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宏宇身邊的人,畢竟跟了他多年了,都算是心腹,一下子被柴靖宇調換掉,就相當於在他身邊安排了柴靖宇的人,這可不是換幾個奴才那麽簡單。


    而且以柴宏宇的身份,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姿色不可能俗了。二夫人管柴二爺管得嚴,對兒子卻是極為寵溺,給兒子選的丫鬟都是最漂亮的。基本上柴俊義物色到有姿色的丫鬟,都被二夫人以各種理由,賞給柴宏宇了,弄得柴俊義對自己兒子眼紅不已,而柴宏宇那兩個大丫鬟都是受過他寵幸的,挺合他的心意,將來很有可能會抬成妾侍,這個時候被弄出去送了人,柴宏宇還不心疼死?


    柴宏宇剛想說話,柴靖宇又開口了:“第二,老國公剛剛去世不久,你就在動這些心思,為了老國公的喪事,我忙的腳跟砸後腦勺,你腦子裏卻盡想著女人,而且想著的還不是一般的女人,竟是你堂兄我從玉香樓贖來的女人!你這些日每天三番五次往琴心小築跑,打的什麽主意誰都知道,你雖然都避著我,但我卻也不至於什麽都不知道,隻不過覺得你苦求不得,自然便會死了心,誰知道你這些日子沒有進展,居然就起了歹心,鼓動下人幹那檔子敗壞家風的事!你先給我麵壁思過一個月,每日吃齋念佛,為老國公誦經祈福!你將《金剛經》、《法華經》、《華嚴經》、《大日經》、《涅槃經》、《楞伽經》各自抄寫三遍,等齋七完畢,到四十九日除靈時,在老國公靈前焚燒!”


    柴宏宇臉色發黑,下意識便叫道:“憑什麽?你憑什麽……”


    “憑我是宣國公!就憑我是柴家家主!我沒體罰於你,你就該千恩萬謝了!”


    柴宏宇頓時啞口無言。


    柴宏宇說不出話來,柴俊義卻終於不能坐視了:“柴靖宇!你剛當上宣國公,就立馬六親不認,親叔叔還在這裏,就不由分說,來欺負堂弟了?”


    柴靖宇冷冷看了過去:“你雖然是我叔叔,是長輩,但我卻是家主,家裏的事情,自然是我說了算!”


    中國的古代,說到底是氏族社會,一個氏族的族長說話,甚至比官府還要管用,很多家族以家訓為鐵律,比王法還要嚴明,甚至族長若要下令打死同宗的子弟,說打死便打死了,這是人家的家法,官府都管不了的。


    這一點從“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句諺語上,便能看得出來,在以前的中國,家規和國法一樣,是不得違背的。


    而柴家一直受到趙宋皇族暗裏的抑製,百年來血脈單薄,雖然是名門望族,在子孫運這方麵,卻著實是福薄。當然,柴家身為前朝皇族遺脈,也不敢門丁興旺,不能門丁興旺。


    所以家業雖大,但柴家主脈卻人丁單薄,跟其他支脈聯係也不緊密,在老國公這一脈,國公便是族長,便是家主,說話便是一言九鼎,反駁家主的話,相當於質疑家主的權威。


    柴俊義聽了柴靖宇的斥責,終於爆發了,指著柴靖宇的鼻子高聲罵道:“你個兔崽子!我告訴你,雖然官家封你當了宣國公,但此事我要查個清楚,當初的報喪折子上,明明已經說了,老爺子是要讓我承襲爵位的,憑什麽聖旨下來的時候,當國公的卻成了你?成了你柴靖宇?”


    柴靖宇道:“怎麽著?你這是在質疑趙官家?要不你再上一道折子,跟趙官家打問打問?”


    柴俊義道:“你別得意!先前楊公公在的時候,我沒尋你的麻煩,現在我倒要問個所以然來!你說!是不是你們找人將我送出去的折子給掉包了?是不是你們搶先上了一道報喪折子上去?不然你柴靖宇一個聲名狼藉的敗家子,官家何等聖明,怎能讓你這等人當了國公?”


    柴靖宇笑了:“好啊!連這話都說出來了,敢情你懷疑自己呈遞上去的折子,是被我掉了包?”


    柴俊義撇嘴道:“你還沒那個本事!”


    柴俊義說了這句話,卻見眼睛看向了俞太君。


    意思顯然是,你柴靖宇沒本事將我上的折子掉包,這事情定是老太君幹的。


    老太君手裏拿著一根龍頭杖,將那拐杖在地上一跺:“老二!你是懷疑老身私自扣下了你的折子,然後來了個偷梁換柱?老二啊老二,你自小精明,可心眼卻著實不大,老國公前些日甍了,他臨終既然說了讓你上折子,老身便不會在這上麵動手腳!老身是什麽人?老身若真要在報喪折子上動手腳,根本用不著這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直接扣下不讓你上折子便是了!以老身的手段,真要動你,還能讓你得瑟這麽長時間?”


    自從楊公公宣讀了聖旨到現在,柴俊義心中一直憤憤不平,懷疑這個懷疑那個,這時候頭腦一清醒,想到自己在上折子的時候,生怕老太君在裏麵動手腳,沒有用朝廷設置的郵路,而是專門動用自己的心腹,將折子呈送了上去,老太君想在這個上麵動手腳,確實不大可能。


    再說老太君所說的話也有道理,自己這些日子沒有少給這位老太太氣受,但柴家真正的大半勢力都還在老太君手裏,當初老國公在宗祠裏說的話,又沒有外人聽到,老太君要真的要動自己,那還不簡單?直接便能將自己一腳踹到一邊去,她去當家做主就是了,根本用不著玩這麽多的彎彎繞。


    那究竟是怎麽迴事?


    趙官家抽了什麽瘋?折子上明明那麽說的,按照舊例,根本不會出什麽偏差,怎麽趙官家卻將國公爵位封給了柴靖宇?


    柴靖宇冷笑道:“你摸不著頭腦了吧?我告訴你,你再精明,終究還是浮於表麵,看得著眼前的事,看不到千裏之外的事。老頭子卻不同,他早就知道這個結果,才在臨死前,讓你去上那道報喪折子的!”


    柴俊義詫然,一臉不信地看著柴靖宇。


    大宋從第二代皇帝起,在皇位傳承上便埋下了隱患。太祖駕崩之後,太宗繼承了皇位,便定下了兄終弟及的例子,所以日後就有了舊例,兄長的皇位或者爵位,可以由其兒子繼承,也可以由弟弟繼承,這樣才使得權位的繼承多了很多變數,實在是亂得可以。


    一般的朝代,嫡係隻要有子嗣,旁係的兄弟是沒有繼承權的。


    當初太祖駕崩的時候,是有太子的,按理說太宗趙光義是沒有繼承權的,可趙光義偏偏說太祖將皇位傳給了他,硬生生將侄子擠了出去,自己坐上了龍椅,這樣他雖然如願以償當了皇帝,卻為皇位傳承留下了隱患。


    因為中國向來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父死子繼”一向是在“兄終弟及”的前麵,除非沒有兒子,沒辦法“父死子繼”,才會考慮“兄終弟及”。趙光義玩了一把“燭影斧聲”,搶在侄兒前麵坐上了皇位,就將這秩序打亂了,因為有資格當繼承人的不僅有兒子,還有兄弟,那麽爭奪皇位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許多,這樣當然會亂。


    亂的不光是他趙家皇位傳承的秩序,還有諸多王公貴族的爵位傳承也亂了。


    如果按照“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舊例,老國公死了,爵位肯定是傳給嫡子的,嫡子死在了前頭,就傳給嫡孫;隻要嫡係有人,就不會傳給庶子。


    可偏偏這是宋朝,所以才有這麽多變故。


    老國公的繼承人死了,這個繼承人的身份,可以給繼承人的兒子,也可以給繼承人的弟弟,所以柴俊義這五年來才一直在爭。


    可趙官家怎麽這次抽了風,偏偏不讓他如意呢?


    柴靖宇冷笑道:“你也不想一想,爆發屍禍的那一日,不光甍了老國公,還死了蔡知府,那蔡知府可是權相蔡京的兒子,你的報喪折子呈上去,趙官家看沒看到我不知道,蔡相肯定是看到了的,連兒子都死於屍禍,他不記恨柴家才怪!那等縱橫捭闔的奸雄,他的兒子死得不明不白,他能讓老國公臨終前的遺願如願以償麽?”


    柴俊義反駁道:“可是,按照大宋舊例,各家的爵位繼承由上一代指定,天家不會橫加幹涉的,就算他蔡相想要做手腳,也沒那麽容易吧?就算他在朝堂上幾乎能一手遮天,但我柴家畢竟是世襲的國公,他隻怕還不能替趙官家做這個主的吧?”


    柴靖宇不屑道:“這就隻能怪你自己上的那道折子了。”


    柴俊義皺眉道:“什麽意思?”


    柴靖宇道:“你那日不是將折子讀給老太君和我聽了麽?那報喪折子裏,將你柴俊義誇得天花亂墜,將我柴靖宇說得一無是處。嘿嘿!對於趙官家而言,你覺得他想要一個精明的柴家家主,還是要一個天生紈絝的國公爺?你覺得他想要柴家興旺發達,睡在他臥榻之側;還是敗盡了家財,然後光著屁股來求皇家恩賜?”


    柴俊義猛然瞪大了眼睛,久久沒有說話。


    是啊!他當時寫了折子,還跑去念給那老婆子和這敗家子聽呢,還大模大樣使勁得瑟呢。


    終於得瑟出事了吧?


    許久之後,柴俊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爹啊爹!老國公啊老國公!你真是老謀深算!原來這是你早就算好了的!你這是在教訓我,你也是在考驗老太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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