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無人監視,施言才與素素從角門離開了侯府。


    抵達長姐墳前時,已經是子夜時分。


    墳地霧氣繚繞, 月華如練,仿佛在四周布下了濃鬱的陰霾,不遠處傳來幾聲老鴰哀鳴,淒楚蒼涼。


    素素瞧見大郡主墳前的人,冷哼了一聲:“姑娘,您瞧,高塞到現在還沒離去,當初大郡主慘死,也是因著他的無能。大郡主即便不是他親手所殺,但他也是幫兇,如今還裝什麽癡情!”


    素素忿然。


    施言眸色微涼,眼底映著月色,冷若寒霜。


    她朝著長姐的墳走了過去,一襲夜行衣襯得身段纖細無比。仿佛風一吹就會揚長而去,卻又透著韌勁。


    高塞醉了酒,神情頹唐,靠著墓碑,喃喃自語:“我配不上你,配不上……”


    施言冷笑:“你的確配不上她。”


    她的長姐是世間最好的女子,溫柔善良,能文擅武,才藝雙絕。這樣一個女子,卻不曾活過二十……


    施言拔劍,抵在了高塞脖頸處。


    高塞仿佛根本不懼怕生死:“你是什麽人?”


    施言迴道:“是來討債的人。”


    高塞沒有繼續問,他也曾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公子哥,不信鬼神之說,近日來發生的事,他大約能猜出幾分。


    但這些皆不重要了。


    他閉上了眼,就好像馬上就能解脫:“你動手吧。”


    不問任何緣由,隻想就此解脫,死在她的墳前,到了輪迴路上,或許還能碰見她,下輩子給她當牛做馬,贖這一身罪孽。


    可等了許久,脖頸處沒有任何動靜,高塞聽見少女冷冷的聲音傳來:“想死?你配麽?”


    高塞睜開眼。


    少女長了一雙瀲灩的美眸,似是桃花紛落。


    這雙眼睛……


    高塞喉結滾動,但終究沒有問出口,隻道:“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他異常平靜。


    這倒是出乎了施言的意料。


    施言對高塞這些年的經曆不感興趣,問道:“大郡主臨死之前,可交代過什麽?”


    高塞晃了晃神,一手緩緩上移,捂在了胸口處,他仿佛猜出了什麽,但依舊什麽也沒問,像是沉浸在了痛苦不堪的迴憶裏,片刻才啞聲道:“她說……說莫要讓明哥兒入仕。”


    施言的手頓時一晃。


    鼻頭酸澀難以隱忍。


    姐姐最後關頭,是替明哥兒做了最好的打算了。但姐姐萬想不到,即便高家不會讓明哥兒入仕,也不會將他養成頂天立地的人。


    施言收了手中長劍,眸光陰狠:“高塞,你最好別想死,你若死了,我就要了高家所有人的命!你們的死期還未到!”


    丟下一句,施言帶著素素離開。


    素素不明白,路上就問:“姑娘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直接殺了?


    那未免太過便宜他們了。


    高塞倘若貪生怕死,那她一定會殺了他。看他不怕死,那麽死對他而言並不是懲罰。


    施言道:“有些人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


    “主子,定北侯府那邊,就是這樣傳話的。”常鬆心情複雜。


    常鳴是他親弟弟,他當然不會見死不救。


    主子與定北侯素來不和,眼下又被定北侯府抓了個現 形,兩家的關係必然是雪上加霜。


    顧九年俊臉微沉,胸口總有一股難以忽視的陰鬱沉悶。


    “所以,你們今晚跟丟了那小女子?”顧九年問道。


    常鬆唇角一抽。


    他那個二愣子弟弟還在衛家人手裏,主子這個時候還隻關心衛姑娘的行蹤麽?


    常鬆麵不改色:“主子,衛姑娘年僅十五,但屬下總覺得衛姑娘身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話用不著常鬆提醒,顧九年立在院中的一叢墨竹前,無意識的抬手揉著眉心,嗓音低沉:“揚州那邊可有消息了?”


    常鬆如實迴稟:“主子,侯府也派了人去揚州,此前與衛姑娘有關的人販子都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屬下猜測,是侯府在替衛姑娘善後,要想查到衛姑娘這十年究竟經曆了什麽,著實不太容易。”


    顧九年:“……”


    主仆二人相繼沉默,常鬆又問道:“主子,那定北侯府那邊……咱們該如何表現誠意?”


    沒有誠意,侯府不會放人啊!


    顧九年似乎根本不在乎常鳴:“你看著辦吧。”


    丟下一句,顧九年轉身離開,月色之下,男人的背影清瘦而蕭索,說不出的孤寂。


    常鬆:“……”


    他該拿什麽去拯救弟弟?


    ~~~~


    三日後,宮中設宴。


    但凡五品以上的京官,皆可攜帶家眷出席。


    施言是定北侯府的千金,又是剛迴府不久,加之她頭上頂著神醫之徒的名號,皇太後特意命人來侯府送信,讓她定要入宮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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