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把行李搬進宿舍的茜等人,放學後在地毯或壁紙等裝潢都幾乎還沒動工的食堂團聚。


    「那麽!!接下來舉行重生冒險寮第一屆誓師大會!!」


    「誓師……?」


    「誓師什麽?」


    颯太和菜波本來以為要開聯誼會兼慶祝喬遷,因此對茜說出的詞匯反應微妙。


    「本次集會接下來就是要討論這個問題。」


    「這才不是誓師集會!」


    颯太的吐槽愈來愈粗暴了。


    「好了好了,阿颯。今後大家就是要住在一起的夥伴了,不融洽地誓師是不行的喔。」


    「那麽,慶祝誓師,大家幹杯。」


    眾人圍著擺滿披薩、蛋糕的桌子,用不含酒精的香檳幹杯。


    「總之,雖然到處都還在施工中!不過我想趁現在決定冒險寮的寮長!」


    「哦。汝會這麽提議,就表示汝想坐上寮長寶座吧。哼,真不愧是千金小姐,長相言行看似乖巧,倒是還滿愛出風頭的嘛……!既然如此,休想得逞,本宮也要參選寮長!!」


    「好巧喔!我也覺得菜波最適合當寮長!」


    「……咦?」


    「我也投菜波一票。」


    「那麽人家也一樣。」


    「既然阿颯推舉,我也投菜波一票喔。」


    「菜波寮長,請多多指教。」


    茜低頭行禮,惠和颯太也鼓掌祝賀。


    「咦、啊、唔、嗯……咦?奇怪?依、依本宮之見,汝等是想把麻煩事推給本宮吧……!!」


    菜波臉上堆滿憤怒。


    「麻煩事就讓大家同心協力解決吧。」


    「嗯嗯。」


    「咦……奇怪……?唔、滔……汝、汝說得對……」


    菜波被過於善良的眾人弄得一傻一愣,體內的憤怒能量(energie)無處宣泄。如果是憤怒過敏(allergie),每次憤怒就會渾身發癢,既火大又難過,可以說非常折騰人。地道的江戶人打噴嚏會說『哈——啾!真該死』,就是那樣。


    「總覺得我們漸漸有宿舍夥伴的感覺了,真好、真好!!我之前待的宿舍人多熱鬧,這次很高興能夠成為這一幫溫馨小團的一員。一體感真棒!」


    「一幫……」


    ※有如唐辛子的集團——冒險寮的成員苦笑了。(譯注:日文的「一味」有一幫、一夥的意思,而日文的「一味唐辛子」是指辣椒粉。)


    「……成為夥伴是很好,不過話說迴來,這間宿舍還真是煞風景哪。」


    菜波環視光禿禿的混凝土牆麵、沒鋪地毯的地板,這麽歎氣著。


    「當初改造是以住人優先,裝潢其次是嗎?」


    「我個人覺得維持現在這樣倒也無所謂。」


    颯太這麽迴答惠的疑問後,茜氣嘟嘟地鼓起腮幫子。


    「不行。颯太同學,你需要能夠振奮心情的裝潢!」


    「小茜這麽拚命為阿颯著想,姊姊好開心。」


    菊乃又以姊姊自居,溺愛著颯太。


    「嘻嘿嘿,不過話說迴來,自己創造自己生活的場所,是件很棒的事!」


    「是啊……換句話說,這裏是純白的畫布,我們這些顏料將鮮明生動地描繪出名為日常點滴的寶物哪……」


    菜波雙手環胸,閉上眼睛出口成章;茜朝她投以閃閃發亮的視線。


    「是菜波的詩人時間!!」


    茜一如之前那樣,對佳句起了反應,她的眼睛浮現許多小星星,緊握菜波的雙手;臉羞紅到彷佛將噴火來的菜波,則是因為不小心失言,掙紮著想甩開茜的手。


    「嚇!不、不算數!剛剛的話不算數!!」


    「將來有一天,我要編一本菜波的詩集在學會發表!!」


    「汝要是那麽做,本宮就拖颯太陪葬,咬舌自盡——!!」


    「為什麽是我!?」


    「話說,是哪裏的學會呢?」


    在場沒有人能迴答惠的疑問。而且,學會收到那種東西想必也很困擾。


    「啊,不過,能夠依個人喜好選擇壁紙還滿開心的,這樣每個房間都會獨具個性。啊,阿颯,跟姊姊貼同樣的壁紙好嗎?」


    「咦——!好詐!我也要跟颯太同學一樣!」


    「人、人家也要!人家也想要跟颯太同學一樣!」


    「統統喪失個性了!!」


    誠如菜波的吐槽,每個房間差點就要變得毫無個性了。


    「隻有菜波要選不一樣的壁紙嗎?」


    「本宮明明一點錯也沒有,但這股疏離感是怎麽迴事!!」


    眼看颯太派係異常壯大,菜波開始受到衝擊。這樣下去宿舍難保不會染成颯太色。因此必須趕快拉攏其他人加入菜波派係。


    但是,菊乃疼愛弟弟,黏著颯太不放;茜也完全被颯太的可憐氣場俘擄。再來就剩下惠……


    「小惠,汝為什麽突然跟颯太變得那麽要好呢?」


    「這是男人的友情唷。」


    「咦!?汝不是女生嗎!?」


    「…………」


    颯太看到豎立在眼神失去光輝的惠頭上的「加入菜波派係」旗標折斷了。


    「既然加深了男人間的友情,就表示汝等在黃昏河邊以拳頭交心過嗎?」


    「不,我們並沒有做那種事……」


    公主殿下的思維還真是充滿謎團——這麽心想的颯太淺笑迴答。


    「那麽男人的友情就不成立。」


    「咦!?怎麽會!?」


    茜出人意表的插嘴,讓惠提高聲調。


    「不要,人家不要那樣!颯、颯太同學,對不起唷,人家可以揍你嗎?」


    「不行。」


    「對不起唷、對不起唷。希望你咬牙忍耐一下!」


    「我不是說了不行嗎!?」


    惠不肯聽颯太的心聲。


    「~~~~~~!」


    惠在心裏喊著『對不起唷、對不起唷』,朝颯太揮拳……但——


    看到惠使出微弱的敲肩捶捶拳撲打颯太胸口的模樣,菜波等人的感想如下:


    「……簡直就是打情罵俏的情侶哪。」


    「真巧,我的想法也跟菜波完全一樣!」


    「就某種意義來說,看起來感情非常好呢……」


    惠拚命以粉拳毆打後,便可愛地用力吸氣吐氣,並對颯太報以得意的表情。


    「這、這樣,就建立了牢固的男人的友情吧!?」


    「這隻是單方麵揍人啊。不互毆怎麽算數?」


    菜波代替不知道怎麽迴應的颯太吐槽。


    「颯……颯太同學,人家希望你可以揍人家!」


    「怎麽可能!?不管怎麽想都辦不到!!」


    「你快打!你快打人家嘛!!」


    「媽啊……惠……好恐怖!你的眼神好恐怖啊!!」


    茜與菊乃在旁七上八下地觀看。這出男人之間以強烈意誌與強烈意誌互相衝突的激烈友情構築劇場,到底會如何發展呢?


    應該說,這份心情比較接近在看肥皂劇裏女人求愛、男人拒絕的感覺(當事人曉不曉得這點倒是個謎)。


    眼看惠的眼睛失常地呈現漩渦狀態,颯太一把抓住惠的頭,拚命要推開他:但當颯太一看到惠頭上有如※心太般無限噴出的萬國旗型友情旗標,身體漸漸為恐懼支配。(譯注:一種海藻製成的凝膠狀食物,一般是放入專用容器擠出裁成麵條狀食用。)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你能明白,我真是太高興了唷!……來,請唷。」


    然後,擺出有如閉上眼睛祈禱的姿勢、稍微麵向上方等著挨揍的惠,怎麽看都像是等待接吻的少女。


    「…………」


    他那令人臉紅心跳的外表,讓颯太退縮了。


    「不行喔,阿颯,既然對方都鼓起勇氣了,不可以害人家蒙羞。」


    「沒錯,颯太同學。我雖然在意,但不會放在心上的,請你親下去。」


    「不然,要不要姊姊當阿颯的練習對象?」


    「沒錯,颯太同學。我雖然在意,但不會放在心上的,請你親下去。」


    從這幾句話可知,在菊乃與茜的腦中,惠完美的少女待吻嬌羞樣已蓋過一切,完全替換成兩人接吻的情境了。


    而且,盡管菊乃神情拚命地直接說出了無法置若罔聞的提議,但因為颯太無來由地害怕起來,最後隻能報以苦笑,當作沒聽到。


    這樣下去,難保不會被迫跟某人接吻,於是颯太懷著走投無路的心境,麵向處於等待接吻狀態的惠,揚起拳頭。


    「……!」


    颯太一次又一次地揮拳又半途停住、揮拳又半途停住,最後用指尖戳了惠的額頭一下。


    「好弱!!」


    菜波遭受衝擊。


    更進一步地說,那兩個彈額頭的人怎麽看都像是一對打情罵們的情侶,感覺與男人間的友情處於相反的極端。


    不知道是看夠了兩人打情罵俏,還是在愉快地看著惠與颯太令人莞爾的模樣時,心裏某處藏著的些微嫉妒也在作祟,菊乃冷不防地切換話題:


    「除了寮長以外,其他很有很多非決定不可的事情呢。」


    「副寮長對吧。」茜說。


    「這間宿舍還真是有組織哪——……」


    「再來就是寮長代理吧。」


    「明明就有寮長了耶!?」


    隻有五個人的宿舍是否需要那麽多負責人,著實存疑。


    同時,身為寮長的菜波,立場相對地愈來愈低。


    「應該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誰要做三餐之類的吧?」


    「是呀是呀。雖然聽說會為我們安排舍監,但沒辦法馬上找到人,所以暫時得自行打理。」


    惠和菊乃的對話就比較符合常識,教人感激。


    「準備三餐嗎……突然就要挑戰高難度的獨立生活了。」


    「本宮可不幹喔。別期待本宮喔。」


    對千金小姐與公主殿下來說,料理這事的門檻很高,具體來說比屋頂還高。那已經不是門檻,比較接近門楣了。


    「做菜是姊姊既拿手又很喜歡的事情,姊姊來為阿颯做菜吧~」


    「啊,人家會做的菜也滿多的,我們輪流下廚吧。」


    「姊姊好開心!好像除了弟弟以外還多了妹妹!」


    「哈哈……哈。」


    聽了菊乃沒有惡意的率直感想,惠發出空洞的笑聲。


    「我也會在能力所及範圍幫忙。打掃或粗活我都可以做。」颯太說。


    「啊!打掃我也會!我會全力打掃颯太同學的房間!把沒收好的東西統統用瓦楞紙箱打包起來!」


    「明明才剛搬好家打開行李,就馬上好像要趕人出去是怎樣::」


    颯太因為茜與菊乃的多段攻擊而深受打擊,菊乃摸摸他的頭安慰他說:


    「不要緊的,阿颯。姊姊會把阿颯的行李確實送到阿颯房間的。」


    「從自己的房間送來自己的房間,還真費事哪……」


    「在運送員搬運行李的期間,我的生活將會不便至極。


    颯太漸漸拙不清楚到底哪些是開玩笑,開始對這飽受玩弄的立場不安起來。


    「再來就是倒垃圾及洗澡順序吧。」


    「……漸漸有團體生活的感覺了哪。」


    「照理說倒垃圾本來就跟公主殿下或千金小姐無緣呢。人家來倒就好了,沒關係的唷。」


    「……倒垃圾我也會。我來幫忙吧。」


    颯太很感激當初大家願意湊住宿生人數,要是什麽都不做,實在太過意不去了,於是他自告奮勇幫忙倒垃圾。聽到從剛剛就變得比較積極的颯太發言,讓茜臉上掛著微笑。


    「阿颯真是好孩子!!姊姊好感動!!來,大家也稱讚阿颯啊、稱讚阿颯!!」


    菊乃使勁摸著引以為傲的弟弟的頭,自豪地把他推上前。


    「颯太同學真行!彷佛生來就是為了倒垃圾!」


    「光是想象颯太同學倒垃圾的樣子,男人的哀愁就化為氣場升起,好崇拜唷!」


    「啊——是是是,颯太,多謝多謝。」


    不可思議的現象發生了:反應最隨便的菜波的話,造成的精神傷害反而最低。颯太馬上帶到下一個話題。


    「……那麽,再來還要決定什麽?」


    「洗澡的順序,人家覺得果然還是女士優先唷!」


    惠聽了颯太的話想起先前提出的議案,可愛地握拳這麽主張,想要表現男人的胸襟。


    「居然這麽想先洗澡,小惠果然也是女孩子呢!」


    「…………」


    惠的拳頭無力地頹然垂下。


    就這樣,菜波等人就算吃完晚餐還是討論個不停,但由於時間已經很晚了,差不多也到了進入煥然一新、亮晶晶的浴室時光。


    拿著衣服與洗澡用具組出房間的女子三人組,經過食堂前時對裏麵探頭道:


    「阿颯要一起洗嗎?」


    「要一起洗嗎!真是勇者!」


    聽到不知道有幾分認真的菊乃嗬嗬微笑,茜立刻用浴巾遮住穿著衣服的身體。


    「辦不到!!」


    浴室隻有一間,剛剛已經決定九點以前是女生入浴時間,九點以後是男生入浴時間,而女生陣營馬上就說要享用新浴室。


    「姊姊好寂寞喔~以前明明都一起洗的。」


    「竟有此事!?」


    正要丟下其他人先去浴室的菜波,兩腳以猛烈的速度停住。她的腳真靈活耶。


    「那、那是以前!真的是很久以前喔!?是讀幼稚園還是剛上小學的時候!」


    「什、什麽啊,原來是這樣……」


    「啊!啊!菜波居然吃醋!?菜波吃醋了對吧!?你可以叫我姊姊喔,菜波!?」


    「汝為什麽那麽高興!?本宮才不叫!」


    菊乃有如期待抱孫子的婆婆,似乎出現了「想要讓弟弟第一個固定交往對象叫自己姊姊」症候群。


    「先不說這個了,還是趕快洗澡吧。說起來,男生要跟男生一起洗吧。」


    「「咦咦咦!?」」


    惠和颯太一起近乎慘叫地大叫。


    尤其是惠——他臉上的表情就像全裸被關進男子柔道社更衣室的少女。


    茜等人留下掩胸發抖、幾乎快哭出來的惠以及被惠警戒的颯太,匆匆走進浴室了。


    「……反、反正也不需要勉強一起洗吧?還可以悠哉地獨占。」


    「獨、獨占人家的身體嗎……?」


    「是獨占浴室!!」


    惠已經聽不到別人說話了!颯太朝有點精神錯亂的友人苦笑。


    「啊,對喔……浴室……剛剛聊到洗澡的話題呢……」


    眼睛呈現漩渦狀態的惠究竟理解幾成,目前還是個謎。


    更謎的是,此刻不知為何有種格外尷尬的氣氛支配現場,颯太想要設法打破僵局,嚐試轉換話題。


    「說到男人……身心健康的男生是不是都會去偷窺呢?」


    惠對『男人』這個關鍵字眼睛一亮起反應,倏地站起來。


    「颯太同學,我們去偷窺!!」


    「咦……!?」


    惠頭上看得到破滅旗標。


    「……惠想偷看嗎?」


    「我們要像個男人,堂堂正正地正麵偷窺!」


    「那已經是犯罪了!!」


    ※注:不管是怎麽樣的偷窺都是犯罪。


    「可是……你仔細想想!真正的男子漢,一定不會偷窺的!」


    惠腦子裏,瞬間浮現男人<男子漢≒颯太的公式。


    「偷窺是不行的唷,颯太同學!!這樣一點也不像颯太同學!!」


    「咦,我嗎!?」


    不知何時變成是颯太積極要去偷窺,讓颯太嚇壞了。


    「…………」


    然後,隻聽到最後一部分對話、迴來拿忘了帶的洗發精的茜紅著臉頰,用洗發精罐子遮住重點部位。


    「颯太同學想偷窺……!!」


    「茜!?不、不對,不、不是……!!」


    「颯太同學是偷窺狂!!」


    「你為什麽看起來那麽高興!?」


    茜發出了欣喜無比的聲音,她不聽颯太講話,便一溜煙地用幹金小姐內八的跑步姿勢,優雅地奔向更衣室。


    「…………」


    颯太以奇怪的表情目送她並僵住了。


    僵住半晌之後,颯太頹喪地在食堂隔壁設置的起居室中的折疊椅上蹲著,一旁的惠則安慰著他。


    但,不久之後,剛洗完澡肌膚白裏透紅、光澤誘人的菜波便朝著颯太大罵『看招,這個該死的偷窺狂!』,同時擠著潤發乳噴他的臉:一小部份的潤發乳跑進颯太的眼睛,痛得他展現了高超的技術,在椅子上痛苦地打滾。


    同樣變得更加性感的菊乃托著臉頰,嗬嗬微笑看著這幅景象。


    「阿颯長成了健全的男孩子,姊姊好高興呀。」


    「颯太同學,健全的男生果然應該偷窺才對!?」


    聽完菊乃的話後,如夢初醒的惠這麽說道。雖然颯太正因為潤發乳帶給眼睛的傷害而忙著四處打滾,沒聽到這句話,但菜波聽到了;因此潤發乳量追加,颯太也打滾得更厲害了。請正確使用潤發乳。


    滾了好一陣子的颯太接在惠後麵,最後一個洗完澡迴房間,而茜始終躲在走廊轉角躡手躡腳地偷看著他。


    「汝在做什麽,茜?」


    「呀!?沒、沒什麽喔!?我沒偷窺!請不要用潤發乳噴我!」


    菜波在這間宿舍裏,漸漸變得像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妖怪——凡是有人偷窺,就會無條件地噴那人潤發乳。


    「本宮才不會噴汝……」


    「你已經能克製了嗎?」


    「那是某種症狀嗎!……迴到剛剛的話題,汝在這種地方偷偷摸摸地做什麽?」


    「我、我嗎!我、我才不會做在這種時間去男生房間的不像話舉動!」


    『哦,原來是在猶豫要不要去颯太的房間嗎……』菜波想通之後,莞爾地看著臉泛紅暈、忸忸怩怩的茜。


    而說到茜,她則是因為想到菜波姑且是寮長,內心忐忑不安地怕被她罵,這也是事實。


    「……汝要去找颯太吧?這不是很好嗎?」


    「咦……不,可是……」


    正因為本來就已經很猶豫了,所以一旦順利得到許可,反而臨陣退縮。


    「那家夥不會對汝怎樣的。雖然本宮跟那家夥也不熟,不過一看就知道那家夥沒那個膽子。那家夥需要朋友或情人,所以汝好好親近關懷那家夥就對了。」


    『情……!』茜一瞬間說不出話來,臉頰稍微泛紅地說:


    「菜、菜波要不要也一起來?」


    「為什麽本宮非得親近那家夥不可……」


    這麽說完,菜波就搖搖手進了自己房間。


    雖然茜總覺得這下更不好意思去了,們她在猶豫了兩、二次以後,便心一橫地抬手敲門……但,沒有迴應。她再敲了一次,還是沒迴應。


    「…………啊,我敲的是自己房間的門。」


    要是有迴應,就會搖身變成靈異事件。話說講搖身一變就沒問題,熱身一變聽起來就不是很習慣了。意思是有預謀地改變嗎?真恐怖。


    茜重振心情,敲了颯太房間的門。這次有迴應,門開了。


    「茜?怎麽了?」


    「颯太同學已經要睡了嗎?」


    「不。我還沒要睡……」


    「那、那,我想跟你講話!」


    「……這個嘛,是無妨。」


    站在走廊著講話也不是辦法,於是颯太請茜進房間。


    「整理得很幹淨呢。」


    「因為行李幾乎都還沒拆……」


    雖然覺得有點不妥,但因為沒有其他地方可坐,於是颯太要茜坐床緣,自己則坐折疊椅。他坐下以後,雖然又覺得座位的分配要是反過來就好了,但為時已晚。


    「話說,打掃房間的約定還沒履行。」


    「對啊……畢竟最近手忙腳亂的。」


    「颯太同學不是手忙腳亂就是手揮腳踢。」


    說得我好像蟲子一樣……颯太暗自這麽想,以生硬的笑容迴應。


    「對了,你有話想跟我說吧!?」


    「聊什麽呢!?要聊什麽呢!?」


    颯太沒想到選擇權竟然在自己手上,他受到輕微的打擊,笑容更加生硬。


    「咦……這個嘛……聊茜想聊的事就好。」


    「我嗎?颯太同學就沒有話想說嗎?」


    「我沒有什麽話要跟茜說……」


    颯太終於動手折茜頭上搖擺的旗標。


    「莫非,颯太同學是很百般不願地應付我……?」


    旗標折斷,茜泫然欲泣,她沮喪地垂下肩膀,雙手食指對戳。


    「我想聽茜聊自己的事,想積極地多了解茜!!」


    不過,颯太也討厭因為自己的關係害女生哭。


    「是嗎!?」


    茜頓時露出開朗的笑容,她的隨機應變之快,與旗標非比尋常的複活速度,讓颯太的笑容變得緊繃。


    「不過,我比較想知道颯太同學的事。」


    「我……?」


    「颯太同學為什麽要疏遠別人?」


    茜如此問道。她移動到床角——移動到颯太身旁,由下往上想要看進颯太的眼睛,甚至是內心深處……茜以溫柔的聲音、溫柔的眼神、溫柔的心,輕輕地觸碰他心中的恐懼。


    「…………」


    「…………」


    沉默流過了近得唿吸可及的兩人之間。


    「…………」


    颯太哀傷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裏映著他的身影。


    正確來說,是看著映在她眼裏的自己頭上,若隱若現的東西……


    「我……是……」


    颯太慢慢地慢慢地開口,茜一點也沒有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表情如慈母般柔和安詳。


    ……不料——


    「阿颯,姊姊削了蘋果,要不要吃?是果皮切成兔子耳朵的蘋……啊!」


    因為是再熟悉不過的弟弟房間,菊乃沒敲門就打開颯太的房門探頭進來,當她看到緊鄰的茜和颯太,自覺撞見了不得了的場麵,搗著嘴不自覺大聲說:


    「對、對不起,姊姊作夢也想象不到阿颯會那樣!!我、我沒有打擾你們的意思!請便!你們繼續!!」


    不知道菊乃是怎麽解釋茜和颯太的臉相距不到兩個拳頭的這個情形,她看著別的方向,滿臉通紅地發出怪腔怪調、近乎大叫地這麽說道。


    「天啊……阿菊姊……?」


    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麽的颯太蹙眉。


    「沒、沒關係的!姊姊,超讚成那種事的!因為阿颯比較晚熟,所以小茜你要引導他喔!!」


    看菊乃握緊拳頭,茜和颯太麵麵相覦,重新注意到兩人距離有多近後,這才終於發覺菊乃的言下之意,不約而同地往後跳開。


    「不、不是的、不是的!菊乃學姊,這是誤會、是誤會!!」


    「沒、沒錯,阿菊姊!這不是你想的那樣……!!」


    「沒問題!姊姊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姊姊幫你保密!尤其不能告訴菜波和小惠對吧!」


    菊乃滔滔不絕,不給颯太吐槽『咦,為什麽?是什麽事不能告訴人?尤其為什麽不能告訴後者?』的機會。


    「阿颯也要拋下姊姊,先一步成為大人了呢……盡管如此,要記得姊姊就是姊姊喔,阿颯!」


    感慨至極的菊乃流下一行清淚,並以指尖擦去。


    「要是碰到什麽困難,就唿叫姊姊喔!還有,結、結束以後,兩人要一起吃喔!」


    菊乃奮力把一盤切成兔子形狀的蘋果放在床上,臉頰依然通紅、動作生硬地離開房間了。


    「結束是指什麽啊!?」


    颯太的問題想當然沒獲得解答,就這麽被擱置著。


    「兔子蘋果很好吃呢。」


    「居然已經吃起來了!?……有什麽結束了嗎?有什麽結束了對吧?」


    「比方說颯太同學的人生?」


    「被強製結束了!都是因為你馬上就吃蘋果的關係!」


    茜笑咪咪地心想「有精神的颯太同學真有趣」,細細咀嚼蘋果。


    因為差不多就快半夜了,茜一並結束了颯太的人生和對話時間後,決定從房間撤退。真想再多聊一點……她心中雖然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這個機會以後還有。


    他們今後是同一問宿舍的夥伴。不需要那麽著急,有得是機會增進威情。茜這麽微笑著,向颯太道晚安。


    獨自一個被留在房間的颯太,將本來要對茜說的話連同蘋果一起吞下肚,便往後一倒躺在床上。


    「…………」


    他望著天花板冥思半晌,雖然途中漸漸起了睡意差點睡著,但他還是起床去盥洗室刷牙。


    似乎已經是熄燈時間,因此走廊點著夜燈、陷入昏暗。走廊前方的盥洗室燈光輝煌,看得出已經有人在那裏了。


    「……菜波。」


    「嘩呀嘩嘩嘩。」


    穿著睡衣的菜波正在刷牙,完全聽不懂她在講什麽。正在刷牙卻聽得懂講什麽的情況,通常都是牙膏從嘴裏直瀉而下的狀態,那非常髒。至於哪樣比較好就是case by case。直譯就是※容器買容器。(編注:case by case有容器之意,by音近buy(買)。)」


    兩人一起從嘴裏流出牙膏對話的光景,可說是相當癲狂的狀態,因此兩人不發一語地並排刷牙,以迴避那個情形。


    颯太不想看鏡中的自己……嚴格地說,是不想看向自己頭上,於是透過鏡子瞥了瞥菜波。


    「…………」


    這時,颯太終於察覺一件不對勁的事。


    『咦……?』


    他發現到至今從來沒放在心上、關於菜波的某件事實。


    一旦發覺,甚至會覺得為什麽會沒早點想到。


    『菜波的……旗標,我一次也……沒看過。』


    不管是誰,都會豎起一兩次旗標。戀愛旗標、死亡旗標、敗北旗標、分歧旗標、重逢旗標、出擊旗標……


    隻要一起生活個兩、三天,多少都會看到。


    但是,就隻有菜波不會豎起任何一種旗標。


    『不……不對……應該不是。不是不會豎旗標。大概是……』


    菜波終於發現颯太含著牙刷僵住的可疑舉動,她咕嚕咕嚕呸地吐掉漱口水以後,用毛巾擦擦嘴角,並有些起疑地問:


    「怎樣?表情怎麽像是轉學後發現以前當成姊姊一樣欽慕的大一歲女孩是同學的家夥哪?」


    「這是真實故事吧!?」


    因為還沒咕嚕咕嚕呸,所以牙膏從吐槽的颯太嘴裏直瀉而下。為什麽不咕嚕咕嚕呸呢!


    「汝很髒哪!」


    由於被菜波罵了,於是颯太一邊洗嘴巴一邊漱口。具體來說就是咕嚕咕嚕呸。為什麽要這樣再三重複咕嚕咕嚕呸呢?


    在做這些事的同時,颯太漸漸得出一項結論。


    菜波的旗標不是不會豎起來。


    『恐怕是……恐怕是就隻有菜波的旗標看不到吧……』


    看颯太重新睜大眼睛凝視她,菜波稍微往後縮。


    「怎、怎樣……?」


    一時間難以置信的那個想法,促使颯太熱烈地注視菜波並開口說:


    「菜波……對我而言或許是特別的人。」


    「什……!?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是什麽意思!?」


    瞬間臉紅得仿佛會噴出火和石油的菜波拔高嗓門。因為非常危險,最好不要跟火一起噴出石油比較好。


    「就是呀,阿颯!你要怎麽跟小茜解釋呢!?」


    「阿菊姊!?」


    菊乃在絕妙的時機帶著刷牙用具來到盥洗室,她那不知所指何事的詰問,嚇壞了颯太。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喔,阿颯!!姊姊沒有責備阿颯的意思!也、也是啦,改變心意是人之常情,這也無可厚非吧!是姊姊心胸太狹窄了!!」


    「不是吧,阿菊姊,你在說什麽……」


    姊姊的心胸像海一樣寬廣,卻會掀起海浪把颯太的話卷走,深深拖進海溝底,使之再也迴不來,因此對話無法成立也是常有的事。


    「沒關係!什麽都別說,阿颯!沒事的!姊姊會幫你好好地跟小茜解釋的!小茜是好孩子,一定會明白的,阿颯!」


    但是姊姊完全不明白。


    「咦……天啊……」


    雖然菊乃會跟茜解釋什麽還是個謎團,但颯太不覺得能看得到光明的未來。


    不過反過來說,不管她向茜解釋什麽,茜似乎都會似懂非懂地聽完,做出完全無關的正麵解釋,因此也可以說是沒有傷害或損失。


    「那姊姊走羅!阿颯就放心得到幸福吧!就像姊姊一樣,小茜應該也希望阿颯幸福才對!知道嗎!」


    這麽說完,菊乃要菜波和颯太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以後,帶著一臉洋溢成就感的得意表情離開盥洗室。就如各位所知,她沒咕嚕咕嚕呸。因為她還沒刷牙。畢竟明明沒刷牙卻咕嚕咕嚕呸是很奇怪的。


    總而言之,兩人又再次拜菊乃之賜愣在原地。


    「……累了。本宮要睡了……」


    「喔,好啊,晚安,菜波。」


    颯太一邊看著迴自己房間的菜波的後腦勺上方……


    一邊遙想那裏是否插著看不見的旗標。


    原因是出在菜波,還是颯太的問題呢?


    蘊含以上謎團,他們平緩而平靜地度過冒險寮的生活、與學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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