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後續,應該說是結尾。


    隔天早上,我的兩個妹妹——火憐與月火,一如往常來把我叫醒。無論是非假日還是周六周日國定假日都一樣,所以即使這天是不是黃金周第一天的四月二十九日也一樣,她們就象是收錄這種指令的機械,一大早就叫我起床。她們並不是勤快到令我想說「總是玩到很晚甚至熬夜的你們,要這麽早起應該也不簡單吧?」這種話、,也不是因為她們擔心哥哥作息不正常才做出這種貼心舉動,應該是藉由妨礙我的睡眠誇示她們的力量。這可以說是示威行為,就象是家庭內部的權力鬥爭。


    話說迴來,關於妹妹們叫我起床的方式,我至今並沒有特別說明,不過之所以沒有說明,很大的原因在於這並非值得提及的事情。


    在動畫版,妹妹們會把我踹到樓下,或是對我使用駱駝式固定技,或是施展金肉人炸彈摔等等,叫我起床的招式真的是琳琅滿目,不過這其實是為求電視畫麵好看的效果。很抱歉這麽說會破壞各位的印象,不過很遺憾,做那種事的可愛妹妹,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


    總之,我不知道別人家裏怎麽樣,至少在我家,火憐與月火頂多隻會以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還要睡多久,起床了啦」這種話——


    「睡什麽迴籠覺,去死吧。」


    一根鐵撬往我的枕頭揮下來。


    「唔喔喔喔喔!」


    我整個人彈起來躲開這一棒。


    不,並沒有完全躲開,一撮頭發被削掉了。


    而且鐵撬尖端連同這撮頭發,貫穿我的枕頭。


    羽毛噴到半空中飛舞落下。


    宛如天使降臨的這幅光景,令我以為自己可能已經升天,不過依然感受得到胸腔裏的心髒以三十二拍的節奏跳動,所以我似乎還活在世間。


    轉頭看去。


    我的國二妹妹——身穿浴衣的阿良良木月火,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努力要把那根不隻是打穿枕頭,甚至把底下床墊也剌破的鐵撬拔出來。


    宛如鐵撬的物體。


    不對,完全就是鐵撬。


    世界第一的鐵撬。


    「月、月火?你做什麽啊!是要殺了你哥嗎?」


    「睡迴籠覺的哥哥當然是死掉算了。我和火憐都已經辛苦叫醒你了,你卻又鑽迴去睡覺,莫名其妙。死掉算了死掉算了死掉算了!」


    「你的角色設定,怎麽從一開始就變得亂七八糟了?」


    這樣要怎麽跟上一集唿應啊!


    「反正跟其他人比起來,我的角色定位還不明確,所以我就試著當病嬌了。」


    「與其說是病嬌,這根本是瘋子了吧!」


    「不過哥哥,既然你躲得掉,就代表你是裝睡吧?」


    「不,我睡得很熟……」


    看來人類即使睡著了,似乎也意外能夠處理危機。


    雖然有人認為人類已經進化到巔峰,但人類依然是潛力無窮的生物。


    「居然會在意角色定位,你真的完全是個國二學生。」


    「我是國二沒錯吧?」


    「沒錯。」


    其實以我的國中時代來看,我也沒有資格講別人。不,或許正因為我是過來人,所以才非得說她幾句。


    「總之不要做無謂的事情,你隻要當個早上來叫我起床的妹妹就很夠了。」


    「這樣完全就是路人配角吧?我才不要。」她如此迴答。


    是沒錯,這種隨著哥哥誕生的老套角色設定,任何人都會抗拒吧。


    「我也想當火憐那種華麗的角色,那已經是妹妹的最終進化型了吧?」


    「不,與其說那是最終進化型,不如說那是『變成那樣已經沒救了』的角色。聽好了,你還有希望,努力成為一個正經角色吧。」


    「目標是成為正經妹妹的角色?」


    「沒錯。」


    在想成為妹妹角色的這個時間點,就已經不是什麽正經的目標了。不過在場沒人察覺這件事。


    「具體來說,目標是成為《清秀佳人》的瑪莉拉。」


    「瑪莉拉?」


    「是啊~」


    我模仿馬修的慵懶語氣如此迴答。(注1)


    因為我剛睡醒。


    注1 馬修與瑪莉拉是《清秀佳人》撫養女主角安妮的老兄妹。


    「哎呀~瑪莉拉真的是理想的妹妹,我就是想要那樣的妹妹,真的是傲嬌中的傲嬌。記得台詞是『我要的是男生!來個女生根本沒辦法當成人手!』這樣?不過到最後卻迷安妮迷得要死。」


    「啊,原來她是傲嬌原義的個性啊。」


    「不,以傲嬌現在的意義也可以套用。她嬌化之後對安妮講的酸言酸語超萌。」「哥哥,原來你是用這種態度在閱讀清秀佳人?」


    「是啊,我在看清秀佳人的時候,腦袋裏響起的瑪莉拉配音,毋庸置疑就是釘宮理惠小姐。」


    「別講出真人姓名啦,也不想想瑪莉拉幾歲?」


    月火如此迴答。


    這個笨蛋一點都不懂。


    妹妹五十才開始。


    「以這種方式來想,馬修簡直是人生最大的贏家。一直和妹妹兩人相依為命,而且還養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辮子姑娘,那個家夥已經超越真嗣,是陰沉繭居族的希望7。」


    「別把馬修講成陰沉繭居族啦……」


    「象是他為了安妮去買聖誕禮物的那一段,與其說是看到落淚,應該說我非常能體會他的心情。啊啊,就是會這樣沒錯,就是會忍不住買下無謂的東西。」我感慨迴味著這部名作。「所以月火,你也要效法,這麽一來,我就願意在將來和你一起住在安妮的綠屋白頭偕老。」


    「哥哥,這樣已經等同於求婚了。」


    「哼,這不是求婚,是波蘭舞曲。」(注2)


    「求婚之舞?啊啊,真是的,今後我要用什麽心態閱讀清秀佳人啊?」


    月火不禁抱頭。


    我微微聳肩為這個麻煩的妹妹歎息,然後下床開始脫衣服。


    當然不是因為接下來要和妹妹進行傷風敗俗的行為,隻是要把睡衣換成居家服。「唔~所以小憐呢?」


    「啊?」


    開口詢問才發現,月火妨礙我睡迴籠覺之後,似乎滿足於自己完美達成應盡的職責,就這樣懶散躺在我的床上翻滾。


    與瑪莉拉差得遠的她,似乎放棄拔出鐵撬了。


    今晚我要怎麽睡覺?


    房間會像電玩遊戲一樣,出去再迴來就恢複原狀嗎?


    注2 英文的求婚(propose)與波蘭舞曲(polonaise)音近。


    不過,月火任憑浴衣敞開並且滾來滾去的模樣,簡直就是毛毛蟲。


    就命名為妹蟲吧。


    「哥哥,不準對妹妹取這種淫靡的綽號。」


    「不準看我的內心,先迴答我的問題。那個總是跟你異體同心四處鬼混,角色設定身高比我高的華麗運動服丫頭去哪裏了?那個馬尾妹沒跟你在一起?」


    「火憐去慢跑了~」


    「慢跑?你說的慢跑是運動的那種慢跑?真稀奇,那個家夥很少做這種事吧?」


    「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火憐說這是在慶祝黃金周的開始。」


    「這算是什麽慶祝?」


    「我覺得她是想象成聖火傳遞路跑吧。」


    「這樣啊,今天的那個家夥也一樣是笨蛋。」


    「火憐大概把黃金周和奧運搞混了。」


    「這樣啊,能把隻有第一個音相同的兩個字搞混,真的是一如往常的笨蛋。」(注3)


    真溫馨。


    原來如此,所以第二次來叫我起床的時候,才會隻有月火一個人來。


    在清晨(應該說一小時前),她們是一起前來叫醒貪睡賴床的我,不過在這之後,雖然我等她們離開之後嚐試睡迴籠覺,月火卻看穿我的虛招,獨自為了進行迴籠叫(這是什麽詞?)再度前來。


    注3 日文將奧運稱為五輪(golin),第一個音與黃金周(goldenweek)相同。


    而且手握鐵撬。


    真的不能讓這個家夥單獨行動。


    火憐與月火之中,比較兇暴的是以格鬥技維生的火憐,不過比較危險的是不知節製為何物的月火。


    「啊~不過話說迴來,黃金周從今天開始了,卻連一件好事都沒有。」


    「哥哥,你從第一天就忽然這麽消沉耶。」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六。


    日本節慶裏的綠之日。


    「黃金周開始到現在才九個小時耶?」


    「像我這樣的高手,九個小時就足夠掌握個大概了。」


    「哥哥很討厭節日或周日之類的日子耶,是超喜歡非假日的非假日人種。」


    「非假日人種?」


    聽起來真不起眼。


    完全感受不到魅力。


    但我確實很不起眼。


    「其實我並不是討厭,隻是不擅長過假日。」


    「一樣吧?」


    「一樣嗎?」


    但我覺得討厭與不擅長是兩迴事。


    不過要說一樣,其實也一樣。


    就象是我說「有在反省,但卻不後悔」這句話之後,被吐槽「反省與後悔還不是一樣」的感覺。總之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不過,黃金周就算是黃金周,跟平常也沒什麽不同吧?太陽一樣會東升,妹妹一樣會來叫我起床,指甲一樣會繼續長,身高一樣不會繼續長。」


    「哎,說得也是,隻差不用上學而已。」


    「人類一樣不會停止戰爭,背叛與欺騙的場麵一樣反覆上演。」


    「咦?為什麽話題格局變得這麽壯闊?」


    「今天世界上肯定也有某處有人死掉吧?我們居然無視於這樣的事實悠閑放假?應該要吊喪吧!」


    「哥哥,你在對誰生氣?」


    隻因為假日(無事可做所以)很閑而不擅長打發時間就激昂不已。妹妹對於我這樣的哥哥退避三舍。


    我能體會她的感受。


    但我講到興致都來了,所以我決定繼續講。我並不是那種會關懷妹妹的哥哥。


    「我每天都處於服喪的心情,從來沒有寫過賀年卡。」


    「是因為沒有能寄的朋友吧?」


    「不準講得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你知道我什麽了!」


    「至少我知道每年哥哥收到幾張賀年卡。」


    「這樣啊。」


    「正確來說,是知道哥哥沒有收到幾張賀年卡。」


    「這樣啊……」


    我升上高中之後,終於再也沒有收到任何人的賀年卡了。連那種會寄賀年卡給全班同學的家夥也沒有寄給我。換句話說,我用不著刻意保持服喪心情,我每年都處於服喪狀態。


    「原來如此,我之所以討厭假日,原來是因為沒有朋友所以沒得玩,這真是一項新的發現。」


    「哥哥,你察覺到用不著察覺的事情了……」


    月火以無比憐愛的眼神,悲哀看著自己的親哥哥。順帶一提,月火(與火憐)擁有的人際網絡,大到必須以百為單位寄送賀年卡,使得阿良良木家的家計與郵筒受到龐大的壓力。


    真是極端的兄妹。


    難道就不能好好維持三點平衡嗎?


    「總之,即使如此,假日與非假日沒有兩樣,都是一成不變的每一天,這樣的現實從未改變。無論做了什麽樣的夢,都無從撼動現實。即使把我個人的狀況放在一旁不列入考慮,依然一成不變。一如往常的日子,憑什麽叫做黃金周?哪裏金色了?那就到麥田當捕手吧——不對,這是霍爾頓。太陽一樣會東升,妹妹一樣會來叫我起床,指甲一樣會繼續長,身高一樣不會繼續長,人類一樣不會停止戰爭,背叛與欺騙的場麵一樣反覆上演,你的內褲一樣是白色的。」(注4)


    「不準講到我的內褲。」


    月火的這句吐槽,如果隻看字麵上的意思,就象是充滿妙齡少女的害羞情緒,不過她是完全不在乎浴衣敞開被我看光光,正值青春期的國二女生。


    與其說是小露肌膚,應該說徹底解放。


    衣服沒穿好,大膽解放性感。


    包括火憐在內,我的妹妹們總是豪邁揮棒粉碎男性對女性的幻想。


    注4 《麥田捕手》的主角霍爾頓(holden)與黃金(golden)音近。


    「格裏高爾?薩姆莎應該過得很快樂吧,他一早起床就變成一隻蟲耶?這種變身也太誇張了,同樣是有妹妹的人,我有夠羨慕他的。妹蟲,你說對吧?」(注5)


    「不準害妹妹今後都有這種淫靡的綽號。」


    「唔~……」


    總之,雖然這麽說,不過關於這一點,沒當過蟲而是當過吸血鬼的我,如果以自己的經驗來比較,或許我也沒辦法以純粹的心情羨慕薩姆莎先生。


    對喔。


    春假至今,已經一個月了。


    當時發生了好多事情——雖然現在並不是類似完結篇那樣迴憶往事的場麵,但是不經意迴想起來,有時候會感受到一種意外的心情。


    春假的那段經驗,對我來說非常鮮明,換句話說就是過於強烈,所以甚至令我覺得,那兩個星期正是我人生的最高潮。


    如果我的人生存在著巔峰,就是在那個春假。


    所以感到意外。


    即使那個春假結束,我的人生依然繼續進行。我對這樣的狀況感到意外。


    永遠延伸下去。


    從不間斷,持續進行著。


    注5 卡夫卡代表著作《變形記》的主角。


    有人說人生不是遊戲,因為沒辦法重來。不過真要說的話,人生因為沒有結局,所以才不能叫做遊戲吧?


    最近開始出現網絡遊戲或是擦肩通訊之類的應用軟件,也就是所謂沒有結局的遊戲,不過該怎麽說呢,總覺得可以認定遊戲反而比較象是人生了。


    總之無論如何,隻要沒死,人生就不會結束——人生會永遠延續下去。


    沒有片尾曲,也不會有工作人員字幕。


    即使成為高中生。


    即使成績吊車尾。


    即使沒有朋友。


    即使變成吸血鬼。


    即使恢複為人類。


    人生依然會繼續下去。


    繼續,是一股力量。


    繼續,也會令人無力。


    「何況就算叫做黃金周,也隻是完全中了電影業界的商業手法,世間的人們都不會覺得丟臉嗎?我想要以此建言。」


    「想建言啊?」


    「想停止。」(注6)


    「想阻止?」


    「因為一點好處都沒有。說到停止,印刷廠跟經銷商都會公休,所以都得在收假之後趕進度。」


    「為什麽哥哥要以出版業界的立場發言?」


    「有時候明明要在四月出的書,會因為黃金周延到七月!」


    「真是具體的例子。」


    順帶一提,不隻是出版業界,黃金周依然完全無法休息的職業也不在少數,所以某公共電視台沒有使用「黃金周」這種冠冕堂皇華麗絢爛的名詞,而是改為「大型連假」這種單純的說法。


    不對。


    無論如何都無假可休就是了。


    「說到商業手法,不隻是聖誕節或是情人節是如此,白色情人節根本就莫名其妙,這個節日有耶穌基督或是聖瓦倫丁之類的由來嗎?」


    「似乎沒有。」


    「所以不應該叫做白色情人節,應該叫做白色騙人節吧!」


    注6 日文「建言」與「停止」音同。


    「嗯?」


    月火露出納悶的表情。


    原本以為可以順勢說得通,看來失敗了。


    「不過老話重提,黃金周這種說法,怎麽想都覺得太誇張了,用黃金來形容這段連假?連假天數明明會因為周六與周日的日期而變動,為什麽要用世界上最穩定的物質之一來譬喻?」


    「唔~我覺得用不著具體批評到這種程度就是了,不過用黃金來形容,確實是有點誇大。」


    「好啦,你現在正在想什麽呢……?」


    「不要忽然變成歪曲王啦,如果隻是想講帥氣的台詞就免了。」(注7)


    妹妹如此指責。


    我深刻反省。


    「黃金周……連續放假好幾天,是這麽開心的事情嗎?在以前的時代,連假在一整年裏或許很少見,不過現在已經有快樂星期一這樣的製度了。」(注8}


    順帶一提,以出版業界的立場,應該叫做不快樂星期一。這個業界甚至希望周末都不要放假。


    注7 上遠野浩平《不吉波普》係列著作裏的角色,前段問句是招牌台詞之一。


    注8 日本將公定假日彈性調整到周一,成為三天連假的製度。


    「即使去除我討厭假日的這個要素,我也覺得黃金周這三個字名不副實。」


    「唔~與其說是名不副實,比較象是一種印象戰略吧?是一種讓人聽到就開心的演出。雖然不是標簽效應,不過人們總是想幫事物取一個好名字。哥哥,你知道嗎?格陵蘭雖然是非常寒冷的凍土地帶,不過還是希望有很多人來訪,所以才取名為格陵蘭(greend),想讓大家對這裏有種綠意盎然的印象。」


    「別小看你哥哥,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不隻如此,格陵蘭的首府原本叫做哥特哈布,意味著『神的希望』。」(注9)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則是改名努克了。」


    兄妹倆正笑咪咪進行著乍看和樂,實際上卻險惡緊張的雜學對決。


    「順帶一提,格陵蘭是丹麥的自治屬地。」


    然而月火的這句話成為致勝關鍵,這場對決以我的敗北落幕。


    真的?


    原來是丹麥的自治屬地?


    這個家夥的腦袋果然很好。


    既然她拿出雜學以外的普通知識對抗,我就毫無勝算了。


    注9 其實並不是「神的希望」(godhope),是「美好的希望」(goodhope)。


    「唔~因為是綠之日,所以就聊到格陵蘭的話題了。」


    「哥哥,你好像有所誤會了,四月二十九日現在叫做『昭和之日』,『綠之日』是五月四日。」


    「咦?不是公定假日?」


    「嗯。」


    「時代真的變了,我完全搞不懂現在是公元幾年,也不知道類比電視訊號到底停播了沒。哎,不過如你所說,以黃金周的狀況,與其說名不副實,或許應該說名過其實。以國家的名字為例,象是日本這個詞的意思是『近日所出』,明明是極東島國還講得這麽好聽,任何地方都看得到印象戰略的活躍。不過無論是名不副實還是名過其實,肯定是掛羊頭賣狗肉吧?我覺得還是應該跟某公共電視台一樣,用『大型連假』這種最普通的方式稱唿才對。但如果小月的內褲隻在這九天變成耀眼奪目的金黃色,當然就另當別論了。」


    「我不穿那種沒品味的內褲。」


    「白色?」


    「白色。」


    月火說完之後主動打開浴衣裙襬,將原本就看得見的部位,更加光明正大展示給我看。


    這是變態的行徑。


    然而目睹這一幕的我,事到如今看到妹妹的內褲也毫無感覺了。因為她平常洗完澡,就是下半身隻穿一條內褲在家裏走動。


    以心情來說,與檢視色票沒什麽差別。


    不過,身為一個活在現代的哥哥,我覺得看到這一幕不應該隻有冷處理,所以反倒是用力鼓掌高聲喝采。


    「哇喔~!妹妹的內褲真是太棒了~!」


    「耶~!謝謝哥哥~!」


    月火也一同響應。


    搞不懂這對兄妹是怎麽迴事。


    我終究開始抱持相當程度的疑問了,不過月火似乎毫不猶豫,繼續高談闊論。


    「內褲果然就是要穿白色的,我甚至認為白色以外的內褲不叫做內褲。」


    「喔,這股氣勢,來了來了,看來你接下來要用整整四頁的篇幅暢談內褲了。」


    「沒錯,討厭這種話題的人請跳過吧。」


    至今的對話就已經沒什麽重點了,總覺得事到如今講這種話也沒意義,但月火還是進行了這個貼心的提醒。


    「哥哥,其實不隻是內褲,包括胸罩之類的貼身衣物,我覺得基本上都應該是白色


    的。」


    「喔喔,你真的打算講四頁?」


    真拿你沒辦法,那就奉陪吧。


    我下定決心了。


    因為是一邊聊天一邊換衣服,所以我至今隻穿了下半身,上半身依然赤裸,不過我雙手交握轉動手臂,在活動肩膀伸展肌肉之後,就這麽當場盤腿而坐。


    那麽,敞開心胸聊個痛快吧。


    「不過小月,抱歉在你高談闊論的時候提出質疑,但我無法讚成這個意見。」


    「唔,什麽嘛,原來哥哥是我的敵人?」


    「真要說敵人的話是敵人沒錯,但我的名字叫做素敵!」(注10)


    因為對方是妹妹,所以我可以麵不改色講出這種沒有很帥氣又不有趣的台詞。考量到我剛被叫醒,請各位不要太過追究。


    或者說就不要看我了。


    「換句話說,完全就是敵人吧?」


    「別誤會,我並沒有說不能穿白色內衣,反而會熱烈歡迎。阿良良木曆對於內褲來者不拒。不過即使如此,在顏色上應該也要有一些變化吧?因為有顏色,所以就應該五顏六色,因為五顏六色,顔色才w存在的價值。不隻是白色,如果所有人都穿著相同顏色和款式的內衣,這個世界的暴戾氣息不就太強烈了嗎?」


    注10 日文的「素敵」為美妙之意。


    「就算哥哥這麽問……」


    「或許五顏六色正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不,肯定如此!」


    「就算哥哥說肯定如此,我也不是在否認其他顏色的存在吧?」


    月火如此迴答。


    看來她也抱持著某種並非臨時想到的堅持。總之,雖然她的品味偏重於和服,不過基本上是很會打扮的衣架子,是女國中生的時尚教主,所以會對內衣有所執著,也不是什麽好奇怪的事情。


    「隻不過,在無數不同的顏色之中,我覺得白色位居最高階的地位。如果以金字塔分級顏色,白色肯定位於頂端,我甚至想把等級的英文ranking改成whiting,把排行前十名講成whiting top 10。」


    「嗯……以完全純色的意義來說,確實隻有黑色能夠與白色匹敵,不過黑色等同於抹滅一切的黑暗,所以不能當成優先考量的顏色,我並不是無法理解這一點。」


    就某種角度聽起來,這就象是美術大學學生的認真討論,不過我們純粹隻是在聊內衣顏色的話題。


    我們是在聊內褲!


    「不過小月,對於大眾的一般認知,我覺得是時候說出我的真心話了。」


    「什麽真心話?」


    「黑色的內衣,其實並不情色吧?」


    「沒錯!」


    舉手擊掌。


    我和妹妹在內衣的嗜好是意氣相投。


    「耶~!」


    「呀唿~!」


    這是耐人尋味的文化對談。


    登錄為文化遺產也行。


    「剛才有提到名不副實與名過其實的話題,以這種意義來說,顏色給人的印象也各有不同吧?」


    「各有不同。」


    「別這樣,別學我講話。」這麽說來,月火從剛才就以「各種顏色」的說法,巧妙避免提到顏色的名稱。這個姑息的丫頭。「比方說冷色係與曖色係,把啞鈴塗成白色就會看起來比較輕,諸如此類。」


    「哥哥,你錯了,白色是看起來正經、率真又清純的顏色。」


    雖然差點離題,但月火把軌道修正迴來了。這個家夥算是挺敏銳的,不過我總覺得原本討論的主題,似乎是沒必要刻意拉迴去的話題。


    「哥哥,你看。」


    月火說完就解開腰帶脫下浴衣了。不隻是內褲,連胸罩都裸露在外。將浴衣摺好放在旁邊之後轉過來的月火,不隻是胸罩與內褲,連腳上的高筒襪都是白色的,這就是所謂的整體搭配嗎?


    接著,阿良良木月火跪在地上擺姿勢。


    「怎麽樣?看起來正經率真又清純吧?」


    「不,看起來放縱刁鑽又齷齪……」


    要是你貿然擺出這種姿勢,會直接被製作成模型。


    會以這個姿勢被做成黏土人。(注11)


    身後插著鐵撬的枕頭成為很好的陪襯,看起來象是充滿猥褒氣息的偶像寫真。


    「是因為哥哥對我抱持先入為主的觀念與偏見吧?看,隻要像這樣用手遮住臉,隱藏個性並且匿名呈現的話……!」


    月火將右手的手指並攏,遮住自己上半部的臉蛋。


    這是雙眼貼黑條的狀態。


    注11 比例約為三頭身的模型係列。


    以這種狀態擺姿勢。


    「…………」


    猥褻程度提升了。


    這家夥果然是個笨蛋。


    在學校的成績明明很好。


    記得幾乎是所有科目優等。


    學校的成績,終究隻能代表智力的一部分嗎?不過這種家夥卻能有這種好成績,應該會害得班上同學用功的動力被連根拔除吧?


    「不過,就算是哥哥身上那件象是囚犯服的條紋四角褲,如果像這樣露給別人看,該怎麽說呢,會覺得汙穢的人就應該配上條紋。」


    「你說誰汙穢了?」


    話說,雖然很擔心妹妹的腦袋症狀是否惡化,不過仔細想想,我現在也是隻穿一條內褲的模樣。


    雖然剛才說我穿了下半身,但我可沒說我已經穿了褲子!


    請容我斷言,這就是敘述性詭計的最佳模板。


    推理作品的活模板。


    這就是阿良良木曆。


    「哥哥也是,如果要露給別人看,得穿白色的內褲才不會被誤會哦?」


    「無論是白色還是條紋,光是露內褲給別人看,我就會被誤會了。」


    可以說是悲哀的誤會,或者是正確的理解。


    「何況,露內褲給別人看的機會哪可能存在?」


    「咦~?沒那迴事,看見男生內褲的機會多得出乎意料耶?」


    「什麽?」


    我瞬間冒出殺氣。


    如果國中二年級妹妹的人生有許多這樣的機會,身為高中三年級哥哥的我絕對不能坐視。


    「慢著慢著,不是那種傷風敗俗的意思啦,哥哥你在想象什麽?」


    月火撫摸我的臉頰出聲安撫。


    就象是在安撫馬匹的騎手。


    「你想想,雖然跟低腰褲的意義不同,不過男生的褲頭不是都在腰上嗎?這麽一來,象是蹲下來的時候,隻要上衣衣角拉起來,就會看到了吧?」


    「啊啊……」


    「還有,象是體育課的時候,會從運動短褲底下稍微露出來。」


    「什麽嘛,原來是這麽迴事。」


    我鬆了口氣。


    太好了,用不著殺人了。


    我差點就把月火的男性朋友全宰了。


    「從以前就有很多人,把女生的裙子長度當成問題來討論,不過以女生的角度,更希望能夠把焦點集中在男生穿著過於隨便的問題上。男生的運動短褲,我覺得肯定比女生的運動短褲還要色,象是腿毛我根本不敢正眼瞧。」


    「這部分該怎麽說,問題應該在於看的人有什麽想法吧?」


    不過,無論是會覺得害羞或是會引發情欲的部分,男女其實各有不同。


    以這種意義來說,因為沒什麽機會認真討論,所以男生或許比較容易被批判。因為如果有人問我敢不敢隻穿這件條紋四角褲繞市區一圈,我並不會說我絕對做不到。


    「何況,換個嚴肅一點的話題,男生就算挑起女生的情欲,也不太可能被女生強行要挾就範。女生的害羞就某方麵來說,或許是保護自己不可或缺的生存本能。」


    「嚴肅的話題就免了,繼續內衣的話題吧。」


    「…………」


    我莫名有種預感,在不久的將來會認識某個跟你很像的角色。擅長打籃球的腐女角色。而且現在就象是在進行預演——是我多心了嗎?


    希望是我多心了。


    「生存本能啊~不過以這種角度來看,比隨處可見的男生強很多的火憐,在這方麵果然毫無防備吧?」


    「嗯,說得也是。」


    「而且火憐會直接在男生麵前換運動服。」


    「那個家夥唸幾班?我要去屠殺她班上所有男生。」


    「放心放心,隻要火憐開始換衣服,男生會主動移開視線逃走。」


    月火再度安撫我。


    朝著我的臉頰摸啊摸的。


    我不經意覺得似乎在冒冷汗。


    「是嗎?用不著屠殺?」


    「屠殺反而才會把事情鬧大……雖然這樣形容自己的姊姊也不太對,但是火憐沒什麽女人味。」


    「說得也是。」


    因為是武道家.


    即使除去妹妹這個要素,我也不會覺得她是女性,她本人應該也沒有被「要有女性應有的模樣」這種食古不化的價值観束縛。而且以火炎姊妹的活動內容來看,她甚至有可能想成為男人中的男人。


    「就某種意義來說,她毫無防備反而是必然的結果。那個運動服女孩想成為男人中的男人,我根本沒辦法想象她穿短裙或低腰褲的樣子。」


    「啊,不過火憐也有可愛的一麵喔。她說和男朋友見麵的時候,要是衣服浮現內衣的線條會害羞,所以運動服底下都沒穿內衣褲。」


    「這什麽變態丫頭啊!」


    這個家裏的子女都是變態!


    變態的連鎖反應。


    「就算是愛穿和服的我,終究也不會在日常生活完全不穿內衣,火憐的想法真的是令我脫帽致敬。」


    「用不著對這種脫掉內衣的家夥脫帽吧?總之,決勝內衣並不存在的話題暫時放在一旁,那個家夥平常的衣著算是五顔六色吧?簡直是全彩吧?這部分怎麽樣,算是和你的意見相左吧?」


    「算是意見相左,而且火憐甚至有討厭白色的傾向。不過我們的想法基礎相同,火憐說過『白色好像很正經,所以不想穿』這種話。」


    「是喔……」


    不想正經啊……


    哎,這年紀總是想耍點叛逆吧。


    即使把自己當成正義使者,這方麵也是普通國中三年級學生的心態。


    不過……


    「真是的,你們果然還是小孩子-居然會被這種常見的價值觀束縛,你們的想法為什麽沒創意到這種程度?居然認為白色代表正經,就象是認為黑色代表情色一樣,要我斷言這是偏頗的偏見也不為過。」


    「怎樣,意思是白色不正經?小心我宰了你!」


    「為什麽你對哥哥這麽沒耐性?不,總之我不是要說這個,一個人就算穿什麽顏色的內衣,這個人是否正經,都隻不過是個性……」


    說到一半,我不經意想起來了。


    不,應該說想到了。


    關於這個月總是令我不斷煩惱的某個問題——關於我悶在心裏煩惱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個難題。


    難得有這個機會,在適合提出這個話題的現在,我想找月火商量這個問題——這就是我想到的事情。


    「嗯?什麽?哥哥,你說個性的什麽?」


    「啊,沒有啦……一個人是否正經,都隻不過是這個人本身個性展露出來的一小部分。換句話說,無論是白色還是黑色,隻要是穿在正經率真又清純的人身上,看起來都會是正經率真又清純。」


    「嗯,就象是現在的我一樣!」


    「不對。」


    我說過,你甚至完全相反。


    一百八十度相反。


    她是完全沒有聽我說話的美妙妹妹。


    不過,正因為是這樣的妹妹,在這種場合反而適合成為商量的對象——因為無論聊什麽話題,她肯定到了明天就會忘光。


    「好啦,小月,內褲的話題到此為止了。」


    「咦?要結束了?」


    「頁數早就用光了。」


    應該說聊過頭了。


    依照月火的貼心提醒而跳過四頁,卻發現居然還在聊內褲話題,肯定害得不少人嚇破膽。


    有什麽關係?


    無論是誰都喜歡內褲的話題吧?


    「不過到頭來,你這個年紀的女生,不要老是把內褲兩個字掛在嘴上。」


    「咦?哥哥,事到如今你居然想更改立場?」


    月火露出遭到背叛的。


    哎,這確實是一種背叛。


    所謂的過河拆橋,完全就是形容這檷狀況。


    不過這種背叛,是用來接績話題的一種手段,所以希望她不予過問。


    「小月,與其聊內褲,我們不如來聊戀愛吧。」


    「戀愛?」月火蹙眉了,很明顯不願意。「不要~我想繼續聊內褲~!」


    她啪咚一聲向後倒下,象是鬧別扭又象是遊泳,在床上揮動手腳。


    不是在榻榻米上遊泳,而是在床上遊泳。(注12)


    ……如果是我就算了,不過小月是純情少女,要是遭受過度的誤解會很可憐,所以哥哥也來個貼心的補充吧。她一直聊到現在的內褲話題毫無下流心態,純粹是以穿著打扮的角度討論內褲話題。請容我在最後再度強調這一點。


    「少囉唆,總之不管了,來聊戀愛吧,然後別胡鬧了,給我穿上衣服。」


    「哥哥也一樣。」


    「沒錯。」


    用不著你提醒。


    注12 「在榻榻米上遊泳」是日式習用語,意指「紙上談兵」。


    即使以家裏的習慣來看,這種事算不了什麽,完全處於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不過半裸哥哥與隻穿內衣的妹妹共處一室,並不是什麽有臉麵對世人的光景。


    何況窗簾就這樣開著。


    我與月火各自起身穿衣服——月火重新穿上浴衣,我則是換上居家服。


    雖然已經穿上衣服,不再是裸裎相對,不過接下來才真的是敞開心胸的交談。


    是切腹對話。


    我坐在與剛才相同的位置。


    大概是察覺氣氛不同了,月火也下床和我相對盤腿而坐。


    ……雖然完全無關,不過大概是骨架的問題吧,我覺得很少有女生能盤腿坐好。


    月火在這方麵表現得很漂亮,或許是因為身體很軟吧。由於不像火憐有在鍛鍊身體,所以這個家夥軟綿綿的程度,令我覺得她身上的肉或許融化了一半。


    「你柔軟得象是馬卡龍一樣。」


    「哥哥,真要說的話,應該是用棉花軟糖來形容吧?為什麽會把知名的甜點搞錯成冷門的甜點?」


    月火如此迴應。


    一百分滿分的吐槽。


    不過,肌肉柔軟與關節柔軟,完全是兩迴事。


    男女之間的差異,應該源自於教養問題。


    「所以哥哥,要聊什麽樣的戀愛話題?」


    「不,正確來說不是聊戀愛的話題,而是聊某種可能是戀愛的東西。」


    「唔唔?某種可能是戀愛的東西?這個哥哥在講什麽?不能去死一死嗎?」


    「不準找到機會就要我死。總之接下來的這個問題,我隻能問你這個唸國中就有男朋友,而且應該幫很多朋友進行過戀愛谘商,身經百戰的家夥。」


    「不能問火憐嗎?火憐也是唸國中就有男朋友,而且幫很多朋友進行過戀愛谘商耶?她也身經百戰耶?」


    「跟那個笨蛋沒什麽好商量的。」


    我如此斷言。


    連我都覺得自己的語氣毫無迷惘。


    「那個在現實層麵身經百戰的運動服女孩,就算幫很多人進行過戀愛谘商,到最後也隻是奶給你處理吧?」


    「不,沒這迴事,如果哥哥以為火憐是個隻在火爆場合出麵的戰鬥員,那就大錯特錯了,她還是會好好處理戀愛谘商的問題喔,隻不過全部失敗就是了。」


    「這樣爛透了吧?」


    做不到就應該坦承做不到。


    因為做不到這一點,我才會說火憐依然是小孩子。


    「順便問一下,如果是找你進行戀愛谘商,成功率大約有多少?」


    「當然是百分之百囉!」


    月火得意洋洋挺起胸膛,對她來說,這大概是令她自豪的成果吧。雖然被妹妹這樣炫耀很不是滋味,不過這確實是值得自豪的經曆。


    居然是百分之百。


    慢著,這終究有些誇大其詞吧。


    「不,並沒有誇大其詞喔,是真的喔。隻要找我谘商,無論是什麽樣的對象,我絕對會把兩人撮合在一起。」


    「…………」


    這就恐怖了。


    如此具有威脅性的成果,反而讓我猶豫是否要找她商量——不對,到頭來,光是想找妹妹商量的這個狀況,我覺得就已經是非常錯誤的決定了。


    而且居然還是——戀愛谘商。


    不管了。


    到頭來,目前還完全不曉得這玩意是否真的是戀愛——所以就當成把溶液滴在石蕊試紙測試,以這種輕鬆的心態和她談談吧。


    「其實,我現在很在意班上的一個女生。」


    「就像桃太郎那樣?」


    「我不是在說『變成木頭』!」(注13)


    這是恐怕隻有兄妹才能成立,非常高難度卻非常沒內容的對話。


    不過月火似乎不是故意裝傻搞笑,有一半是認真的。


    「咦?咦?怎麽迴事?」


    她表現出困惑的模樣。


    令妹妹感到困惑,使得我隱約有種優越感,就這麽咧嘴笑著說下去。


    「換句話說,升上二年級重新編班之後,我或許對一個同班的女生有好感。」


    我進行淺顯易懂的說明。


    完全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咧嘴笑。


    「哎喲我的天!」


    月火誇張表現驚訝之意。這種過度誇張的表現方式,就是她深得人心的訣竅,想到這一點就多少有種受教的感覺。


    然而現在不是這種狀況。


    何況,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嗎?


    注13 日文的「在意」與「變成木頭」同音。


    「當然驚訝啊……與其說驚訝,已經象是轟炸了!曾經公然說出『交朋友會降低人類強度』這種丟臉宣言的哥哥,居然有了喜歡的對象……」


    月火頻頻顫抖,並且按住嘴角。


    她真的在害怕。


    「就象是狗開口講話一樣震撼。」


    「…………」


    慢著,如果是狗隻用後腳站立,那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不過狗開口講話,已經是生物學上不可能的領域了吧?


    這個家夥,到底以為親哥哥孤僻到何種程度?


    不過,大致來說沒錯。


    順帶一提,她剛才理所當然用「丟臉」形容我的那句發言,使我莫名受傷了。


    「怎麽辦,怎麽辦,得煮赤飯了。我想想,赤飯是把辣椒混進白飯一起煮吧?」


    (注14)


    「你在家政課是怎麽學的?」


    不過就某方麵來說,這樣似乎可以做出另一種非常美味的料理。


    「而且你不要急著下結論,我隻是有些在意,而且隻是『或許』、『有可能』的階段,並不是已經確定了。」


    注14 糯米加紅豆煮成的飯,在日本經常用來慶祝某些特殊場合。


    「唔唔?」


    「所以我才會心不甘情不願找你商量。我認識了一名異性之後,要怎麽樣才能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位異性?」


    「……那個,抱歉,哥哥。」


    月火忽然停止顚抖,並且向我道歉。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向我道歉,總之妹妹道歉令我覺得很痛快。


    「剛才說了什麽?可以再說一次嗎?」


    「什麽嘛,你沒聽進去?振作一點啊,火炎姊妹的參謀大人,饒了我吧,冒失也得有個限度才對。聽好囉?這次要好好聽清楚喔?要怎麽樣才能確定自己把一名異性當成異性來喜歡?換句話說,我對她抱持的情感,到哪個基準點為止叫做普通,超過哪個基準點叫做喜歡?」


    月火沉默不語,雙手抱胸。


    怎麽迴事?我自認已經以最容易吸收的方式說明了……如果這樣都不行,我隻剩斷奶用的流體食品可以選擇了。


    「抱歉,哥哥。」


    月火再度道歉。


    即使不知道原因,而且無論是第幾次,妹妹道歉都令我覺得很痛快。


    這種爽快的感覺,甚至足以讓我完全不在意這種雞同鴨講的狀況——不過對於道歉的月火來說,似乎完全不是這麽一迴事(總之無論是月火還是火憐,要是她們說出『向哥哥道歉很痛快』這種奇妙的感想,我會立刻帶她們去醫院)。


    「雖然我幫別人進行過近乎無限次的戀愛谘商,不過很遺憾,我至今沒進行過這種等級的谘商。」


    她公布謝罪原因了。


    咦?


    是嗎?


    這樣的話,我不就白谘商了?


    得索賠才行。


    「什麽嘛,小月,剛才神氣成那樣,你的實力卻隻有這種程度?」


    我起身使用肢體語言(請想象成美國家庭影集的動作)俯視月火。俯視妹妹令我非常痛快,僅次於妹妹向我道歉。


    甚至可以原諒她違背我的期待。


    「好吧,我不計較了。或許我也有錯,不應該找國中生商量等級有點高的這種話題。」


    「不,我是沒有進行過等級低到這樣的谘商。」


    阿良良木月火以死魚般的眼神——更正,以象是看到死魚的眼神看著我。


    明明活著,光是承受這種視線卻會想尋短。就是這樣的視線。


    與其說視線,更象是光線。


    「嗯,雖然吐槽基本上是哥哥的工作,不是我該做的工作,不過隻有這次請容我這麽說。『不知道這種心情是不是戀愛』是吧?」


    月火也學我起身。


    「你這家夥是純情少女嗎!」


    就象是昔日美好時代的相聲演員,反手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被妹妹吐槽、被妹妹用「你這家夥」稱唿、被妹妹反手打胸口,這麽做其實都挺痛快的,不過會讓我誤以為自己的癖好變態到過剩的程度,所以內心浮現的這種亢奮情緒,今後就盡可能無視吧。


    阿良良木曆是為了取悅各位,才刻意表現出變態的行徑。我得注意別忘記這個基本設定。


    「純情少女……國中女生應該更像純情少女吧?」


    「國中女生之中沒有純情少女!」


    她斷言了。


    或許這是她將各種谘商當成屍體跨越至今的純粹感想,但要是我深入探討,可能會陷入不再信任女性的狀況,所以我抱持自知之明不予過問。


    「正坐!」


    月火如此怒吼。


    而且是對我。


    雖然很想反駁她在囂張什麽,但身體受到這股魄力而擅自正坐了。奴性好重。


    不過,這家夥怎麽迴事?


    她在生什麽氣?


    何事令她激昂?何事令她暴怒?


    月火來到正坐的我麵前,但她沒有坐下,而是雙手抱胸抬起下巴俯視我。


    「哥哥,首先我要確認一件事,你這話是認真的?」


    「完全是認真的,我打從出生至今沒有這麽認真過。」


    「給我注意你的語氣。」


    被如此命令了。


    而且是妹妹。


    「給我用敬語,而且不準裝儍。」


    「呃,是,遵命。」


    我乖乖聽話。


    被迫在妹妹麵前正坐,被妹妹以俯視的角度從上方命令,以及被妹妹強迫用敬語,就某方麵來說其實挺以下略。


    無視無視。


    「這個哥哥小子,麻煩從頭說明這是怎麽迴事吧。」


    居然用「哥哥小子」這種稱唿。


    這四個字令人感受到新的可能性。


    你就在妹妹公主登場,成為第十三個妹妹吧。(注15)


    「我想想,那個,沒有辦法講得很具體就是了……」


    要是連細節都講出來,就會侵害到(我的)隱私權。


    我不想被妹妹掌握私人情報。,


    「……總之發生了很多事,先把這名對象暫時稱為h同學吧。」


    「h同學,聽起來挺具體的。」


    月火如此迴應。


    這單純隻是英文姓氏的縮寫,所以當然具體。


    「這個月初編進同一班之後,我好像隻要迴過神來,就發現自己一直在想h同學的事情。不隻是腦袋在想,象是上課的時候,隻要不經意從黑板移開視線,就會看向h同學的座位。不隻是在學校,上學放學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試著尋找h同學的身影,就算是去書店買東西,也會覺得既然城鎮這麽小,說不定會跟h同學巧遇。然後,在書店買書迴來看的時候,會覺得『啊,h同學應該會喜歡這篇文章』,甚至是想買a書的時候,也會冒出『啊啊,買這種書會被h同學討厭』的想法,把原本要買的書悄悄放迴架上。」


    注15 作品「妹妹公主」的十二名妹妹,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稱唿哥哥。


    「哥哥,不要露骨講得這麽過頭,我不想掌握哥哥的私人情報。應該說,我並不想聽哥哥猶豫要不要買a書的事情。」


    月火如此迴答。


    糟糕,因為使用「h同學」當假名,所以話題就扯到這個方向了。(注16)


    順帶一提,h是「變態」日文發音hentai的縮寫。


    「話說哥哥。」


    「什麽事?」


    「這就是戀愛吧?」


    斷言了。斷定了。


    月火的表情並非認真,是無言以對,這樣反而令我感受到強烈的說服力,但是不知為何,看到她用這種方式斷定,莫名令我想要反駿一下。


    注16 日文的h有性方麵的暗示,例如「h本」等同於中文的「a書」。


    我的個性有點調皮。


    「這就不一定囉?如果是這種程度,我對討厭的家夥也曾經有相同的感覺,何況這種模糊不清的情感,或許扔著不管就會習慣吧?」


    「唔~是沒錯啦,但又不是這樣……我該怎麽講啊?」月火就這麽雙手抱胸,歪過腦袋深思。「雖然有很多話想講,卻不知道該怎麽講。」


    「怎麽迴事,這種事對你來說,應該連想都不用想吧?」


    換句話說,這就象是蜈蚣被問到要怎麽走路的狀況吧。如同日文漢字把蜈蚣寫成「百足」,擁有一百隻腳的生物,被問到是以什麽樣的順序動腳的時候,實在沒辦法好好迴答。


    不隻如此,明明至今都能正常走路,卻在被問到這個問題之後,忽然搞不懂自己至今是怎麽走路的,然後就不會走路了。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了。


    因為我貿然提出這種問題,或許會害得月火今後無法對戀愛感興趣,或許會變得和我擁有相同的煩惱。


    …………


    不過就某方麵來說,這似乎也是不錯的結果。


    「不,我不是說了嗎,哥哥,這不是那麽高等級的話題,是低等級的話題。」月火如此說著。「還有,蜈蚣的腳沒有到一百隻。」


    「什,什麽~?你說什麽~?蜈蚣的腳不到一百隻~?」


    用不著她說,我當然知道這種事,但我試著展現大吃一驚的有趣感覺,這是在聊雜學的時候不可能會出現的誇張反應。然而月火冰冷宛如暴風雪的視線,使得我重新正襟危坐。


    這位弗利劄大王是怎樣?(注17)


    「這麽說來,如果弗利劄跟達爾合體,不就變成菁英戰士弗利爾大人了?」


    「弗利劄跟達爾的體型完全不一樣,所以沒辦法合體。」


    我毫不氣餒勇猛進攻,妹妹的反應卻意外冷靜,而且她把《七龍珠》看得很熟。「並不是蜈蚣那種程度,單純就是教幼兒園小朋友乘法的感覺。」


    「乘法?胡扯,你的意思是這件事簡單成這樣?」


    「嗯。現在的月火小姐我,就象是看到哥哥不會乘法而不知如何是好的妹妹。請試著思考一下這幅光景。」


    「…………」


    真是壯烈的光景。


    注17 英文的暴風雪(blizzard)與《七龍珠》角色弗利劄(freeza)音近。


    對妹妹來說,根本是最差勁的狀況吧?


    真可憐。


    「啊,不過我並不是沒辦法理解。你想想,那個……發明燈泡的人叫什麽名字?不是湯瑪斯小火車,是……」


    「湯瑪斯?愛迪生。」


    「啊,沒錯沒錯。」


    「哥哥,為什麽你會先想到湯瑪斯,而不是愛迪生?」


    「抱歉抱歉,因為我跟那個人交情還不錯,不小心就用名字叫他了。」


    「明明還跟小火車搞混……」


    「湯瑪斯這個人啊……」


    我繼續闖關。


    我在搞笑這方麵很頑固。


    「他唸小學的時候,總是不斷問老師『一加一為什麽等於二』這種追根究柢的問題,別說乘法了,他問的是加法。沒辦法依照老師教的方法理解老師教的內容,所以打破砂鍋問到底,一直問到自己能夠接受為止。」


    「不不不,如果用這種說法,聽起來就象是哥哥和愛迪生之間有共通之處,不過並沒有。」


    月火搖了搖頭。搖得很用力。


    「會問老師『一加一為什麽等於二』這種機伶問題的孩子,在全世界的每個時代應該比比皆是,不過湯瑪斯?愛迪生這位發明王僅此一人。」


    「咦~?」


    居然講出這種毫無夢想與希望的結論。


    真掃興。


    拜托不要奪走這些機伶小孩們的未來,他們將來可能會成為愛迪生。


    「不過,愛迪生在孩童時期,肯定喊過『我要成為發明王!』鬧著玩吧?」


    「如果愛迪生的時代就有這種台詞,那他肯定發明時光機了。結果越是簡單的事情越難說明呢。」月火迴到原本的話題了。「哥哥應該算是很認真找我商量,所以我沒辦法過度數落或是消遣哥哥,但如果以我個人的看法,在不知道算不算喜歡的這個時間點,應該就等於已經喜歡上了。」


    「是嗎?」


    「如果討厭對方,根本就不會深入思考這種問題吧?」


    「不,我並沒有深入思考。」


    隻是心情遲遲無法舒坦。


    有種悶在心裏的感覺。


    象是一陣霧或一片霞,總是揮之不去——隻是如此而已。


    心情飄飄然。


    我至今一直未曾正視自己的心,所以可以說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情緒。


    然而,這樣的自己錯了——如今我如此心想。


    如今我就能如此心想。


    所以此時此刻。我想要好好正視。


    好好正視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正視這樣的東西。


    「該怎麽說呢,何況我至今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


    「沒有嗎?」


    「可以說完全沒有。」雖然維持正坐,但我就象是月火剛才那樣,得意洋洋挺起胸膛。「我至今沒有愛過任何人。」


    …………


    …………


    怎麽迴事?


    說出這句話之後,我心情空虛到恐怖的境界。


    就象是挺起來的胸膛被挖出一個好大的洞。不,或許原本就已經有一個洞了,而且是通往地獄的洞。


    咦~?


    我的角色設定是這樣嗎?


    這樣不太妙吧?


    原本得意洋洋的上半身逐漸縮起來,並且變成駝背。總之無論是挺胸還是駝背,都不是背脊在正坐的時候應有的模樣。


    「校外教學的晚上,打完枕頭戰進入就寢時間之後舉辦的戀愛真心話大會,如果有人說出『不,我現在沒有喜歡的女生』這種話,這個人就是我。」


    「我覺得哥哥沒朋友的原因,好像就在這裏。」


    不準多管閑事。


    現在不是在討論友情,是在討論愛情。


    因為談不了戀愛,所以也交不了朋友?這是什麽新世代潮流?


    「總之,就讓我解釋一下吧。」


    「我不想聽借口。」


    「給我聽!」


    「不要!」


    「這是哥哥的命令!」


    「唔……是哥哥的命令就沒辦法了。」


    妹妹接受了。


    看來她願意聽我解釋了。


    「換句話說,剛才提到的校外教學當晚,就是很好的例子,名為學校的這個空間,莫名有種『非得要喜歡某人才行』的詭異壓力,你不這麽認為嗎?」


    「唔……」


    月火略有反應。看來似乎是因為我講的內容出乎意料正經,所以感到意外。


    「我把這種壓力稱為戀愛壓力。或許來找你進行戀愛谘商的女生朋友也是這樣,該怎麽說,這種強迫要跟某人湊成一對的暴力氣氛,基本上我非常討厭。」


    「雖然我也覺得有點鬧過頭了,不過學校這樣的集團,之所以會秉持戀愛至上的主義,或許正如哥哥的說法。把許多男生與女生塞在相同的空間,我覺得自然而然就會變成這樣。不過……」


    月火暫時表達接納之意。


    應該說,裝出一副接納的樣子。


    「就算這是大家熱中談戀愛的理由,也不成為哥哥愛不了別人的理由吧?」她這麽說。「所以哥哥隻是對這種空氣感到不自在,不成為哥哥愛不了別人的理由吧?」


    「您說的是。」


    「這是借口吧?」


    「是借口。」


    「道歉。」


    「對不起。」


    我道歉了。


    被逼著謝罪了。


    打從出生至今未曾對人低頭的我,低頭道歉了!


    「不準說謊。」


    「啊,是,對不起。至今總是一直為月火小姐添麻煩了。」


    「迴歸正題吧。」


    「請自便請自便。」


    迴歸正題了。


    迴到「阿良良木曆至今未曾喜歡過別人」這附近。


    但我總覺得,我和月火交談的時候,迴歸正題的舉動出現得非常頻繁。


    「也對,聽哥哥這麽說就發現,哥哥從以前就從來不曾帶女生到家裏——不過也不曾帶男生到家裏。」


    「是啊。哎,所以我才會不懂怎樣算是喜歡別人,這簡直是不同世界的語言。」


    「不過隻要看漫畫或動畫或連續劇,應該大致就能理解這種事吧?」


    「並不是不行,但是這種玩意太夢幻了,就象是要我相信龍存在於現實世界。當你看完演員華麗演出的戀愛影集,你會有『喔喔,這樣行得通,我也如法炮製吧』的想法嗎?」


    「唔唔~話是這麽說沒錯啦,不過把自己和愛迪生相提並論的哥哥,講出這種意見實在是……」


    月火發出沉吟。光是以龍舉例似乎欠缺說服力,所以我再度舉例乘勝追擊。


    「難道你看過哈利波特之後,就覺得自己也能使用美拉佐瑪?」(注18)


    「從這句話來判斷,哥哥沒看過哈利波特。」


    乘勝追擊失敗了。


    真遺憾,火屬性魔法對火炎姊妹無效。


    哎,象是這種係列作品,要是錯過時機就很難有動力去玩了。


    「或者說,有可能是反過來的狀況。」


    「啊?」


    「也就是說,例如漫畫、動畫或是連續劇,讓我們看到各式各樣華麗或浪漫的戀愛過程,所以我們或許自然而然被輸入某種觀念,認為一定要達到這種等級才叫做戀愛。因為過於追求花俏或表麵工夫,所以我才會錯失隱藏在日常生活裏的小小戀愛。


    注18 遊戲「勇者鬥惡龍」的強力火球咒文。


    真要說的話,我是情報過剩之現代社會的犠牲者。」


    「我並不是無法理解哥哥的這番話,以及哥哥想要表達的意思,不過這種說法聽起來象是推托責任,令我有點火大。什麽犧牲者嘛,偽君子。」


    月火說著抬起一隻腳,放在正坐的我肩膀上。她其實應該是想把腳放我頭上,但是腳沒辦法抬那麽高。


    月火朝我的肩膀踩啊踩的。


    平常的話我早就一拳打下去了,不過畢竟是這種狀況,所以我決定大而化之不以為意。但我覺得自己大而化之的態度似乎用錯地方了。


    「哥哥,不可以認命放棄。因為大家都是在情報過剩的狀況正常談戀愛的。」


    「唔~用這種中肯的論點當武器?」


    「換句話說,本次的議題就用『哥哥缺乏愛』為總結了,可以嗎?」


    「不不不,這你就錯了,我內心充滿愛,甚至可以說是愛的傳道師。我的別名是直江兼續,從這一點就能明白吧?」(注19)


    「哥哥什麽時候叫做直江兼續了?」


    沒有。


    一次都沒有。


    注19 戰國時代的名將,頭盔上有一個「愛」字。


    「但你是缺乏愛的哥哥。」


    月火這麽說。


    順帶一提,她的腳依然放在我的肩上。襪子就位於我的臉旁邊,這種狀況該怎麽說,令我內心有點複雜,會想要用臉頰磨蹭。


    「缺乏愛的哥哥,其實……」


    「喂,妹妹,不準把我講得象是六線魚一樣。」0狂20)


    「缺乏愛的哥哥,其實……」


    月火以弦外之音就駁迴我的抗議,以試探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在同一個屋簷下共處十幾年了,我依然不懂這家夥判斷是否要吐槽的標準。


    「並不是討厭女生吧?」


    「嗯?什麽意思?」


    「應該沒有耍帥假裝自己討厭女生吧?就是這個意思。」


    「啊啊,沒這迴事。雖然我好幾次假裝自己是討厭人類的厭世隱士,不過即使是這種狀況,我也宣稱隻有女生是例外。」


    「那不就有一半的人類都是例外了?」


    「真的耶。」


    注20 日文「缺乏愛」與「六線魚」音近。


    話說在前麵,這部分是開玩笑的。我沒有宣稱過這種事,而且根本未曾假裝自己是討厭人類的厭世隱士。


    與妹妹交談的內容總是欠缺正經與真實的要素,這樣不太好。總是沒辦法維持嚴肅的氣氛。


    不過……哎,就算這麽說,我也沒有假裝自己是什麽硬派的大老粗。


    並沒有討厭女生,而且自認可以和女生和平相處。


    我自己是這麽認為的(也沒有足以斷言的自信)。


    「嗯,說得也是。因為哥哥明明自己不帶人來家裏玩,卻從以前就經常和我或火憐帶迴家裏的朋友一起玩。」


    「是嗎?」


    「嗯。哥哥在我的朋友之間很受歡迎喔。」


    「什麽?你說我是天美?」(注21)


    那我不就能去拍洗發精廣告了?


    我要變成暴發戶了。


    「那就是哥哥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受歡迎的時期。」


    「曾經有過這種時期嗎……哎,算了。」


    注21 洗發精品牌,原文為timotei,與「受歡迎」(motem)音近。


    聽她這麽說就想到,以前月火象是諸侯出巡一樣,帶著整群朋友來家裏的時候,我曾經陪她們玩人生遊戲之類的遊戲,我並不是沒有這方麵的記憶。要是來家裏的朋友人數加上月火是奇數,我就會被拉去湊數。


    不過,這也已經是往事了。


    毫無懷念的感覺。


    「總之,我並沒有討厭女生,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任何事物,這就是我至今的人生。」


    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的個性冰冷又平淡,真要說的話就象是鳥取砂丘。這樣的我如今內心有所動搖,仔細想想其實是天大的事件,有可能會導致天翻地覆。


    「所以才找我進行戀愛谘商?」


    「嗯,沒錯。不過雖然講了這麽多,我並不是想求得明確的答案。為了當作參考,我想問你自己的經曆。你的男朋友,我想想……叫做蠟燭澤是吧?」


    「嗯,哥哥居然記得。」


    「不過隻記得名字。」


    我又沒見過他。


    與其說我隻記得名字,不如說除了名字完全不知道。


    「你是在什麽時候什麽階段,判斷自己『喜歡』他?其實我是想問你這件事。」


    「這個嘛,唔……」


    月火支支吾吾,噘嘴沉默片刻。


    與其說是結巴,或許隻是害羞吧。


    這家夥真可愛。


    親下去算了。


    「……沒有特別的原因。」


    「沒有?」


    「對。不清不楚,大致就這樣認為了。」


    「這樣就行了?」


    「這樣就行了,本來就是這麽迴事。」


    最後這句話的語氣,甚至有種不負責任的感覺。或許這又是一種掩飾內心難為情的表現,不過從另一方麵看起來,也象是完全放棄懶得說明。


    放棄了?


    放棄哥哥了?


    真是如此的話,那就是悲哀的事實了。


    我不肯善罷甘休,試圖抵抗。


    「那麽,先不討論是在哪個階段,先告訴我是基於什麽原因吧。你為什麽會喜歡上蠘燭澤這個人?」


    「也沒有特別的原因。」


    這次是立刻迴答。


    但依然是不負責任,宛如覺得厭煩的語氣。


    或許她不太願意講自己的私事——我並不是無法理解這種心情,不過都已經聊得這麽深入(?),如今她擺出這種態度堪稱任性。


    「可是真的沒有特別的原因啊,沒什麽原因然後沒什麽原因就沒什麽原因了。」


    月火象是鬧別扭般這麽說。


    沒什麽原因然後沒什麽原因就沒什麽原因了。


    「覺得『喜歡他嗎~』,感覺『喜歡他耶~』,然後就知道『喜歡他了~』。就是這樣的感覺。」


    「玩發音也要有個限度吧?」


    活用語氣的手法真是高明。


    即使她說「就是這樣的感覺」,我也完全沒辦法感覺。


    「至於喜歡的原因,真要說的話可以講很多出來哦?比方說很帥、很溫柔、個子高、很有錢,理由要編多少就有多少。」


    「…………」


    喜歡的類型包含「有錢」這個要素,可說是淺顯易懂解釋了月火的個性。


    重點不在這裏。


    「不過,這些都是假的。」這句話才是重點。「用來以理性了解自己想法的假麵具,應該可以這麽形容吧?與其說是找理由,更象是牽強附會。先做出『喜歡對方』的結論,再努力架梯子通往這個結論。」


    「梯子……」


    「應該不是梯子,是火箭吧?嗯,就象是製作火箭的感覺。」


    月火握拳輕敲手心——看來就她的觀點,這是能夠讓她接受,而且講得很漂亮的譬喻。居然就這樣自問自答,狡猾的家夥。


    「我覺得,隻要想和對方一直在一起,這樣就已經是戀愛了……哥哥,你聽過這句話嗎?」


    「哪句話?」


    「如果深愛蟾蜍,會把蟾蜍看成月亮。」


    「……我沒聽過這種話。」


    但我立刻就能明白話中含意。


    如果要解釋愛情,這或許是最淺顯易懂的一句諺語。


    一旦喜歡上了,理由就變得無所謂——我同樣能夠理解月火這個說法。


    為了追求月亮而製作火箭。


    「為什麽喜歡」或是「喜歡什麽地方」這種問題,或許完全抓不到重點。同樣的,從什麽階段開始「喜歡上」,這種問題應該也有點脫線。


    並不是這麽嚴謹的東西。


    反而很模糊。


    「……原來如此,就是因為我胡思亂想這種邏輯問題,才不曾喜歡上別人。」


    「哎,剛才說哥哥缺乏愛,應該說得有點過分。因為『愛人』與『愛一個人』,有著完全相反的性質。」


    「有嗎?」


    「嗯。所謂的博愛,到最後就等於是『喜歡所有人』的意思。公平與平等雖然是一種愛,卻不是戀愛。如果選擇某人成為無可取代的唯一,真要說的話是差別待遇。博愛主義與歧視主義不可能並存吧?哥哥或許是博愛主義。」


    月火如此說著。


    唔。


    這……總覺得,沒有被稱讚的感覺。


    雖然被她講得挺好聽的,實際又如何?我莫名迴想起春假的事情。


    迴想起春假。


    我的博愛主義招致的結果。


    即使抗拒,也象是挖苦般迴想起來了。


    「深愛全體人類的人,應該就是聖人了。不過哥哥沒辦法想象聖人談戀愛而臉紅心跳的樣子吧?」


    「沒辦法。」


    感覺這樣就是深陷俗世無法自拔了。


    嗯……


    總之,雖然形容成歧視主義有點誇張,不過所謂的戀愛,終究是一種俗氣的東西,而且是非得如此的東西。


    與博愛不同。


    完全不同。


    「如果有人能夠和全體人類談戀愛,就某方麵來說應該就是最強了。」


    「愛上名為人類的存在本身嗎……這應該很難做到吧,與其說很難,這根本是亂來吧?」


    「而且從字麵上看起來,反而象是花花公子。」


    「嗯……」


    不過,討論這麽極端的話題也於事無補。


    暫時把概念與定義放在一旁吧。


    要是話題格局過大,會無法完全迴收。


    現在是在討論我班上的h同學。


    「總之,或許如你所說,我是出生至今未曾愛上任何人的孤單家夥,不過這樣的我,這樣的阿良良木曆,在年滿十八歲的現在,說不定終於落入情網了。」


    「不!不要講什麽說不定,已經可以直接肯定了!」


    月火將上半身往前彎,象是要為我注入力量,啪一聲把雙手用力放在我的肩膀。


    並且以非常有力的笑容斷言。


    「說定了!」


    「說定了啊……」


    「哥哥落入情網了!就此定案!」


    「定案了嗎!」


    「沒錯!預定並非未定!」月火忽然把臉湊過來,讓彼此的額頭相觸。近到嚇人的距離,甚至足以感受得到對方的唿吸。「哥哥喜歡h同學!我這麽決定了!」


    「既然你這麽決定,那就沒辦法了……!」


    受到這股無比的魄力震懾,我除了點頭別無他法。


    不,與其說別無他法……


    「…………」


    說得也是,嗯。


    正如月火所說。


    不對,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說,我果然還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所以然——不過試著當成如她所說吧。


    「或許喜歡」等於「喜歡」,這樣就行了。


    有種「喜歡她嗎~」的想法。


    有種「喜歡她耶~」的感覺。


    體認到自己「喜歡她」。


    想要和對方一直在一起。


    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也對。好,小月,我想通了。能夠讓我這個號稱想不通的孩子想通,你實在了不起。看來我直到剛才都太小看你了。」


    「不不不,人家沒有做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啦~!」


    月火害羞了。


    笑咪咪將雙手舉到眼前,手心朝著我晃啊晃的。


    看到如此可愛的反應,會令人想要讓她更加害羞,這就是人性。


    與其說人性,或許應該說兄性。


    害羞的妹妹真可愛!


    好萌好萌!


    「月火,你是最棒的妹妹!」


    「討厭~沒那迴事啦~!」


    「我從以前就覺得你總有一天會發光發熱,卻沒想到就是這一天。你不用等到五十歲,就已經達到瑪莉拉的境界了。真是的,你進化的速度真令我驚訝,你的存在感過於強烈,今後就算有人提到小憐,我大概也不知道小憐是誰了。」


    「啊哈哈哈~!」


    「不愧是我的妹妹。」


    「咦?變成自誇了?」


    月火恢複正常了。


    被發現了?這個敏銳的家夥。


    原本想趁機把月火調教成「被哥哥誇獎就會開心的妹妹」,不過沒能如意。


    此外,我剛才試著以貶低火憐的方式奉承月火,但她完全無視於這件事,或許必須列入問題清單。


    總之先不開玩笑。


    「容我道個謝吧。小月,謝謝你。」


    「用不著道謝。畢竟這是我第一次接受這麽初步的谘商。」月火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總之,雖然剛才講了這麽多,不過哥哥,一個人喜歡上別人,就象是狗會吠叫一樣理所當然,所以不是需要深思煩惱的事情。」


    「原來如此,理所當然嗎?」


    「嗯,這樣很正常。」


    「在意班上的某個女生很正常。」


    「正常!」


    「上課的時候,比起黑板更想看那個女生也很正常。」


    「正常!」


    「會在上學放學途中尋找她的身影也很正常,會覺得有機會巧遇她也很正常,買書的時候會胡思亂想也很正常!」


    「正常!」


    「想揉她的胸部也很正常!」


    「錯了。」


    對話中止了。


    「唔?」


    「唔?」


    彼此四目相對,就象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細。


    雙方都不知道對話為何中止。


    「啊?咦?小月,你到底在說什麽?」


    「咦咦咦?是,是我的錯?」


    「你是不是應該也要正坐比較好?」


    「啊,好的,我明白了。」


    月火就這樣抱持困惑的情緒正坐。


    正坐的哥哥與正坐的妹妹麵對麵。


    怎麽迴事?這裏是茶室嗎?


    雖然是很容易忘記的設定,不過小月有參加茶道社。


    「哎,總之呢,這位h同學的胸部非常迷人,所以不就會讓人想捏想揉嗎?我們正在討論這個話題。」


    「……咦?是我腦袋不好嗎,哥哥講的這番話,我不知為何明明聽得懂卻聽不懂。聽完這番話之後,我心中浮現的感想隻有『我沒聽過』跟『我沒問過』這兩種。」


    「啊?實在拿你這家夥沒辦法,真是的,有你這個不成材的妹妹,做哥哥的我好辛苦。」


    我對她的評價再度反轉。


    這種翻臉如翻書的行徑,我自己都覺得直截了當美妙無比。


    「總之,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我想班上應該隻有我知道,其實這個女生胸部很大,真的是非揉不可!」


    「慢著,哥哥,不好意思,可以不要用捏或是揉這種露骨的字眼嗎?」


    「嗯?好吧。」心胸寬大的我,願意接受妹妹的請求。「既然這樣,真的是非得摸摸才行吧!」


    「不露骨了,還變得可愛了,可是該怎麽說……」


    月火任憑憂鬱的情緒上身。


    感覺她看我的眼神已經不是在看哥哥,而是在看一個變態,這究竟是不是錯覺?哎,應該是錯覺吧。


    畢竟現在正在流行錯覺藝術。


    「所以,換句話說,我隻要迴過神來,滿腦子都想摸摸h同學的胸部,這可以叫做戀愛吧?」


    「錯了。」


    月火斷然否定。


    語氣直截了當,堅定得幾乎令我放棄主張自己的正確性。


    唔。


    這個頑固的家夥。


    但我緊握拳頭,勇敢向這樣的月火挑戰。


    「不過你想想,如果不喜歡對方,就不會想摸摸對方的胸部吧?所以我認為這種情感肯定是戀愛。」


    「如果哥哥認真思考這種事,那我也非得感受到一些責任了,因為是我讓哥哥抱持這種信心……」


    月火的表情耐人尋味,就象是不小心喚醒封印已久破壞神的考古學家。


    隻希望她不要因為感到責任,決心親手做個了斷就好。


    「象是你最喜歡的蠘燭澤,也一直想摸你的胸部。」


    「雖然他應該這麽想,不過這隻是集合論觀點的一種真理,蠟燭澤想摸的是包含我在內,全世界女生的胸部!」


    「…………」


    我真不想跟這種家夥見麵。


    而且,敢大聲說出這種話的你,也令我不以為然。


    「所以哥哥,男生想摸女生胸部是一種自然的情感,所以不用在意。」


    「…………」


    總覺得開始進行另一種方麵的谘商了。


    從戀愛谘商進入性教育時間。


    「雖然我剛才說哥哥錯了,不過就另一種意義來說,這樣很正常。」


    「是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


    「理所當然……」


    「這不是戀愛,是性欲。」


    「欲!」


    欲啊……


    那就不好了。(注22)


    「不對,應該有欲。」


    「不要講得象是傳統單口相聲一樣,居然用這種雙關語收尾。」


    「我覺得這樣收尾很漂亮啊,甚至可以就這樣進入下一章。怎麽了?還要繼續講下去?」


    「嗯,還沒完。」月火如此說著。「就另一種意義來說已經完了。哥哥完了。」


    注22 日文「不好」與「沒有欲」音同。


    「說這什麽話,我的人生現在正要精彩。」


    「哥哥的人品已經到此為止了。啊~雖然我這次接受哥哥谘商,有一半是抱持胡鬧的心情,不過另一半的心情還算正經,沒想到親哥哥居然是找我商量這種充滿性欲的事情。」


    「我這麽正經找你商量事情,你用性欲形容太失禮了。」


    而且居然有一半是抱持胡鬧的心情。


    真想叫你別鬧了。


    「因為本來就是這樣沒錯吧?在意班上某個女生的胸部,上課的時候比起黑板更想看那個女生的胸部,會在上學放學途中尋找那個女生的胸部,去書店也滿腦子在想那個女生的胸部,這不是性欲是什麽?」


    「等一下,你偷偷把很多單字掉包了。」


    居然進行如此大膽的改版。


    這種更新也太誇張了。


    「聽你這麽說,我也覺得這不是戀愛而是性欲,會覺得這家夥不是哥哥而是變態,不過小月,你不可以小看你自己鑽牛角尖的程度,現在的你肯定有所誤會。」


    「是嗎?」


    「對,別誤會了。我就退讓一百步,把這份想要摸摸h同學胸部的純粹情感解釋為性欲,解釋為純真的性欲吧。我承認這次的事件大部分包含著這樣的要素,既然你都說到這種程度,我就欣然接受,就給你這個妹妹一個麵子吧。不過小月,迴答我一個問題。」


    我說到這裏暫時停頓。


    然後加重力道,說出預先準備好的台詞。


    「沒有性欲,何來戀愛?」


    「閉嘴。啊,對不起,我居然在吐槽的時候選錯台詞了。去死吧。不準把這種蠢到不行的感想,講得象是至理名言一樣!」


    月火說完之後大聲咂嘴。


    沒品的家夥。


    茶道社社員的這個設定跑哪裏去了?


    「我不會死。很抱歉,你哥哥是不死之身。」


    「既然哥哥是不死之身,那我也是不死之身!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月火如此說著,並且維持正坐的姿勢,利落讓膝蓋相互摩擦,借以拉近她和我的距離。


    形容為「進逼過來」比較貼切。


    「你在做什麽?」


    「我想測試看看。」


    「測試?你這丫頭想測試我這個哥哥?」


    「嗯,我想測試隻有這種程度的哥哥。」月火在彼此膝蓋幾乎相觸的距離停止動作,然後打直背脊朝我挺出胸部。「來,摸摸看吧?」


    我摸了。


    不發一語,麵無表情。


    當機立斷,立刻摸下去。


    「呀啊~!」


    大概是被我匹敵光速的速度嚇到,月火尖叫著後仰躺下,但要是她就這樣順勢用力往後倒,腦袋會撞到後麵的床角,所以我雙手使力,好不容易拉住月火的上半身。不對。


    換句話說,就是我雙手一把抓住月火的胸部,用力到手指都陷進去了。


    不是摸摸,是抓抓。


    「很痛啦~!」


    這就是所謂的忘恩負義。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拯救月火逃離後腦杓重擊床角的危機,換句話說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月火讓上半身宛如鍾擺猛然往我這邊彈過來,就這麽給我一記頭鎚。


    額頭與額頭激烈衝突。


    我眼冒金星。


    即使如此,我的手依然沒有放開月火的胸部。


    我把她的胸部當成安全繩,防止自己被震到後方。


    「就說很痛了啦!放手放手!不放手嗎!」


    「不放手嗎?啊啊,你是說那位把死掉愛犬的骨灰灑在櫻花樹上開花的爺爺?」(注23)


    「既然有餘力玩這種象是講借口的文字遊戲,那就快點放手啦!」


    「意思是要我放開人類應有的常識?」


    「你這家夥早就已經遠離常識了吧!我是說物理上的放手!」


    用不著被妹妹稱唿為「你這家夥」,我讓向後倒的身體挺直歸位的時候,就把抓著她凸起部位的手指鬆開了。


    「這是什麽哥哥啦這是什麽哥哥啦這是什麽哥哥啦,哥啦這是什麽哥?啊~真是的,講話都打結了。」


    小月氣衝衝的。


    真的很可愛。


    注23 日文「還不放手嗎」與日本童話《開花爺爺》的「開花」音同。


    「哥哥剛才真的毫不猶豫吧?聽到我講出那句話的瞬間,沒有經過大腦處理,基於反射動作就伸手揉了吧?」


    「講這什麽話,沒禮貌。哥哥不會揉妹妹的胸部。」


    「剛才不就大揉特揉了嗎!」


    「不對不對,應該相反,要逆向思考。剛才是你用胸部揉我的手心。」


    「這種惡心的敘述句是怎麽迴事?」


    「居然用胸部揉親哥哥的手,你這個妹妹有夠變態。」


    「這哪叫逆向,這種思考邏輯太離譜了,居然說用胸部揉手心……」


    月火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大概是這場鬧劇造成的結果吧,迴過神來,我與月火的正坐姿勢都不標準了。均衡終於瓦解。


    「啊~真是的!哥哥,你摸妹妹胸部摸過頭了啦!」


    「什麽嘛,你在生什麽氣?還不是是你自己叫我『摸摸看吧?』,真要說的話,是你在誘惑我。」


    「誘惑……」


    「話說迴來,『誘惑』與『語感』這兩個字看起來很像吧?」


    「雖然這個著眼點很不錯,但是這種話題沒辦法讓我轉移焦點!要是以為我會忍氣吞聲,那就大錯特錯了!這次的事情我會一五一十告訴火憐!」


    「別這樣,我會不成原形的。」


    會被徹底修理一頓。


    欺負月火就會激怒火憐。


    「這樣會害得小憐的拳頭磨傷,即使是這樣也無妨嗎!」


    「居然光明正大講出這種丟臉的話……」


    月火說完狠狠瞪了我一眼。


    這是殺人兇手的眼神。


    「哥哥失去原形算了,明天早上我會繼續用鐵撬叫你起床。」


    「這樣隻是白費工夫。很抱歉,兇器對我不管用。」


    對於月火的恐嚇,我迴以一聲哼笑。


    「我是非實在青少年,受到條例保護。」(注24)


    「太帥氣了吧~?」


    哎,雖然我的行動毫無可恥之處,不過我害怕會招致誤解。


    與其說害怕誤解,不如說我害怕火憐。


    「那我不轉移焦點,而是重複一次剛才說的話嘍?是你自己叫我『摸摸看吧?』,用這種方式誘惑我吧?」


    注24 暗喻日本的「非實在青少年保護條例」。


    「不提別的,模仿得一點都不像的這種語氣簡直氣死我了!」阿良良木月火,進入歇斯底裏模式了。


    真誇張的歇斯底裏小說。(注25)


    …………


    不行嗎。連這樣都不能收尾嗎?


    我個人已經差不多想進入下一段了,還沒辦法換章節嗎?


    「我的聲音,比較近似井口裕香小姐的聲音!」(注26)


    「不準講出真人姓名。」


    「而且我並沒有誘惑哥哥~!」


    「有。你就像這樣挺出胸部,對我說『要不要摸me的咪咪~?』這樣。」


    「不準把我設定成這種腦袋空空講話又很冷的角色!這種角色定位我寧願不要!別這樣,有些讀者是從這一本開始看耶!」


    「什麽?如果真的有這樣的讀者,我就得擔心自己的好感度了。」


    想說至今累積了五本書的分量,我才會在自認安全的範圍之內胡鬧,至今的亂來行徑,都是以讀者們徹底體認到我的優點為前提。


    注25 歇斯底裏(hysteria)與推理(mystery)音近。


    注26 動畫配音員,在本係列飾演阿良良木月火。


    「現在連m78星雲都有讀者了,所以哥哥真的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這就真的如你所說了……」


    已經成為宇宙問題了。


    要說我如今一肩扛起地球的和平也不為過。


    「哥哥是怎樣?隻要有人說『摸摸看吧?』,無論是誰的胸部都會摸?」


    「喂喂喂,原來你以為我這麽沒節操?太遺憾了。」


    我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這麽說著。


    「即使聽任何人說這種挑釁的台詞,我會摸的隻有h同學和你的胸部。」


    「原來我也跟h同學一樣受到特別待遇?」


    「啊,不對,還有小憐。」


    「居然還想對火憐伸出毒手?咦咦?等一下,我們把這種人叫做哥哥,真的沒問題嗎?」


    「不對不對,應該說正因為是哥哥才會這樣。」我對理解速度遲鈍的月火,進行淺顯易懂的說明。「先不提h同學,如果是你們兩個,正因為是哥哥才會這樣。」


    「什,什麽意思……?」


    「對於哥哥來說,妹妹的胸部不列入胸部計算。反過來說,再怎麽摸妹妹的胸部,對於哥哥來說都不算是摸過胸部,完全不算數。換句話說再怎麽摸都行。」


    「聽到這種三段論,與其質疑能不能把你當成哥哥,我甚至搞不懂能不能把你當成人類,這種思考邏輯太匪夷所思了……這不是逆向思考,應該是跳躍式思考。」


    月火垂頭喪氣,似乎沒能理解。


    真悲哀。


    或許人類永遠都無法相互理解吧。


    即使是通訊技術如此發達的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依然無法互通互信嗎?


    然而,即使我在對話以外的段落如此批判社會,月火依然不屈不撓,堅強夾帶著氣燄抬起頭來。她的眼神還沒死,看來似乎要繼續抗議下去。


    真難纏。


    去死算了。


    「假設你的胸部是禁止觸摸,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但是身為擁有者的你準許我摸,所以我不應該受到責備吧?」


    這次我搶在月火囉唆之前先發製人。換句話說剛才的鬧劇,應該歸咎於月火一開始所做的提議。


    因為那是一切的開端。


    「不對!」然而月火態度強硬。「不對不對!剛才那是傲嬌的表現啦!」


    「傲嬌?」


    慢著,哪裏傲嬌?


    用不著提到瑪莉拉,我對傲嬌這種屬性算是挺熟悉的,但我覺得月火剛才那番話並沒有這種要素。


    「所以這才是逆向思考喔,我不會受到規範的限製!」


    「給我乖乖受到規範的限製吧。」


    現有規範的限製。


    不然很危險的。


    最近各方麵的尺度很嚴,所以要在規範之內進行色色的事情。


    「這就是所謂的逆傲嬌!」


    「逆傲嬌?什麽意思?」


    「換句話說,平常是處於嬌羞狀態,對你非常親切,無論是把手放在肩膀上,或是把臉湊過去,進行這種肌膚接觸也毫不在意,等到你覺得『咦?這家夥該不會喜歡我吧?』並且下定決心告白之後,就忽然切換成高傲狀態,冰冷扔下『啊,不對,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請不要這樣,你有所誤會了,請不要得寸進尺』這種話。」


    「…………」


    慢著,與其說這是傲嬌或是逆傲嬌,這其實是很常見的女生個性吧?


    「換句話說,屬性是逆傲嬌的我,隻是開玩笑說出『摸摸看吧?』這種話,但要是真的摸了,我就會大喊『認真什麽勁啊,有夠蠢的!』然後發飆。」


    「這種屬性爛透了吧?」


    逆傲嬌真可怕。


    搞不懂要怎麽跟這種人相處。


    「……話說,到頭來你究竟是抱持什麽心態?你是基於什麽樣的想法,才把胸部挺到我的麵前?」


    「總之算是一種胡鬧,也算是一種考驗,所以我不是說那是測試嗎?依照我這個火炎姊妹參謀原本的計劃,看到我挺起胸部,哥哥應該是沒什麽興趣表示『不,我對胸部沒那麽感興趣』,企圖主張自己理論的正當性,然後我再以『因為這是妹妹的胸部吧?』這句話吐槽,展開一場象是網球拉鋸戰的漂亮辯論。」


    「啊啊,原來是這個意圖。」


    「但是哥哥為什麽漂亮破了我這個發球局?真是的。」


    月火鼓起臉頰。


    看來兄妹之間的距離感,出現了些許誤差。


    「不過,比起這種老套的平凡進展,我覺得摸你這個妹妹的胸部,會讓劇情進展得比較有趣。」


    「唔~這麽說的話也是啦,那就原諒你吧。」


    得到原諒了。


    她匪夷所思的向心力,以及足以成為領袖的人望,或許就來自於此等器量吧。不過她的這股器量也大到令我擔心。


    「所以,怎麽樣?」


    「嗯?」


    「所以說,怎麽樣?」


    「啊啊,原來如此,是在問我摸過妹妹胸部的感想吧?」


    她會想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自己長年累月培育至今的私有物,在他人眼中做何感想?這是自然而然會在意的事情。


    我認為這時候不應該隨便講個客套話敷衍,所以在思索片刻之後,率直而且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感想。


    「七十六分,評價b!」


    「真微妙!」


    期待你的未來。


    雖然這麽說,不過以這種場合,我這個評審隻摸過妹妹的胸部,所以評分標準缺乏可信度。


    「所以小月,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哎,你剛才說『摸摸看吧?』,所以我不是就摸你了嗎?」


    「我不是說過這種模仿會令我火大嗎!」


    「經過這次的『測試』,你得出什麽結論?」


    「就是……」


    月火聽到我如此詢問之後開始思考。她的這種反應令人不可思議,甚至覺得她象是直到被問都沒想過這件事。


    這家夥,該不會隻是想被我揉胸部吧?


    不,但我沒揉。


    反倒是我的手心被她用胸部揉了。


    好誇張的按摩法。


    「哥哥應該是欲求不滿吧?」


    「什麽!」


    她做出最差勁的結論了。


    「這麽說來,剛才哥哥不是說過沒辦法買a書、沒辦法買a書,以及沒辦法買a書嗎?」


    「我並沒有說三次。」


    哪可能連說三次。


    這純粹隻是失言。


    隻是不小心說出真心話。


    「這是反效果喔,完全反效果。誤以為性欲是戀愛的哥哥,就是用這種方式,引發欲求不滿的通貨膨賬螺旋。」


    「通貨膨脹螺旋……」


    這是什麽?


    如果是通貨緊縮螺旋(detionary spiral),那我就有聽過。


    「居然會這樣……竟然是通貨膨脹螺旋……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腦袋裏正出現這種象是007的現象嗎……」


    「嗯,所以就算是妹妹的胸部,你也毫不猶豫就摸下去。」


    「我摸下去了嗎……摸了你象是觸控式熒幕的胸部……」


    「觸控式熒幕是平的吧!」


    我被打了。


    如果打我的是火憐,我大概會震到後方撞上牆壁,不過這隻是月火的花拳繍腿,甚至不到蚊子叮的程度。


    所以我繼續提出這個話題。


    「哈,換句話說,我正在用觸控式熒幕,輸入戀愛的認證密碼。」


    「這種譬喻一點都不高明!」


    「高明!」(注27)


    雖然妹妹火卜心頭,不過這方麵的審判很公平,很有我妹妹的風範。


    「這樣會出問題的。」


    月火如此說著。


    「因為是我的胸部所以還好,不過哥哥,要是你繼續欲求不滿,有可能終於忍不住對心儀的h同學胸部出手。」


    「嗯,正如字麵上的意思,忍不住會出手嗎……話說因為是你的胸部,所以還好嗎……」


    「很好吧?」


    「還不差。」


    這是什麽對話?


    注27 「提出話題」與「提出存款」相互唿應。


    「不過,如果依照這種方式進展,依照設定,h同學就會對我說『摸摸看吧?』對我挺出胸部……」


    h同學不會講這種話。


    我甚至無法想象。


    「不不不,就算對方沒有主動講這種話,哥哥還是會果敢伸手去摸。比方說使用詭計,對她說『我們來玩抓鬼吧,摸到身體任何部位就換人當鬼~』這樣。」


    「真膚淺的詭計……」


    「而且用的是色鬼規則,顏色就指定h同學的胸罩顏色。」(注28)


    「與其說膚淺,這根本不叫詭計了吧?」


    慢著。


    迴想起至今的各種事情,這確實很象是我會用的詭計。


    我緩緩點頭,象是仔細咀嚼剛才的對話。


    原來如此,欲求不滿。


    雖然這種說法很殘酷,其實我被說得很受傷(哭),不過聽她這麽一說,我並不是無法認同。


    不隻如此,還認為正如她所說。


    注28 被鬼追的人,隻要摸到指定的顏色,鬼就不能抓。


    甚至象是一針見血。


    被名偵探看穿真相的犯人,應該就是這種心情吧。原來如此,難怪大家都會灑脫認罪。


    我有種通體舒暢的感覺。


    這樣啊,原來這種心情是欲求不滿。


    「原來如此,是這麽迴事啊……」


    「嗯,哥哥,真是千鈞一發呢,你差點誤以為自己愛上一位明明稱不上喜歡,隻不過是胸部很迷人的同班同學了。」


    「這樣啊這樣啊,這就是真正的『拜托別誤會』對吧?」


    「以這種狀況,從h同學的角度來看,這是她打從心底的懇求吧。」


    「唔……」


    的確。


    如果把無從宣泄的性欲誤認為戀愛,而且陰錯陽差不小心告白的話,事情就難以收拾了。


    隻能以災難來形容。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考量到h同學的個性——或許她連這種災難都可以忍受。


    正因如此,我必須自律。


    非得自律不可。


    「也對,小月,你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救了我。我真是的,差點就墜入魔道了。」


    「魔道……」


    「喀喀喀喀喀,再怎麽誤會也該有個限度啊……我第六天魔王阿良良木曆,絕對不應該愛上塵世間的女孩!」


    「用不著墜入魔道,我總覺得你已經是踏上魔道的大魔導士了。話說那是在學誰的笑聲?」


    月火如此詢問。


    「金肉人裏的阿修羅人。」


    我如此迴答。


    「好啦,既然有結論了,接下來得擬定對策才行,要是沒處理欲求不滿的狀態,肯定會釀成大禍,必須保護h同學逃離我的魔掌。」


    「說得也是。」


    「能在緊要關頭『摸』出真相,可以說是一種僥幸。」


    「說得也是。」


    我任憑臨時想到的新招脫口而出,不過這次被無視了。


    看來即使對象是妹妹,也不代表什麽都能說。


    「要避免哥哥因為對h同學伸出魔掌而被警察先生抓,大喊『嗚哇~!我受夠胸部了啦!』這樣的下場。」


    「如果被警察先生抓,不會隻以這麽溫馨的氣氛收場吧?」


    「我個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成為罪犯,這樣有損火炎姊妹的名聲,至今建立的信用都會毀掉。」


    「嗯,真正可怕的並非有能的敵方,而是無能的己方。這是常見的狀況。」


    「與其說是無能的己方,應該說有害的己方了。」


    「確實也有這種觀點。」


    話說,我原本就不是站在火炎姊妹這一邊。


    雖然某些人把我當成就象是戰隊裏的第六名成員(似乎被叫做火炎大哥,這稱號真沒品味!),但我從來不記得自己當過這種銀色戰士。(注29)


    「沒辦法了,隻好采用治標療法,要是興致來的時候,就摸你或火憐的胸部宣泄一下吧。」


    「不準實行這種療法!」


    「什麽嘛,你們火炎姊妹不是正義戰士嗎?那就樂於為我犧牲吧。」


    注29 戰隊特攝影集裏,銀色戰士經常是後來加入的隱藏角色。


    「我覺得犧牲哥哥才叫做正義。怎麽可以用這種隨興打發時間的心情摸胸部!」月火如此迴答。


    「不然要怎麽辦?不是無辜百姓h同學被摸,就是你們姊妹被摸,二選一。」


    「如果是這兩個選項……唔唔!知道了,就摸我們吧!」


    這對姊妹充滿犧牲自我的精神。


    好惡心。


    「我們的胸部任憑哥哥擺布,不過要保證不會對h同學出手!」


    「好,我保證。不,不隻是h同學,隻要你們願意犧牲,即使將來我在路上遇到一個背著背包的迷路雙馬尾蘿莉少女,我也絕對不會從後麵抱住這個家夥,我在此發誓。」


    「為什麽講得這麽具體?」


    「為什麽呢?」


    不可思議。


    我不由得納悶。


    感覺得到宇宙的意誌。


    「不過在進行約定的時候,盡可能具體一點應該比較好,這樣也容易遵守。」


    「原來如此,所以哥哥絕對不會毀約吧?」


    「一點都沒錯。」


    為什麽?


    明明是對於未知將來做出的約定,但我總覺得自己已經說謊了。


    「而且,不應該是這兩個選項。」


    「嗯。」


    那當然。


    摸妹妹的胸部,這到底是什麽懲罰遊戲?


    「何況,用不著拿妹妹的胸部當目標,有很多方法可以消除欲求不滿的狀態吧?妹妹的胸部是最後的手段。」


    「但我覺得即使是最後,也不應該采取這種手段。」


    那麽接下來該思考的問題,就是從眾多的欲求不滿消除法進行選擇。


    「比方說勤於運動,或是培養能夠熱中的居家興趣,一般來說就是這樣吧。」


    「運動嗎……和小憐一起去慢跑或許不錯。」


    「用兩人三腳的方式。」


    「沒錯,兩人三腳……慢著,為什麽啊!」


    我大概會被她拖著跑,象是婚禮拖在地上的頭紗那樣。


    「不對不對,以火憐的狀況,她肯定會跑得飛快,哥哥連地麵都碰不到。」


    「連我都會浮起來?」


    又不是忍者修行。


    不過,那個家夥將來與其說會嫁為人婦,比較有可能會成為忍者。


    真是的,久違的自己吐自己的槽了。


    「禁止運動項目,我不想被小憐害得更加自卑。」


    「真小的哥哥……」


    月火不屑說出這樣的評語。


    究竟是說我器量小,還是說我身高矮小?


    哎,應該兩者皆有。


    「那就得挑居家的休閑娛樂了。」


    「說得也是。哥哥,你最近沒在玩遊戲吧?」


    「啊~最近的遊戲是吧,與其說最近,不如說是最新型的遊戲吧。現在都有加入通訊機能或是網絡對戰,廠商設計在遊戲裏的樂趣,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玩,簡直連一半的樂趣都享受不到。」


    「啊~比方說擦身通信?」(注30)


    「這也包含在內。」


    注30 手持式遊樂器的功能,玩家可以藉此交換名片或進行各種活動。


    因為住在這種鄉下地方,所以沒機會和別人擦身而過。


    難道要召集所有玩家,到百貨公司的遊戲廣場集合?


    就象是叫小朋友來看英雄秀一樣。


    「遊戲樂趣從一開始就會大打折扣,想到這裏就令我掃興。」


    「我們家也算是有申請網絡,在一樓玩不就好了?」


    「不對不對,到頭來我隻想一個人玩遊戲,我超討厭對戰機台。」


    我做出這樣的宣言。我的心禁止任何人擅闖。


    「宣稱隻想一個人玩遊戲的人,應該沒辦法談戀愛吧?」月火感觸良多迴到原本的話題。「那就沒辦法了。摸妹妹的胸部吧。」


    「隻能用最後的手段了?」


    「錯了,我講錯了。」


    「但我總覺得,我們似乎各方麵都搞錯了……」


    「那就沒辦法了。」月火換了一個說法。「去買a書吧。」


    「…………」


    結論是這個?


    「總之,在哥哥有所誤會,在意h同學想法的這個月,一直都不敢買a書吧?以哥哥的個性,說不定已經宣稱要整理身心,把至今珍藏的愛書都打包扔掉了?」


    「你,你為什麽會知道!」


    這個妹妹,直覺居然這麽敏銳。


    還是說,我的行動這麽容易預測?


    「這種做法會加重欲求不滿的症狀,所以要買新的a書,解決這方麵的問題。」


    「唔~……」


    雖然剛聽到時不敢領教,不過這麽說來,這或許不是治標,而是治本的方法。以根治為目標。


    說得也是。


    隻要有a書,不談戀愛也無妨。


    一切都解決了。


    天啊,我與月火在此時此刻,該不會導出世界真理了吧?


    然而不愧是世界真理,隻要走錯一步就可能毀滅人類。


    「原來如此……難怪孟子會說,讀書等同於尚友古人。」


    「嗯,而且讀書要有三到,必須熟讀每一頁才行。」


    「哎呀,我又被點醒了。不愧是戀愛谘商解決機率誇稱百分之百的阿良良木月火,原本以為一輩子都沒完沒了,不過終於看得到這一章節的終點了。」


    「說得也是,我們剛才聊的話題,如果改編成動畫大概有三集的長度吧,不過總算要進入下一章節了。哥哥,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麽好事不宜遲,這時間書店剛好開門了,現在就去買吧?需要的話,我也可以陪你去。」


    「不,終究不用勞煩你到這種程度,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能繼續接受你的照顧。接下來是我自己的戰鬥。」


    我耍帥如此迴應,卻在這時候察覺一件事實。


    「啊,糟糕,大概不行。」


    「啊?為什麽?我的妙點子有什麽缺陷嗎?」


    「不,你的點子沒有缺陷,但我沒有首要條件。」


    「首要條件?比方說自殺的兒子?」


    「你說的是早逝的不孝子。」(注31)


    唔~……


    非得搞笑才能讓對話繼續下去的這種係統有夠花時間,傷腦筋。


    「就是錢。」


    「錢?」


    「我現在是缺錢狀態。」


    就像缺氧的紫紺症狀那樣缺錢。


    注31 日文「首要」與「早逝」同字。


    我的錢包裏隻有一二百七十七圓——


    聽說能夠正確掌握錢包有多少錢的人擁有致富的天分,不過以我的狀況,是因為金額少到要無法掌握反而比較難。


    「到底是浪費在哪裏啊?上次生日的時候,爺爺不是有給你零用錢嗎?」


    「買遊戲就沒了。」


    「你明明有買遊戲嘛!」


    真是精確的指摘。


    哎,即使嘴裏抱怨,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這就是我的行事風格。


    「買了什麽遊戲?」


    「講得象是偶像大師,其實是敲冰塊。」(注32)


    「有必要講得象是偶像大師嗎……真是的,你這個哥哥有夠麻煩。真是的,有你這個不成材的哥哥,做妹妹的我好辛苦。」


    月火就象是要還以顏色,和我講出同樣的台詞。


    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不過,買遊戲導致我的錢包餘額隻有三百七十七圓,並且讓月火有機會在這時候擺架子,這算是我的功勞,月火應該向我道謝才對。


    注32 遊戲「偶像大師」簡稱「i-mas」,懷舊遊戲「敲冰塊」原名「iceclimber」。有點牽強。


    「沒辦法了,就從我或火憐的珍藏品提供一本給哥哥吧。」


    「…………」


    我不想接受妹妹提供的a書。


    搞不懂應該叫做進貢還是配給。


    要是品味不同根本就沒用,要是品味相同就糟透了。


    「……不過,我姑且問一下吧。你們的藏書是哪方麵的內容?」


    「總之,我自認種類挺豐富的,不過基本上都是美少年彼此……」


    「好,到此為止。」


    腰斬。


    我要腰斬接下來的腐味對話。


    「不用聽到最後嗎?」


    「我從一開始就不想聽。」


    「哥哥,沒聽過就否定別人的嗜好,這樣不是好事吧?」


    「否定別人的嗜好不是好事,但是否定別人的不良嗜好是好事。」


    「你又沒看過~!」


    月火不高興喝著倒采。


    而且還噘嘴。


    看來似乎對我的哲學有所不滿。


    「我就不會講出這種帶有偏見的話耶?象是哥哥的嗜好收藏品,我都有確實逐一檢視,並且確實被嚇到。」


    「不準檢視!而且不準被嚇到!」


    難怪你直覺會敏銳成這樣!


    我房間都被你搜遍了吧!


    「哥哥的嗜好,老實說,很糟糕。」


    「吵死了!」


    我不想聽你這麽說!


    而且我的興趣嗜好極為正常!不容分說!


    可惡,又得想其他的藏書位置了……


    「雖然你剛才說我沒看過,不過反過來說,如果我有在看這種類型的書,以你身為妹妹的立場可以容忍嗎?」


    「腐哥哥,萌!」


    月火豎起大拇指。


    沒救了。


    這家夥腐過頭,沒得救了。


    「受不了,哥哥真的是燙手山芋,明明是火炎姊妹卻嚴重燙傷了。」


    月火如此說著站了起來,並且快步走出我的房間。看她沒有多說什麽就離開,應該立刻就會迴來。


    總不可能忽然就發脾氣吧?


    比方說「你的便服真令我火大!」這樣的理由。


    假設真的是這樣,那我們的兄妹關係就真的很火爆了,幸好並非如此,月火很快就迴來了。仔細一看,她手上握著三張工整摺好的千圓鈔。


    月火將手上的鈔票遞給我。


    「來,這些借你。」


    「咦,咦咦?您願意把錢施舍給我這種草民?」


    我瞬間轉變成卑微的態度。


    連我自己都覺得膚淺應該有個限度。


    「嗯。不對,隻是借你而已,可不是用觸控式熒幕提出存款哦?要記得還我。」


    「那,那當然!我會連本帶利好好還給你!前提是在法定利息的範圍之內!」


    「真是錙銖必較……」


    「我是有借有還的男子漢。」


    「你借的是現金,所以這句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帥氣……」


    仔細想想,我這個哥哥正在妹妹麵前正坐想要借錢,該怎麽說,大概沒有比這更丟臉的光景了。


    「不用加利息了。」或許是這樣的光景令月火芳心大悅吧,她說出這種話。「不過相對的,請哥哥展現一下感謝的心意吧。」


    「感謝的心意?」


    「我的意思是說,請你打從心底表達『謝謝小月,我愛死你了』的心意。」


    月火說完之後迅速脫下襪子。


    脫襪子的方式異常煽情。’


    然後她象是功夫電影演的那樣金雞獨立,把舉起來的那隻腳伸到我的鼻頭。


    就這樣氣勢淩人說道:


    「給我舔。」


    我舔了。


    「還真的總是毫不猶豫!」


    她象是功夫電影演的那樣,就這麽往我鼻頭踹下去。


    天啊,這一腳真的好痛,別說流鼻血,鼻梁斷掉都不奇怪了。我就是受到這種等級的攻擊。


    「你做什麽啦!」


    「這是我要說的!」


    「不,應該是我要說的!隻有這句台詞絕不能交給你!」


    「給我交出來~!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月火頻頻大喊,並且擦著被我舔過的腳背,就象是要連同不堪迴首的記憶衝刷掉一樣拚命擦。


    「什麽嘛,把我的舌頭當成髒東西,我會很受傷的。是因為你說『舔舔看吧?』哀求我,我才會心不甘情不願舔你吧?」


    「根本是積極到心甘情願的程度吧!而且模仿得一點都不像!我並沒有用這種方式哀求,這是子虛烏有的中傷誹謗!」


    「如果不想被我繼續舔腳,就乖乖把那筆錢交出來。」


    「這已經是威脅了啦!」


    月火把三張千圓鈔扔向空中。


    我象是搶年糕的小孩,在鈔票落地之前全數接住。


    啪啪啪。


    我以銀行行員的數鈔動作檢視。


    「很好很好,三千圓確實收到了。」


    「明明是把我僅有的零用錢借給你,為什麽變得象是我還你錢一樣?」


    「我想你應該不會相信我,所以我會主動跟爸媽說,從我這個月的零用錢自動扣三千圓給你。」


    「很感謝哥哥這麽安排,不過既然有這種念頭,希望你可以稍微努力一點,讓妹妹更加相信你。」


    「我會以消極的態度善加處理。」


    我說完之後看向時鍾。


    將近十點。


    原來如此,這時間騎車外出剛剛好。


    我打開衣櫃再度換衣服——從居家服換成外出服。總覺得從剛才就象是時裝秀。


    「哥哥。」


    在我套上牛仔褲的時候,閑著沒事亂摸我桌上東西的月火,忽然向我搭話。


    有什麽事嗎?


    既然已經把錢給我了,趕快消失不是很好嗎?


    幹脆從這個世界消失算了。


    「你什麽時候練身體的?」


    「啊?」


    「肚子。」月火說著指向我的腹部。「這麽說來,我好久沒看到哥哥的身體了,但你以前沒有把腹肌練成那樣吧?」


    「啊啊……」


    我現在有六塊腹肌。這麽說來,身體變成這種狀態之後,這是我第一次在妹妹麵前脫衣服。


    我是在春假變成這樣的,所以……什麽?我已經一個月沒在火憐與月火麵前裸體了嗎?


    太大意了!


    居然沒讓妹妹看我的裸體,好丟臉!


    ……不對不對。


    這也太變態了。


    而且,總覺得從剛才就經常進行「這也太變態了」這種自我吐槽,或許這就證明了我是個變態。


    「其實,我正在專攻腹肌。」


    「是喔,原來在專攻啊?」


    「對,我在練比利的訓練營,而且隻挑腹肌部分來練。」(注33)


    「為什麽要進行這麽極端的身體改造……」


    注33 原名「billys boot camp」,著名的拳擊有氧痩身運動。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真話,所以決定隨便編個借口帶過話題。


    「因為我想到一個好笑到肚子會抽筋的笑話,為了說給你們聽,我正在進行事前準備。」


    「好笑到連自己講出來都會笑啊……」


    「沒錯。如果你們不想死,還是練一下腹肌比較好。」


    「比方說比利的拳擊有氧運動,或是核心節奏痩身操?」(注34)


    「不,現在我比較推薦萬人迷伸展操。」(注35)


    「萬人迷伸展操?」


    「應該很適合你這個時尚教主吧?」


    「唔~明白了。」


    似乎順利以這種說法蒙騙過去了,月火點頭同意。


    她雖然是個聰明的家夥(這個設定真的還有效嗎?),但是不會詳細計較哥哥的行。


    是因為我找她商量,所以她才會和我打交道。


    「那就這樣了,今天謝謝你。」


    注34 原名「core rhythms」,著名的減肥痩身操。


    注35 日本節目播放的塑腿伸展操,標榜練好就能成為萬人迷。


    穿上外出用的長袖上衣之後,我終於向月火正常道謝了。


    其實從一開始就應該這麽做。


    「別這麽說,不用客氣~」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轉頭一看,月火再度躺在我的床上,看來似乎打算就這麽睡一下。妨礙別人睡迴籠覺的家夥,居然做出這麽任性的舉動?雖然我並不是沒有這種念頭,不過她在台麵上與台麵下都幫了我不少,我就不吝提供床鋪給她睡吧。希望她記得把鐵撬造成的慘劇處理好。


    我在最後詢問月火。


    「小月。」


    「什麽事?」


    「總之,這次的結論是『我誤會了』,但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將來也會落入情網嗎?」


    「應該會吧?隻要是人類都會。」


    「這樣啊。祝你好夢。」


    得到月火的答案之後,我關上自己房間的門。


    然後笑了。


    淺淺一笑。


    「人類」是吧……


    該怎麽說呢,自從春假之後,光是這種平凡無奇,理所當然的分類,我都會敏感反應。


    主要是腹肌。


    這真的是令我——肚子抽筋的話題。


    「現在迴想起來,『人類強度』這種說法,聽起來真的滑稽又丟臉。」


    所謂的強。


    強與弱。


    這種概念,也在春假被某人粉碎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h同學。


    h同學。h同學。h同學。


    「喀……」


    就在我的淺笑,即將轉變為阿修羅人的放聲高笑時……


    「我迴來了~」


    傳來這樣的聲音。


    火憐似乎晨跑迴來了,比我所想象的還早。從她在家裏的綽號是暗喻一去不迴的「子彈」就可以知道,這家夥一旦出門就很難迴來。


    至今的最久紀錄,是火憐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說要到附近散步一下,結果整整三天沒有迴來——順帶一提,後來是在衝繩找到她的。


    不準在海麵散步。


    當時連警察都出動了。


    「歡迎迴來~」


    雖然這個妹妹待在家裏也隻會礙事,不過迴想起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的騷動,要我接受她這麽早返家的事實也無妨。


    沒辦法了,過去讓她瞻仰一下吧。


    經過這種自抬身價的心路曆程之後,我嘴裏說著歡迎的話語,並且快步下樓前往玄關。隨即我看到全身溼透的運動服女孩——阿良良木火憐,正在玄關門口脫鞋。


    ……?


    全身溼透?


    「咦?怎麽迴事,外麵在下雨?我正要出門的說……」


    不過,窗外並不象是在下雨,而且也沒有雨聲,更重要的是太陽依然光芒四射。


    太陽雨?


    「喔,哥哥,迴籠覺睡夠了?」火憐脫鞋擺好之後,踩在玄關的踏墊上。玄關踏墊被她弄得溼答答。「哥哥號稱與艾斯塔克並列雙璧,把叫醒哥哥的這項重責大任交給月火一個人處理,其實我還挺擔心的,不過看起來順利成功了。」(注36)


    「沒有啦,哎,該說是順利成功嗎……」


    總之,「叫醒我」這個目標本身確實達到了,但我總覺得月火為了這種小事付出不少代價。


    她為此隻穿內衣擺姿勢,用胸部揉手心,被舔腳,最後還被拿走三千圓。


    究竟是誰害我的寶貝妹妹落得這種下場?


    不可原諒。


    「嗯嗯,月火終於也進入獨當一麵的階段了,做姊姊的我好寂寞。不過得稱讚她一下才行。」


    「如果要找小月,她完成任務之後留在我房間睡覺,所以現在讓她靜一靜,要稱讚等她起床再說吧。不提這個,小憐,你沒帶傘?」


    「唔啊?」火憐疑惑瞇細眼睛。「哥哥,你怎麽了?難得聽到哥哥用這種方式稱唿我們,不是因為用小憐小月稱唿會不好意思,所以叫我們大隻妹和小隻妹嗎?」


    「啊啊,這種劇情限製很麻煩,所以從這一集解除了。」


    反正沒人希望留著這種設定。


    注36 遊戲「勇者鬥惡龍」的魔王角色,經常在睡覺。


    我自己忍著點就行了。


    「是喔。總覺得以時間軸來看,這樣會變得亂七八糟的……哎,算了。」


    火憐的大腦屬於「沒辦法思考太複雜的事情」這種悲哀構造,大部分的事情都會以「哎,算了」來帶過,所以她沒有深入追究稱謂這件事。


    「不,沒下雨啊,外麵陽光普照,完全就是黃金周第一天應有的樣子。」


    她如此迴答。


    「啊?那你為什麽會溼成這樣?掉到水池裏了?」


    「我會上升,但從來不會掉落。」


    火憐小姐以做作的表情這麽說著。


    這個妹妹比劇情限製還要麻煩。


    「無論說出多麽好笑的笑話,也不會收尾。」(注37)


    「這種角色設定真是殘忍……」


    「隻要誇幾句,豬也能爬上樹。這句諺語就是為我存在的!」


    「…………」


    真的要用這句話,當作是為你存在的諺語?


    無論身心都m過頭了,令我無言以對。


    注37 日文單口相聲裏的「收尾」與「落下」同字。


    「你要掉落或是上升都與我無關,總之說出你全身溼透的原因吧,難道是像美少女戰士的水手火星那樣,代替火星被責罰了?」(注38)


    「哥哥,別說傻話,她是我的同伴。」


    「說儍話的是你這丫頭才對。」


    「沒有啦,這是汗水。你自己看!」


    火憐說完就衝過來抱住我。


    就象是吸滿水的海綿包裹全身的觸感。


    也就是……


    「好惡!難受指數破表了!而且汗味好臭!」


    她說這是汗水?


    全部都是?


    「哥哥,你真是的,居然說我這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好臭。太過分了。」


    「放開我~!呀啊~!真的很難受,不對,受不了啦~!」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但卻徒勞無功。


    火憐跟月火不一樣,是運動風格的力量型妹妹。


    當然不可能用蠻力掙脫。


    注38 水手火星原本的招牌台詞應該是「代替火星責罰你」。


    「我蹭我蹭~!」


    火憐以臉頰跟我卿蹭。她的汗水成為潤滑劑,使得磨蹭起來異常滑順,不過以我的角度,這種行為_quo;銳m磨蹭臉頰,更象是她以汗水的鹽分摩擦我的臉。


    簡直是除垢按摩。


    「小,小憐住手啊!考量一下身高差距吧!你的胸部正夾著我的臉啊!」


    「咦?真的?討厭啦~羞~死~人~了~!」


    聽到我如此指摘,火憐一下子就放開我,並且露出嬌羞的表情。


    雖然我撿迴一條命,但我搞不懂她嬌羞的標準。


    都已經進行那麽熱情的擁抱了,還在害羞什麽?


    「你說這些全是汗水……?真的假的……慢著,不過這確實是汗水……」


    雖然不到溼透的程度,不過被火憐這麽一抱,連我也溼答答的。我以手指沾起這些水,並且以舌頭檢驗,貨真價實是汗水沒錯。


    「別舔妹妹的汗水啦,哥哥真惡心。」


    「居然變成象是在河邊出沒的妖怪迴家,你這種妹妹比我惡心太多了。」


    那種妖怪叫做什麽名字?


    好像叫做溼濡女?


    如果是這個名字,那還真是名副其實。


    「隻是慢跑會流這麽多汗嗎?你該不會在附近和哥吉拉打架吧?」


    「不,是因為我平常沒什麽在慢跑,不懂得怎麽拿捏,所以配速失誤。」


    「這樣啊……」


    明明是慢跑卻全速奔跑,是這個意思吧?


    原來如此。


    不過,火憐身上的水分總量,我覺得明顯超過她自己的體重……


    「四二?一九五公裏,長得出乎意料耶。」


    「原來你是跑全程馬拉鬆?」


    「因為這次的慢跑,是要慶祝黃金周從今天開始,而且我把自己想象成傳遞聖火的跑者。」


    「傳遞聖火的跑者不會跑四二.一九五公裏!」


    她把傳遞聖火和奧運馬拉鬆賽跑搞混了!


    「咦~?不過要從這個國家跑到另一個國家,應該會跑這麽長的距離吧?」


    「傳遞聖火是由很多人接棒一人跑一段,而且如果以你這種想法,四二?一九五公裏太短了!」


    你對於各國之間的距離感也太短了。


    簡直隻象是鄉鎮運動會。


    「不,哥哥,四二.一九五公裏很長喔。」


    「當然長吧,至少足夠讓你汗流浹背到這種程度。」


    「嗯,我體驗到了。體驗到無可取代的程度。我原本以為即使是四二?一久五裏,頂多也隻有一百公尺的十倍左右。」


    「…………!」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這個妹妹的腦袋笨到恐怖!


    我快失禁了!


    「原來如此,難怪會累,我總算知道為什麽會累到全身無力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笨蛋,居然說她知道了。


    我好擔心。


    「所以哥哥,終點線在哪裏?有幫我準備吧?」


    「並沒有。在我隨便睡個迴籠覺的時候,妹妹居然在跑全程馬拉鬆,我哪可能預料到這種事?」


    「咦?好奇怪,我明明有拜托月火的說。」


    「小月也不可能當真吧……」


    或者也可能是刻意無視。


    雖然她們姊妹感情很好,不過月火在這方麵頗為冷酷。


    也可以形容成不通人情。


    「沒辦法了,月火做事總是虎頭蛇尾,果然還是不能沒有我嗎……」


    「月火應該不想被你這種腦袋空空的家夥講這種話吧。」


    「不過要是沒有突破終點線,我的長跑就不算結束。」火憐再度說聲「沒辦法了」,然後轉身看著我。「哥哥,麻煩在頭頂做個圈圈。」


    「圈圈?天使光環那樣?」


    「不是不是,用手臂,就像這樣。」


    「嗯。」


    看到火憐親自示範之後,我就照做了。以手臂和肩膀比出一個零。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我做出這種動作……


    「喝!」


    火憐原地躍起。


    然後就象是跳高那樣一個轉身,鑽過我手臂圍成的圈圈。


    宛如海豚。


    或者說,宛如跳火圈的獅子。


    擦過我的頭頂。


    宛如穿針引線——以近乎大胡蜂的利落身手鑽過去。


    「好!」


    而且漂亮著地。


    「貫穿哥哥了!我要以此做為我的終點!」


    「不準做這麽恐怖的事情!」


    雖然我虛張聲勢破口大罵,聲音卻頻頻顫抖。


    如果用想象的,就是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光景。


    「啊~好累,應該說口渴了。喝水喝水~!」


    「站住!話還沒說完啊!而且不準溼答答就在走廊上走!」


    大概是要補給水分,火憐就這麽走向客廳,我則是隨後追上。


    追上一看,她把馬尾頭伸進廚房流理台,直接從水龍頭灌水。


    真有男子氣魄……


    這家夥,已經是男人中的男人了吧?


    明明是妹妹。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噗哈!」


    火憐拚命灌水,甚至令我覺得她大概喝了五公升左右,然後才總算離開水龍頭。


    「好啦,哥哥說我汗味很臭,害我的純情少女心受到重創,那我去衝個澡吧。」


    火憐說完就脫起運動服。


    當場脫。


    換句話說,就是在我麵前脫。


    ……這種行為,哪裏象是受傷的純情少女心了……就算因為是兄妹所以不在意,不過要脫衣服應該到更衣間吧……


    「…………」不過,我想起來了。


    這個家夥跟月火一樣,已經有男朋友了。


    記得叫做瑞鳥?


    我不認識就是了。


    換句話說,先不提純情少女心,這家夥肯定明白戀愛的心情。


    「我說小憐……」


    我開口了。


    雖然沒有抱什麽太大的期待,但如果她能夠迴以一個漂亮的答案,那就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了。


    「什麽事,哥哥?」


    「想跟你請教一件事。」


    「怎麽了,哥哥終於也想踏上空手道之路了?」


    「不,我想請教的並不是什麽武術精髓。」我姑且改用正經的語氣,然後提出詢問。「我問你,你是用什麽方式判斷自己戀愛了,用什麽方式判斷自己喜歡對方?」


    「啊?什麽嘛,居然是戀愛谘商?」


    火憐赤裸著上半身,把脫下來的運動服、上衣與運動胸罩,當成毛巾扛在肩上。


    「看到臉蛋會覺得想生這個家夥的小孩,有這種想法就算是喜歡了吧?」


    她如此迴答。


    ……雖然這樣的答案很有男子氣概,不過很遺憾,我沒辦法拿來當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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