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洞中,多寶道人聽聞燃燈之言先是眨了眨眼,隨後便是一陣無聲的大笑,不斷輕拍李長壽的後背……


    “哈哈哈,長庚當真有你的!


    快,他後麵還會說什麽?”


    李長壽沉吟幾聲,紙道人被拍的有些仙力不暢,傳聲道:“後麵這前輩會說什麽就不好推斷了,但應是兩種情形,要麽是動之以情,要麽是威逼利誘。


    大概率會是前者,這位副教主要說一說三教關係,談一談三教一家親。”


    多寶道人頓時側耳傾聽狀。


    山穀之上,燃燈目光掃過各處,琉璃盞探查各方,依然毫無所得。


    這次多停頓了片刻,燃燈見山穀中一片慌亂,再次出言相詐。


    此次開口,燃燈嗓音如悶雷一般,讓那些牛妖有些暈眩,修為低於金仙境者,根本無法理解燃燈在說什麽。


    李長壽自是聽的得明白,燃燈道人的套路,與他所想確實差不多……


    燃燈說的是:


    “多寶師侄,昔日若貧道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多擔待,但天機預示,此寶與貧道有大機緣,萬不可今日失落。


    三教本為一體,道門氣運正昌。


    貧道忝為闡教副教主,與師侄也算相交深厚,今日何必以此為難?”


    土洞內,多寶道人扭頭看著李長壽,笑容之後,又禁不住有點納悶,笑著問:


    “長庚你可是有什麽推算人心的神通?這般又猜對了!”


    “其實,晚輩隻是熟悉這一點套路罷了。”


    “套路?”


    “嗯,就是一些慣用的手法。


    在這般情形下,這位副教主所能用的套路也就這幾個。


    此刻他根本不確定咱們是否離開了,若是已發現咱們的蹤跡,應該是先將咱們逼得現身,再出言恐嚇……”


    李長壽輕笑幾聲,傳聲為多寶道人解釋了一陣。


    多寶道人聽得不斷點頭,迴想起自己此前與燃燈打交道的十數次情形,這位截教大師兄那稍顯富態的麵容略帶惱怒,對李長壽傳聲罵道:


    “貧道當真是被他套慣了!怪不得每次都吃些暗虧!


    這燃燈,當真心機深沉!


    套路貧道到了這般地步,還有臉現在喊貧道這聲師侄!”


    聞言,李長壽也略微有些尷尬。


    多寶道人立刻想到了什麽,嘿嘿輕笑,眼道:


    “長庚你莫要多想,像你這般人品上佳的後輩,那是……冰雪聰明,跟這燃燈道人可萬萬不同。


    快,再搞個套,他接下來還會咋說。”


    李長壽笑了笑,繼續思索……


    善套路者,自善解套路。


    李長壽隻不過是將自己代入到了燃燈的角度,心底列出幾條此時能用的套路,分析其使用該套路的可能性。


    燃燈又詐了三五句,李長壽也開始捉摸不準燃燈接下來會如何行事;


    畢竟套路有時盡,而自己始終不是燃燈,算計的思路也是不同。


    但多寶道人已是笑的前俯後仰。


    “舒爽,舒爽!


    這簡直比將這副教主裝麻袋裏胖揍他一頓還要舒爽!”


    李長壽聞言笑了聲,隨之就皺眉沉思,言道:


    “前輩,咱們這般躲在此地,始終不能解決此事。


    他既然認識前輩的缽盂,又對此寶頗為關注,說不得接下來會去截教之地。”


    多寶在旁邊湊了過來,小聲問:“長庚你善謀善算,隨便出個主意打發了他!”


    李長壽:……


    真當他是洪荒智多星、三教諸葛壽?還隨便出個主意就打發了燃燈……


    李長壽此前跟燃燈道人交過手,深知這位老前輩的厲害之處。


    而在‘伏羲神卦’、‘多寶偶遇’等條件的交錯之下,他搶先一步取走落寶銅錢,燃燈此時真正要找的,其實是他。


    多寶道人自然明白此事,畢竟他和李長壽此前在牛妖山穀中所得,僅有那兩枚‘威能不明’的銅錢。


    但多寶道人或是出於仗義,或是出於對燃燈的不滿,在自身法寶‘紫金缽’暴露在燃燈眼中後,順勢就替李長壽擔下了這般因果……


    為此,李長壽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他正細細謀劃,既不想讓截教因此事吃虧,自己欠下截教因果;


    也不想自己暴露在燃燈麵前,自此被燃燈更為記恨。


    最好是今日能借截教之勢擋下燃燈,不然穩妥起見,自己就要再去兜率宮一趟,將落寶銅錢放在大法師處保管……


    李長壽心底盤算好這些,已是有了對策。


    他對多寶道人傳聲道:


    “依晚輩之見,此時宜靜觀其變,看這位副教主能否查出他想要找的寶物是何物,再看他是否要去截教道場。


    若他連自己所要找的寶物是何都不知,那就讓他隨意去鬧。


    前輩,晚輩鬥膽,有一點小小的套路敬獻。”


    多寶袖袍一震,“嘿,快快說來!”


    李長壽傳聲言說,說的是如何死不認賬、反將一軍,講的是實事求是、證據說話。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多寶道人聽得連連點頭,濃眉大眼中滿是‘良善’。


    又過了片刻,李長壽稍微鬆了口氣,心神大定……


    無他,那三頭金仙境牛妖飛到燃燈道人麵前,迴稟此前清點。


    他們發現山穀之中並無半個物件遺失,寶庫之中也沒缺了什麽寶物,隻是有不少寶物擺放的方位有些許偏差。


    燃燈略微皺眉,輕輕一哼,少許道韻流轉,這三名金仙境牛妖齊齊口吐鮮血,在空中跌落了下去,已是被震成重傷。


    多寶……


    燃燈雙目緩緩眯起,眼底流露出幾分猶豫、少許思索。


    很快,燃燈繼續踏上了……李長壽的預判之路。


    “既然師侄不願現身,”燃燈淡然道,“那貧道這就去找其他截教聖人弟子,好好說道說道今日之事!”


    燃燈言罷,駕雲取道直往東南方向疾馳,轉眼消失無蹤。


    土洞中,多寶道人對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就拉著李長壽打洞離開,在燃燈之後暗中跟隨。


    要說這多寶道人的打洞神通,那也是相當不凡;


    這非遁法,也非乾坤之術,而是將‘挖洞打洞’發揮到了極致。


    這土洞不存於天地間,卻依附於天地,倒是跟大法師用太極圖行走於五行之外,再跳迴五行之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概,這就是挖洞專業的宗師吧……


    沒誰了也是。


    燃燈、多寶、李長壽的金仙境紙道人離開後;


    牛妖山穀中,那處不起眼的木屋中。


    一隻手掌在地上緩緩探出,屈指一彈,將兩枚南贍部洲俗世中普通的銅錢,扔到了那隻孩童的布包中。


    隨後,這手掌被火光環繞,瞬間化作灰燼,融於大地,半點氣息都沒留下。


    ……


    “他要去哪?”


    離開牛妖山穀不過片刻,深海海底,打洞而行的多寶注視著手中銅鏡,有些納悶地問了句。


    李長壽笑道:“看這般方向,應該是去金鼇島上了。”


    “看樣子是了,”多寶略微皺眉,言道,“金鼇島上今日還有兩位同門開宴招待賓客,正式結為道侶。


    呃,好像還邀貧道去做個見證。


    出門時嗅到有寶物要出世,卻是把這茬給忘了。”


    李長壽:……


    多寶道人笑道:“今日讓他們的好事被吵擾,也是沒辦法,稍後多給他們些贈禮就是了。”


    李長壽對此頗為感慨。


    怕不是,截教煉氣士結道侶時,都會主動邀請這位截教大師兄做個證婚人。


    禮物肯定缺不了!


    這一路,洞過海底,緊追燃燈,不多時金鼇島遙遙在望。


    燃燈依舊氣勢洶洶,仿佛有人偷走了他的琉璃盞、奪走了他的本命柩。


    到了金鼇島之前,燃燈卻是收斂起自身大部分威壓,對著島上朗聲道一句:“此地可有聖人老爺門下弟子?


    還請外出與貧道一見!”


    島上的截教仙人頓時被驚動,一處正熱鬧的大殿人影攢動,轉眼飛出數百道身影,還有更多身影在原地張望。


    “這不是,闡教的燃燈副教主?”


    “他來作甚?貧道不記得,有請這般前輩過來觀禮啊。”


    “那也是要能請動才行,他來此地定有異樣!”


    土洞中,李長壽與多寶對視一眼。


    後者道一句:“又讓長庚你算準了,你且在此地稍等,我去換個方向登島,與他碰上一碰!”


    前者拱手道:“前輩旗開得勝!”


    “哇哈哈哈哈!”


    多寶道人豪氣十足地大笑幾聲,身形一轉、心念一動,麵前已出現一條深邃的土洞。


    隨心而洞,隨洞而行!


    這般神通也是旁人修行都修不來的,純粹天賦異稟。


    少頃,多寶到了金鼇島東南處千裏,換了身道袍、梳理了下發型,端著拂塵就要施展神通,即將出現在高空之中。


    正此時,多寶還未起跳,仙識突然捕捉到,金鼇島上出現兩股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道韻。


    而李長壽的傳聲唿喊,已是順著土洞,傳到了多寶耳中——


    “前輩且慢!快看島上!”


    不用李長壽提醒,多寶道人已是發現島上異樣。


    金鼇島上突升雲霧,那飛到空中的數百截教仙人,腳下都多了一朵潔白雲朵,隱隱護住了他們。


    雲霧緩緩分散,一抹倩影自大殿中飛出,眾截教仙人各自朝著兩旁退避,不斷行禮。


    燃燈那張老臉露出幾分慈悲之色,定睛打量飛來之人,眉頭卻越皺越深。


    來人那絕美姿容不用多述,纖美身段妙至巔絕。


    若非要說,隻能說她那如瀑青絲、秀美雲鬢,說她那素白衣裙、淺淺布鞋,都是如此得體,透著秀、美、雅、柔。


    李長壽不禁喃喃:“仙子怎麽在這?”


    而多寶道人隔著千裏遠,也是沉吟幾聲,皺眉道:“久不出門的雲霄瓊霄兩位師妹,為何會來此處?”


    “長庚,”多寶道人傳聲問,“貧道這就現身?”


    “前輩不急,”李長壽傳聲迴道:“且讓雲霄前輩處置,關鍵時刻前輩您再登場,效果應會更好一些。”


    多寶道人立刻點頭,看著雲霄的背影,禁不住露出幾分苦笑,還對李長壽傳聲抱怨了兩句:


    “趙師弟咋沒在這……


    這位雲霄師妹稍後教訓起人來,貧道可招架不住……”


    李長壽想起三仙島上那一聲‘跪下’的威力,不由一陣莞爾。


    且說雲霄仙子到了截教眾仙之前,距離燃燈三四百丈,先是做了個淺淺的道揖,便直接開口問詢。


    她嗓音不冷不淡、不輕不重,飄渺空靈又溫婉動人:


    “燃燈副教主突來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燃燈冷然道:“你大師兄做的好事!”


    “大師兄?”


    雲霄淡然道:“多寶師兄可是有何事冒犯了前輩?”


    “哼!”燃燈罵道,“他仗著自己尋寶神通,強奪貧道機緣重寶!若是貧道晚去了半步,怕是連他的影子都見不到!”


    “哦?”


    雲霄聽聞此言,秀眉輕蹙。


    若是換了其他截教八大弟子,見燃燈說的理直氣壯,當真會以為,這是多寶大師兄出手搶了燃燈的機緣,導致這位燃燈副教主大發雷霆。


    但雲霄卻是輕吟幾聲,淡定地問了了三問。


    “此事具體如何我並不知曉,但話,卻不能如此說得。


    敢問燃燈副教主,那寶物可是多寶師兄在副教主手中奪走的?”


    燃燈略微皺眉,而雲霄已是當著他的麵,纖指輕輕晃動,在那掐指推算。


    燃燈道:“雖未過貧道之手,但那寶物確實與貧道有緣!”


    雲霄又問:“既如此,那寶物可是副教主此前就知在何處,而未去取的?”


    “不錯!”


    燃燈淡然道,“那寶物我早知在何處,隻是尚未到出世之時機,故一直靜候。”


    “既早知在何處,燃燈副教主為何不去此地守候?而要等多寶師兄前去取了,才來此地問罪?”


    雲霄輕聲問著,話語不急不忙、氣定神閑。


    不等燃燈答話,雲霄又輕飄飄地道了句:


    “燃燈副教主,如今已非遠古,並非是見了寶物不錯,說一句與自己有緣,就可出手搶奪。


    若說緣法,那寶落假若已落在我多寶師兄手中,自是與我師兄的緣法更深厚一些,燃燈副教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燃燈當下就要開口反擊,而在土洞之中的李長壽,已是對多寶道人傳聲叮囑:


    “出場吧前輩,雲霄前輩當真厲害,此時隻需前輩您一語定乾坤了!”


    “哈哈哈哈!”


    多寶道人幾聲大笑,身形一閃,出現在了高空雲上,轉眼又到了金鼇島上空,落在雲霄身前。


    “多謝雲霄師妹辯解一二,貧道在側旁也已聽了一陣。


    燃燈副教主,我還有一問,你若能答上來,咱們再談今日寶物之事!”


    燃燈目中頓時有些忌憚,卻依然淡定地問:“何問?”


    多寶嘿嘿一笑,“燃燈副教主所說的寶物,是何物呀?”


    燃燈道:“自是與貧道有緣之物!”


    “嗤!”


    雲霄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卻是瓊霄站了出來。


    瓊霄笑道:“燃燈副教主,您連那是何物都不知,如何知曉在何處?


    怕不是偶然路過發現了多寶師兄在尋寶,就見寶起意了吧。


    哎呀呀,我大哥那‘一碰就倒’之妙法,比起燃燈副教主您的臉皮,還真是遠遠不如呢。”


    燃燈道人麵色頓時黑成鍋底。


    他緩緩點頭,已知今日事不可為,卻是絲毫不發怒,隻是道:


    “既如此,此事貧道記下。


    稍後自會稟明教主,再來找各位討個說法!”


    言罷,燃燈道人駕雲轉身,留下一句狠話便直接退走……


    多寶道人看著燃燈道人的背影,不由眉開眼笑,負手而立,心氣兒無比舒暢。


    待燃燈走遠,一抹雲霧包裹了金鼇島,將金鼇島暫時隔絕開來。


    “大師兄?”


    雲霄嗓音自身後而來,多寶下意識哆嗦了下,笑容頓時透出淡淡的苦澀,慢慢扭頭看了過去。


    雲霄剛要說話,多寶道人卻已是手疾眼快,袖袍一甩、左手一招,土洞中的李長壽眼前光影搖晃。


    乾坤兜轉間,李長壽已是出現在了多寶道人身側,被多寶道人拉住胳膊。


    多寶道人笑道:


    “雲霄師妹快看!本師兄這次,嘿,真的撿了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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