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ri,被明昭留中不發的江嘉的奏折終於被轉到了政事堂,不過明昭卻沒有指定由誰來負責,隻是在朱批裏淡淡的留了一句,江卿所奏之事甚佳,政事堂可擇一人主理此事,速速辦理。


    不過雖然明昭在朱批之中沒有指明由誰來主理此事,不過大家都知道廢租庸調著實不是件小事,現在三位皇子(女)監國,主理之人定然是要從他們三人之中選取,至於是誰,這卻著實是個大問題。


    也是因為這個主理之人,政事堂裏眾位皇子(女)和宰相們之間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安無忌手中拿的正是江嘉再度呈上來的廢租庸調及以錢糧代調的詳細奏折,其實江嘉的奏折在安府之中他早已看過了。現在他心中想的不是如何去好好實行,而是在感歎,感歎自己這個女婿。江嘉是有才的,這個他早已知道,不然也不會將女兒嫁給他,可是讓安無忌擔憂的是,江嘉與二皇子走得實在是太近了。手中的這份計劃幾乎就是給二皇子鋪路,讓二皇子通過此事在朝中樹立威望。轉眼瞥了一眼正在一側與營州太守交談的君紹朗,安無忌心中暗暗歎息一聲,將手中奏折合上。轉目見大皇子君紹真行了進來,連忙起身朝君紹真行了過去。


    “殿下。”安無忌拱手為禮。君紹真淡淡的一點頭,道:“安丞相有什麽事情麽。”


    “這是江嘉關於廢租庸調一事新呈上來的奏折,不知殿下看過沒有。”安無忌還是決定從君紹真這裏著手,將手中的奏折遞與君紹真。君紹真卻不接,仰著臉道:“這折子本王已經看過了,母皇的朱批既然要我等早早執行,那便宜早不宜遲,及早施行的好。”


    安無忌眉一跳,道:“那以殿下的看法,這主持之人,定誰為好。”


    君紹真木著臉道:“母皇的朱批之上說是由政事堂內擇一人主理,並未定是由誰主理,安丞相可與其他丞相商議一下,定下來是誰。本王現在手中正在忙邊關軍糧調度,是絲毫也緩不得的。安丞相和眾位丞相定下來是誰便是誰罷,本王信得過安丞相的眼光。”


    安無忌心中一震,君紹真這幾句話的意思再明白也不過的。可是怎麽會呢,如此大一個功勞,他怎麽會爭也不爭便放了過去。疑惑著再看了一眼君紹真,安無忌決定再試探一番:“殿下奉皇上聖旨監國,此事並非小事,殿下還是與江王殿下、公主殿下與政事堂一眾宰相我們一起商議一番的好。”


    “不必了。”君紹真冷冷的打斷了安無忌的話語,道:“此事雖然不小,但是本王手中這些事也很急,耽擱不得,你們計議便是的。”說著也不等安無忌迴答,拔腿便進了自己的書閣。安無忌呆了好一陣才醒過神來,心道如此也好,隻有二皇子與永平公主爭,麻煩總比三人一起爭要小。


    雖然如此寬慰自己,但是安無忌心中的懷疑還是不能削減,三十餘年的宦海生涯給他的經驗,讓他知道此事絕絕不是如此簡單,不過君紹真事都做到這份上了,想從他口中探出他的心意是不可能的了,安無忌歎了口氣,隨手拉住一個書吏,吩咐道:“去請永平公主過來。”


    “皇上的朱批及江嘉的奏折本相相信二位殿下和眾位大人都看過了,皇上的意思很清楚,此事需一人主理,而且因為事情非同小可,因此本相以為當從二殿下和公眾殿下二位當中選取一位主持此事,不知二位殿下意下如何,眾位大人又有何想法。”將君紹朗和永平及政事堂一眾人請到一起,安無忌還是決定將這個燙手山芋拋出去,他不想參與到幾位皇子的鬥爭之中去,而且明昭,也不會允許他參與,兩年前那件事,他還是記得的。


    “安相。”首先出聲的是君紹朗,他皺皺眉出聲道:“大哥呢,母皇下詔,可是我們三人一同監國,而且安相也說了,此事非同小可,為何不見大哥人影。”


    “二殿下,是這樣的。”安無忌笑著解釋道:“大殿下現在正在處理邊關糧秣之事,邊關不容有失,所以大殿下分不開身。而大殿下自己也說對我們商議出來的結果會毫無異議,因此這次會議,大殿下便沒有來。”


    “是這樣啊。”君紹朗挑了挑眉。看來大哥是不準備和自己爭這個功勞了,不過就算他爭去也無所謂,君紹朗嘴角微挑,泛起一絲得意。


    “至於人選問題,不知二殿下……”安無忌問道。


    “本王當然是非常樂意,不過最終是本王還是四妹主持此事,還是要由眾位大人決定,本王和四妹都不好說話,是不是,四妹。”君紹朗將話頭轉向了永平公主,附帶一個得意的眼神。


    永平公主“哼”了一聲,起身道:“本宮是不會主持此事的。安相和眾位大人不用費心選了。”


    “殿下……”此語一出,不僅是安無忌和君紹朗大驚,就連其餘如中書令王舉之、禦史中丞沈歲寒、門下侍中呂元舀都變了顏sè,這永平公主是怎麽了,這還沒開始議便如此大的火,難道是誰得罪了她不成。


    王舉之見機極快,知道不能由永平公主這般下去,連忙道:“不知公主殿下為何如此,您是皇上親命的監國公主,這等事情,還是要商議一下的好。”


    “王相不必說了。”永平冷冷的截斷了王舉之的話,斜眼道:“本宮不同意廢租庸調,江嘉妄言國政,蠱惑母皇改變國政,實是我大衛罪人。眾位大人不上書勸阻,本宮上書,而且本宮還參了江嘉一本。奏折已經遞到大明宮母皇那裏去了。本宮堅決反對廢除租庸調製,因此也絕不會主持此事,眾位大人慢慢議罷。本宮迴去處理事物了。”言罷也不理目瞪口呆的眾人,便轉身離去。


    “二殿下這……安相這……”王舉之吃永平公主這一番排揎,臉上顏sè一變再變,但是又衝著永平的身份,不好說什麽,最後也隻能無可奈何的長歎一口氣,繃直的身子也頹然弛了下來。


    安無忌眼中閃過厲芒,永平公主這一道奏折一上,在大明宮休養的那人,怕是又不得安寧了。但是他身處這個位子,也不好說什麽,隻是道:“王相不必如此,公主殿下既然有她自己的主意,我們也不好說什麽,隻聽憑皇上聖斷便是。”說著又轉向君紹朗,道:“既然公主殿下不願主理此事,那便隻能讓二殿下cāo心了。”


    “這是本王份內之事。”君紹朗淡淡笑著應了下來,心中卻暗自jing醒,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計,永平這小丫頭,心計城府是越來越厲害了。她知道這個差使是爭也不好,不爭也不好。若是爭了這個差使,未必能做好,就算廢盡心力做好了,人們讚揚的卻是提出此議的江嘉,而江嘉又是他君紹朗的人。辛苦來辛苦去,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若不爭,自己辦理好這個差事,不論是朝中的威望還是民間的民望,都將大增。要打擊自己,也隻有釜底抽薪這一計了。好個小丫頭,哥哥竟差點看走眼了,隻不過永平啊永平,你還是年紀太小,這事是母皇認定的,你難道以為你能和母皇爭嗎,你不記得當年為張寶南之事,母皇是如何斥責你的麽。


    果然不出安無忌所料,在大明宮的明昭,現在正對著永平呈上的奏折緊緊皺眉。


    “皇上。”伺候在一旁的華瑩見明昭臉sè不佳,眼珠轉了一轉,上前道:“皇上,天氣太熱了,您去太液池邊納納涼吧。現在還不是最熱的時候,不好放冰塊,寒氣太重了。”


    “不必。”明昭臉sè凝重,揮手命華瑩退下,卻又問道:“除了永平,其他比如安丞相,真兒,朗兒,有沒有奏折上來。”


    華瑩小心的看了看明昭的臉sè,道:“迴稟皇上,現在隻有永平公主一份奏折,至於二位殿下和安大人他們,並沒有奏折上奏。”


    “哦。”明昭又將目光投迴了奏折之上,良久之後她眼中閃過焦躁神sè,反手將那奏折合上,起身在屋內踱起步來。華瑩伺候明昭多年,知道明昭這番動作就表示她心中煩躁無比,當下垂手不敢言語,至於屋內其他伺候著的人則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如木偶一般,一動也不敢動。


    明昭在屋內轉了十幾個圈之後,眾人的救星終於到了,平王沐風一聲騎裝,笑嗬嗬了行了進來,見屋內情形,雖是一呆,卻又立刻恢複了原狀,朝華瑩笑道:“怎麽了,又是什麽事情惹皇上生氣了。”


    明昭聽得聲音,轉頭見沐風進來,便住了腳步,道:“你怎麽來了。”


    “嗬嗬。”沐風一聲輕笑,道:“儀兒和我打賭比賽馬呢,我正好過來看看你事物處理完了沒有,若是處理好了,便去給我們爺倆當個裁判。怎麽樣,不知皇上有沒有這個空閑啊。”


    沐風一進來,屋內的氣氛便大見緩和,明昭也不禁微笑道:“偏生你們事多,朕……”


    “嗬嗬,你不是說來大明宮休養的麽,朝堂上的事,還是讓孩子們幫你應付一陣罷,他們都大了,能處理事情了。”沐風又側著臉問華瑩:“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見太醫在外麵,皇上今ri請了脈沒有。”


    “迴稟王爺,皇上剛才一直在看奏折,太醫在外麵沒有進來,因此尚未請脈。”華瑩鬆了一口氣,有平王在,皇上再大的脾氣,也發不起來了。


    “那還不快去宣。”沐風吩咐道:“請脈向來是按時的,耽誤了時辰診斷便會有偏差。”


    “是。”華瑩一欠身,出去了。


    明昭望了一眼沐風,眼中閃過溫柔神sè,搖了搖頭,迴椅上坐下,沐風也揀了張椅子坐下,笑道:“等下太醫進來請完脈,咱們便一起去馬場。這屋子裏也悶了一點,外麵可舒服多了。”


    “嗯。”明昭應了一聲,剛要說話,卻見華瑩引了太醫進來,便示意那太醫免禮,伸了手讓太醫請脈。過了一陣那太醫診斷完畢,躬身道:“皇上脈象甚好,不過似是心中有些鬱結,請皇上放寬心結,不必過於憂慮。”


    “朕知道了,你下去罷。”明昭揮了揮手,道:“你明ri不用來了,朕明ri要迴宮。”


    “迴宮……”沐風奇道:“咱們才在大明宮住了幾ri,你不是說要等突厥使節到了再迴宮麽,難道突厥使節提前到了。”


    “不是。”明昭歎了口氣,幽幽道:“沐風,朕也不想迴去,隻是朕的好女兒啊,鬧得朕不得不迴去。”


    “這個……”沐風yu言又止,畢竟他向來不問朝政,聽明昭話語,似是永平又鬧出什麽事,讓明昭必須迴去處置。


    “你不必過問了。那事雖說不是很大,可是朕總是覺得,還是要迴去的好。”明昭麵容之上帶了一層疲sè,對著繁雜的朝政,她不會疲憊,但是對著自己的兒女,她總覺得有些心力憔悴,畢竟,那都是她的骨肉啊。


    “太醫說你心氣有些鬱結,難道是因為永平。”沐風皺了皺眉,道:“我看還是暫時不要迴罷,有什麽事把永平宣來問清楚就是的。你今年身子一直不好,難得休養,便不要管這麽多了。”


    明昭想了一想,最終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華瑩,傳朕旨意,明ri宣永平公主至大明宮覲見。”


    “是。”華瑩欠身應道。


    長出了一口氣,明昭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沐風,還記得那天朕和你說的永平的婚事麽,朕看,可以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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