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瀲灩著晌午的陽光,一碧萬頃,微風吹過,萬道銀絲散開,蕩起層層漣漪。湖上扁舟一葉,隨風而動、順水而流。


    顏然看著麵前的湖泊,心裏滿是糾結。


    過去,還是不去呢?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一連幾次的驚嚇甚至是生死危機讓她不得不小心起來。躡手躡腳的走到湖畔,凝神下望,唯見水裏遊動的魚群和蕩漾的水草,好一派安寧祥和。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莫名的,顏然想到這句話。


    莫非老天終於開眼了?顏然甩甩頭,將這個想法拋於腦後。要真有老天,就按她的遭遇來看,老天也是一個混蛋。


    小心的蹲下身子,顏然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朝水裏探去。清涼的感覺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顏然緩緩挪動身子,將另外一隻手也放在水裏洗了洗。以往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現在讓她有種淚流滿麵的感覺。輕輕掬起一捧湖水,顏然就這樣一下下清理起自己的臉龐。


    顏然膽子大了起來,站起身,彎腰打量著自己的倒影。


    鵝蛋臉、柳葉眉,眼含三江春水,眉蘊洞庭之波,雖然發鬢淩亂,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心裏小小的得意一番,顏然開始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湖泊很大,但對麵是一塊開闊的平原。要過去,要麽繞著走過去。但四周密林密布,天知道裏麵還會有什麽。除此之外,便隻有......


    湖中的小船仿佛聽見顏然的心聲,悄悄地朝她這邊飄蕩過來。


    顏然急忙後退,發現不過是風向的緣故。小船上還散落著一些稻米,幾隻鳥雀正在上麵不停啄食。


    坐,還是不坐?


    顏然心裏百般糾結,但小船已經隨風來到了她的麵前。


    “我就不信了,運氣能一直這麽差,要死就死吧!”顏然一發狠,大吼一聲給自己壯膽,一腳踏上船。


    鳥雀四散,顏然拿起船槳,開始朝對岸劃動起來。


    輕輕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顏然憤恨的拍了一下船槳,這劃船怎麽這麽累人?自己拚命的力氣都用完了,僅僅才劃出去百來米。想掉頭迴去,但想想昨天的遭遇和自己費的力氣,顏然感覺劃到對麵也不是不可以。這時,更大的問題擺在顏然麵前。


    她餓了。


    看著水裏遊動的魚群,顏然咽了咽吐沫。


    這麽多魚,就算自己不會捕魚,也總能抓到一兩條吧?況且,就算掉進水裏,自己也會遊泳不是?


    想到這裏,顏然擼起袖子,將半邊身子探了出去。


    芊芊素手如同一截白藕,手臂上的水珠將膚色映襯得愈發白皙,好似無暇的美玉。


    但魚群好像有靈性一樣,主動避開了顏然所能碰到的範圍。顏然也不急,就這樣保持姿勢,靜靜地等待時機。


    “耍我呢?”顏然把手從水中抽出,憤怒溢於言表。


    半個多小時了,那群死魚就是不過來。到底是她釣魚還是魚釣她?


    “你們逼我的。”顏然咬牙,縱身跳入水中,快速衝到魚群中,在四散逃開的魚群裏趕緊將反應比較慢的兩條捉到懷中。


    慢慢轉身,顏然眯著眼睛,打量著水下的世界。突然,她雙眼圓睜,發現了魚群不過來的原因。


    一具屍體呈直立狀浮在船下,身上水草纏繞,隨著水波慢慢搖曳。


    顏然張口尖叫,忘記現在在水裏。隨著一口水的嗆入,顏然意識開始模糊起來,身體朝下麵沉下。


    “果然又來了。倦了,毀滅吧。”失去意識前,顏然憤恨的想到。


    她還是沒有放開那兩條魚。


    ......


    “咳。”顏然從地上猛地坐起,肺裏麵還是火燒火燎的感覺。她用了咳嗽,又吐出幾口湖水。


    “醒了?”冷淡的聲嚇了顏然一跳,慌不迭地轉身,看到一堆火,火麵前坐著一個人。也不迴頭看她,手裏拿著的棍子正架在火上烤著。


    上麵串著兩條魚。


    但顏然的注意力在第三條魚上麵,愕然道:“徐魚,你怎麽在這?你,你不是沒出來嗎?”


    徐魚聳了聳肩:“那個遊戲太無聊了我就出來了,一出門就在這裏我有什麽辦法。”


    “呃......”顏然有些尷尬。說實話,她還真不習慣和這個三年都沒有在班裏說過話的人交流。沉思片刻,顏然突然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昨天。”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中,隻剩下“劈啪劈啪”的聲音。


    聞著烤魚的香氣,徐魚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吃不?”


    顏然愣了兩秒,發現自己根本抵擋不住誘惑。


    默默地接過烤魚,兩人開始大肆朵頤。


    吃著吃著,顏然突然想到什麽,抬頭說道:“你有沒有進去那個森林裏?”


    徐魚點了點頭。


    “那你……”


    “別問了,之前發生的我都看到了。”


    “那你怎麽不出聲!”顏然大怒,拿起烤魚就砸了過去。


    徐魚側身躲過,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別浪費食物。”頓了頓,接著說道:“你真的認為昨晚在外麵的是我?或者是人?”


    顏然突然感覺有點冷。好死不死的,徐魚的聲音還如影隨形的傳進她的耳中:“你覺得我是心理變態,殺個人還要這樣折磨?”


    “說得好像你能殺人一樣,你隻是個學生。”雖然有點害怕,但顏然撇撇嘴反駁道。


    “那好,就殺一個吧。”徐魚豁然起身,快步走到顏然麵前。


    “你,你要幹什麽!”顏然駭的尖叫,雙手撐地忙不迭地後退。


    “聒噪。”徐魚一甩手,樹枝如同急促的箭矢,擦著顏然的臉朝後麵射去。


    “噗。”明明聽到了刺進什麽東西的聲音,但顏然迴頭卻什麽也沒有看到,那根樹枝也不見了蹤影。


    “什麽鬼?”顏然懵了。


    “看著我。”不知何時,徐魚走到顏然麵前,兩隻眼睛紅的滲人,猶如漩渦,將顏然的目光深深吸住。


    顏然隻覺得天旋地轉,強烈的惡心感充斥著大腦,但怎麽也移不開視線。不知過了多久,她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響聲,好似琉璃墜地。


    顏然頭一歪,趴在地上就吐了起來。


    “起來看看。”徐魚靜靜地看著顏然,沒有絲毫動作,直到吐得差不多時,才冷淡地說道。


    顏然用手背擦擦嘴,從地上站起來,麵前的景色別無二致。


    “轉身,向前看。”徐魚打斷了她的疑惑。


    顏然轉身看去,視線隨之凝固。


    依舊是湖,但被那艘小船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


    一半清澈見底,一如剛才看見的有魚群嬉戲;一半猶如鮮血灌入,隱約可見浮在上麵的森森白骨。


    至於那船,分明是一具具骷髏抱在一起的骨船!船槳,就是一截手臂。想想自己是坐在上麵過來的,顏然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這......這是什麽?”顏然顫聲問道。


    “你該慶幸自己跳下去的不是在那一半血水中,不然你早死了,”頓了頓,徐魚接著說道,“再往前看。”


    “那樹!那些樹上有人臉!”顏然尖叫。


    “不錯。現在可以看看你腳下了。”


    顏然低頭看去,腳下是一隻幹枯的血手,被剛才消失的樹枝釘死在地上,順著血印看去,應該是從湖裏爬出來的。


    “這是?”顏然咽了口唾沫。


    “找你的。因為你跳了下去,身上的味道刺激到了他們。如果我沒把你撈上來,估計你已經被分幹淨了。還有,”徐魚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份報紙,遞到顏然麵前,“救你的那個人就是報紙頭版的這位,你可以好好看一下他的事跡。”


    黃磊,男,湖南常德人,“4.02”連環奸殺案“5.18”連環奸殺案“9.23”滅門案嫌疑人,目前仍在潛逃。凡提供有效線索者,視情況獎勵大衍幣5-20萬,抓獲者獎勵大衍幣50萬。


    “除開報紙上的,這個野獸還殺了至少11個人,他對女性有強烈的進攻和侵犯性。在你之前,剛好有一個女的被他殺了。那個帳篷估計就是那名受害女性留下的。至於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對你出手,估計也是他第一次看見你這麽漂亮的,所以有點拿不定主意。”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徐魚也是長出一口氣。


    “是你殺了他?”顏然緩緩說道,手中的報紙“簌簌”作響。


    “很遺憾,並不是我。”


    “那是誰?”


    “我不知道。”


    顏然緊緊地盯著徐魚,徐魚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轉過視線。突然,顏然一把將報紙蓋在頭上,啞啞地哭了起來:“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為什麽突然間一切都會變成這樣?”


    徐魚沉默了幾秒,點燃了一根煙:“你們平時做的和這裏有什麽區別嗎?”


    顏然一愣。


    “讀書,工作,自認為自己是天地世界的主角,最後難免泯然眾人矣。你覺得這個世界殘忍,但隻是把平時你看不到的放在了眼前。人,永遠是族群之中互相內鬥殘殺最多的生物,你有什麽不能接受的?況且你不也是用力弄斷了你閨蜜的舌頭才能跑出來,不是嗎?”徐魚吐出一口煙,原本就麵無表情地臉更加冷峻。


    “當時你也在那裏?”顏然顫抖著說。


    “廢話,都是從教室出來,難道還能去別的地方不成?”徐魚冷笑,隨即又自語,“那李沐和高顯祖怎麽不在?哦,是了。出來前班主任對他倆說的話和對其他人說的不同。”


    “那你怎麽不救他們?”顏然激動地衝到徐魚麵前。


    “我和你們一樣是學生,有什麽能力救?”徐魚翻了翻白眼。


    “你放屁!你剛才做的那些是一個中學生能做到的嗎?”


    “哦。不想救,行了吧。”


    “但那些都是一起讀書一起成長的同學啊!”顏然大叫。


    “嗬,”徐魚冷哂,“你們把我當過同學嗎?”


    顏然不出聲了。


    徐魚自顧自接著說道:“你們私下或者當麵非議我這三年還少了?高顯祖和我動手,你們不也是幫他不幫我。為什麽呢?不就是我不說話,學習比你們好。每個人有不同的生存生活方式,為什麽你們就要針對於我呢?其實,十七八歲的人,心智早已成熟,所作所為都有數,隻是你們習慣給自己戴上一層遮羞布。但現在,這個世界,用冷酷的方式扯下了這塊布,那就是。”


    “不管你是什麽人,不管你平時友善謙虛誠信正直也好,還是卑鄙下作自私虛偽也罷。貧窮富貴都沒有了。現在隻有用盡自己的全部力氣去活下去。這才是世界的真實。至於你說為什麽會這樣,很抱歉,這才是真實的世界。最後,更正一下,不是不想救,是救不了。如果早個幾分鍾可能會有救,我也很好奇,為什麽你沒事?”


    “什麽什麽啊?”顏然被繞暈了。


    “我送給你兩句話,現在先說第一句。記住,這是你能活下去的前提。無論什麽時候,把它刻在心裏。”徐魚冷幽幽的說道,“他人即地獄。”


    “那你是不是地獄?”顏然反問。


    “自然也是。但你現在有選擇,一是留在原地,二是選擇和我一起,我會為你解釋前麵說的話,順帶為你推開真實世界的大門。”徐魚看著顏然。


    “我還有選擇嗎?”顏然苦笑。


    “這隻能證明你腦子還沒壞。”徐魚說道,“先記住,你已經遇到了五種危險,野獸、他人、饑餓、環境、幻覺,接下來還有多少種我也說不清,你自己需要做好準備。”


    “那我會死嗎?”顏然抬頭望天,和她以前看到的別無二致。


    “隻要你自己不放棄,那就不會。”


    “那現在可以說說你所謂的真實的世界是怎麽迴事嗎?”


    “可以。”徐魚很幹脆的說道,指了指火堆,“你可以一邊吃一邊聽。”


    看著狼吞虎咽的顏然,徐魚緩緩說道:“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危險但也要精彩。”


    “就這?”顏然不滿了。


    “閉嘴。”徐魚說道。


    顏然頓時正襟危坐,像是聽老師講課的好好學生。


    “2004年1月21日,一顆名叫“亞伯罕”的隕石在平流層爆炸,變異病毒在全世界大規模傳播,而被病毒感染的人,就像你看到的一樣。身為人的意識被全部抹殺,唯有對進食的渴望支配了他們的大腦。他們進食的食物,就是人或是同類。”徐魚定定的看著顏然,火光裏,他的表情深邃而詭異,後者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2005年06月,第一起病例在津巴布韋被發現。10月,衍朝第一起病例在貴州被發現。11月,各國就病毒問題召開聯合國大會。12月17日,世界反感染聯合組織(worldantiinfectionjointorganization)成立,總部設於比利時的盧森堡。但,感染者的實力遠非普通人能比,就算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也遠遠不及。因此,”


    “因此什麽?”


    徐魚卻不作答,向前走去:“走吧,看看這個世界給我們留了哪些好玩的遊戲。”


    “你不要轉移話題啊!”顏然跺了跺腳,不甘心的追了上去。


    “提前知道對你沒有好處,如果能夠見到我自然會說。”


    “那現在我們要去哪裏?”


    “走著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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