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靖宇這番奇談怪論歪理邪說,如果讓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聽見了,肯定指著他的鼻子罵,說你這分明就跟曹操一樣,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但這時候這個房子裏,柴靖宇說出這番話來,袁管家和三個丫鬟絲毫不奇怪。


    至於羲和仙子,她對中原文人的道貌岸然也嗤之以鼻,聽著柴靖宇這番雖然強詞奪理,但卻霸氣十足的話,倒覺得頗對自己的胃口。


    但羲和仙子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輕信了這個家夥,冷哼一聲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可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的!”


    柴靖宇道:“就你這腦瓜子,就算親眼見到,親耳聽到,卻也未必是真!”


    羲和仙子不由氣結,心中不服,便將自己在向氏夫婦窗外,偷看偷聽到的一切合盤拖出,看著柴靖宇冷冷道:“怎麽樣,你沒話說了吧?”


    柴靖宇是什麽人,聽了羲和仙子的闡述,便立馬明白是左管事在打著他的名號,陰了向員外一把,想到左管事那番嘴臉,柴靖宇心中冷笑,原先還以為這廝隻不過是貪財,沒想到已經無法無天到這種程度,更可恨的是,這廝自己做壞事,卻讓他宣國公背黑鍋,真是其心可誅!


    柴靖宇在這邊冷笑,羲和仙子卻以為他被人揭穿,就此氣急敗壞,才氣極而笑了,正想諷刺兩句,卻聽柴三長道:“國公爺,俺之所以急匆匆跑來綠卿居,也是為了跟您報告。”


    柴靖宇問道:“報告什麽?”


    柴三長道:“昨天俺跟柴兩短去千紅樓,專門點了那裏當紅的窯姐兒綠蘿……”


    柴三長話說到一半,想了一想,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湊了過去,在柴靖宇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柴靖宇聽著他說話,不時地點了點頭,還時不時吩咐柴三長兩句。


    羲和仙子不屑道:“那千紅樓不就是江州的妓院嘛,有什麽好避諱的,嫖個娼都要跟自己的主子匯報,不光匯報,還偷偷摸摸地見不得人!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


    柴靖宇沒有理會羲和仙子的冷嘲熱諷,而是蹙眉問柴三長道:“你方才說,你先前見到向員外將一頂小轎送進了國公府?”


    柴三長點了點頭:“若奴才沒有猜錯,那應該便是向夫人了!”


    柴靖宇猛地站了起來:“你不早說!咱快點過去,要是晚了,隻怕那小娘子就要被左管事那頭豬給禍禍了!”


    於是柴靖宇站起來,帶著身邊這些人,說要去左管事的院子,拯救向夫人那隻可憐羊。在出門之前,柴靖宇將柴三長叫了過來,又跟他吩咐兩句,柴三長應了,便搶先下樓離開。


    柴靖宇帶著一幫人下樓,無意之間看見羲和仙子光著一隻腳丫子,便對碧詩道:“去,將你前幾日置辦的那雙新鞋拿過來,給這位暴脾氣的姑娘穿。”


    沒想到羲和仙子“呸”了一聲道:“我才不要穿你丫鬟的鞋子!磨磨唧唧做什麽?不是要去救人麽?還不快走?”


    說罷便一馬當先,光著腳丫子往外麵走。


    “迴來!”柴靖宇道。


    “偏不!”羲和仙子這顯然是跟他杠上了。


    “迴來!”


    “偏不!”


    “給我迴來!”


    “我說了不用!我不穿賤人的丫鬟的鞋!你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煩人不煩人?”


    “其實我是想說……你走錯方向了!”


    “……”


    ######


    轎子一晃一晃,顛來簸去,一如向夫人此時的心境。


    此行舍身飼虎,郎心向何處?


    原本,她是抱著不管如何受辱,都要想方設法平息向家大禍的心思,而且抱定了必死之心,想著等宣國公滿意了,同意放過向家,自己便立馬自盡,不讓向家受辱。


    可轎子顛簸來去,她時不時想起自己男人對她的態度,想起向員外在遭遇大難時的驚慌失措,想起向員外跟她說的那句話,勸她說就算她此時不來,等宣國公怒火迸發,將向家毀家滅族,到時候她還是照樣落到人家手裏……


    被別人硬搶去了老婆,和自己將老婆乖乖獻出去,結果仿佛是一樣的,但真的就能一樣麽?


    一想起來,就讓她一陣心寒。


    不知怎地,就連眼眶中的淚水,也被顛了下來。


    腦子裏再度迴響起的,是她說自己成功救向家脫險之後,就立馬自盡,以免辱及向家清譽,沒想到那男人竟隻說了聲對不起,連一句阻止的話都沒有。


    有本事惹禍,沒本事扛災,將自己老婆送出去救難,卻連承擔罵名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男人,真的值得為他受辱,為他去死麽?


    憑什麽?他惹出來的禍事,要我一個女流來承擔?


    憑什麽?他親手送我進國公府,我還得想著為他守貞?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當初在壺泉醫館碰到的那個年輕人,想起他怎麽抓住賊人,怎麽替他們討迴馬車,怎麽想出掛號之法……不知不覺間,腦子裏竟冒一個荒唐念頭,一個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的荒唐念頭——


    就算是獻身於那個男人,也未必便真的那般不可接受吧?


    這是一個很“燙人”的念頭。


    燙得她渾身一顫,燙得她臉皮緋紅,仿佛心頭被灼燒了一般。


    你是向夫人!你是向夫人!你怎麽能這麽想?


    可是!可是——


    看上一個女人,就不擇手段,非要弄到手不可,不但敢想,而且敢幹,不僅敢幹,還能幹得成!


    就算那宣國公設計害人,用另一種方式********,雖然取的是美色,奪的是清白,但施展這等辣手,何嚐沒有男兒氣?所謂無毒不丈夫,這宣國公毒是毒了點,丈夫是真丈夫,不像那向員外,肩膀扛不住事,一點男兒氣概也沒有,那是真的不丈夫!


    有時候,在很多女人看來,又有本事又有氣魄的男人,才最迷人。


    ——無關乎毒與不毒。


    人的心思往往就是這麽奇怪,這向夫人十七歲嫁人,如今二十剛出頭,一心想著三從四德,是賢妻良母的典範,向員外待她相敬如賓,且向員外處事沒有主見,幾乎事事聽她的意見,腦子不機靈不說,還一身的軟骨頭,突然間有這樣一個惡魔打她的主意,不擇手段要將她弄到手,她卻偏偏對那個大魔頭、對那個始作俑者痛恨不起來。


    就在向夫人滿腦子讓人臉紅心跳的羞人念頭,被顛得迷亂不堪的時候,轎子停了下來。


    隻聽一個聲音道:“這轎子裏是什麽人?”


    按照正理說,國公府裏是不允許一般人乘轎的,這樣對國公爺不尊重,所以隻有身份尊貴者才乘轎,但這也不是死規定,有時候送府外的女眷進出,不宜拋頭露麵,也會用到轎子,從側門出入。


    向夫人聽見前麵帶路的小廝道:“啟稟二爺,這是無為縣向員外送進來的轎子,說是左管事請去的客人。”


    “左管事請去的客人?”那人又問了一句,道,“將轎簾揭開,給我看看!”


    於是,轎簾被揭開了。


    向夫人本就覺得此事太過羞恥,不能見人,轎簾一被揭開,立馬抬起手臂,用袖子遮臉,隻露出一彎細細的眉,半張精致的側臉,還有香腮邊那一抹勾人神魄的緋紅。


    這攔住轎子的,正是柴俊義柴二爺。


    那小廝一說這轎子是無為縣向員外送進來的,而且是左管事的客人的時候,柴俊義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左管事早就在他跟前獻殷勤,提起過此事,於是這位柴二爺便動了好奇之心,讓那小廝將轎簾揭開,要看看被左管事惦記上的女人,究竟是何等相貌。


    而他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景象。


    女人,總是半張臉的時候最美。


    半掩未能掩,半露不全露,才最撩人。


    原本隻是好奇的柴二爺,隻是瞭了這一眼,就被撓到了心底最癢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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