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這番狂傲又令人作嘔的言辭,相命突然間發覺他此前的奸邪之聲全是佯裝唬人而已。從他這沉醉於殺戮的言論之中,卻吐露出對人處事的難以言喻的悲哀。他將走獸飛禽當成了他泄憤的對象,相命便猜想到他的人生不如意一定多的無法數落。


    “你那是什麽表情,難道將死之人,也敢瞧不起大爺我?”獵人在暗處叫囂著,對於相命一臉的不屑看的真切,相命卻是故意擺出這樣子,想引他現身。果然,相命不聞不問,自顧運氣護體,定住身形。不論這獵人怎麽叫囂,他都無動於衷。獵人果然按耐不住了,隻聽陰火之風的瑟瑟聲中夾雜著一道清脆之音,相命慌忙掃出龍息鳳羽掌勁。聽得哐當一聲脆響,似乎有兵刃之類的物件掉落。相命俯身一探,心中大驚。


    他抓起的居然是一支冰冷的暗箭,根本不是什麽鐵器鑄造,而是這獵人魂魄聚氣成刃。想不到這獵人借魂修魂功力會如此詭異深厚,相命心中都沒了底氣,不知那滅魂掌印能否將他擊殺在這往生道內。


    獵人見相命打落自己的氣刃,還拾起來觀賞,在他看來,這是莫大的挑釁,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暴怒之下,他也不再躲躲藏藏,還未等相命看清他閃身而出的方向,相命隻覺得強大勁風朝著自己急襲而來。為了試探自己與他到底有多大的差距,相命施展出玄龜之盾,硬生生的接住了他這一道強烈氣勁。砰地一聲,似乎是刀劍砍切之聲,砸落在他氣勁所成的屏蔽之上,一陣劇烈抖動傳來。


    “想不到閣下吸食魂魄,居然能在短時間內修得如此深厚的氣勁。可惜旁門左道,你心中鬱結卻無法隨著這氣勁增長而消散,卻是愈發的嚴重,恐怕你連休息都不敢合眼吧!”相命突然出言相激。獵人卻是在不遠處冷哼了一聲,相命看不出的神色,也猜出了幾分。大致是瞬間的驚異,卻逞強樣的裝迴盛氣臨人的勢頭。果不其然,冷哼之後,那人咆哮道:“廢話少說,不過是大爺的獵物,我在享受獵殺的過程,你就好好配合下大爺,給點生氣我看看。大爺可不喜歡拾到些死了的物件,沒的掙紮呻吟,哪裏能讓我舒心!”


    盡管他說的那麽喪心病狂,相命卻發現他每次激烈言語後,皆是默不作聲,且不會急於出手。似乎在這樣的言語過後,他還得給自己一個理由,讓自己不至於被心中鬱結給困住。相命靜等著他的動靜,獵人卻是在不遠處沉寂了,忽然間連聲息都隱匿不見。


    相命趕緊的運功查探四周,突然身後一陣勁風直衝背心要害而來。這力道顯然超過了此前的攻勢,玄龜之盾若是被一點強大突擊,必然難以維持。相命慌忙撤力,借著這陰火之風的吸引,身子順勢朝陽門方向疾馳而去。正當他滑出一段距離,想運功定住身形,免得自己被推出陽門時。他麵朝的方向又襲來兩道寒勁,除了剛才那人所言的雙生魅影。這樣的急速輪轉攻勢,恐怕是吸食他人魂魄所成。


    相命對著地麵一道強勁掌風,接著反推之力,將身軀從陰火之風中抽了出來,這往生道的頂端,卻是不受這陰火之風的幹擾。獵人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朝著懸空的相命身軀猛撲而來,這一次不是氣勁的遠距離攻擊,而是直接近身的掌勁突襲。相命在這往生道的移動本來就受到局限處於劣勢,此時懸空,更是漏洞百出,要害全然擺到了對方眼前。他隻得借著上升之勢,猛然提氣,再度朝著頂端牆壁一道掌風掃出,一個陣翻轉之後,才躲過這獵人的一連串攻襲。


    “想不到一個活人,居然有這麽好的身手。你還不如讓我打死了,跟我一起獵魂修習,我看你的修為不日之內定會在地界遇不上對手!”獵人似乎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突然勸說著。相命則是在落地之後,微微一笑,接著迴應道:“就算今日身死,這魂魄之體也必然要將你驅離此地。否則那麽多魂魄被滯留地界,生死綱常完全崩毀,這世間將會成了一鍋亂象,無法收拾!”


    “好一個胸懷天下,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這點道行的,我活著的時候見多了。想當年我何嚐不是習武強身,為精忠報國。可惜奸臣當道,且民風不純。到處匪類生事,且國境周邊戰事不斷。別說綱常了,就算是求個死有全屍都難。人吃人的世間,難道不比你所謂的亂象更遭?”獵人不再動手,聽得相命言語,突然發笑嘲諷起來。


    “一己之力不能救世,一人之道卻能解救蒼生。縱然世間全是邪魔,你獨尊正道,也算是一點清明星火,星火燎原之日,便是世間太平之時。我不懂你說的什麽國,卻知曉民風匪類,戰事一起,必然刀兵相見,這殺戮也是相互的。就算死後到了這地界,按律法定也不會偏袒任何一人。隻要是屠戮之爭,便無正邪之分。你是被人欺,再欺人,如此心境,怎可怨天尤人,還頭頭是道。你嘲笑我,你卻不知道你自己多可笑!”相命一臉的不屑,長篇大論道。這些個大道理,可是打小就被父親來去搬弄的,相命早就耳熟能詳,想不到此時與這獵人魂魄鬥嘴,還能讓自己顯得氣勢過人,相命想著覺得好笑。


    見相命一臉不屑,又突然發笑,還說了一大堆自己生前就懂,人人念及的所謂道義。獵人火冒三丈,朝著相命猛然撲襲而來。此前的幾次交手,他大致探清了相命底細,一個移動沒自己迅速,修為沒自己深厚的活人,怎麽可能打得過自己這惡魂。故而他不再借著寒勁遠攻,而是想速戰速決,一鼓作氣將相命擊殺掉。


    相命一直等他貼近,便是為了試試修羅刻在右掌的滅魂掌印是否有效。此時獵人主動近身,他是求之不得,見獵人雙掌聚集大量寒勁,陰冷之氣撲麵而來。相命則是將造就醞釀好的滅魂掌印打了出去。一身悶響過後,相命感覺自己腦袋都有點暈乎乎的。這掌印附帶的修羅功力實在有點嚇人,一掌出去,這陰火之風的風向被瞬間打斷了一樣,相命隻覺得獵人掃來的寒勁瞬間被化解,而那滅魂掌印卻沒被削弱半點一樣,後勁十足的砸在了獵人的胸口去。


    突然間,相命感覺不遠處的漆黑地方開始有白光閃爍。定神一看,才看清一個獵人打扮的漢子,被這白光包裹著。更為奇異的是,白光全是從他中掌的胸口噴射而出,不一會兒,順著白光的牽引,從他胸口開始慢慢溢出形形色色的人,獸,妖,魔。起先相命還想細數一番,突然發覺這魂魄湧現的數量越來越多,根本無法細數,粗略估計,也有數百之多。


    這些被吞食的魂魄,一臉的祥和安然,看著身旁那個吞食自己的獵人,似乎也沒有之前的驚恐之狀。相命突然發現一個小丫頭的鬼魂從白光中飄出後,便緩緩的飄向獵人。相命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那小丫頭一把拉起了獵人的手掌。在他周圍的眾多魂魄也學著小姑娘,緩緩的靠近著這個兇神惡煞的獵人。突然眾魂將他托舉起來,放置了在半空之中。


    重傷的獵人似乎已經沒了反抗之力,隻是對於這些魂魄的作為,甚為不解,盛怒和不甘心,讓他怒吼著:“為什麽,為什麽........”隻聽得那個扶起他的小丫頭用輕盈的聲音答道:“大叔,你是好人,你一直都是個好人。你隻是被魔障蒙蔽了心,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在你的體內,你的生前,前世,甚至更久遠的記憶,我們都一清二楚。”


    “是啊,你是個一路艱辛修行成人的走獸。開始是獸,後來是妖魔之道,後來才往生為人。做人之後,你仍是一副赤誠之心。隻是一個騙子蠱惑了你的心神,才會讓你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你的故事很悲慘,比我們這些一直在人道摸爬滾打的更為悲慘。你曆經的歲月更滄桑,更豐富,也更能袒露你的赤誠之心。並非是一念成魔,而是百念俱消。你的心從未走錯過,隻是你被人下了妖術,或許那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一個妖族的魂魄細細說道著。


    “你們,你們......”獵人有點不敢相信,這些明明已經化成自己修為的魂魄,怎麽會在被相命一擊重創後完好如初的存活,更沒想到自己不願說出的艱辛過往,居然被這麽多人理解和佩服。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言語有些哽咽,可是胸口處的白光卻依舊持續著。


    “謝謝你,年輕人,若不是你的掌印,根本不會打碎困住他心神的牢籠。我們之所以在被他吞食還完好,是因為他心神護佑所致。你此時算是從懸崖邊拉了他一把,我想這往生道內,他依舊能過!”一個老者一邊說著,一邊讚許道。如修羅所言,陰陽火風若是調和,這陽門必然會正常起來。那白光一下子將這漆黑的往生道點亮,相命一番詢問後才知道,這往生道內本是光亮之路。陰陽火風不再輪轉不停,而是從一個方向緩緩的吹來,牽引著每一個魂魄朝著陽門方向飄然而去。相命本想看看這些魂魄是如何往生,卻感覺被人一把抓住了,自己想要運功反抗之時,已然不在往生道內,但聽得一陣歡唿之聲,修羅殿的獄羅鬼差在四周雀躍不已,修羅和輪轉王以及軒雪,皆是笑嗬嗬的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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