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大江,孤舟,斜陽,釣客。


    風景如畫,美不勝收。


    水麵的浮子在輕輕晃動,魚兒已經上鉤,那釣客卻是無動於衷。


    “二爺,魚上鉤了!”


    旁邊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矮胖子提醒了一句。


    釣客卻依舊沒有動,沒有提魚竿,也沒有遛一遛魚,隻愣愣坐著,沒多少會兒功夫,魚便脫鉤了。


    旁邊那矮胖子長長歎了口氣。


    釣客笑了:“歎什麽氣,還沒到彈盡糧絕的時候呢!那小子這兩日可有什麽舉動?”


    那矮胖子道:“那敗家子果然還是狗改不了****,我以為他借著上次的事情,好不容易將我們幾個趕出了江州城,就會立馬大刀闊斧,整頓柴家的藥材生意呢,誰知道那敗家子本末倒置,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居然親自召見了那錦繡成衣鋪的掌櫃的,這兩天搞出來一種叫做‘高跟鞋’的玩意,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玩呢。”


    “哦?”那釣客先是愣了一愣,然後突然笑出聲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我還以為我那侄兒突然變得城府深千尺,成了一個果決狠辣的人物,誰知道說來說去,也隻是一個紈絝罷了!”


    矮胖子道:“說來也好笑,他堂堂國公爺,居然……據說那高跟鞋鞋樣子就是他畫的,後來先是送了一個苗疆小美女一雙,又給自己綠卿居裏大大小小的丫鬟一人一雙,讓這些女人在錦繡成衣鋪站了一天,弄得那成衣鋪現在是人滿為患啊。這還不算,這廝後來還有更出格的,居然給萬紫院和千紅樓等妓院都各自送了十雙,還說妓院姑娘們定製,給打八折……”


    那釣客終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果然還是那個柴靖宇,胡鬧到了這種程度。”


    矮胖子道:“咱這位國公爺還有更有個性的,江州城屬於柴家的成衣鋪,以錦繡成衣鋪為首,一共有七家,這麽多人想要買那一款鞋,讓七個成衣鋪的長工日夜趕工,每日趕出來三四百雙,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咱那位敗家子,居然給幾大成衣鋪下了嚴令,要求他們保證製作工藝,而且每日不能超過一百雙。”


    釣客冷笑了一聲:“哼,這小子生來便是錦衣玉食,天生便是公侯的命,一輩子榮華富貴是跑不了,根本就不在乎這點小錢,他想要怎麽玩,就怎麽玩唄!”


    那矮胖子道:“不僅僅是製作生產荒唐,連賣鞋子也荒唐,那麽多人搶著要買,他卻一律不受理,每天辰時開門,隻賣一百雙,一百雙買完,不論後麵排隊的人有多少,不論那些人出價有多高,也堅決不再賣。”


    釣客道:“那小子就是喜歡這樣嘩眾取寵,可如此一來,那些想要買東西的人,肯定恨死錦繡成衣鋪了,柴家的那些成衣鋪,肯定已經是怨聲載道,以後還有誰會願意去柴家的成衣鋪買東西?”


    矮胖子皺眉道:“可說來也怪,這些日子,那些成衣鋪的生意絲毫沒有下滑,每日排隊的人反倒更多了。”


    釣客愣了:“啊?”


    很顯然,這個結果,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矮胖子奇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女人們也真是賤得可以,那種鞋子模樣又怪,價格又貴,穿著還難看,而且每天隻有一百雙出售,可她們偏偏就是那麽趨之若鶩,每日天不亮就有人排隊,連上茅房都顧不上,就等著錦繡成衣鋪開門發售……這一連這麽多天,熱度絲毫不退,真是奇哉怪也。”


    這兩人在船上談論許久,越說越疑惑。


    那釣客便是柴俊義柴二爺,而這陪在一邊的矮胖子,卻是已經被趕出江州城的劉管事。


    可是他們再怎麽精明,又哪裏知道近千年以後的“饑餓營銷”理念?


    柴俊義看著起起伏伏的江麵,最終總結了一句話:“真他娘的,那小子運氣太好了,他每天都踩到****麽?”


    劉管事在那裏賠笑。


    柴靖宇攛掇著二夫人,借著上次的事情,將柴俊義的左膀右臂都統統趕出了江州城,並勒令他們都不準迴江州,劉管事是柴俊義身邊親信中的親信,被趕出江州之後,依舊沒有離開,而是就住在江州城外,成了一個專門給釣客租船的船夫,柴俊義若是有什麽事,便會出城釣魚,而且隻租他的船。


    柴俊義道:“行了,閑話不多說,藥材生意最近如何?”


    劉管事想了想道:“還是老樣子,雖然大管事換了,但每個藥鋪的掌櫃都還在,那敗家子倒是的確派了新的管事過去,但……嘿嘿,說到底各個藥鋪的掌櫃也還是咱的人,進貨出貨那麽多門道,哪裏是他想拿捏就能拿捏的?”


    柴俊義道:“那小子將包括壺泉醫館在內的各大醫館的賬本都拿了去,看了也有些日子了,肯定早就將這藥材生意當成了一塊肥肉,說什麽也要啃下一塊來!”


    劉管事不屑道:“看賬本?就他一個什麽都不會的紈絝子弟會看賬本?說實話,那賬本就算是尋常的會計,都能看得頭昏腦漲的,別說他一個成天隻知道吃喝嫖賭的敗家子了。”


    柴俊義道:“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也會請別人看。”


    劉管事頓時便笑了:“老左雖然倒黴,被那敗家子給整死了,可老左那一手賬目做得是天衣無縫,即便有什麽疏漏,也早就死無對證了,就算請了行家來看,又能如何?”


    柴俊義點頭道:“那就好。”


    劉管事道:“二爺,您盡管釣您的魚,那敗家子氣勢正盛,咱避一避風頭也就是了,所謂過剛易折,他成不了大氣候!如今國公爺的位子已經落定,若二爺您心慈,便讓他安安穩穩,當一輩子閑散國公便是了;若二爺您覺得心中那口氣不順,那隻要老太君一歸天,咱找個機會,便讓那敗家子英年早逝,到時候國公爺的爵位,終歸還是要落在二公子頭上!”


    柴俊義還是有些疑慮道:“我總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覺得我這個侄兒不是易與之輩,連著這一兩個月來,我越發感覺到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也不是那種突然轉變的天壤之別,而是……而是就像一隻破殼而出的鷹隼,原先隻當他是一枚蛋,自從老國公去世那日,突然蛋殼破開了,他破殼而出,便和原來完全不同了,有喙,有爪,有翅膀,一不小心便要衝天而起,破雲而上,要直擊長空去了……”


    劉管事道:“二爺,您多慮了,您剛剛不是也說了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他再怎麽變,雛雞也變不成鷹隼!”


    柴俊義也忍不住笑了:“你說的也是,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我柴老二上次被那小子抓了個正著,弄了一出鬧劇來,真是好不狼狽。哼!不就是讓我難堪嗎?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怕被人當麵揭臉皮?”


    劉管事不說話,隻在旁邊默默點頭,一臉感同身受、被引發了共鳴的表情。


    柴俊義見了,頓時覺得這劉管事當真是平生的知己。


    ——馬屁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切盡在不言中,我什麽也不說,就能讓你渾身舒坦,將我視為知己。


    ########


    與此同時,江州城內,國公府中。


    柴靖宇也正在那裏得瑟呢,之前他跟何自存的那個賭約,隻過了十天,遠遠不足一個月,便已經見了分曉,每天賣一百雙,十天過去,便已經超過當初打賭時預定的一個月的銷量,而這還是柴靖宇嚴格控製出貨量的結果,如果放開了供應,十天賣出五千雙都有可能。


    何自存早就找柴靖宇匯報過了,說是自己輸得心服口服,這兩年的工錢不要了,但保證會盡心盡力,為柴家的生意貢獻自己的力量。


    柴靖宇身為老板,跟自己的員工打賭,可不是為了贏人家的薪水,而是為了他所謂的“以理服人”,當然不能贏了賭就真的不給自己的員工發薪水,於是柴靖宇很大度的告訴何自存,讓他好好幹,不僅不會扣他的薪水,成衣鋪的獎金刺激政策也即將出台,年終獎完全根據業績來定,保證讓你多勞多得。


    何自存歡欣鼓舞,這次是真的感恩戴德,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偉大的服裝事業中去了。


    而柴靖宇這幾日也根本沒有閑著,而是在做一份企業規劃出來,他的靈魂畢竟來自於末世,也來自於二十一世紀,雖然不是學經濟學管理的,但好歹也是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企業的建設理念,這些日子係統調研了一下柴家的家業和生意,實在是看不慣啊看不慣。


    於是柴靖宇決定,要對柴家的生意進行係統的改革!


    首先,重新建立經營理念——錦繡成衣鋪這些日子的改變,就是一個例子,這跟企業文化有關,需要經驗,也需要時間。


    其次,正式建立刺激政策——以前柴家對自家店鋪的掌櫃和長工也會有獎有罰,也會依照以前的例子來,但畢竟還是有些雜亂,如果有一個明定的激勵政策,效果肯定會好很多。


    再然後,柴靖宇覺得柴家生意的賬目和預算實在是一塌糊塗,這一點尤其以藥材生意最是混亂不開。


    所以,預算和審計,也需要改革。


    這一刀,便要先向藥材生意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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