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無風穀地外的小徑西行,不過五裏之遙,便可望見一處破落村莊的整個麵貌。古樸的村落,有著不少殘破的籬笆和院牆,屋舍皆是草木結合,村落之中,雜草叢生,連這村口處都長了半個人高的草。幾人不想弄亂這村落的原貌,便運功閃身而起,以身法行走,免得踐踏了這草垛。


    “這村落真是跟冥府一處棄城極為相似。雖然植被大有不同,這房屋建造卻是大同小異。不覺讓人聯想頗多啊!”魑魅突然笑著說道。相命聞言,腦子裏停頓了一下,隨後緩緩問道:“冥府之中,難道也有這人界建築?”“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自從冥府成立之後,便開始接管人族生死之事。人族居住各界眾多,有這人界生老病死的,有仙神之地被驅逐到地界受刑的。因著各人喜好,還有在地界呆的時日的不同,故而一些需要長時間在地界受約束的魂魄,再刑罰滿期之後,還會被安置到棄城之內過活。棄城的屋舍,建築風格完全是那些魂魄自己選材,自己建造。大多魂魄都是因戰火而死,故而這殘缺之景,便讓他們保留了一份對陽間的思念,或許是以此來提醒他們自己,這樣的後果,是自己親手造成吧!”魑魅緩緩應答道


    “棄城怕是除了餓鬼齋,第二個有人間美食的地方。那裏也有人做買賣,小販啊,商客啊,絡繹不絕,好像是冥府最為熱鬧的地方吧!”小福突然從旁插話道。魑魅聽得小福所言,略有驚異,隨即便笑著迴應道:“你這小餓鬼,還真是聞著味就去啊。看來,你在那裏一定幹了不少好事了!”


    “這.......我也不想被人討厭,可是沒辦法,肚子一直餓著。隻得趁著地界陽時,魂魄都要休息補給陰氣的時候,才會偷偷摸摸找些吃的。說來也怪,還從沒人抓住過我,我可是一等一的好身手啊。要是像軒雪姐姐這樣,可就沒那麽走運了。飄身都會,根本不能算個合格的鬼魂麽!”小福自鳴得意道。軒雪聞言,對著他腦門拍了一巴掌。這魂魄互相接觸,卻是實體感應。但見小福叫喚了一聲‘哎呀’後,軒雪便忍俊不禁道:“少在這裝小孩,你這鬼精靈,按著歲數,都可以做我爺爺了!”


    “那你叫我爺爺,我也不介意的啊!”小福急忙應答道。


    “你!”軒雪突然覺得自己上當了一樣,飄身便朝著小福撲去,小福仍舊如之前那般輕易的閃躲開來。二人嬉鬧著,卻都沒有停下腳步。此時,相命突然低聲喚道:“小點動靜,前麵有光!”三人聞聲望去,一處比周遭屋舍都要寬闊的多的院落,在那院落雜草叢生的角落處,一間破舊的小屋裏居然有微弱的光亮閃爍著。這戶外的微風,似乎也漏到了那屋子裏,那光影跳動不停,相命幾人卻是極為好奇,一邊平息靜氣,放緩了身法,慢慢的朝著那屋舍靠近。四人皆是從院牆之上翻越而入,沒惹出什麽動靜。


    “何人到訪,也不事先打個招唿。如此冒失的闖別人家的院子,是否有些太不懂禮數了?”一個中年漢子的聲音從那屋舍之中傳來。相命幾人正在琢磨這人是敵是友的時候,便聽得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來者是客,這山野塵居,久未有人造訪了。此時遇上幾個過路人,也實在是難得,何必說的那麽兇巴巴的,文鄒鄒一點不行麽?”


    聽那口氣,女子似乎在責備那中年漢子。距離那屋舍不過數步遠,相命四人已經停下,魑魅運起幽冥之氣,查探屋舍內動靜之餘,也想試探一番這屋中二人有多深厚的根基。不料幽冥之氣才從他體內 擴散開去,屋內的中年男子再次喊話道:“地界之人,切莫入內。否則,這後果我就無法保證了。若是誤傷了人,我們這罪過大了。幾位若是借道露宿,可住上一晚,明日太陽出來,自行離去即可。若是前來此窺探什麽,或者是覬覦我兄妹所守護的東西,可就休怪我出手狠辣了!”


    聽著男子的口氣,警告似乎隨著相命等人的愈發靠近,而越來越嚴重。魑魅卻是未等相命迴應,率先迴話道:“我們來此並無惡意,乃是尋找先人遺骨。敢問此處可是李村?”


    “李村?那可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自從金蛇國戰事平息,為了讓人們淡忘這村落的慘烈死傷,才將此地改名塵居。你們若是要找親人遺骨,想必也是爺爺輩分的先人。這百年滄桑,哪裏還有骨頭剩下,況且當時的戰事空前絕後,這附近都被翻了三番。村外不遠便是亂墳崗了,你們若是要找遺骨,可往那裏去。這村落內除了我們倆,可是再無活人了!”男子不冷不熱的應答,讓相命幾人感覺極為不舒服。一旁的小福則是聽著有些心酸,盡管他知道這個結果的可能性極大,仍舊抱著一絲幻想。此時自己未了的心願,被人硬生生的戳破,他一時愣在原地,不再有動靜。


    “多謝好意,此時天色已晚。尋親心切,才會時日不分。還望二位主人好心,給個落腳地方,好讓我們安歇一晚,明日我們便會自行離去的!”相命很是客氣的懇求道。不料那男子卻是用更為冰冷的口氣迴答道:“荒山野地,窮鄉僻壤,不宜留宿。況且這村落四周乃是亂墳之地,夜半鬧鬼之事時有發生。你們行事都如此魯莽了,更不可留你們在這裏。”“這人好生古怪,硬是推三阻四的。這村子莫非真有鬼不成?就算有鬼,我這地府差吏頭領,難道連些個遊魂野鬼都收不成?”魑魅低聲傳音相命道。


    “前輩莫急,查探下四周是否有蹊蹺之處再說。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也不好硬闖!”相命傳音迴話道。


    “不如讓我們入內查探一番,不是說鬧鬼麽,我們就真鬧給他看看!”軒雪似乎想著覺得好玩,突然提議道。小福一聽,便來勁了,方才的失落感,一下子無影無蹤了。看來這小子無邪的天性仍在,這情感變化,也讓人難以捉摸。軒雪話才說完,小福已然飄身朝著屋子方向飛去。軒雪趕緊的跟了上去,相命與魑魅相視而望,卻不知道如何出言勸阻。


    但見兩個鬼魂緩緩的靠近那屋舍,隨後便閃入了屋舍內,似乎是從窗口飄入的。相命和魑魅本想等著看那漢子和女人是個什麽反應,再思考去留。不料軒雪和小福入了那屋子,便沒了任何動靜。相命頗為擔憂道:“這是不是玩笑開大了,人界臥虎藏龍,這兩個稚嫩鬼魂,若是遇到修行高人,豈不是自投羅網,讓人驅鬼?”相命話才說完,魑魅都懶得答應,便直接朝著屋子閃身而去。


    “還真的鬧鬼不成?”魑魅在相命進入屋子後,便自言自語起來。他身邊多出了一盞攝魂燈。相命知道他想確認是否有魂魄藏匿屋內,卻是連個鬼影都沒看到。就連剛才說話的漢子和女人,都憑空蒸發了一般。軒雪和小福更是沒了蹤影,不過片刻功夫,這兩個魂魄便活生生的消失了。


    “這地方,果然詭異的很。那說話的兩人,我們都沒察覺到氣勁浮動,居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更奇怪的是,兩個魂魄前腳進,我們後腳就跟上了,居然也沒了蹤跡。難道,......”魑魅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無法說個完全。


    “前輩的意思是,幻象?”相命從旁問道。


    “對,幻象!傳言殺戮之地,冤孽之氣極重。便會有一些身死之人,魂魄滯留人界,需鬼差抓捕才能帶迴地界之中。這些鬼魂便會在記憶存留之地,反複出現在同一時間。也就是所謂的迴光返照,生死難辨。而鬼魂迴光返照的時候,便會和活人沒什麽兩樣。重複著殘缺記憶裏的情節,不論年月,每每如此。我們怕是剛巧趕上了這鬼魂迴光返照的時辰。他們以為自己是活人,才會如此抵抗外來人。聽他那口氣,當時的塵居可是個戰亂交惡之地,故而他們當自己是活人,與我們這外來人對話。隻是軒雪和小福剛好在他們迴光返照之時入內,恐怕被帶到那裏了!”魑魅說著說著,語氣變得有些沮喪。


    “哪裏?前輩所指到底何處?”相命急切的問道。魑魅則是長歎了一聲,緩緩迴應道:“如若我猜的沒錯,傳言也屬實的話。迴光返照,便會將鬼魂帶到現實,讓其得以知曉其身死的事實,從而讓歲月慢慢化解他們一身的戾氣。不過這迴光返照結束後,卻會將他們帶迴過去,因為他們的魂魄,始終存留在記憶裏的生前。這下,麻煩可大了!”


    “晚輩不是很懂,前輩的意思,好像是說,軒雪他們迴到一百多年前了?”相命有些詫異的問道。魑魅點了點頭,一臉的憂慮,對於這樣的事情,他似乎也是隻聽過傳聞,從未親身經曆過。


    “那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軒雪和小福一直呆在一百多年前吧?這樣可使會讓他們錯過了自己的往生良機!”相命擔憂的問道。


    “如此看來,隻得等了。不知那男女出沒,再次迴到現在是什麽時間。有時候是一天的開始,有時候卻是短到片刻的停留。”魑魅說完,運勁一掃,本來想將桌椅之上的塵土給弄幹淨,不料哐當一聲,桌椅已經給風蝕的脆弱不堪,隻是微微的勁風掠過,桌椅瞬間垮塌。魑魅對著相命一臉的苦笑,相命也隻得苦笑相迎。


    “罷了,就席地落腳,靜等他們出現吧!”魑魅說罷,在地麵掃出一塊略微幹淨的地方,相命便與他一起席地而坐,閉目調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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