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鬱悶的君樂喂了雞,拾了蛋,準備做晚飯時,終於還是不放心去樓上看小家夥在幹嘛。剛走上樓,就聽見屋子裏傳來笑聲。


    君樂好奇地附耳在門上偷聽,聽小家夥還笑得挺歡,偶爾有跟顧碩的談話聲。君樂皺了皺眉頭,就在猶豫著是進去還是不進去時,柯靖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君樂嚇了一跳,房門也應聲開了,顧碩站在門口,君樂試圖從縫隙裏看看小東西在幹嘛,卻發現視線完全被這挺拔的身子牢牢擋住。


    顧碩看他那樣兒嘴角又勾了勾,接過柯靖端來的兩碗甜湯,低頭看著還在試圖往裏探的君樂,“要進來嗎?”


    君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未免有點可笑。輕咳了一聲,用眼神示意他,你別擋道。


    卯卯自然早發現樂樂來了,也不笑了,眼睛依然落在遊戲機上。


    這是一款小遊戲,測試英語的,一隻小白兔在拾蘿卜,裏麵設置了很多小房間和暗道,它必須通過這些關卡才能找到自己的蘿卜,每個關卡都會有英語測試,要麽是發音,要麽是簡單的問題迴答,隻有答對了才能得到通過關卡,得到蘿卜,如果錯了,就會有大灰狼從暗道裏出來,它必須用自己的蘿卜做武器,消滅大灰狼,如果通過大灰狼的追捕英語測試,就能將它成功消滅……


    很簡單的小遊戲,但趣味性很濃,卯卯玩得很開心,如今他已經有用一千個小蘿卜了。


    “卯卯好厲害!”君樂沒話找話。


    卯卯迴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似乎挺嫌棄。


    顧碩看他通關成功,把遊戲機收起來,“卯卯,先把甜湯喝了。”


    卯卯一點也不排斥,探過頭來,看了看小碗裏金黃色粘稠的南瓜醬,上麵漂著幾粒小丸子。一看就知道,這不是樂樂和爺爺的手藝。


    “卯卯還記得剛才答應叔叔的話嗎?”


    卯卯板著小臉,認真地看向君樂,“樂樂,我雖然是男子漢,可我還是小孩子,小孩子有些時候就會任性就會撒嬌。”


    咦,這是在認錯嗎?


    其實君樂就沒覺得卯卯有什麽錯。你所厭惡的人怎麽樣都無關緊要,關鍵是,你不能當麵讓自己所愛的人為難。其實這點卯卯做得很好,至少他沒有在爺爺奶奶麵前表現出不妥。


    讓這麽小的孩子去寬容別人,君樂有些心酸,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卯卯,下次若再看到婷婷姑姑的不是,就多想想大爺爺,祖奶奶祖爺爺,你是愛他們的吧?”


    卯卯點頭,“卯卯愛他們,所以要寬容地對待他們所愛護的人。”


    咦,這麽通透?君樂忍不住瞥了一眼旁邊的顧碩。顯然是這個混蛋開解過卯卯了,自己的家事讓這麽一個人插手,君樂怎麽感覺都有點怪怪的。


    顧碩正端著另一碗甜湯,若無其事地遞到他麵前,“柯靖的手藝不錯,你嚐嚐?”他算是看明白了,君樂對君婷的寬容忍讓以及對自己針鋒相對還真是對比鮮明呢,果然將自己當外人了,唉……


    卯卯嚐了一口,臉上終於燦爛起來,“真的很好喝。”


    君樂也懶得跟顧碩客氣,端起來,陪著卯卯一起吃。


    柯靖之前沒想到君樂在,又下去端了一碗上來,此刻就看著自己的大老板坐在床上,看著地毯上坐著的一大一小,那眼神,怎麽說呢,怎麽看都像是看自己的媳婦兒子的眼神,滿是溫柔和唿之欲出的寵溺……


    柯靖整個人都不好了。


    ***


    《末世拚圖》初六又要開機,君樂的休息時間非常有限,這最後幾天假期,他可不敢偷懶。難得的好天氣,一大早就爬房頂上,清掃瓦片溝槽裏積的樹葉垃圾。其實這個屋頂他早就想改造一下了,君二伯家的太陽能屋頂就很好。這山村裏就是動不動就停電,經常弄得人措手不及。


    “樂樂,要我幫忙嗎?”趙長河在下麵喊。君樂掃了一堆殘枝敗葉下去,趙長河趕緊捂著口鼻讓開。


    君樂在屋頂哈哈直笑。在旁邊戴著口罩,準備打掃的卯卯,嫌棄地哼了一聲,“樂樂真傻。”


    在院子裏跟不知道何時來的工程師商量盤山公路修建的顧碩,衝卯卯喊了一聲,“卯卯,這邊來,小心瓦片掉下來。”


    卯卯應了一聲,乖乖地拿著掃帚去顧碩旁邊等著。他跟樂樂的分工很明確,樂樂掃屋頂,他就負責掃樂樂掃下來的東西。而君爸爸則在庫房裏做木工。


    年前城裏有人向他定了一套家具,木頭都是上好的紅木,對方怕損了木料,刻意找熟人打聽好的木工師傅,這才找到君爸爸。


    君爸爸的手藝不能說巧奪天工,但在這一片區的確挺有名的。很多家具廠好的木料也會請他幫忙加工。為了讓木料物盡其用,君爸爸會修改一些設計細節,這些都會跟對方溝通,他的這些細節改動,才是客戶最看重的地方,所以都很放心。


    這一套紅木書櫃,造價十幾萬,君爸爸的加工費卻很低,不過一千來塊。錢不多,也辛苦,但是君爸爸做得很開心,君樂也就知足了。


    君樂這邊修整好屋頂,差不多十一點了,卯卯已經掃了一堆垃圾,小臉上全是汗,趙長河幫著把垃圾堆放到空曠一點的地方,點了一把火,燒了。


    君婷一上來就被嗆得猛烈地咳嗽起來。


    君樂從屋頂下來,一身地攤貨,還蓬頭垢麵,衣服上全是黑的綠的不知道什麽東西。君婷看著眼中嫌棄一閃而過,但她還是強自走到君樂麵前,叫了一聲“哥”。


    君樂在屋頂的時候就看見她了。君婷從山道轉過來時,第一件事不是來問候他們這些人,而是去看顧碩那輛車。顧碩那車是好車不假,但不是豪車,絕對沒達到讓這位大小姐近距離查看的地步。


    君婷不傻,君樂自然也不會認為她單純,所以她的出現,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你是來找顧先生的話,他在那邊。”君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君婷下意識地捂了口鼻,退了幾步。君樂看她那嬌氣模樣隻覺好笑,衝那邊叫了卯卯,便進屋一起洗澡換衣服。


    卯卯迴頭看了一眼姑姑,小嘴撇了撇,君樂摸了摸他的頭,“還記得昨天說的話嗎?”


    “卯卯知道,要對人有禮貌,樂樂,我是男子漢,不會跟她計較的。”


    君樂捏了捏卯卯的小臉蛋,雖然君婷為人有問題,也有意避開被她看著是不光明存在的卯卯,但是她還沒膽子衝卯卯使性子。那絕對是在挑戰所有人容忍她的極限。所以一般來說,君婷對卯卯是客氣而疏遠的,能避則避。


    君婷若要討好人,絕對有討好人的本事,這種本事還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當君樂拎著卯卯從浴室出來,坐在客廳吹頭發時,就見她已經跟趙長河很熟稔了。


    趙長河是什麽身份君婷未必清楚,但是如果她問過君二伯的話,也能知道個大概,而且看趙長河跟顧碩之間的態度,趙長河的身份也肯定低不了。


    君樂不知道的是,趙長河跟君婷此刻的話題全都圍繞著他轉,從他小時候在山裏撒野到上學到初中高中,君婷其實從小並不在山裏長大,根本就不清楚,隻是根據從爺爺奶奶那裏聽到的關於君樂的事情說一下。


    看起來,她說得興致勃勃,其實有些心不在焉,每個話題都試圖往自己身上引,可趙長河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總會在最關鍵時刻引迴來。


    君樂若是在場一定會笑抽。而此刻卯卯卻覺得,果然自己是討厭趙叔叔的,竟然跟婷婷姑姑能說得這麽投機,這應該就是老師說的臭味相投,他決定以後要對趙叔叔也敬而遠之。


    相對於趙長河,再看顧碩,這人就一心一意地跟工程師談道路設計,就算有了空閑,君婷要湊過來,他也隻是客氣地點點頭,眼神馬上移開,讓人想靠前也不得不停住腳步。


    顧碩則比較喜歡空閑的時候去庫房看君爸爸做木工,還能時不時地搭把手。君婷也會瞅準時機往裏麵湊,但顯然,庫房的灰塵會弄髒她的衣服,鋸木的灰塵還會嗆到她嬌嫩的鼻粘膜,看著顧碩麵不改色地幫君爸爸握著木頭一端,她就說道:“顧先生,這裏又髒又亂,我來就行了。”


    君爸爸看了君婷一眼,他的工作室,還輪不到這個侄女來置喙。


    君婷自知失言,驕傲如她,從來不知道道歉是何物,隻是微微有些尷尬,卻很快拋諸腦後。


    顧碩淡淡說道:“這是男人幹的事情。君小姐還是出去透透氣。”這話毫無情緒。顧碩在外從來是風度翩翩的紳士,稍微了解他習性的人就該知難而退,不要在這裏礙眼。


    但從來沒有試圖去了解過別人真實想法的君婷,聽了這話,卻認為,這絕對是關心她的話,男人嗎,就該有這種紳士風度。但作為女人,也要體貼男人,所以她並不出去,反而在旁邊跟顧碩聊起話來,話題的入口點當然是這邊的別墅。


    要向趙長河打聽的她也打聽得差不多了,他們這些人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東口那邊的別墅。能讓瑞隆總裁看中的地產,絕對有不菲的價值。


    自然,裏麵住的不是名門望族,便是巨星名流。如果能有途徑與那個圈子搭上線,她也算是向貴圈踏入半隻腳了,這可比她每天跑東跑西去試鏡,還每次都被刷下來強多了,她始終相信一點,在這片地界做事,人脈遠遠比能力要重要,會做事的人永遠都是下層的打工者,隻有會拉攏人脈的才有機會成為上層的領導者,這幾乎是被職場公認的真理。


    “顧先生,以後會住在那裏嗎?”


    如此私人的事情完全輪不到君婷來過問,但顧碩盡量保持著自己的風度,“這邊是臨時情況,我過來處理一下,過些時間就迴s市。”


    君婷眼睛一亮,“那顧先生什麽時候迴去?我也要迴s市了。”大有要同路的意思。


    “不定。”顧碩並不看君婷,而是專心地幫君爸爸加工木材,任君婷繼續說下去。君爸爸能不明白君婷的小心思嗎?顧碩能這樣放任君婷,不管是不是給他們君家的麵子,至少這個人的修養是值得肯定的。


    但這樣一個人在這裏,無論是顧碩還是君爸爸,都感覺很受幹擾。


    顧碩幫君爸爸鋸完木料,自個先出來了。君婷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顧碩這邊洗完手,君婷很是時機地遞過來一條毛巾,顧碩也不推遲,一邊擦手一邊問道:“君小姐也是演員?”


    能這麽順利進入正題,君婷是很高興的,可她沒想到顧碩會這麽爽快,直接給了她一張名片。


    “這個導演缺少一個女二號,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去試試鏡。”


    君婷一看那名字立刻喜出望外,這個導演可是獲得過國際獎項的,他力捧的人,沒有不紅的。難怪都說要抱金主的粗大腿,幸福來得太突然,她高興得有點恍惚。


    從旁邊經過的柯靖瞟了一眼那張名片,心裏暗自驚歎:他家boss從來不會輕易給誰顏色看,看來這個君婷似乎有點觸他的逆鱗。


    名片上那位的確是個導演,甚至還有點鬼才,但這人絕對不是好相與的。他跟顧碩的私交不錯,有才的送過去他絕對有能力將他捧紅,沒才的送過去,他也絕對能讓他體會一把演藝圈的活地獄。


    以君婷的嬌氣,估計,三天都呆不下去,這麽好的知名導演,若君婷主動放棄,大概她也沒臉再來纏著顧碩了。一石二鳥,甚好!


    君樂提著打扮得幹幹淨淨的小卯卯來問君爸爸午飯想吃什麽時,剛被重磅炸彈炸暈的君婷立刻跳出來說,她來做。當即君樂臉色就微微變了變,他可沒聽說這個大小姐會做飯,多半就是像小時候一樣在外人麵前裝乖巧,最後還是得他親自動手。


    顧碩卻站了起來跟君樂說道:“今天我們在君昱家吃午飯,下午要去工地勘測現場。”這話自然是給君婷的暗示。


    “你有提前跟君二伯說嗎?”君樂就怕這廝自作主張會給人添麻煩,畢竟這個點上,人家恐怕都已經做好了吧。


    “之前就已經通知他們,不過,你可以多做一點。”顧碩笑笑,對話輕鬆自然,沒有一點客氣見外的味道,這態度嚴重刺激了表現欲旺盛的君婷。


    君婷暗暗咬了咬牙。


    “君婷,你在哪裏吃飯?”在別人麵前,君樂總是要做個樣子的,但更要像從前一樣親切地叫她“婷婷”似乎也太矯情。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君婷肯定是會跟著顧碩那邊走的,但是昨天君婷才得罪了君昱,今天就登門,那未免有點那啥,君婷覺得自己的麵子抹不開。


    不待君婷答話,倒是顧碩開口了,“君小姐要不跟我們一起吧,今天君樂他們很忙。”


    這話十分有內涵。君樂難得地對顧碩多看了一眼,君婷也覺得這是對自己的體貼,如果有顧碩邀請,別說君昱了,就是君二伯他們也不敢對她多說一句。


    顧碩讓柯靖領著工程師與君婷先過去,送走了君婷,卯卯小臉終於開朗起來,顧碩捏了捏他臉,稱讚道:“今天卯卯做得很好。”雖然卯卯隻是跟君婷打了幾個照麵,但並沒有表現出小孩子的任性,這是值得表揚的。


    君樂看了不由得揶揄他一句,“卯卯本來就很懂事,別把他當小孩!”


    君樂覺得這絕對是自己對卯卯的肯定和嘉獎。


    顧碩則站直了身體看向他,“再懂事,也隻有五歲,都是孩子。”顧碩覺得,這麽點大的孩子就該寵著,而不是像君樂一樣什麽都硬扛硬忍。


    君樂不樂意,到底誰才是卯卯的爸爸?你一個外人別在這裏指手畫腳!


    顧碩揉完卯卯,大手順道就揉到他腦袋上。


    “顧先生,你把爪子放哪兒呢?”


    顧碩失笑,收迴爪子,“一把年紀了,別跟小孩子一樣任性。”說罷,也不待君樂反應,轉身就走,還衝後麵揮了揮手。


    卯卯板著臉嚴肅地看著他家樂樂,“樂樂,我覺得,你的確挺任性的……”


    君爸爸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麵色變得有些複雜。


    ***


    君樂以為,顧碩將君婷帶走了,他們應該就消停了,結果,不過一個來小時,君婷就哭著跑了出來,還把腳給扭了。她本來是開車來的,這下連車也開不了。君樂十分無奈,隻得親自送君婷迴家。


    其實事情很簡單,顧碩趙長河一去工地,君昱就跟君婷吵了兩句,至於吵了什麽,反正君樂是沒興趣聽的。君婷嘴裏說出來的東西哪有什麽可信度,一路上就聽她哭哭啼啼。君樂實在看不下去,就安慰幾句。


    “哥,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這話題轉得可比山道還快。


    “君婷,你已經是大人了,你的決定我會尊重。”即便是跟我斷絕關係,既然你覺得我們的關係就這麽沒意思,那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沒必要太糾結。


    君婷擦了一把眼淚,認真地看著君樂的臉,試圖從他的臉上分辨出他的本意究竟是什麽。


    君樂能不清楚嗎,就算此刻君婷說她後悔跟他斷絕關係什麽,那也隻不過是礙於顧碩和趙長河,隻要他君樂利用完了,狗屁都不是。他就算能忍,卻也沒到心甘情願地任人擺布的地步,想那秦明海這樣拿捏他,也沒能如願,何況是一隻菜鳥級別的君婷。君樂幾乎都不用跟她耍手段。


    “如果你想說的是顧先生的事情,他隻是在山上暫住,你有什麽想法,我不會幹涉。”


    君婷的臉上冷了冷,她這個堂哥跟人精似的,自己在他麵前演什麽戲,吃力不討好。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她從來就不指望君樂能真正幫她什麽,就像她想簽約昊天,不也是靠自己進去的嗎,而這次,隻要君樂不出來搗亂就行。君樂反正是要退出這個圈子的,這些人脈不趁早抓到手,豈不是浪費。


    之後,一路無話,君樂將君婷送到家時,君婷自己下的車,腿腳利索得不得了,對此,君樂一點也沒感覺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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