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是不起眼還是什麽呢?)</p>


    用外表去判斷他人是十分失禮的事。可是不管怎樣,人對事物的第一認知基本都源自於事物的表象。</p>


    (小靜的爸爸和媽媽。)</p>


    冬月也無可避免的像許許多多普通人一樣在心中評判著第一次見麵的靜雄的父母。</p>


    “犬子給您添麻煩了,無論如何都請您多原諒——……”</p>


    毫無特色的聲音。</p>


    毫無特色的外表。</p>


    毫無特色的言行。</p>


    “不不,是我給靜雄君添麻煩了。”</p>


    冬月微笑著對麵前毫無特色可言的婦人以及男子擺了擺手。</p>


    “是靜雄君在我被一群無賴纏住的時候救了我。”</p>


    冬月沒有說謊。她被扛著球棒拿著軍刀的中學生纏住是真的,靜雄收拾了那些中學生也是真的。雖說,導火線是這群中學生想要找靜雄的碴。但就結論而言,靜雄是救了冬月沒錯。</p>


    “唉、真、真的嗎……?”</p>


    靜雄的父母因為冬月的話而微微一愣:在他們的記憶之中,每次出事,不管靜雄是有意弄傷他人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無心弄傷了他人,每個人總是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靜雄的身上reads();。對那個還是小學生的靜雄進行殘酷又苛刻的指責。</p>


    即使,靜雄傷害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本意是保護些什麽,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p>


    “真的。”</p>


    (嗯……該說是“普通”吧。)</p>


    眼都不眨的對靜雄的父母笑道,冬月在心中為靜雄的父母下了定義。</p>


    相比起此時無言的抬起頭來仰望著冬月的臉,用黑色的眸子看穿了冬月並非是在說謊,但說的也不全是實話的平和島幽;以及此時在一牆之隔的病房裏休息的平和島靜雄來說,平和島夫婦實在是太過普通了。如此普通的他們讓冬月很難想象他們的基因是怎樣排列出靜雄和幽這樣“特別”的孩子。</p>


    (不過這不是重點。)</p>


    談話仍在繼續。</p>


    大概是因為沒有遇到過像冬月這樣壓根不為靜雄身上的暴力所動搖、並且還為靜雄說話的人,靜雄的父母顯得很高興。似乎被冬月臉上的笑容所感染,這對話明顯比平時要多上不少的夫妻那猶豫的臉上逐漸顯露出了一絲喜悅。</p>


    隨意的與靜雄的父母交談著,冬月對緊盯著自己不放的幽投去一個若有深意的笑容。</p>


    “……”</p>


    收到這樣的笑容,幽依然沒有表情——和馬上就會控製不住自己脾氣的哥哥靜雄近乎完全相反,幽的臉上很少會有什麽喜怒哀樂。</p>


    沉默著鬆開母親的手,繞過和冬月繼續著交談的父親,幽走進了哥哥所在的病室,又緩緩地關上了病室的門,隔絕了走廊內外的聲音。</p>


    “那個人,在談論你的事呢。”</p>


    走到哥哥躺著的床前,幽坐到了一旁的看護椅上。</p>


    “我聽到了。”</p>


    望著白色的天花板,靜雄補上一句:“這家醫院的隔音設備不好。”</p>


    對靜雄來說,聽到他人讚揚自己是奇妙的。不,應該這麽說:靜雄難以想象女子口中近乎英雄的那個人是自己。</p>


    (……明明受傷了。)</p>


    女子臉上的紗布之下有著難看的傷口。那個傷口曾經在靜雄的麵前流淌出猩紅刺目的鮮血。而在女子臉上弄出這個傷口的人正是靜雄。</p>


    (——無法理解。)</p>


    接近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照顧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把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當做英雄一般稱讚……</p>


    (這個女人,太異常了。)</p>


    持續地發燒讓靜雄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總之靜雄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旁看護椅上的幽也早就離開了。</p>


    (喉嚨……好幹……)</p>


    夜風習習,星子在夜空中閃閃發光reads();。靜雄卻是沒有心情去欣賞如此美景。幹渴和饑餓折磨著他的胃,讓困倦的靜雄有些煩躁。</p>


    “早~上~好~靜雄君~”</p>


    “……!!”</p>


    幹渴和饑餓被忽然出現在胸口處的女聲給嚇的飛到了銀河係之外,前一秒還在和睡魔做鬥爭的靜雄這下子完全清醒了。</p>


    “噓……”</p>


    蔥白的手一把捂住張嘴就要叫出聲來的靜雄的嘴,女子對靜雄做了個“噓”的動作。</p>


    “?!”</p>


    大睜著眼睛,靜雄很快認出眼前的女子是那個被自己認定為“異常”的人。</p>


    “被護士或者醫生發現會很麻煩的。”</p>


    女子輕聲解釋著。看到靜雄安靜下來,不像會叫出聲來的樣子,女子很快把手從靜雄的嘴巴上拿了下來。</p>


    “唿啊……睡的好好~”</p>


    從靜雄的病床上坐起身,顯然剛才是睡在靜雄身旁的女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還打了個大大的嗬欠。</p>


    “小靜的病房都沒有什麽醫生和護士敢過來。不會吵吵鬧鬧的真是太棒了~!還有小靜的身上好暖和~抱著小靜睡實在是太舒服了~~”</p>


    心花怒放的等級達到max,靜雄甚至隱約能看到女子身上飄散著幸福的小花以及大大小小的桃心。</p>


    “……你叫誰小靜啊——?”</p>


    “小靜比我小,而且叫‘小靜’比較‘靜雄君’可愛,所以我叫小靜:‘小靜’。”</p>


    像繞口令一樣解釋著,女子笑道:“呐~小靜,以後我都來你這裏睡好不好~?”</p>


    “別開玩笑了!”</p>


    製禦神經不出意外的斷掉了。靜雄又一次無法克製自己的憤怒。下意識的揮出左臂向女子打去,靜雄並沒有考慮過女子是不是會像打飛某次自己入住這家醫院時把自己惹怒了的某個醫生那樣把女子打飛出去。</p>


    啪喀——</p>


    細微而又清脆的聲音迴響在病房之中。靜雄的左臂在離女子頭部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p>


    “‘小靜’真是個可怕的開關呐~”</p>


    靜雄聽不懂女子在說什麽,他現在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女子用砸石膏的小錘砸了中了自己的左腿腿骨。</p>


    一係列刺骨的疼痛與火辣辣的痛意一起湧上。骨裂的左腿腿骨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摧殘,痛到了極致的靜雄竟是連聲音都叫不出來。像被扔上岸的魚一樣大幅度的弓起身子,又因為這種生理性的反應而牽引出身體上更多的痛苦,靜雄的唿吸一滯,而後整個人又重新落迴了柔軟的病床之上。</p>


    “……哈啊……哈啊……”</p>


    苦悶的喘息聲讓靜雄覺得這不是自己的東西,然而這聲音顯然不可能是屬於他麵前悠哉笑著的女人的。</p>


    “對不起~小靜~”</p>


    握著小錘的女子擺了個故作可愛的姿勢reads();。可她的笑聲中靜雄聽不出哪怕隻是一點的歉意。</p>


    得知女子的名字是“星野冬月”是在那之後第三天的晚上。</p>


    “……喂,”</p>


    “什麽~?”</p>


    靠在靜雄小小的胸膛之上,女子轉頭的動作讓靜雄的胸前被她的黑發摩挲的微微發癢。</p>


    “你、”</p>


    靜雄猶豫著。</p>


    “嗯,我。”</p>


    靠在靜雄胸膛上看著靜雄看不懂的滿是漢字的書,女子十分有耐心的應著。</p>


    靜雄並沒有因為女子的態度而感到火大。</p>


    與其說是習慣了女子這種不溫不火的態度,不如說是身體記住了“對這個人發火沒有用”。靜雄每次對女子發火的結果都是女子毫發無傷,靜雄自己痛個半死。女子不曾實質性的傷害靜雄,她給予靜雄的僅僅是疼痛。沒有任何虛偽的同情與憐憫,也沒有令人無法相信的寬容與饒恕,慘無人道的疼痛。</p>


    ——靜雄有種女子是把自己將要加諸在她身上的暴力直接轉化為疼痛送還給自己的錯覺。</p>


    “……名字。”</p>


    靜雄從沒想過自己非知道某人的名字不可。</p>


    “你的名字,是什麽?”</p>


    而話語不受控製的輕輕溜出了靜雄的唇角。</p>


    “……”</p>


    一臉訝異的抬起頭來,放下了書本的女子倒著看向了靜雄。</p>


    “小靜對我的名字有興趣嗎?”</p>


    “……我隻是覺得不公平而已。”</p>


    無法直視女子的雙眸,靜雄扭過了頭。</p>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p>


    聞言,女子輕笑了起來。細不可聞的笑聲被夜風吹散,又被夜風送至靜雄的耳邊。</p>


    “星野冬月。”</p>


    女子蔥白的手指指向了窗外的夜空。夜空之中除了有明亮的星子,還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p>


    “雖然現在不是冬天~不過我差不多就是在這種景象下出生的~所以~”</p>


    不能稱之為圓的明月看上去殘缺不全,深灰淺灰的暗影似乎在蠶食著那溫柔又冷淡的光輝。</p>


    “生育了我的那位女性叫我‘冬月’。”</p>


    懵懵懂懂的聽著冬月的話,這個時候的靜雄還沒有意識到冬月話語中那不太尋常的一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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