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去,酒盞花枝貧者緣····”


    幽雲白日,總是那麽美,那麽車如流水,馬如龍。


    柔柔的曦光順天而淌,鋪灑在幽雲城中紅磚綠瓦,然後合著雲遊詩人的輕吟淺唱,貫進西城邊的一間客棧上房裏,將沉睡的少年喚醒。


    於是,古無憂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披上麻衫,走向大開的紙窗,望著朝陽下的幽雲萬家煙火,行人穿梭如潮,小吃雜物叫賣此起彼伏,繁華又有些嘈雜。


    他搖搖頭,打算關上紙窗,入定修行。這樣的風景,在幽雲很是難遇,但是與他無關,自然不看。


    沒意義的事,不做最好。


    “姓古的,你給我站那!”一身中氣十足的女聲,卻是將他關窗的手,生生止住。


    追尋其源,是一名英氣逼人的少女,正雙手掐腰,一臉不忿地看著古無憂,見他真得停下,霎時轉怒為喜,連忙跑進客棧,上了樓來。


    不過十數息,伴隨著腳步聲,少女便是站在了他的麵前,怒目盯著他,那股勁兒若能化實,古無憂都能被燒得渣都不剩。


    “你這麽看我做什麽?”古無憂皺了皺眉,問道。


    嗬氣兒之間,一股濃濃的酒氣直撲入少女瓊鼻。


    “小姐吩咐我來帶你參加天姥山的入仙大會!這個時候了,你還敢飲酒作樂!”少女怒喝道,簡直是殺了他的心都有,這麽重要的日子,竟然問什麽?


    但,自己打不過。


    “不是還有兩日呢麽?”古無憂疑惑地問道,臉上卻是閃過一絲尷尬。自己這幾日除了修煉,就是與燕天豪幾人暢飲一番,連盡餘歡都是少了小半壇。


    不過醉生夢死間,自己可沒忘記過時辰,很明確地知道,還差兩日。


    “那個時日,是對凡俗規定的,你不一樣!趕緊走,晚了可就前功盡棄了。”少女可沒理會他如何,拽起他的手便是奔著樓下急急跑去。


    “慢點,男女授受不親啊。”古無憂突遭此變,驚唿一聲,卻是不由自主地跟著少女一路下至客棧門口,又被其拉進了一乘裝潢富麗的馬車裏。


    “走!”


    隨著少女的一聲令下,馬車緩緩駛動,直奔幽雲西門而去。


    一路所過,街巷雖是喧鬧無比,人潮如流,可這馬車駛過,卻是如刀斷江海,暢通無阻。馬車如此行徑,行人商販竟連不悅之色都未顯出。


    他們深知,這是幽雲霸主的尊嚴,所以不可招惹。可他們不知,有人這麽做了,還堂而皇之地坐在馬車裏,揚長而去。


    那,如此這般算不算另類的踐踏呢?


    不多時,馬車便是出了幽雲西門,就這樣,古無憂被稀裏糊塗地被少女拉著,一路奔馳向未知遠方。


    而城內,老詩人總是搖頭歎息,到最後也沒吟出貧富來,也沒飲過他最想的辛酒,就像古無憂從未看清過自己住滿了孤獨的淚眼。


    少年的豪情永遠不夠用,一杯酒足以卻了一件心事,可那杯盡餘歡,不知何年何月,與君再飲。


    ······


    兩個時辰過後,古無憂站在一處懸崖絕壁邊,麵色很凝重,然後轉為黑色,鍋底一般的黑色。


    “這就是你說的天姥山門所在?”他將一塊不下百斤的巨石踢進懸崖,氣急敗壞地說道。


    好半天,巨石砸落崖底的迴響才輕微得傳進他的耳裏,真實的告訴他,這裏除了懸崖,還是懸崖。


    “當然,隻不過你看不到而已。”少女笑道,眼中的得意之色,表露無疑。


    旋即,她將腰間一件玉環龍佩解下,一個用力,龍佩便是拋向了懸崖。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龍佩竟未石沉入海,而是靜靜地漂浮在懸崖上空,散發著迷離淡青光芒。


    “看好了!”


    少女一聲嬌喝,雙手猛地結出繁瑣印式,一道青色真元洶湧噴出,打入了龍佩內!


    反觀龍佩經此變故,開始瘋狂地震顫起來,那淡青光芒更是大盛數分,擴散開來,布滿整個懸崖上空。


    古無憂黑著的臉緩緩凝固,然後轉為驚愕,好像看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嘴張的都能裝下個雞蛋。


    隻見隨著那淡青光芒布滿的虛空,竟是浮現出數千玄奧晦澀的古字,不過堅持住了一刹那,便是如青花瓷裂,縫痕密布,轟然爆碎,露出真實。


    一座飄渺入雲的仙山,呈現在了古無憂兩人的麵前,那裏一片祥和,佳木蔥蘢,流泉飛瀑,仙鶴飛舞,生動自然,好一處仙家勝地。


    “世人肉眼凡胎,看不清真實虛妄。這天姥山即是仙門,自當是隱於紅塵大世,最佳所在,便是這萬丈深淵。”少女雙手印式一轉,便將龍佩收了迴來,悠悠說道。


    “是我著了下乘。”古無憂慢慢地將思緒從震驚中拉了迴來,摸了摸鼻子,尷尬一笑。


    他很是認同少女的說法,的確,天姥山若要隱於紅塵,選取萬丈深淵,最好不過。


    這裏很令人恐懼,也很真實,那便夠了。沒有哪個凡俗敢以身試法,至於修行人,自可看出一二分端倪來。


    與此同時,他也是明白了許玉前些日子裏說過的那句禪語。


    “走吧,我們上山。”少女很是得意,終於是有件事可以鎮住這個惡魔,讓自己找迴點平衡。


    於是,古無憂第一次踏入神州仙門,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修行。


    說來也怪,這諾大的仙山連個守門弟子也沒有,古無憂兩人一路暢通無阻,不過多時,便沿著崎嶇山路爬過小半有餘。


    這一路很靜,靜地隻有山風唿嘯,靜地隻有這兩人,再無其他生靈


    而後,青石山階在半山腰處,徒然斷絕,一方可容得下數百人的平台出現在兩人視野裏。


    平台延伸,深凹進山腹,一座十數丈高的鎏金巨門如刀貫長虹,橫插山腹間。


    古無憂就這麽站在巨門前,打量著嚴密無縫的巨門上的一處凹槽,不禁迴身問道:“這座山,不是天姥山?”


    “不,這就是天姥山,隻不過是它的外山。”


    說完,少女又是將那玉環龍佩接下,扣進了巨門凹槽裏,兩者一相結合,竟是鍥合無比,好似龍佩就是從巨門上挖出一般。


    哢哢之音響起,那鎏金巨門竟是緩緩而動,無力自開。


    少女卻是不理會這些異狀,拉著古無憂便是走近山腹之中。


    一路,夜明珠的朦朧亮色,將未知的路途照如白晝。很快,一股清新之風拂過古無憂兩人的麵龐,使得他們眯起雙眼,認真地打量巨門的盡頭。


    它的盡頭,還是平台,好似複製出來得一般


    兩人相攜登台聚目向遠東望,隻見滄溟浩渺中,百山林立,矗如奇峰,聯如疊放,列如碎岫,隱見不常。


    那裏,亭台樓榭,點綴其間。雲氣驟變,如大眾之區,數十萬魚鱗相比,中有浮圖,三門嵯峨,詭異萬千。


    “這裏才是真正的天姥山,對麽?”古無憂忍不住問道。不過接下來的話實在是有些大煞風景,低聲自語道:“這仙鶴很肥啊,要是能烤了當下酒菜吃便是最好,配上百花···嘖嘖。”


    目光所及,卻是一隻仙鶴從遠處破空飛至,落在了兩人身前,旋即輕伏身子,嚶嚶而鳴。


    他的聲音不是很大,可少女已然蛻凡,耳力豈是常人能及,早就將此話聽得是一清二楚,看著古無憂的眼神,古怪莫名。


    這個煞星,莫非是被烈酒燒壞了腦子?


    “別想了,這是雲天仙鶴,你打不過它的。”少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旋即腳下輕點,便是上了仙鶴背上,朝著古無憂努了努嘴,示意讓他上來。


    古無憂並未多說什麽,一個跳身也是穩穩地坐在了仙鶴背部,仙鶴一聲輕鳴,便是騰空而起,載著兩人飛向了一處高山。


    半空中,古無憂輕輕撫摸著仙鶴柔軟的細羽,咧嘴一笑,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精芒,垂涎不已。


    仙鶴好似感受到了這種目光,頓時一個激靈兒,加快速度地飛行,唯恐下一瞬間,成了鍋中燉食。


    仙鶴飛過,如夢炫影,鍾鼓樓台翼其左右,簷牙曆曆,極公輸巧不能過。


    冉冉漫天,萬雲自若。


    由於雲天仙鶴的如電之速,古無憂兩人百息間便是到了那處高山腳下,隻見千人成潮,擁擠如流,無序地站在那裏,嘈雜聲衝天裂地,亂成了一鍋粥。


    他們的臉上,或是焦躁不安,或是風輕雲淡,或是高傲自負,百態無一。唯一相同的地方,是他們都在望著山腰,翹首以盼,像是等待著什麽人物降臨。


    古無憂兩人跳下仙鶴引發的動靜,都是未能將他們的目光吸引,對此不屑一顧。


    “這些人,都是為拜天姥山而來?”古無憂看著洶湧人潮,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看這樣子,起碼有近千人之多。血氣奔騰,猶如大龍,隱化實質。


    蛻凡,不在少數!那自己拜入天姥山的希望,將會再減三分。


    可少女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他的心沉到穀底。


    “這些人不過是世家子弟,或是與仙門有牽連的修行人的後輩而已。兩日之後,山門才會大開,到時候不下萬計凡俗將會不遠萬裏,前來爭那天罡地煞之數的修行名額!”


    “你的路,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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