四周的人都變得不冷靜。」


    「這算是讚美嗎?」


    「是的，當然是讚美。」


    「是嗎?那我就心懷感謝地接受了。」


    蒼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這位代理對蒼來說，還扮演著代理父親的角色。出生在京都老家的蒼，小時候處在幾乎完全沒機會跟父親相處的環境之下，所以是由母親巽葵，以及這位當時擔任巽家管家的代理總長扶養長大。在不知道哪裏會有奸細的eme之中，這位代理總長對蒼來說乃是少數可以放心的人物之一。


    「對了，那件事有進展嗎?」


    「有的。」


    代理站起身來，從辦公桌上拿來一疊文件。


    接著在長桌上攤開了這疊文件。


    攤在桌上的文件，是針對各個隊員的調查報告。每一頁上麵都注明了隊員的詳細資料，還有附上照片。


    「這些就是新確定的前總長派閥人馬。也不知道這些人裏麵，究竟有多少人有參加那個計劃——」


    代理說得語重心長。


    蒼拿起桌上攤開的文件，一頁一頁翻閱。


    接著她那又白又細長的手指摘起了一頁文件。


    「……哼?竟然連這種重量級的人物都有嫌疑。先前那個特務隊長的事情也是一樣，看樣子這大掃除實在沒那麽容易結束啊。」


    上麵貼著一張某課課長的照片。


    蒼所要追查的，就是眾位前任總長的存在。不死者檔案，那是一項極為可怕的計劃。蒼之所以隱瞞總長的身分，以ga立場潛伏在組織之中，也是為了找出存在於eme內部的眾位前任總長所留下的黑暗麵。


    「接下來我們可得小心，不要反而被將了一軍啊。」


    「的確，畢競我們的人還太少了。在遲早會來的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們一定要盡量先找好可以信賴的優秀人才才行——」


    「其實我們eme本來可是全日本最頂尖的人才寶庫啊。隻是這些人跟我們站在同一陣線的時候，固然是再可靠不過，但要是跟我們為敵，卻也是再可怕不過了。」


    「一點兒也不錯。看樣子，事情會鬧得比我們所預料的還大，爺爺推給我的工作可真夠棘手的了。」


    「該怎麽說呢，實在是很符合老爺的作風啊，隻是他自己似乎也有多方展開行動。」


    「但願如此。在我看來，倒隻覺得他根本隻是遊手好閑而已。其它還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蒼歎了口氣，把拿在手上的文件放到桌上。


    代理看著蒼說道：


    「——有一件。前幾天有一名年輕的ga疑似遭不明人士殺害，而且頸部還被切斷，手法非常殘忍。」


    「年輕的ga?是誰?」


    「可不是乾紅太郎。」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蒼望向代理的臉。


    代理彷佛要擋住攻擊似的舉起一隻手說了：


    「不，我沒別的意思。遭到殺害的是一名pp課的新進ga。」


    「是任務中殉職嗎?」


    「看情形是沒出任務的時候發生的。pp課也正在調查詳情，相信應該很快就會有報告進來了。」


    「我可得去掃那孩子的墓才行了。隻是話說迴來，真不知道是誰幹的，這年頭竟然還用斬首的方法殺人。」


    一間位於郊區的中華料理店。


    一名穿著一身黑衣，頭發剃得像是青苔一樣短，四十歲上下的男子，從吃得杯盤狼藉的桌前站了起來。明明還是大白天，但桌上甚至還有喝完的瓶裝啤酒。


    「嘖、嘖、嘖。」


    男子嘴上叼著牙簽，朝著出口走去。


    滿臉笑容的店員就在出口前麵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位客人，請先結帳。」


    「嗯?啊啊，幫我記在帳上——」


    叼著牙簽、臉上已經有些泛紅的男子說完，就打算走向店外。


    看來他有點醉了。


    「這位客人，您這麽說我們就傷腦筋了。小店不賒帳的。」


    「你說什麽?」


    叼著牙簽的男子瞪著店員怒道：


    「你這家夥說這種話，知不知道我是eme的人啊?」


    看情形他已經相當醉了。


    八百萬機關的存在，長年來都是在曆史幕後口耳相傳。


    「啥?是什麽英語會話教室嗎?天氣這麽熱還給我穿一身黑!我才不管你是eme還是什麽東西，吃了飯菜就給我付錢!」


    「你這家夥竟敢這麽跟我說話，看我敢不敢砍下你這囂張的腦袋?」


    叼著牙簽的男子以低沉的聲音恫嚇。


    店員有些退縮，往後退開幾步。


    就在這時，坐在靠裏麵的座位上吃著蔬菜麵的老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eme……」


    他自言自語地說出這個字眼。


    老人看上去大概九十歲上下。


    身上穿著一襲醒目的喇嘛服。


    眉毛、嘴邊與下顎的胡須都長得下垂，頭上則像個和尚似的理光了頭發。


    「你這身衣服……錯不了，你是八百萬機關的陰陽特務是吧?」


    「啊啊?」


    叼著牙簽的男子，以狐疑的眼神看了老人一眼。


    接著老人就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其中一端係著鎖鏈，像是折疊傘一樣的物體。老人將物體往左右一拉，就聽得啪嚓一聲機件作動的聲響，讓物體從簡狀變成鬥笠狀。折疊在鬥笠外側的刀刃也跟著展開，簡直像是一朵金屬的花朵。


    「可惡!」


    叼著牙簽的男子從本能察覺到危險，抓起了一旁桌上擺著的牙簽罐。


    接著就拿這牙簽罐擲向老人頭頂上，隻見無數飛散而出的牙簽，紛紛釘在天花板上。


    「沒錯，我是dh課的ga，叼牙簽的源內。老爺爺，隻怪你挑錯了對手，看我把你釘成刺帽帶迴總部。吃我一招，牙簽驟雨!」


    說完，叼牙簽的源內就猛力朝地板上一踹。


    接著穿刺在老人頭上天花板的牙簽，就受到震動而從天花板剝落，在空中轉了半圈，以尖銳的尖端對準老人，像下雨似的落了下來。


    「無聊的雜耍。」


    老人一隻手抓起鎖鏈，甩動鬥笠在頭上旋轉。


    鏘——


    牙簽之雨悉數遭到粉碎而飛散。


    「什麽!?」


    牙簽男震驚不已。


    老人接著朝他的頭部擲出了鬥笠。


    吱——


    隨著一聲撕裂金屬似的尖銳聲響，高速旋轉的鬥笠飛向牙簽男。


    「啐!」


    牙簽男放低姿勢，躲過鬥笠上的刀刃。


    這一瞬間，老人手上鎖鏈一甩，飛行軌道產生改變的鬥笠，整個套上了牙簽男的頭部。


    「什麽!?」


    牙簽男趕忙想要拿下鬥笠。


    然而裝在鬥笠內側的刀刃卻陷進他的頸部，不管怎麽掙紮就是拿不下來。而且由於牙簽男想要強行扯下，反而扯得頸部開始流血。


    「可……可惡!」


    「沒用的，不管你怎麽掙紮，終究都拿不下來的。我有事要問你。」


    老人拉直了鎖鏈。


    牙簽男的性命已經掌握在老人的手裏。


    「是、是什麽事……?我什麽都告訴你，趕快把這怪東西拿下來!」


    「你們的總長人在哪裏?迴答我!」


    「總長?這、這種事情誰會知道啊!」


    「那你就去死吧。」


    老人拾起鎖鏈。


    牙簽男急忙補充說明：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隱瞞不說，是真的不知道!大概一年前左右發生過一起很重大的事件，當時的幾位總長在事件發生之後都失蹤了!後來上頭好像有派了個新的總長來，可是這個總長老是搞神秘不現身!所以eme的隊員別說不知道總長人在哪裏，甚至連看都沒看過!你聽懂了嗎?聽懂了就趕快把這玩意給我拿下來!」


    「原來是這麽迴事啊。不過就算是這樣，我先前殺的那個年輕人可仍然沒有泄漏機密，你倒是兩三下就說了出來。看樣子短短六十年之間，組織的水平也低落了不少啊。」


    自言自語地說完這幾句話，老人就拉了拉手上的鎖鏈。


    斷頭兵器被拉了迴去，迴到老人的手上。


    叼著牙簽的男子則站在原來的位置。


    然而頸部以上的部位卻已經完全消失無蹤。


    下一瞬間，鮮血就從牙簽男的頸部斷麵往上直湧。


    「……既然這樣，也許我該換換方法了。」


    老人一隻手提著還滴著鮮血，裝著首級的斷頭兵器，走出了這家地上橫躺著一具無頭屍體的店。


    店長看著老人離開的出入口，自言自語地說了：


    「……這是吃霸王餐。」


    2


    eme總部。


    總長辦公室。


    蒼跟代理隔著長桌麵對麵坐著。


    無論是長桌、沙發還是設置在稍遠處的辦公桌，都是最高級的用品，但一跟坐在那兒的蒼相比，都立刻相形失色。


    她就是這樣一個仿佛能讓周遭一切都減輕震撼力的美女。


    「整整四個人了?」


    「是，接連有特務遇害。其中一件還有目擊者，根據報告指出是在一家中華料理店的店內交戰。」


    「然後呢?」


    「是，嫌犯是一名看上去大約九十歲上下，身穿喇嘛僧衣的老人。目擊者表示老人是以一種鬥笠上係著鎖鏈的奇妙武器，割下了ga的首級。看來其它三人的案子也可能是同一人所為，再不然就是這個集團都使用同樣的武器——不過話說迴來，竟然接連取下多達四名ga的首級，對方的實力也是非比尋常啊。」


    代理以沉重的語氣如此宣告。


    先前一直閉著眼睛聽代理報告的蒼，這時慢慢睜開她那對睫毛纖長的眼睛說了：


    「……原來如此。隻是這人雖然穿著喇嘛的衣服，總不會真的是喇嘛。既然這樣，不知道會不會是幾個前任總長終於按捺不住，開始行動了?」


    「是，我最先也是朝這個方向思考。可是這次遭到殺害的ga之中，就有包括屬於前總長派閥的人，而且還是極有可能到現在仍然跟他們互通聲息的人。」


    代理在桌上攤開了四頁調查報告。


    是這一連串事件中遭人砍斷首級的四名ga個人資料。


    其中兩人確實就如代理所說，跟前任總長聲息相通。


    「原來如此，但有沒有可能是前總長們在暗中肅清自己留在eme內的影子呢?」


    「這是有可能的。不過他們會為了這個目的，連其它無關的ga也一起殺嗎?」


    「如果是為了避免肅清行動穿幫，那些家夥多半不惜做到這個地步吧?隻是話說迴來，再怎麽說時候也太早了。這麽說來，實在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誰，又是為了什麽目的在找我們麻煩啊。不過不管怎麽說，隻要有人敢咬上這八百萬機關，我可不會善罷千休。」


    蒼平靜的語調之中，蘊含了不容動搖的意誌。


    看到蒼那美麗而且英勇的表情，代理柔和地微微一笑。


    「大小姐——」


    「什麽事呀?」


    「您跟您祖父越來越像了啊。」


    「別跟我說這種話……」


    eme總部。


    大廳。


    pc課的ga檜繪馬茜在就讀的學校放學之後，就來到了這eme總部。


    她是個散發出柔和氣息的樸素少女。比起周遭其它十五歲的少女，她心中的和平指數顯然高出許多。


    「啊。」


    茜發現了一位坐在大廳的沙發椅上，四處張望的美麗女性。


    在其它隊員人來人往的大廳之中，她身邊的氣息顯得十分異樣，彷佛隻有那一帶有陽光照進來似的。


    她是跟茜同屬pc課的ga，巽蒼乃丞。


    「蒼姊午安。」


    茜戰戰兢兢地跟蒼打招唿。


    臉頰還微微發紅。


    茜的個性極度內向。要不是蒼當初負責過促使茜加入eme的事件，茜多半也不會像這樣找她說話。尤其蒼還是個美得讓人望之卻步的美女，就算不是像茜這麽內向的人，也會不敢隨便找她說話。


    「唉呀，是學妹啊，午安。」


    蒼也對茜微笑。


    茜也笑著迴應：


    「妳好。請問，妳是不是在找誰……」


    「是啊，我在找小紅。妳有看到他嗎?」


    「啊，是，今天還沒看到。妳為什麽要找紅學長呢?」


    「我打算叫小紅幫我買個飲料，所以一直在找他。」


    「……」


    茜當場說不出話來，轉身朝背後一看。


    在她目光所向之處，就可以看到無數台自動販賣機排列在大廳正麵，隻要走個五秒鍾就可以到了。


    「……我說呢，蒼姊。」


    「什麽事呀，學妹?」


    「我倒是覺得自己去買也是一種可行的策略……我想紅學長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自己去買還比較快……」


    「說得也是。學妹，妳可以當軍師了。」


    蒼從沙發椅上起身，踩著優雅的腳步一路走到自動販賣機前麵。


    接著她買了咖啡，再從飲料取出口拿出裝著黑色液體的紙杯。


    「學妹要不要也喝點什麽?」


    「咦?啊，不用了。這樣多不好意思……」


    「唉呀，妳在說什麽呀?又沒有人說要請妳，不是嗎?」


    「啊……」


    茜滿臉通紅，低下頭去。


    看到茜的這種反應，蒼露出了幾分高興的表情：


    「嘻嘻，我是開玩笑的。記得妳都是喝柳橙汁對吧?」


    蒼買了柳橙汁，交到茜的手裏。


    茜大為惶恐，簡直就像從神官手中接過神酒似的，恭恭敬敬地從蒼手中接過裝著柳橙汁的紙杯。


    「不……不好意思……」


    「別在意。對了，檜繪馬學妹。」


    「什麽事?啊，好好喝……」


    「連續獵頭鬼的事，不知道妳聽說過了沒有。」


    蒼靜靜地問道。


    結果茜大吃一驚，差點沒把柳橙汁給噴出來。


    「咦……原來那些案子是蒼姊做的!?」


    「……根本沒有人這麽說好不好。」


    「對、對不起……」


    茜大為惶恐。


    蒼歎了口氣說了：


    「對方是看到eme的人就攻擊，像妳這樣常常發呆的孩子最危險了，妳要小心。」


    「是、是……我會小心……」


    茜聽完自然更加惶恐了。


    3


    一處離市區很遠，十分寧靜的墓地。


    「真沒想到會出現在我麵前啊……」


    看到成群的墓碑間出現的這名身穿喇嘛服的老人，蒼輕輕歎了口氣。


    蒼是來掃墓的。


    來幫這些自己沒有實際見過、也沒有講過話的年輕隊員掃墓。


    雖說所有隊員的性命都交在自己手上，但站在組織首領立場的人，總不可能保得住每一個人的性命。就一個組織的運作來說，這也是理所當然，身為總長的蒼不需要為此負責。然而每次一有隊員喪命，蒼的腳步就會走向這塊墓地。


    「……看樣子一個個殺下去也找不到總長，我心想總有一天總長會來掃墓，所以在這裏守株待兔，沒想到隻等到一個像妳這樣的小丫頭。有心想躲起來的人，終究不會貿然為了掃部下的墓而現身啊。小丫頭，妳是來掃自己情人的墓嗎?」


    「誰知道呢。」


    蒼以悠哉的語調這麽迴答。


    老人停下了腳步。


    「也罷，殺了這個人的就是我。反正妳這小丫頭也沒看過總長的臉吧?既然妳是八百萬機關的人，我就要妳為此喪命，讓妳死在自己情人的墳前。」


    「唉呀，誰說我沒看過了?」


    「……妳說什麽?」


    「eme裏麵有七個人知道總長的身分，我就是其中之一。」


    「妳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這是真的?」


    「沒有，你不信就算了。」


    「唔，妳這小丫頭還真囂張。也罷，我就用實力逼妳說出來。」


    啪嚓一聲，老人往左右兩邊拉開了手上一個像是折疊傘的物體。


    結果這個物體就變成了一個裝上了鋸齒狀刀刃的斷頭兵器。


    雙手還抱在胸前的蒼，看著這種斷頭兵器說道：


    「後期型的血滴子?你拿的兵器可真稀奇。」


    「哦?妳知道這玩意的名字?看樣子妳可不是一般的小丫頭啊。」


    「我是個一般的小丫頭沒錯啊，隻是以前聽老人家說過。為什麽血滴子的人會做喇嘛打扮呢?」


    「我們血滴子部隊的服裝是禮服，大搖大擺地在這個國家裏穿在身上，實在醒目得不得了，所以我才換做喇嘛裝束。」


    「……我倒覺得這樣反而更醒目耶?」


    「可惡，少囉唆!」


    老人擲出了斷頭兵器。


    吱——


    斷頭兵器發出一種令人光是聽到都覺得背上汗毛直豎的不快聲響，高速旋轉朝著蒼飛了過來。


    然而蒼卻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來的位置。因為她知道老人的這一招隻是威嚇。


    斷頭兵器接觸到立在蒼身旁的墓碑之後，就被老人拉了迴去。


    就在老人接下斷頭兵器的下一瞬間——


    墓碑上出現裂痕，發出咚一聲沉重的聲響砸在地麵上。


    蒼朝被切斷的墓碑看了一眼。


    刻著中村家三個大字的墓碑一分為二，露出平滑的斷麵。


    「你，給我向中村家道歉。」


    「臭丫頭，還裝模作樣。好了，乖乖說出總長人在哪裏吧，不然我就要了妳的首級!」


    老人再度擲出了斷頭兵器。


    吱——


    蒼的身體一斜，躲過斷頭兵器的襲擊。


    老人手上的鎖鏈一抖，就讓維持著旋轉威力的斷頭兵器飛了迴去，操作手法簡直就像控製用鎖鏈係住的狂犬一樣巧妙。老人再次催動狂犬上前，而這渴望鮮血的狂犬，又再度發出刺耳的吼叫聲朝著獵物撲了過去。


    蒼在墓碑之間飛奔。


    斷頭兵器發出怒吼，從她身後追去。


    蒼奔跑的動作極為優美。她不讓身體有多餘的擺動，用滑行般的動作在墓地中飛奔，簡直就像步行般順暢。


    相較之下，斷頭兵器的襲擊則顯得野蠻而兇猛。設在外圍的鋸齒狀刀刃每次擦過墓碑，都讓墓碑像是用絲線係住的黏土一樣，輕易地就被分斷。速度驚人的旋轉創造出駭人的威力，要砍斷人的脖子多半就像切豆腐一樣簡單。


    隻見蒼所經之處的墓碑，都接二連三被切成兩截。


    「……威力比我想象中還強呢。」


    從容的笑容從蒼的臉上消失。


    eme的ga都各有自己的特殊能力，而運動停止能力就是蒼所具備的能力。也就是說，蒼可以讓目標物的能量消失。


    通稱向量歸零能力。


    那麽消失的動能會跑到哪裏去呢?答案是蒼的身體。蒼可以讓吸收來的力量在體內散射之後往外釋放，或是相互抵銷。但就算是這樣，吸收過多能量仍會對蒼的身體造成破壞。


    「看來我也沒有太多空閑時間玩這種跑給人追的遊戲了。」


    說完蒼就停止奔跑，轉過身去。


    一擊必殺的斷頭兵器正發出聲響，逼近蒼的臉部。


    而這陣聲響卻忽然間消失無蹤。


    「!?」


    老人表情一變。


    這也難怪。


    因為蒼隻用一隻手就接住了斷頭兵器。她伸手抓的部分，有著足以輕易切斷墓碑的刀刃，但蒼的手掌上卻沒流一滴血。


    老人多半是對手上的抗力突然消失覺得不可思議吧。手上沒有傳迴絲毫猛力撞擊之下的衝擊，整個斷頭兵器就像被天使的翅膀裹住似的，被她輕柔地接了下來。


    運動停止能力。


    是蒼的手完全吸收了斷頭兵器高速旋轉的旋力，以及裝在外緣的刀刃切斷力。


    「噯!」


    蒼抓著斷頭兵器用力一拉，就看到裝在上麵的鎖鏈輕而易舉地從老人手中鬆脫。


    插圖141


    蒼就像丟垃圾似的將血滴子隨手往後一扔，在墓地中朝著老人走近。


    「唔……既然這樣也沒有辦法，就用體術解決吧。」


    老人腰部一沉，兩手擺出架勢。


    他的動作十分柔軟，但架勢卻強韌無比。從衣襬下露出的肉體，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老人，相信他對自己的拳法也有著相當的自信。


    然而蒼卻毫不畏懼地一步步走近。


    老人全身蓄足了力道。


    蒼一手伸進懷裏，在即將進入老人攻擊距離前停下腳步，用從懷裏拿出來的手槍，對準了老人的眉心。


    「我對自己的槍法有著絕對的自信。除非黃河逆流，不然這個距離我可不會失手。隻要你一動，眉心就會開出一個洞。這場比試是我贏了。」


    「這……」


    老人露出一臉驚愕的表情，看了瞪視自己的槍口一眼。


    他擺著架勢的雙手慢慢垂向地麵。


    肉體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落敗。


    蒼開口問道：


    「你為什麽盯上eme?迴答我。」


    「……」


    老人無力地垂頭喪氣，過了一會兒才開始慢慢說起。


    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中日戰爭。


    中國政府的暗殺部隊血滴子，奉命鏟除日本的超能力集團八百萬機關。當時身為暗殺部隊隊長的男子，接連殺害多名八百萬機關的人員，最後終於找到了當時的總長安倍無支祁。然而隊長卻敗在安倍無支祁的手下，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之後他在山上閉關六十年，大戰早就已經結束，如今皇上也早已不在這世上。這名曾是血滴子暗殺部隊隊長的男子，淪為一個坐以待斃的老人。


    「……我迴到這塊土地上，為的就是找那個人過去擔任總長的八百萬機關報仇。如今隻剩這件事是我活下去的動力，然而這個目的現在也已經毀了，我已經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隻剩下等死一途。來，就請妳動手吧。」


    「……爺爺也真是的。」


    蒼以小得幾乎讓老人聽不見的聲音，自言自語地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把槍收迴懷裏歎了口氣。


    接著她以優雅的動作轉身背向老人，慢慢走遠。


    老人對著蒼轉身離開的背影說了：


    「慢著!為什麽不殺了我!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就在這裏殺了我!」


    結果蒼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來對著老人說了：


    「那你幹脆把打倒我當成人生的目標不就好了?隻要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總長的身分。不過有句話我要先說在前麵，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絕不容許你對其他隊員出手。」


    寧靜的嗓音之中，蘊含了堅毅的語調。


    蒼再度轉身背向老人，踩著英姿煥發的腳步離開了墓地。


    「……這就是格局不一樣嗎……!」


    老人垂頭喪氣地雙手撐在大地上。


    eme總部。


    總長辦公室。


    「——事情就是這樣。」


    蒼對著坐在正對麵沙發椅上的代理，敘述整件事情的經過。


    代理深深點了點頭說：


    「原來如此。所以這次的事件果然不是前任總長所為了?」


    「的確，受不了，這老人實在很會給人找麻煩。這都要怪爺爺事情做了卻沒收拾善後。」


    「不過雖然說這次也許真的無關，但是那些人什麽時候會開始伸出魔手，可實在是說不定，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的確。我們得趁時候還沒到，把該做的事情都先做一做才行——」


    蒼從堆在長桌上的兩大疊文件裏比較低的一疊之中，拿起了放在最上麵的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還附上了一名充滿熱忱的年輕ga檔案照片。


    「我可是很期待你的。」


    蒼瞇起了眼睛，以美得不能再美的笑容這麽說了。


    end


    後記


    祝拿起這本書的各位讀者都會遇到好事——


    好了，雖然劈頭就寫得很偽善，不過這當然是陷阱。由於以前我曾經得到一項驚人的情報，說買小說的人會先在書店裏站著看完後記，再決定要不要買，所以這次也決定為後記準備一段美妙的起頭。


    真是一段佳話。


    我們換個話題，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拿來填後記了。這問題可大了，所以我決定針對本書的內容聊聊。


    『emered』。


    終於推出第一集了。


    收錄在本書最前麵的<零>，就是我所寫的第一篇『em』的故事。這篇短篇作品是當初為了參加一個叫做「龍皇杯」的企畫而寫的，說來還挺懷念的，所以我打算迴顧一下當時的種種。


    事情是發生在冬天裏，一個淡雪如櫻花花辦紛紛飄落的日子——


    佳話就這麽開始了。


    可是仔細迴想起來，就發現當時根本沒有下雪，而且我也忘記了詳細的日期。各位讀者可以把底下加了破折號的句子都當成虛構。是虛構，不是發瘋。


    記得當初責任編輯braindeadk藤氏來找我談說要不要參加看看龍皇杯，是在『どかどかどかん』（暫譯：轟天神拳）的第二集與第三集之間，當時正值年底最忙的時候，而且離提出企劃書的截止期限也已經沒剩什麽時間了。


    我當時是不好拒絕，於是就請他們讓我參加了這個企劃。不過我這個人一旦接了工作，就沒辦法讓自己馬虎應付，所以就翻出題材本從頭看到尾，選出了三個題材。


    就在離企劃書提出期限沒剩多少時間的當下，有著海綿腦袋的男人braindeadk藤氏跟有著八位腦袋的男人瀧川武司想破了頭、精挑細選，最後挑出來的題材，就是後來成為『eme』藍圖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內容是這樣的。


    有個故事分類是斬妖除魔，而我自己非常喜歡這種題材，幾乎在所有作品之中，都可以看到妖怪被痛宰。不過如果妖怪真的存在於這世上，又會是怎麽一迴事呢?我們就先不去提妖怪是否真的存在這種很敏感的話題，假設妖怪真的存在，照理說也算是一種生物，而且多半會比保育類動物還要珍貴。而去思考是不是真的應該把這種生物趕盡殺絕，就催生出了這部作品。


    保育妖怪。


    這個本來是想寫出跟斬妖除魔相反的故事而編出來的題材，就成了整個係列作品的藍圖。而我在這個題材上另外又加了兩個長篇用的題材，『eme』這部作品就這麽誕生了。


    在擬定作品設定的階段所加進的兩個長篇題材，都有在這個係列作品中發揮核心的作用。我也希望將來有一天可以寫寫看，當初在想題材的階段所挑剩的另外兩個題材。


    而其中一個竟然就是『式神宅配便の二宮少年』（注：作者以イセカタワキカツ的筆名撰寫的小說）的短篇版。這實在太猛了。位於富士見內部永恆倉庫的封印會有解開的一天嗎?不過這可是很危險的。


    前麵還說找不到東西可以寫，一寫起來就越寫越多啊。當年勇萬歲。


    常常可以看到有人在後記裏針對作品各篇進行解說。


    大家對這樣的做法有什麽看法呢?


    事後才來針對自己都已經寫完的作品來進行解說，我實在不太能了解這種心理。


    所以我就來針對各篇作品進行解說。


    首先是收錄為本書第一話的<零>，先前已經提過了，這個是當初我投稿參加龍皇杯的作品。


    本來這篇作品應該要最先出現在各位讀者的眼前，但從單行本的出刊順序來說，卻是等到最後才亮相。


    出刊順序是「ck」、「blue」、「red」。


    但真要說起來，其實照「red」、「blue」、「ck」的順序來閱讀，才應該會比較容易看懂，這樣的情形也讓本係列成了個極為危險作品。幹得好啊，『eme』。


    接下來是當時確定連載之後的第一篇作品<amissionafterschool>。


    由於這篇作品當時才剛開始連載，考慮到部分讀者可能沒有看到龍皇杯的參賽作品，所以采用了相當於第一話的形式介紹作品。


    重點就在標題開頭的「a」字上，不過這也許根本就不重要。


    前麵冠上case01的編號，也是不容忽略的重點。『eme』這部作品的各項細節都不容忽咯。


    接下來是<lionheartattack>。


    附帶一提，當初寫第二話時，我一直很想讓紅跟強敵對決，本來是打算寫一段讓他跟在現代蘇醒的妖刀對決的故事，可是完成的作品卻太過血腥，所以就以「有可能拉不住讀者」為由而打入冷宮。


    緊急準備出來取代的，就是這篇<lionheartattack>。


    我還記得這篇作品的副標題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敲定。附帶一提，這個篇名不是取自某個偶像團體的樂曲，而是由一部格鬥電影的片名跟英國搖滾樂團的樂曲曲名拚湊而成，還請各位讀者多多包涵。『eme』真是篇很需要大家多多包涵的作品。


    接著是<從豬肉包公園展開的事件>。


    歐迦歐斯!


    就這樣，綾小路Ω這個人物就這麽登場了。這個人的一切都是謎，而這個連我都完全無法理解的人，今後多半也會經常登場，還請各位讀者多多關照。


    至於歐迦歐斯的謎，預定會在今後的篇章之中解開，『eme』真是一部很歐迦歐斯的作品。


    接著是<run卵run>。


    這篇作品是我從確定可以連載的那個時候，就打定主意絕對要寫的。我自己相當中意這篇作品，不知道各位讀者的感想又是如何?


    不知道為什麽，除了這篇作品以外，『eme』裏麵也還有很多篇作品都是以蛋為題材，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點我也不太清楚，『eme』真是一部很蛋的作品。


    接著是<紅與茜vs眼鏡與修女>。


    這篇作品當時也是搞得天翻地覆。


    當時責任編輯臨時要我參加，硬是從完全沒準備的狀態下緊急生出了這一篇，還記得當時也是時間緊迫，連帶影響很多作品的排程，調整起來可說是相當累人。


    就這樣，虹橋亂跟鐵禦納戶良子就是在這裏初次登場，她們將是專在短篇出場的人物，今後也會多次登場，還請各位讀者多多關照。『eme』真是一部需要多多關照的作品。


    萌。


    所謂的萌到底是什麽呢?有誰知道的話請偷偷告訴我。


    可怕，話題竟然就這麽扯遠了。


    還是拉迴作品解說的正題。


    剩下的還有<三色短篇>跟<飛天斷頭台>，說起來這些部是為了這次的單行本而新寫的作品，自然不會有什麽往事可以提，所以我就想說作品解說應該也可以省略，不過還是稍微提一下吧。


    首先是<三色短篇>，我很喜歡創作短篇作品或是主流口味的大眾小說，而我從以前就在策劃，希望能在這次的短篇集單行本裏寫幾篇短篇，看來最後是有順利刊登出來，所以我覺得非常高興。


    最後提一下<飛天斷頭台>。


    真的是提一下。


    對不起，這完全是我的興趣。這種叫做「飛天斷頭台」的兵器，在好幾部中國電影裏麵都可以看到，是一種非常破天荒的兵器。其中又以王羽主演的電影『獨臂拳王大破血滴子』最有名，如果有讀者聽了以後產生興趣，就請去找出來看一看。


    扯著扯著，頁數也已經達到標準了，作品解說還真是不容小覷啊。不過我是希望作品解說這種寫法能夠下不為例。


    本集精選。


    本集的精選是一部叫做『視死如歸（andhopetodie）』的電影。


    這部電影很棒，好久沒看到這種可以殺進本人心目中最佳影片最佳排行的傑作了，好到讓我講了兩次最佳!


    這是繼『虎豹小霸王（butchcassidyandthesundancekid）』跟『午夜狂奔（midnightrun）』之後又一部男人童話電影傑作，讚。


    我搬家了。


    我的新家超猛的，是鋼筋水泥的公寓，房子本身是沒什麽好挑剔的，但是遇到濕氣比較重的日子，原木地板就會發出彎折聲，簡直就像古時候用來讓刺客踩出聲響的鳴聲地板一樣。可是房子介紹字段上又沒有注明說「有裝防刺客鳴聲地板」，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害我還以為自己當了古時候的城主。目前已經確定在窗戶前麵大概有一塊榻榻米大的麵積，都是不可以踩到的地雷地帶。可是像陽台前麵、衣被櫃前麵、廚房前麵這些地方也都有幾個點，就算濕氣不重也是一踩下去就會發出聲響，搞得我才剛搬家又要找新房子，有誰知道哪邊有什麽好房子還請告訴我，眼前我唯一時要求就是對方肯收小說家當房客。


    這次至少新家的房東人很不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最後是下迴預告。接下來預計要推出的是『emeck2』或『emeblue2』，也搞不好會變成『emered2』。


    目前還不確定會出哪一本。


    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宣傳。


    ……還是下集再說吧。


    若有好康情報歡迎來信告知。


    瀧川武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