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非常充實。最近我放學後的生活格外充實。


    由於與麻煩的鄰居偵探社之間的爭執、忍者騷動而一度停止的社團煩惱消滅者高橋社再度開始活動,同時我的人生也變得充實起來。上周也遵從佐藤同學的指令,幫助了釣魚社、撞球社、煉金術社,被他們好好地感謝了一番。社團活動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事情。放學後有著能去的地方,有著等待自己的人,有著需要自己的人,竟然是這麽幸福的事情!


    我今天也帶著愉快的心情小跳步地打算離開教室時,有個超乎需求的爽朗微風吹過我的麵前。


    「高橋,聽說你自己成立了社團?」


    這麽向我搭話的話是爽朗三太郎,同班棒球社的近藤同學。


    「所以才沒有加入棒球社啊,邀請你的時候說出來就好了嘛。話說你可真厲害,竟然自己創立社團。那咱們今後互相加油吧!」


    近藤同學流暢地用當前國營播映的校園劇中的台詞。換成是以前的我,一定會垂下視線伴著苦笑吧,然而今非昔比。


    社團的美妙,青春的美妙,這些我都體會到了。


    「嗯,加油吧!」


    我眼睛光輝一閃迴應近藤同學後,颯爽地奔出教室。然後在我的去路前方,隻見有個熊一般的男人搖晃著肩膀向我走來。這樣下去會撞到他的。如果是不久前的我,肯定會分析自己的處境,然後為了提前迴避往迴退到到走廊的另一頭然後縮起來吧。但現在不同了。


    我向那名壯男筆直地走過去。壯男的鐵木屐喀啦作響,也筆直地向我走來。


    「學長,柔道社那邊怎麽樣了?」


    我開口詢問後,豬熊學長樂彎了胡子。


    「嗯,住院的同輩們陸續出院,在下的柔道社也終於要真正地重新開始了。這多虧了閣下的幫助。不管有什麽事,隨時都來找在下的柔道社吧。柔道社必定知恩圖報。」


    「哪裏,這是天才的本分。社團活動加油吧!」


    和豬熊學長分別後,我走在往社團教室的路上時——


    「啊,高橋學長!」


    隻見穿著水手服的女生一邊揮手,一邊向我跑來。換成是之前的我,一定會四下尋覓其他高橋同學的身影,但我已經今非昔比。高橋就是我,我就是高橋!


    「學長也要去社團嗎?」


    「嗯,對呀!放學後社團活動嘛!」


    「……高橋學長原本是這種說話方式有點惡心的人嗎?」


    「以前的事我根本記不得了!話說,風間同學也去社團嗎?」


    忍者係女子風間同學進駐了我社團教室正上方的空間。雖然不在同一個社團,但我們都是為了達成佐藤同學的野心而為她效力的同伴。


    「是的。不過我其實還沒吃午飯,所以準備先去學生餐廳。」


    「那待會兒在我們的社團教室見吧!」


    我向風間同學揮手道別,再次步向社團教室。


    得到超級明星同學的認同,得到麵色懾人的學長的青睞,得到可愛學妹的仰慕。而且社團活動的搭檔還是學園中的頂級美少女。


    有了她的統率,我與生俱來的才能得到活用,為造福世人而活躍。


    怎麽辦,我充實到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我真切感受到,在名為學校的巨大機械中,我也化作一枚齒輪,緊密地與周圍的部件互相咬合。


    我的行動能夠改變周圍的世界,我存在於此是有意義的。


    社團真美好,青春真美好,學校真美好。


    我能活在這裏,真好!


    多虧了佐藤同學邀我創設社團我才能得到這一切。一開始隻覺得是被她隨意使喚利用,然而我的現實的確正在邁向充實的道路。


    佐藤同學竟然是這麽出色的人,我的世界正閃耀著薔薇色的光芒!


    「呀!」


    突然揚起的尖叫聲瞬間將我拉迴現實。似乎由於視線中染遍了薔薇色,而撞上了從其他方向過來的女生。但我藉助我天才的反射神經,在她頭朝下摔向地麵的千鈞一發之際將她抱了起來。


    「抱歉,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啊……非常感謝!」


    完全不在意我的過錯,還向我頻頻鞠躬。這個女孩的品格是何等高尚啊。


    「非常感謝,我叫禦花畑光。」


    還彬彬有禮地報上名字。隻看校徽就能知道她是三年級的學姊,但由於嬌小的體格,以及輕飄飄的印象,不太給人有學姊的感覺。


    「禦花畑……學姊。」


    「是。姓氏是禦味禦汁(注:禦味禦汁(おみおつけ)是日本女性對味增湯的禮貌說法)的禦後麵加上花畑。花和畑都是簡單漢字。光則是寫成平假名。」


    「好少見的姓氏。」


    盡管「魚尾閾值」的「魚」根本就不明白是哪個「魚」,但由於被她當成愚昧無知的話會心有不甘,所以姑且先不懂裝懂,之後再去討教佐藤同學好了。話說迴來,一個人的名字體現了整個人的風貌,這句話果然沒錯,這個人輕飄飄、暖烘烘的舉止,讓人聯想到柔和的陽光灑在一片花田上的風景。


    不過,花畑?總感覺在哪裏聽過。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禦花畑學姊說完這句話後害羞起來。理論上被人說出這種台詞的時候,基本上臉上其實本來就沒有東西,然而現在這個人嘴角的的確確沾著好像卡士達醬的東西,真是少根筋呢。盡管從剛才我就很在意,但不知道是否該出手幫她擦掉。


    「我是普通科二年級的高橋。」


    「高橋同學……難道說,你就是高橋社的高橋同學?」


    世上高橋千百萬,然而高橋社的高橋就隻有我了


    「對,我正是高橋社的高橋,請問找我這個高橋有何貴幹?」


    「那……那個……我聽說那個社團,似乎隻要有社團遇到困難就會千方百計解決難題,是真的嗎?」


    禦花畑學姊一臉不安地抬頭看著我。我的迴答毋庸置疑。


    「當然了,高橋社是有困難之人的同伴!」


    我挺起胸膛如此說道,學姊的臉龐變得猶如花朵盛開一般燦爛。


    ◇


    我帶著禦花畑學姊站在社團教室門前。不過,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裏麵有說話的聲音,難道佐藤同學已經在聽取某個社團的委托了?還是說偵探社又……


    緩緩打開門後,卻不見佐藤同學的身影與可疑的屍體。


    然而,我不由忘記了唿吸。


    那裏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短卷毛、花襯衫、胸前掛著金項鏈,戴著淡色太陽鏡的男人瞪著我。隔著男人,還可以看到好幾個壯漢的身影。如果換成不久之前的我,一定會默不作聲地關上門,然後裝作什麽也沒看到直接迴家吧,但我現在不一樣了。


    「呃,請問,諸位是什麽人?」


    雖然有些膽怯,我還是鼓足勇氣直接問了出來。


    「……咱們是拚布社。」


    「拚布?」


    「就是將布頭縫合起來,製作壁毯、包包,或是可愛的小對象的手工藝。」


    「是……是拚布社的貴客啊,請問想諮詢什麽?」


    雖說相貌不良態度惡劣,又是無端闖入社團教室的不遠之客,但隻要社團有麻煩過來諮詢,就不可能不迴應。因為現在的我深知社團的美妙。


    不過,拚布社社員眉頭深鎖。


    「諮詢?你這臭小子到別人的社團教室來要什麽人做什麽諮詢?瞧不起咱們啊?信不信咱們把你這臭小子剁成肉醬然後拚成夢幻的拚布啊!」


    「別人的?不——這裏是我的,是高橋社的社團教室。」


    「高橋社?那是啥玩意?」


    短卷毛納悶起來,從他身後有個平頭的壯碩少年露出臉來。


    「大哥,那應該是前一個社團。到上周為止使用這間社團教室的社團。」


    ◇


    「學姊,有事件了!」


    「你說事件!真了不起,於是,是怎樣撲朔迷離的殺人事件!」


    偵探社社長宮入學姊滿臉歡喜地迎接我。雖然不太想扯上關係,但畢竟是鄰居,也是解決了數個事件的偵探。於是我來找宮入學姊對這個撲朔迷離的事件進行諮詢。


    「不是殺人喔,不過是一起非常撲朔迷離的事件。算是日常的謎題吧。」


    「唔。還真是令人感興趣呢,具體情況說來聽聽。」


    盡管從剛開始起就有點在意位在房間一角,吊死屍體風的梔同學一直吊在那裏,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個時候。我在腦中把梔同學代換成等身大的手機吊飾,開始向學姊講迤撲朔迷離的事件。


    「就在前幾天,偵探社隔壁還是我率領的高橋社社團教室。」


    「嗯,沒錯。那起事件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


    「不過呢,我今天打開社團教室的門一看,裏麵完全是不同社團的人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表情占據了我的社團教室!直到上周末還是高橋社,可是今天卻不是了!學姊,這到底是什麽詭計啊!」


    我采出身子步步逼近之後——


    「這不是謎題喔,隻是你的社團廢社了。」


    偵探挑起單邊的眉毛,一臉冷漠地迴答。


    「……廢社?」


    「聽好了,高橋同學。詭計這個詞不可以用來逃避現實喔。所謂的真相基本是很單純的。你的社團廢社了,然後新的社團入駐了那裏,僅此而已。」


    「咦?咦?」


    等一等,認知跟不上語言。


    「上周末你迴家之後,學生會的人有來整理你的社團教室喔。」


    「這種事情,學姊是怎麽……」


    「沒什麽,因為我又想到新的詭計。其實是我正尋思著該把吊死的屍體往你的社團教室哪裏掛會比較好,為探查進行入侵的時候,就看到大隊人馬衝了進來。我在鐵櫃裏看得一清二楚。」


    總之我先不吐嘈,我是個很會忍耐的孩子。


    「然後今天,他們拚布社就搬來隔壁了」


    「可是,為什麽要廢社……」


    「學生會似乎要推行削減社團的方針。於是先從社員少的、沒有活動實績的、行為不正的社團開始消滅呢。」


    既然如此,為什麽救助學園中人們的高橋社會比以謎團之名作弄學園學生的偵探社先廢社呢?我無法接受。


    「所以,高橋同學今後有何打算?我們社團也不是不能收留你——」


    該問這個偵探的問題已經問完了,於是我飛奔出偵探社。


    ◇


    「咦?學長,你要去哪裏?」


    我在學生餐廳前碰巧遇見了似乎剛吃完飯的風間同學。


    「其實事情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廢社——怎麽會這樣?」


    不愧是忍者。能夠掌握我「如此這般」中傳遞的所有訊息,這份理解能力令我欽佩。


    「我已經不行了。沒有社團的話,我就隻能又迴到以前渣渣一般的生活了。哈哈哈,一切都是過往雲煙,泡沫經濟破滅了,全都是黃粱一夢。」


    「學長,請冷靜。對了,佐藤學姊人呢?」


    「佐藤同學……感覺好懷念啊。」


    「聽說那個社團是為了實現佐藤學姊的野心而創設的。既然如此,高橋社廢社的事態,佐藤學姊應該不會默不吭聲才對。」


    竟然在我混亂的時候告誡我冷靜下來,這位女忍者真可靠!


    「對喔,還有佐藤同學。可是要怎麽聯係上她……」


    「呃,用手機?」


    「風間同學,手機這種東西是用來與別人交流的道具吧?你認為我這種人會帶著那種玩意兒嗎?」


    「……對不起。可是,其實我的通信手段也隻有狼煙……實在不行就升狼煙吧。」


    這個女忍者,就因為是女忍者才靠不住!


    「禦花畑學姊,如果你有手機的話能不能借我一下?」


    「對不起……我對那種按鍵超過三個的機械實在是……」


    就在為數字化鴻溝深受其害的三個人不知所措,準備要升狼煙的時候——


    「你遇到麻煩了嗎,高橋同學?」


    一位少年在狼煙和我們之間來迴看著,然後走了過來。


    「你是……呃,到底是哪一位?」


    我對這位少年並不是全無印象,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卻又認不出。風間同學和禦花畑學姊好像也不認識他。


    「是我啊,得到你拯救的人。」


    少年說著好像民間故事裏的仙鶴或者烏龜會講的話,不過我還是想不起來。於是,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巧物體遞到我的眼前。


    看到這個物體的瞬間,我想起了這位少年的事情。


    「沒錯。是我。見你有難,這個尖端部件應該能夠幫上忙。這個酷酷的部件,也是你告訴我的呢!」


    原業餘無線電社,現智能型手機社的社長自信滿滿地笑道。


    於是——


    「沒幫上忙真的很抱歉……」


    相遇兩分鍾後,智能型手機社的社長垂頭喪氣地離去了。


    「就算有最尖端的智能型手機,不知道對方的手機號和信箱,也不過是個方盒子呢……這是盲點啊……」


    「既然這樣,還是狼煙方便呢。升狼煙不需要信箱。」


    不,我想你弄錯了。


    「那個……要不要在報紙上貼個尋人廣告?」


    禦花畑學姊畏畏縮縮地開口說道。


    「就是這個!」


    ◇


    我們走向新聞社。當然,不是為了張貼尋人廣告,而是去見佐藤同學的朋友渡部同學。如果是朋友的話,至少應該知道佐藤同學的信箱和電話。剛剛走進新聞社的社團教室,便碰巧撞見了渡部同學。


    「渡部同學!太好了,真巧。」


    「原來是高橋啊。不好意思,我現在要去取材,沒空招待你。話說你要不要來幫忙?話說這個人是誰?啊,難道是帶著出租女友來炫耀?」


    渡部同學饒有興致地盯著守在我身後的風間同學。


    「才不是租的!這個人是忍……」


    「忍?」


    渡部同學的眼鏡放出銳利的光芒。對喔,她之前也在追尋忍者。


    「人情味四溢的學妹。」


    「的確沒有人情的話是不會奉陪高橋的呢,就像我和佐藤一樣。」


    渡部同學了解似的點點頭,真讓人火大,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先不說這些了,你知不知道佐藤同學在哪裏?我的社團出大事了。」


    「沒錯沒錯,佐藤!真是出大事了呢。我現在正要去現場取材。」


    「大事?你知道發生了什麽?」


    「高橋不知道嗎?佐藤現在是恐怖分子的人質。」


    「……啥?恐怖分子?怎麽迴事?」


    雖然拋出了問題,但渡部同學沒有迴答,而是將視線投向我身後。


    循著她的視線,隻見氣喘籲籲,麵色通紅的禦花畑學姊腳步踉跆地出現了。我和風間同學忘我地跑到了新聞社,不過仔細想想,禦花畑學姊應該跟不上我們的腳程。


    「抱歉,因為太專注不小心把禦花畑學姊給忘了……」


    「唿……唿……不……別在意。」


    禦花畑學姊縱然氣喘籲籲,依舊笑臉相迎。真是個好人。


    「那個,學姊。因為事情似乎變得很複雜,實在不好意思,關於禦花畑學姊的諮詢隻能改天再……」


    「唿……唿……我……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竟然找這麽麻煩的時候過來……」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今天隻能這樣了。」


    「我說高橋,那個人就是麻煩的元兇。」


    渡部同學視線固定在禦花畑學姊身上,說出了讓人無法理解的話。然而她的表情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高橋真是找到一個好素材呢。總之去現場的路上再一邊說明吧。呃,出租人情妹就背著禦花畑學姊吧。」


    「好……好的。我知道了。」


    盡管露出無法釋懷的神情,風間同學還是背起了禦花畑學姊。


    在渡部同學的催促下,我們快步出發。我和渡部同學走在一起,風間同學背著禦花畑學姊跟在稍遠的後麵。


    「話說渡部同學,我聽你喊禦花畑學姊的名字,你們認識嗎?還是說你采訪過她?」


    我剛一問,渡部同學便賊笑著轉向我。


    「不管認不認識,禦花畑學姊——哎,這所學園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稱唿她的呢。」


    渡部同學邊走邊用筆指向我,然後略往後迴頭,說出了這個詞:


    「禦花畑學生會長。」


    ◇


    於是渡部同學開始講迤。在這所學園裏,一位少女的傳說。


    現任學生會長,禦花畑光。


    她的性質用兩個詞匯就足以表現。正是——


    「善良又無能。」


    這就是名為禦花畑光的這個人的一切。


    雖然人很好但什麽也做不好。在組成人數異常龐大的學校社會中,這樣的人多半容易吃虧,被別人利用、欺負,但禦花畑光這個人並非如此。究其原因,因為她不僅僅是個好人。


    她不隻是單純的好人,而是善良到超過底線的超級好人。


    東邊有人哭泣,她會跟著哭泣。西邊有人煩惱,她會跟著煩惱。


    北方有人迷惘,她會跟著迷惘。南方有人困惑,她會跟著困惑。


    光是會哭會煩惱會迷惘會困惑,終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然而人會對與自己產生共鳴的對象產生共鳴。而且她的哭泣她的煩惱她的迷惘她的困惑都不是為了贏得他人共鳴而做出的表演,而是發自內心真真切切的感情,所以她真切的感情打動了大多數人的心。


    當她煩惱的時候,身旁必定有人伸出援手。大多數人都比禦花畑能幹,就算她什麽也不做,遇到困難的人也會得到救助。


    然後獲得救助的人,首先第一會對禦花畑心懷感激。


    一般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向有困難之人施以援手的人會產生「什麽啊,明明是我幫的忙,卻第一個感謝什麽都沒幹的家夥會不會太奇怪了?」這樣的想法,然而事情發生在禦花畑的身上就會變成「多虧自己對困難之人伸出了援手才解決了禦花畑同學的煩惱!」這樣,萌生出自豪的感覺。


    禦花畑本身隻是依照自己的思緒在行動而已。然而光是如此,她的周圍不知不覺就不斷聚集仰慕她的人。同學、學長姊、學弟妹、甚至於老師也是。禦花畑漸漸被當成女神一樣。聚集人望就如同唿吸一般簡單,這便是她唯一的力量,同時也是是獨一無二的力量。


    ——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隻要找禦花畑同學諮詢便能迎刃而解。


    不知何時,這樣的傳聞在學園內流傳開來,而且就結論上來說也的確成了事實。


    就結果而言,解決事態的都不是禦花畑,而是在她周圍甘願為她效盡全力的的人們。禦花畑僅僅隻是一如既往,與諮詢對象產生共鳴一起煩惱而已。然而這份無償的善意引來了更加強大善意與人望,而這個善意的漩渦又為她召喚來更強的人望。


    救濟萬人的善意永久機關,做為動力源的她持續發揮著機能。


    這樣的禦花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人望,隻是輕輕鬆鬆地過著每一天。


    在她一年級的冬天,轉機發生了。那就是學生會長選舉。


    那一年,為了坐上那張光榮的寶座,學園的表麵上、暗地裏,到處進行著風生水起的戰鬥,競爭對手間互相拆台。那一年更是被預測為會是一場激戰。已經毛遂自薦的候選人名聲早已傳遍學園,畢竟他們都是有著各種了不起能力的人物。


    所有人都懷著各自的策略和勝算為選舉備戰。校內報紙上每一天都依次列出自薦的候選人的名字,在激戰前夕,所有學生都心懷著期待、不安,以及興奮。


    但是,當最後一位候選人的名字悄然出現的那一刻,狀況驟然一變。


    除了成為他薦候選人的一位名叫禦花畑光的少女之外,所有候選人就好像商量過一樣,全都在屆滿在即的那一刻退出了選舉。


    是覺得無法取勝還是不想與禦花畑爭搶,這些不得而知。


    無論怎樣,在候選人隻有一位的情況下,按照規定應由全校學生進行不信任投票。然而禦花畑獲得了超過百分之九九.九九的壓倒性信任得票率,禦花畑學生會長就此誕生。一年級就當上學生會長在學園史上並不是史無前例,但身為他薦的候選人當選,並由不信任投票決定則是史上首例。於是,禦花畑政權從此發跡。


    ◇


    「……那個人原來這麽厲害啊。」


    「厲害是很厲害啦。」


    渡部同學用有所隱諱的口吻說道,朝後瞄了一眼。由於背著禦花畑學姊的風間同學離我們稍微有些距離,所以被談論的本人應該聽不到我們的對話。


    「不用佐藤同學那種邪惡的人,讓禦花畑學姊這樣的人來當學生會長就好啦。啊,話說迴來。這所學園能得到暫時的安泰,真是太好了。」


    「高橋太嫩了喵。」


    渡部同學輕蔑地說道。說話方式和內容讓人雙倍火大。


    「哎,當上學生會長之前的禦花畑學姊曾經是個完美無缺的人,應該吧。不過,得到學生會長的位置之後,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因為——」


    難道說,就任學生會長之後的禦花畑學姊暴君化了?


    「那麽,就開始後篇吧。」


    渡部同學迴答我的提問,繼續講述禦花畑的傳說。


    ◇


    禦花畑光把他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痛苦,發自內心感到悲傷;將他人的幸福當作自己的幸福,由衷地感到喜悅,可謂是完美無缺的高尚之人。若是這樣的人位於學生會這樣一個權力機構的頂點,也就是站在學生會長的立場上,會變成怎樣的情況呢?大家都認為將會是一番美妙的景象。


    但就結果來說,根本沒什麽好事。


    當然,如果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禦花畑光就任學生會長這一曆史性史實也不會發生。所謂曆史性的失利,大多是由群眾狂熱的期待所促成。群眾在後麵一推,便掀起一股浪潮,等到乘著浪尖到達始料未及的暗礁群時,已經隻能一條路走到底了。


    那麽,用不圖迴報的無私善意為武器登上學生會長寶座的禦花畑光究竟哪裏不行呢?


    當然就是禦花畑光這個人擁有的出類拔萃品格。


    從年幼的時候就愛著身邊的人,所以也得到了所有人的愛,在善意恩寵的繈褓中長大的禦花畑光不懂現實的殘酷,不懂現實的麻煩與複雜。


    所謂政治,即是有限資源的分配。不僅僅是有形的金錢、物資、人力的分配,還要分配機會、時間、地位、以及名譽等等,分配人與人之間存在的各式各樣東西。政治就是這樣的行為,無論聯合國還是國會還是學生會都並無相異。


    如果全人類都像禦花畑光那樣,就算自己忍饑挨餓也要把麵包分給身邊的人的話,也就不會存在任何問題了。然而,像她那樣的人當然是少得可憐。


    在兩個饑腸轅轅的人麵前放上一塊麵包,雖然他們說「友好地一人一半吧」。對象是家人或是朋友或是戀人倒還好說,若彼此隻是完全沒有關係的人,饑餓的鄰居們將會開始互相爭搶。就算鄰居挨餓也想吃掉鄰居的麵包。鄰居吃的是白餐包,自己就想吃巧克力菠蘿麵包或者奶油酥餅——這就是人。


    如果把單位換成社團活動,亦是如此。


    所謂的社團活動,在校園生活中占據著非常大的分量。正因如此,所有人都想在這個時間裏盡可能過得快樂、充實。


    隻是如此倒還也罷。然而快樂這個東西並非本人的意誌能夠左右,大多取決於環境。


    希望得到更多的預算,希望有更舒適的社團教室,希望增加設施的使用時間。這也想要,那也想要,想要更多更多。人的欲望無窮盡。


    而另一方麵,有限的預算、有限的社團教室,還有放學後有限的時間,在這些現實條件下,想要將學生的願望百分百地實現是不可能的。


    讓每個人互相讓步達到平衡,這才是政治扮演的角色。


    然而,禦花畑光看不到這理所當然的現實。正確來說,她所看到的現實與世間的普通人所看到的現實大相徑庭。


    她所看到的,是充滿幸福與善意,舒適而溫暖,猶如獨角獸昂首闊步、妖精們在一片花田中飛來飛去的童話世界。然而,其他學生會成員所看到的,是一個欲望驅使的惡鬼羅剎互相吸血蠢動的無間地獄。而且基本上,這所學園的實際情況接近後者。


    禦花畑學生會長的宗旨是,所有人都能自由會見學生會長,將自己的願望直接呈報給最高權力者。正因為禦花畑光對繁重的事物與會麵孜孜不倦,所以才能讓所謂的「開放式學生會」這個體係變為可能。


    而且,她沒能做好。


    在學生會長室門前,為了訴請自身請求的學生連日來排成長龍。


    請求——與其用這個詞,倒不如用願望與欲望更為貼切。


    「要想創設社團。」


    「請增加社團預算。」


    「請提供社團活動場所。」


    「想辦個演唱會,請批準舞台的使用權。」


    「想要舉辦百人一首大賽。」


    「想要舉辦隻有女生的遊泳大賽。」


    「請給我奶酪蒸麵包。」


    「請不要給那家夥奶酪蒸麵包。」


    「請讓阪本同學掉進溝裏,請讓他掉兩次。」


    再怎麽胡來的要求,再怎麽任性的要求,再怎麽無厘頭的要求,禦花畑會長的迴應都一樣。


    「我知道了!請務必讓我幫忙!」


    一邊投以春日陽光般的笑容,一邊猶如自己就是當事人一樣與對方產生共鳴。盡管要共鳴是她的自由,但她卻完全沒有任何實際能力。就算能夠實現願望,如果a同學與b同學的願望對立的話該怎麽辦呢?讓他們達成互相讓步的,就是禦花畑之外的學生會成員了。


    「沒有麵包就給蛋糕吧!給所有人蛋糕!」


    這種現實認知簡直是癡人說夢,然而夾在善意爆表的王妃大人與狂熱支持王妃大人的民眾之間的,就是可憐的家臣們了。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這些可憐的家臣們,也就是集結在禦花畑石榴裙下的學生會成員們,都是校史之中無以模擬的能人。正是輿論中總是扮演壞蛋的他們,成為了最為盡力實現學生們心願的人,實在諷刺。


    原本通過正當的途徑,付出正當的努力才能得到國王恩賜的麵包。然而夾在突然跳過理所應當的步驟,直接要求蛋糕的一般學生們,以及慨然應允的學生會長之間疲於奔命,設法籌措點心麵包散發給大眾,這就是學生會成員的工作。


    然後,勉強籌措點心麵包的他們,因為自身超凡的能力釀成了悲劇。


    普通學生本應該為不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點心麵包而感到高興才對,然而以為能得到蛋糕的他們卻露出了不滿的神情。而且他們不滿的矛頭不是指向學生會長,而是指向了學生會。如此一來,穩坐王座的學生會長得到了一般學生的絕大支持,而另一方麵,一般學生卻將實行政策的機關——學生會視若蛇蠍地厭惡。


    要說悲劇的確是悲劇,要說喜劇也未嚐不是喜劇。雖不至於將令學園內產生混亂的元兇之名扣在禦花畑光這個人頭上,然而她身為絕對的存在,一般學生姑且不談,就連學生會的成員們也狂熱地追捧著她。


    因為這一層原因,學生會與一般學生之間的鴻溝不斷加深。


    以學生會成員的立場來看,得到出自自己深愛的學生會長之手無限增加的工作,不打折扣地解決問題,卻彌補不了一般學生對學生會的不滿;另一方麵,從一般學生的視角來看,因為得到過禦花畑會長的保證,自己的願望應該百分之百得到實現,然而卻隻實現了一半的程度,眼中看到的隻是學生會在偷工減料。在如此危險的對立關係中,禦花畑政權依舊存續至今。


    在任期間超過一年,選舉再次到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坐在候補席上,通過再一次進行的不信任投票,禦花畑學生會存續下來。


    即使有人仇視學生會,誰也沒有憎恨禦花畑會長。


    而且,這代表不到一年便讓學園陷入混亂的禦花畑政治將會續存。


    不過姑且不論一般學生,親身體驗過政治產生的混亂的學生會執行部,麵對這個事態斷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做出了一個決斷。


    在聽任禦花畑會長的隨性與爽快答應,以及學生會成員的奔走下,社團超過千位數的春假臨近之際,學生會執行部在尊重禦花畑意誌的基礎上,判斷不可能繼續執行「開放式學生會」,決定進入嚴重警備態勢,極力切斷一般學生與禦花畑之間的接觸。因此之前猶如理所當然一般向學生會長提出的「直訴」,在實質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采取「把她當作單純的偶像將這位女王大人與權力分離」這種最直白而妥善的手段,可以說完全是因為執行社對學生會長的愛。


    俯瞰狀況,這是學生會執行部能讓學園獲得安定的最妥善的一手。從理性出發來思考,任何人都能知道禦花畑的政治就是庸政。


    亂設的社團不斷壓迫著學生會的預算,無論怎麽想都會造成赤字的預算差額,是透過經管委員會的樹狀營運模式擠出的錢,已經成了學生會內部公開的秘密。


    物質上、金錢上、人力上,禦花畑政治產生出的負麵遺產實在太大。


    就算從外社冷靜地審視學生會,應該也能明白。


    不過,所謂的人類並非靠著理性來行動。


    而是藉助此時此刻的感情與印象展開行動的物種。


    禦花畑學生會長的隔離政策,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一般學生麵前。


    ——學生會執行部霸道至極。


    ——學生會那幫狠毒的家夥,企圖將心地善良的禦花畑會長當作傀儡。


    ——學生會將無視身分貴賤,連小社團都平等接待的會長與一般學生隔離開來,準備趁機一口氣推行社團削減計劃。


    這是對一般學生不做事先聲明,獨斷做出這次出擊的執行部的失誤。而沒讓禦花畑會長本人做出任何聲明,更加深了猜忌和臆測的漩渦。就連校內報紙也開始針對執行部打出的社團削減政策,幸災樂禍地煽動弱小社團進行反擊。結果,對立在巨大化、複雜化之後,這個緊張關係終於來到臨界點。


    對學生會執行部抱持強烈懷疑的一部分過激派的社團終於爆發,將激進推行弱小社團的廢社、整合活動的社團活動管理委員會的其中一人綁為人質據守籠城。他們直接要求禦花畑會長在校內廣播裏宣布重開「開放式學生會」,以及停止社團削減計劃。他們宣言說,如果不答應以上要求,就將學生會不正作為的證據向全校學生公開。


    ◇


    「事情就是這樣喵。」


    「我說你的句尾很煩人啊。還有,你雖然輕輕帶過,不過看到對立幸災樂禍煽風點火的校內報紙,就是你們新聞社吧?」


    「沒錯。煽動大眾推翻權力,這是大眾傳媒的大原則。」


    這個媒體人壓根沒有反省。


    「而激進推行弱小社團的廢社,整合活動的社團活動管理委員會的委員就是佐藤了。」


    「真的嗎?雖然大致上猜出來了,但這是真的嗎?」


    「不過,佐藤同學為了學校,寧可去當黑臉,實在是……」


    禦花畑會長從風間同學背上下來,為佐藤同學開釋。不愧是大好人。


    「不,這可難說。那女人說不定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才那麽做的。」


    「於是前述的不正行為,似乎就是在文件上做手腳創設高橋社這件事了。畢竟正巧在這社團創立審查變得嚴格的節骨眼上,成立了莫名其妙的社團,而且還突然拿到了社團教室呢。」


    「……高橋社也算不正當的產物啊。」


    盡管我的確也對我能突然拿到社團教室這件事感覺過蹊蹺。


    「自己的不正當似乎曝露了。於是上周末佐藤同學似乎當作文件處理上的失誤,把高橋社弄沒了。名字那麽隨便,反倒幸運呢。」


    「我是蜥蜴的尾巴啊。」


    然後拚布社就得償所願地拿到了社團教室嗎?


    「哎,就算把高橋社留著,事實上佐藤同學在社團活動管理委員會的工作還是大力度整頓弱小社團,我覺得這就是遭到怨恨的源頭。」


    「話說迴來,禦花畑學姊為什麽要來我的社團教室?」


    「那是因為……都是我的錯,所以想設法做些什麽……可是我又什麽都做不來……所以我就想偷偷去拜訪傳聞中高橋同學的社團教室……聽說去了那裏,隻要是社團相關的煩惱,無論什麽都能得到解決。」


    「原來是這樣啊~那的確是跟社團相關的煩惱呢。」


    渡部同學按捺不住地輕鬆笑著。


    「然後呢,那就是反學生會的社團聯合據守的建築物了呢。」


    渡部同學用筆指向眼前的建築。


    「對了,還有風紀委員會,讓風紀委員會衝進去就好了。」


    我想到了守護學園和平的警察組織,風紀委員會。


    「那個,被我製止下來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禦花畑學姊抬起頭。


    「為什麽這麽做?風紀委員會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存在的不是嗎?」


    「那個……因為……」


    「就是那個啦,總之這是社團和學生會的對立。要是用風紀委員會去衝擊對學生會的橫行霸道感到憤怒的社團,社團和學生會的對立將會變得更加嚴重——是吧,會長大人?」


    聽到渡部同學的解說——


    「啊,對喔!原來如此!」


    禦花畑學姊露出「艾蕾卡!」般的表情。果然是人好卻無能,看來她似乎什麽都沒想,隻是出自「不可以打架!」的想法。


    「所以這裏就看你的囉,高橋同學。學生會長不經思考的選擇就結果來說是正確的。」


    「為什麽我躺著也中槍?」


    「因為對方也是社團,高橋社也是社團。是高橋社擅自找各路社團幹架的,而且既然是社團在據守籠城,讓同為社團的高橋社與之相爭不就不會嚴重化了嗎?」


    「高橋同學,拜托了。」


    災難的元兇,禦花畑學生會長用水汪汪的眼睛仰望著我。


    「……渡部同學,順便問一下,那些據守的家夥都是些什麽人?」


    「基本上都是些弱小的社團,還有並不弱小但遭到學生會非難的社團組成的聯軍。」


    「既然弱小……能輕鬆取勝的話要救出佐藤同學也不是不行。」


    「然後,領軍的大概是番長社。支配這所學園的暴力世界的黑暗領域指定社團。」


    「……也難怪會遭到非難。再說,不可以批準這種社團吧?」


    話說,就是我麵前這個用水汪汪的眼睛仰視著我的這位輕飄飄女孩批準的嗎?


    「好了,高橋,打倒番長,取迴學園的和平吧!」


    「我怕不良少年……」


    「沒事的沒事的。雖然不良少年是現實的,但番長是奇幻的喔。」


    「我不想和現在這個時代還還不介意地自稱番長的奇幻戰鬥……而且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高橋社高橋社的說個不停,可是這個社團已經消滅了喔。何況本來就是佐藤同學透過不正當途徑創立的社團喔。我的青春再次告終了……」


    「哎呀~這方麵嘛~如果能解決學生會麵臨的麻煩的話……對吧,學生會長大人?」


    「是……是的!我當然會給高橋同學提供方便!」


    「咦~但是反複進行這種事情,學校會亂套的吧~我覺得這麽公私不分不太好吧!」


    「真是囉嗦的家夥……!」


    渡部同學用筆向我我喉嚨一指。


    就在此時,一陣過於爽朗的風從我身旁吹過。


    「嗨,高橋。你果然在這兒。」


    被叫到名字,我轉過身去——


    「共產主義者——」


    隻見近藤同學站在這裏。


    「咦?共產?」


    「不,沒什麽。是我自言自語。」


    「所以為什麽要用敬語——啊,新聞社的。」


    近藤同學轉向渡部同學。說起來,把我的報導擠下來的就是近藤同學的報導。


    「喔~棒球社備受期待的小王牌。前幾天多謝了呢。」


    「我沒想過會是那種令人害羞的報導。報紙發售的那天,我整天都低著頭走路呢。」


    「喵哈哈。讀者就是想看那種能讓取材對象覺得害羞的報導喔。女生特別喜歡那一期呢,幸好有把照片放大一點。」


    「女生就算了,還要被學長和死黨戲弄,很頭疼啊。還被說我要帥耍過頭了啦。」


    「你是耍了啊,你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堆不是嗎?」


    「還不是因為你太會誘導人說話。再說我說的明明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怎麽到你手上就變得冠冕堂皇了啊?」


    「這就是新聞社社員的技術喔。寫沒有說過的東西是違規的,但對說過話進行編輯就不存在任何問題!」


    不愧是近藤大人,和藝文係女生也能聊得那麽投機。還有得感謝他。


    在近藤大人纏住渡部同學的時候趁機開溜好了。


    但就在我準備逃跑的時候,有人繞到了我的前方。


    近藤同學堵住了我的去路。咦,你不是在跟渡部同學說話嗎?


    「高橋,事情的情況我全都聽渡部說了。」


    好快!到底擁有怎樣的交際能力,才能在眼睛隻離開準備逃跑的我的五秒內就能將全部信息打聽到。可怕的共產主義者近藤。而且還很自然把「渡部同學」的「同學」去掉了。


    「聽說你的朋友卷進麻煩裏了?」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跟她互不幹涉私生活。」


    「近藤仔你聽我說,高橋打算拋棄佐藤同學喔。」


    渡部同學也不知怎的變得和近藤同學特別熟的感覺。真可怕。


    「才不是那樣,渡部。高橋不是那種人。高橋是為了不牽連身邊的人才那麽說的,他是想單槍匹馬衝進敵陣。」


    啥?近藤同學你說啥?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種人,我真的想果斷迴家洗洗睡。再說近藤同學,你到底了解我什麽?


    「或許高橋的確是那種容易遭人誤解的類型,不過他其實是個超厲害的家夥喔!」


    我的確是個很厲害的家夥,這一點倒是說中了。


    「不過他可是人渣喔,他大概正在找時機逃跑吧。」


    渡部同學,你說得可能是沒錯,但悶在心裏就好了。


    「而且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被我說中了對吧?」


    那個啊,渡部同學。有的人是隻有跟認識的人才能夠能輕鬆說話,但跟交際圈中不太熟的人,比如說朋友的朋友一混進來就會變得默不作聲。我就是那種人。隻要近藤同學在,我就自卑得不好說話。


    「高橋才不會逃!」


    不,高橋會逃的!你不知道我從眾多少年運動俱樂部,從眾多藝文係社團不斷逃走的光輝歲月。話說,就是因為你的報導刊載出來才讓我的過去繼續埋沒在世間的角落。話說為什麽你對我的評價這麽高啊?


    「這樣啊,既然近藤仔說了,說不定高橋沒那麽渣也說不定……也許隻是受到了佐藤同學的荼毒,蒙蔽了我的眼鏡……」


    不要這麽輕易就被說服啊,你這眼鏡媒體人!


    就在進行著這種對話的時候,我們的周圍不知不覺聚集了人群。


    見證據守籠城的圍觀群眾不經意發現了前幾天刊載在報紙上的棒球社王牌,看到他氣勢十足地佇立在那裏,大概是覺得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辦,這樣更難趁亂逃跑了。不,現在隻要混進人群就可以了。正當我想要分開人牆的時候——


    「學長,已經完全掌握情況了吧。雖然不成熟的我不及學長的一根腳指頭,但若不嫌棄,請務必讓我助學長一臂之力!」


    風間同學就像是要攔住我的去路般,在我腳邊下跪。


    「什麽一臂之力?不,我正要迴家……」


    難道我觸發了人生頭一遭的,和女孩子一起放學的事件嗎!


    「番長之流,在學長的力量跟前根本微不足道!」


    不行了,說起來風間同學是個戰鬥腦。真希望她是個戀愛喜劇腦。


    「咦,那不是風間同學嗎?」「真的耶,是黃金新星風間!」「竟然讓那個風間心悅誠服地低頭,該不會那個高橋其實是個很厲害的家夥?」


    從聚集在我周圍的人牆中,屢屢揚起這類語聲。對喔,風間同學是個名人。風間同學不是忍者的時候,是個無可挑剔的學妹,所以坦白說感覺並不差。


    不過,若是氣氛繼續往我得去戰鬥的方向升溫就糟糕了。正在我設法尋找說詞脫離此處的時候,人牆的遠方突然人聲鼎沸。本想是據守籠城的社團活動大樓有了什麽動靜,但騷動來自相反的方向,而且越來越往這邊靠近,不用多久,我前方的人牆被一分為二,一隻惡鬼佇立在那裏。正是柔道之鬼。


    「豬……豬熊學長。」


    「沒有閣下的幫忙,在下就無法像這樣分開人牆走過來。」


    話說若是換成不久之前,豬熊學長想要做這種事情一定會釀成驚天慘案。


    「那真是太好了。話說,豬熊學長也來看熱鬧嗎?我正準備迴家呢。」


    我一邊後退,一邊尋找閃人的時機,而後豬熊學長用他惡鬼一般的握力抓住我的雙肩。慘了,逃不掉了。


    「事情在下全都聽說了。士為知己者而死。為了兄弟製宜,今天,在下這條命交給閣下了。閣下的敵人,在下會把擋路的家夥統統摔飛出去!」


    柔道之鬼全身上下散發著鬥氣,狂吼起來。


    「是豬熊學長!」「是顯世鬼豬熊!」「竟然和那個豬熊學長稱兄道弟,那個高橋肯定大有來頭!」


    怎麽辦,豪傑的登場讓我的評價自顧自地飛躍提升。還有,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裏聽說,不過在豬熊學長的心中似乎已經決定我要參加戰鬥。正因如此,我才對這種指令隻有「戰鬥」的家夥感到頭疼啊。


    要是把這種惡鬼投入戰線,那些據守籠城,主張自身權益的可憐家夥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受到指引的人越聚越多,氣氛越來越偏向戰鬥。再這樣下去我就會被氣氛逼得必須戰鬥。我必須找個空隙改變氣氛,我得裝猛讓大家了解我真正的實力。


    沒辦法了,雖然我本來不想用,但現在隻能使用逃脫用的高橋式life hack「咳咳、咦?咳嗽……?是感冒了嗎……說起來從早上起來就有些無力……體溫好像也超過三十七度……如果再燒下去可就不得了了,而且也不能傳染給大家,為了小心起見我還是先早退好了……」和「咦?總覺得腳踝有些不對勁……奇怪了……是不是扭到了……痛痛痛,啊~稍微扭到了,這下可能沒辦法上體育課了……不能給大家添麻煩……我先去一趟保健室……」和「什麽……?那道七彩電波難道……不得了了,是司掌宇宙法則的黃金之意誌大人傳來的緊急通訊!……什麽?如果我不快點去參加轉動因果律的大齒輪的打工的話,世界就會大事不妙嗎!現在就開始書寫屬於我與你的神話!於是我先閃了!」三式齊發的終極逃脫用life hack「就算不咳也是獨自一人」來擺脫困境了。這個「就算不咳也是獨自一人」使用了內科、外科、心理等全方位的裝病技巧,是以犧牲自己的社會評價為代價換取脫離戰場的究極自爆式life hack。相當於勇者鬥惡龍裏麵擁有自爆加定向傳送特性的究極咒文。消耗mp1點,用自己的社會生命為代價換取迴家。


    被纏到走投無路的作家似乎經常使用類似的life hack。


    使用之後雖然可能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擔心,或是向自己介紹醫生的可能性,但我隻能斷尾求生了!


    正當我準備發出一聲「咳咳」的假咳嗽時——


    「登場人物似乎全都到齊了,那就輪到壓軸登場了!解決篇開幕啦!」


    從人牆之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爆棚的麻煩感覺從腳底一直竄上大腦。這並不是裝病,而是我真的感到全身無力了。


    「是偵探!」「雖然不太懂,但看打扮好像是偵探!」「偵探和僵屍啊!」


    揚起意料之中的歡唿聲,偵探白癡和行屍同學的身影從人牆中出現。如果我是熟練的僧侶,隻要他們現身就會立刻詠唱神聖術的咒文。但非常遺憾,我無法使出真空係的攻擊咒文,於是隻能擺出一張臭臉——


    「姑且問一下,你們來幹嘛的?」


    如此詢問。


    「哪裏有事件哪裏就有偵探。我原本是那種在事件發生之前就將事件解決的類型,不過事件既然已經發生也就沒辦法了。讓我將錯綜複雜的謎之絲線全部燒盡吧!」


    不要燒盡啊,給我解開啊,至少用斬斷好嗎?


    「當你們被極不可解的手段殘殺掉的時候,除我之外還有誰能解開謎題?」


    「可以的話請在被殘殺前就想辦法解決。」


    在這樣的學姊身邊,側腹插著匕首的梔同學莞爾一笑。這邊這個倒是已經被殘殺到一半了。


    「兇手就在這裏麵!」


    宮入學姊以毅然的表情指向眼前的建築。話說據守籠城的兇手當然會在裏麵吧?你在幹嘛,用手指確認嗎?


    不過不知怎的,聽眾們發出歡唿。


    隻能認為他們被氣氛炒熱了,這可不是在看表演啊。


    「高·橋!高·橋!」


    不知何時,隨著節奏的鼓掌響起高唿高橋的口號。這是幹嘛?你們在十分鍾前還不認識我吧?集團心理超可怕。這幫家夥隻要風向稍微一變,就會給我套上麻袋一頓海扁。他們會順著氣氛捧我也會順著氣氛損我,一定是這樣的。


    「好了好了,請聽我說!萬眾矚目的高橋同學,揭開他一切秘密的獨家報導將會在明天的《八百萬日報》見分曉!」


    眼鏡媒體人竟然開始趁亂給自己做起宣傳。


    「等一下,渡部同學,那篇報導不是被打迴票了嗎?」


    「喵哈哈,人的評價是活的。我剛才向社裏的家夥取得聯係並說明情況,結果替換報導一事立刻就核準了。應該可以在最棒的時機刊載那篇報導吧。天才高橋終於要一償宿願成為風靡學園的話題人物囉!」


    「混賬媒體,牆頭草倒得還真快。」


    「我們不是變卦。隻是將你從我們的手背上轉移到手心裏罷了。哥白尼!」


    「憑著自己是眼鏡女孩就得意忘形玩弄我的純情……遲早有一天我要率領高橋軍團襲擊新聞社……」


    「喵哈哈哈。你就努力結成你的軍團吧。話說當務之急是快點去救佐藤。這已經完全是你得去的氣氛囉。」


    「懂得察言觀色我就不會變成這種人啦!」


    我拚命向渡部同學發出抗議,不過——


    「高·橋!高·橋!高·橋!」


    聽眾們的高橋口號毫無節操地無限膨脹。


    「拜托了,高橋同學……!」


    就連禦花畑學生會長也淚眼汪汪地緊緊抓著我。


    我完全被逼得走投無路。這就是所謂的氣氛嗎?


    任由這份狂熱驅策身體,就是所謂的察言觀色嗎?


    我置身在狂熱漩渦的中心地帶,承受著難以承受的孤獨。


    我想要朋友,想要女朋友,想要同伴。


    希望有人注視我。於是現在,我屹立於世界的中心。而且感受到的既不是惡意,也不是嫉妒,更不是輕蔑,而是期待與好評的眼神。


    大家的迴應超過了我的能力所及,大家的期待超越了我對自己的評價。


    明明那樣的我,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地方。


    ——啊,佐藤同學。


    若是這個時候佐藤同學在這裏的話,一定會毫無意義地數落我。


    即使我現在拋下佐藤同學獨自迴家,感覺唯獨佐藤同學會原諒我。不對,她一定會原諒我。


    佐藤同學深信我是無可救藥的人渣。於是本著這樣的態度,接納了人渣一般的我。而我也相信佐藤同學深信我是個人渣。而我竟然打算扔下這個深信我是人渣,就算我扔下她獨自迴家也會原諒我的佐藤同學獨自迴家,我這個人究竟有多冷漠無情啊。雖然已經複雜到連我自己也覺得混亂,但唯獨佐藤同學會包容真實的我。


    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我找到了—真實的信賴,真實的愛,我終於找到了!


    「高·橋!高·橋!」


    在震耳欲聾的高橋口號中,我奮力握緊拳頭。


    不對,佐藤同學絕對不會喊高橋口號。


    因為佐藤同學打從心底瞧不起我!


    啊,我需要的是佐藤同學,是和佐藤同學在一起的社團活動!


    我必須將我的社團奪迴來!


    「吵死了!」


    我突如其來的怒吼,讓此起彼伏的高橋口號頓時宛如退潮般消退,周圍被寂靜所包圍。而我位於寂靜的中心,斬釘截鐵地做出宣言:


    「我隻為我自己去救佐藤同學!為了真實的愛與信賴!」


    話剛一脫口,寂靜頓時逆轉,揚起爆炸式的激烈歡唿聲。


    「我們都挺高橋!」


    近藤同學舉起拳頭,爆發出更大的歡唿聲。


    搞錯了吧,果然什麽都沒領會。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世界果然好可怕。


    我背對世界馳騁而去。


    奔向真實的愛,奔向不知何時即將開始的戀愛喜劇。


    等著我,佐藤同學。總之快來數落我吧。


    然後為了你,為了我,再次開始社團活動吧。


    ◇


    「聽好了,高橋。這幢建築並非單純的建築。是這所學園的畢業生,相傳僅用複合木板和玉米棒建造出實物大小的五重塔的建築社社員,為了畢業製作而建造的建築。結構不像普通校舍那樣簡單,擁有毫無意義的複雜程度……因此,佐藤同學被囚禁在哪裏完全不得而知。」


    這是渡部同學告訴我的扼要說明。渡部同學說得沒錯,這裏並不是傳統的建築。前方的門被分為abcd四扇。不愧是傳說中的建築社社員的作品,是個類似讓所有同伴一同參加的rpg最後迷宮般的構造,恐怕入口隻有一個,到達最深處之前會分成好幾個岔路。做為一般建築物使用極為不便,肯定完全無視了消防法規。話說雖然社團們在這裏據守籠城,不過進出口倒是能夠自由進出。


    「那麽,總之全員一起行動,一扇門一扇門地攻略吧。」


    我實在懶得去思考各種戰術,也不能分散戰力。


    「這裏有四扇門,我們應該分散戰力。」


    完全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宮入學姊一並環視所有人,挺起胸膛說道。


    「不,學姊,這裏應該所有人集中起來……」


    「應該分散。」


    的還是老樣子不聽別人說話,她根本不了解何謂集團行動。的確推理劇和恐怖片都有這樣約定俗成,若是某個集團被殺人魔或是怪物盯上,絕對不能所有人集中在同一個地方互相監視。沒有那種說出「我們其中有殺人魔,我才不要和那種人睡在一個地方!」的任性話語結果第二天變成屍體被發現的人的話,故事就沒辦法發展下去。不過,這裏真的有必要踩進推理劇的俗套裏嗎?而且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襲擊的一方才對。


    「學長,分散戰力或許可行。」


    風間同學在我耳邊私語,既然是風間同學的意見那就聽聽看吧。


    「我們沒有無限的時間,到晚飯之前得要離校。」


    道出這樣的理由之後,結果我們四人進行了抽簽分組。


    我試想自己與誰組隊比較妥當。


    近藤同學是運動神經超群的平衡型,似乎也有將打倒的怪物收為同伴的交際能力,不過這段路途我應該撐不下去。


    宮入學姊身懷巴頓術應該很強,不過我討厭她的情緒。


    最值得信賴就是豬熊學長,但是有點強過頭了。我可不想看到死人。


    梔同學大概沒有戰鬥力。應該說,已經半死不活了。


    渡部同學的眼鏡力與報導的暴力十分優秀,但某種意義上比番長更加可怕的報導之暴力隨時可能倒戈向我。


    風間同學的戰鬥能力以及不會用惡作劇中傷我的能力都十分優秀。


    在這些人裏麵,風間同學是第一候選,然後若是可以容許眼前出現死人的話,豬熊學長也可以。沒過多久抽完簽,組隊分配決定如下。


    首先是豬熊學長與渡部同學。過著普通學園生活絕對不會產生交集的兩個力量重疊在一起的時候,可怕的人類兵器就此誕生。利用遠距離攻擊的筆尖暴力來讓對方社會信用跌至穀底,再加上接近戰的柔道之鬼。誠然是遠近攻守萬般全能的鬼畜拍檔。我絕對不想與之為敵。


    然後是近藤同學和宮入學姊。乍看之下是運動係帥哥&模特兒係美少女的視覺係組合,然而與實際情況卻大相徑庭。正常人和不正常人,共產主義者和不會察言觀色的我行我素,棒球社員和偵探社員,不知兩人之間究竟會發生怎樣的化學反應,蘊藏未知可能的二人組。我絕對不想跟他們一起吃飯。


    然後是單獨行動的梔同學。從一開始就有一隻腳踩進棺材裏的瀕死係單位。戰鬥力無法期待,但有可能讓交戰對手背上名為殺人的沉重十字架,在某種意義上是最危險的男人。我極力不想與之扯上關係。


    最後是我和風間同學。萬能天才的我,配上黃金新星的忍者風間同學。不僅戰鬥力無可挑剔,還能應對任何狀況,是死角最少的組合。隻要不嘲笑風間同學是忍者這件事,她絕對是個溫柔的學妹,所以不會像佐藤同學那樣毫無意義地中傷我。太好了,抽中了!女忍者萬歲!


    「太好了,能和風間同學組隊真是太好了。」


    我舒了口氣。


    「榮……榮幸之至。」


    風間有些畏縮。果然是個好學妹。


    「那麽出陣吧!」


    「感覺抽到一支猛簽呢……這也是取材嗎……」


    豬熊學長和渡部同學迅速消失在a門裏。


    「出發囉,華生!」


    「好耶!」


    宮入學姊和近藤同學也走向b門。總感覺他們步調已經完全對上,真可怕。


    最讓人擔心的梔同學也潛入了死之門,應該說c門。


    「學長,事不宜遲,我們也趕緊動身吧。」


    「還是迴家好了。」


    「您真會開玩笑。」


    「……好,出發吧!等著我喔,佐藤同學!」


    於是,我和風間同學闖入了d門。


    ◇


    在歪七扭八的狹窄路線上走了一段時間。


    我們一邊警戒一邊快步走過。


    「學長,我感覺前麵有人的氣息。請小心。」


    風間同學突然停下腳步這麽低喃。就算不用她說,我也感受到了氣息。安靜如針紮般的殺氣從不見身形的方位散發出來。不久在黑暗之中,浮現一位少年的身影。


    ——武士。


    這個詞在我腦中閃過。袴褲的劍道服——然而手中的卻不是竹刀。是真刀嗎?還是模型刀呢——總之他手中的是一把收在刀鞘裏的武士刀。


    「歡迎。我是拔刀道社的朝比奈圭吾。」


    少年露出冷酷的笑容報上姓名。拔刀道,也就是居合斬嗎?


    「我隻是受人所雇,讓我不要放任何人過去。返迴也好,繞道也罷,隻要照辦就不會有人被斬傷。」


    就是所謂的保鏢嗎?原來如此,的確有那種感覺。


    「哎,說句真心話,你們不撤退我反而比較高興。」


    朝比奈同學手握刀柄,露出兇惡的笑容。從刀鞘中隱約窺見的刀身綻放出冷冽的光芒。


    「那是真刀?」


    「沒錯,害怕了?」


    「並沒有……」


    「想用的話我可以借你們。斬殺手無寸鐵的對手還不如斬蘿卜呢。是戰是退,你們自己選吧。」


    語畢,朝比奈同學將兩柄日本刀分別用左右手舉起。


    「我當然不會做什麽手腳,若有懷疑就自己拿去看吧。」


    相當有自信,對自己的技藝非常自信的樣子。


    「學長,看來這個對手與我正好合適。」


    武士vs忍者的確是非常正統的戰鬥。不過——


    「不,風間同學。這裏就交給我吧。」


    我站在風間身前做出庇護的動作。


    「偶爾也讓我在學妹麵前出出鋒頭吧。」


    「學長……」


    能贏,這次能贏。我心中有接近百分之百的勝算。為了遇上難以應付的對手時能把對手交給風間同學,能贏的時候我就盡量出鋒頭好了。


    「我本來不想用這招的。」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哦?莫非你有什麽勝算?」


    「啊,被你聽到啦?嗯,不過這招對你有些殘忍就是了……」


    「有意思。嗬嗬嗬,若是沒有被斬的覺悟,又怎麽會在這個時代揮舞斬人的屠刀呢.我的命無所謂,不然你們斬了我之後,主張是正當防衛也沒關係。怎麽樣,要用刀嗎?」


    「不,我不適合那種武具。請容我拒絕。」


    「學長,就算學長再怎麽厲害,徒手應戰也未免太亂來了。雖然我也忘了帶忍刀,不過需要苦無和手裏劍的話我可以借學長。」


    「沒問題,我也有帶自己的武器。」


    「是……這樣嗎?」


    話說你就曾經打算對赤手空拳的我揮下忍刀吧?


    「不過,我想準備一下。可以出去一下嗎?」


    「嗯,無妨。想必真劍較量需要按捺住內心的膽怯吧。逃跑也沒關係喔。」


    「我才不逃。不過老實說,倒是你還是逃走比較好。我是為你著想。」


    「哈,有意思。你叫什麽名字?」


    「高橋。」


    「我記住了。之前無論是誰都不敢答應我真刀對斬,你是頭一個認真迴應我的對手。」


    「……朝比奈同學。」


    或許,他也是像豬熊學長那樣,欲將一門武道修煉到極致的武人。但像他這樣的男人想在當今時代中尋求立足之地,想必很困難吧。


    「口口聲聲說是去拿武器,反正還不是要逃走,我也有這麽想啦。你這麽做也沒人怪你,因為大家都是這樣。不過,但願——」


    朝比奈同學收起刀,說道:


    「高橋,希望你是個武士。」


    他的表情,透出一絲寂寞。


    我帶著風間同學,暫時折迴到走廊的轉彎處。這裏是朝比奈同學的死角,他看不到我們的情況。


    「學長,難道……」


    風間同學似乎已經注意到我準備使用的武器,以及準備使用的技法。


    「學長,這是——這是必須做到這種地步的戰鬥嗎?」


    「風間同學,戰鬥是無情的,而且這也是他作繭自縛。若是真男人,自當隻能用真正的力量去迴應。朝比奈圭吾——就讓他在壹與零的製裁下,黑與白的夾縫中懺悔自己的罪孽吧。」


    於是,戰鬥悄無聲息地開始,悄無聲息地結束。僅曆時十分四十秒。


    ◇


    「怎……麽會……」


    驚愕地大睜眼睛,朝比奈圭吾跪倒在地。伴隨著冰冷的金屬聲,他的雙手已經嵌入了漆黑的輪環中。


    違反槍炮彈藥刀械管製條例,以現行犯逮捕。


    從報警到警察到達現場用時十分四十秒。考慮到這裏是學校裏麵,速度真是驚人地快。不愧是以世界最高效率出警速度著稱的日本警察。沒有枉交那麽多的消費稅。


    這正是我對人攻擊用life hack中以具高等威力著稱的「警察的走狗」。詠唱中會破綻百出,到效果發動之前會有延遲,以及必須是對方正在進行違法行為等條件。雖然限製條件很高,不過一旦發動,將自動追蹤對手,以刑法予以束縛的超強力life hack。


    謝謝你,智能型手機社的社長。你的力量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就算不知道任何人的電話號碼,但隻要是日本國民,無論是誰都知道那個號碼——一一〇。


    「你……你這家夥——!你這樣還算武士嗎!」


    戴著稀有且限定職階為罪犯方能佩戴的手鐲,朝比奈同學嘶吼著。


    「武士?我不太明白你說什麽……」


    我用在街上看到穿水手服的大叔時的同樣眼神投向朝比奈同學。


    「真是個怪胎,平成年代還談什麽武士。」


    盡管風間同學也在配合我,不過你自己的特性就沒關係嗎?


    「那個,我們得重新詢問情況,能否配合一下?」


    警官翻開筆記本對我說道。


    「是的。不過我還有急事,請盡量長話短說。」


    「那麽之後再聯係,現在就長話短說好了。那個,你說他突然拿起日本刀,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就砍過來是嗎?」


    「是的。他一邊不明所以地大喊著『斬龍馬的就是我!』『我是柳生俊方轉世!』『你頭一次聽到卡莉怪妞這個名字的時候是什麽感覺?』之類的話,一邊朝我揮刀,好可怕喔。」


    「偏偏選那種微妙的柳生一族……他平時就是這樣嗎?」


    「這個嘛……以前感覺上是個有點危險的人。但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我就……」


    其實是第一次見麵。


    「不過我覺得,剛才或許我們也有一定的責任。他奇怪的言行,或許隻是希望有人去看自己,或許隻是希望得到注目。沒有注意到他內心發出的sos,我覺得我們身為學校的同伴也有責任。」


    「這樣啊……」


    「不過一碼歸一碼,既然他犯了罪,請給他降下法律的製裁。」


    「不用操心,逮捕和調查是我們警察的分內工作。不過還有少年法就是了,總之先帶迴去做一份詳細的筆錄吧。」


    警察點點頭,將鬧事的朝比奈同學帶走了。


    從窗外看去,能夠看到他被帶走的背影。


    「高橋!我!我一定會迴來的!」


    在被押進黑白色調的車裏之前,朝比奈軍轉頭朝我大叫,我隻覺得有道示威聲的波動穿過。


    「要感謝少年法喔!」


    我道出決勝台詞的同時,巡邏車砰磅地關上。


    不久後,閃爍的警車巡邏燈光漸漸遠去。


    再見了,現代武士朝比奈圭吾。你的事跡將在兩個小時左右後被我遺忘。


    「……這也稱得上是兵法,不過我本來期待學長帥氣的一麵。」


    「咦?剛才不帥嗎?」


    「……那個實在不能算是帥,不過警察先生倒是很帥。」


    風間同學的評分好嚴格。


    「總之敵人也(被國家權力)打倒了,我們得趕緊動身。前麵似乎還有可怕的敵人等著我們。」


    我和風間同學朝著有更加可怕的敵人守候的迷宮深處邁進。


    ◇


    「有賊人!」


    風間同學朝著走廊一端的人影,條件反射地擲出手裏劍。手裏劍悄無聲息地被黑影吸入往前飛射。


    「——!」


    伴隨著不成聲的叫喊,人影當場倒地。


    「學長,對方應該斃命了,不過不能大意。」


    風間同學用銳利的聲音說道。


    「……為什麽要斃了那個人的命?」


    「咦?」


    「為什麽要扔手裏劍啊!」


    「咦?不,因為有賊人……」


    「很早以前我就想提醒你,不要認真朝著活生生的人扔手裏劍!現在可不是戰國!」


    「對……對不起,不經意條件反射就……」


    而且三詁不說就直接攻擊對方,比朝比奈同學更惡劣。


    等事態收拾完畢,得把她的手裏劍全換成塑料製的才行。


    「萬一那個人影是佐藤同學怎麽辦?」


    「說得也對喔,嘿嘿嘿。」


    風間同學吐出舌頭。


    呆呆的女忍者好萌。萌乃絕對正義,我決定原諒她。


    「總之得先向那個人道歉……」


    如果道歉就能夠解決就好了,不過等下要是得叫另外一種警車過來就不知該怎麽收場了。


    在我正要靠近那個人影的時候,人影倏地站起身來。


    「這……這家夥是——」


    我停下腳步。從那個人影中散發出異樣的氣息。從黑暗之中,那個異形如同拖著身體,緩緩地、緩緩地向我走來。


    渾身是傷——一眼就能看出他滿身瘡痍。頭發淩亂,衣服到處都能看到裂口。從裂口中露出血淋淋的砍傷。


    左手肘與左手腕之間,增加了一處關節——換言之,他骨折了。


    他的心髒附近還插著風間扔出去的手裏劍。不僅如此,右鎖骨周圍以及左大腿都被箭矢貫穿,一把巨大的刀子深深插進側腹。不過,他依舊用他的腳緩緩地走向這邊。


    「啊,你好。哎呀~真傷腦筋,被很慘地幹掉了。」


    這位麵帶笑容的人正是梔同學。看來c門與d門後麵是相通的,於是便在這裏會合了。


    「被幹掉了……這好像已經不是那種級別了……」


    這傷勢看起來,換成一般人早就被殺掉三四次了。


    「就是啊,我走的路線上,嚴格的武鬥派社團其實挺多的……」


    沒有選擇c路線真是太好了。與其說嚴格,倒不如說要是把梔同學換成其他人的話,他們早成殺人犯了。風間同學的手裏劍也正中了心髒的位置。


    「所以,你逃出來了?」


    「啊,不是的,因為我無論被幹掉多少次都會重新站起來,所以他們都投降了。我倒是什麽也沒做呢。」


    既沒有攻擊力也沒有防禦力,不過卻是個hp九兆的雜兵角色。


    無暴力、不抵抗、不服從、不死。


    甘地都無法達到的境地,這位少年達到了。


    「偷偷告訴你們。其實我的內髒位置似乎和普通人左右相反。所以就算被捅好像也沒問題。」


    就算內髒左右反位,我認為還是不能成為身體被箭矢貫穿,側腹被捅還能安然無恙的理由,不過我已經放棄深入思考了。


    「不過,我實在有些累了……也流了好多血,得吃菠菜才行……非常抱歉,可以讓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嗎?」


    「嗯……不過你還是去醫院,不對,還是叫救護車吧……」


    「沒事的。隻要吃了菠菜,然後攝取寶礦力和卡路裏之友,這種小傷馬上就能痊愈。」


    梔同學搖晃著在不可能的位置被彎到不可能的角度的左臂說道。寶礦力沒有治療骨折的功效,這樣迴答會不會太不識相了呢?


    「學長,這實在有點嚴重,我先帶梔學長到外麵去吧。」


    「好……好吧,就這麽辦。」


    我就在這裏與風間同學分別了。盡管有些不安,但人命關天。而且我總覺得,如果風間同學再像那樣隨便扔手裏劍也非常頭疼。


    我跟他們兩人分開之後,朝著眼前的樓梯衝了上去。


    ◇


    之後的事情因為各種原因,這裏簡單地總結一下,我向迷宮深處前進的中途遇上了許許多多可怕社團的阻攔。我與這些在普通學校絕對不會成立,然而卻在禦花畑政治中誕生並墮落的黑暗之子們進行了激烈的戰鬥。


    與「克蘇魯神話研究會」的邪神,香取同學的「誰的蠕動更混沌」對決。


    與「吹噓女友自誇會」代表,澤村同學的「我腦中最棒的吹噓女友」對決。


    與「求應援團」團長,大貫同學的「我傷我弱我控訴」對決。


    與「超社會自由媒體經營社」的白田同學的「吹牛頭銜」對決。


    與「第十七文藝社」的城戶同學的「與其寫半瓶水的東西不如把主題和大綱和角色設定和數據收集和數據收集全都做到完美以創作出完美作品呢。現在是正在為此準備的時期呢」這種「不寫小說的借口」對決。


    與被「生物社」放逐的天才瘋狂科學家江崎同學透過基因改造創造出來的怪物江崎暴君同學展開激烈的戰鬥之後,將暴君同學肚子裏已經被消化近兩成的江崎同學解救出來。


    與把慢火燉煮的滾燙咖哩潑出去將來勸告廢社的學生會擊退,感覺搞錯咖哩這東西的使用方法的「咖哩社」的石川同學的「不是武器,而是做為食物的咖哩誰更優秀」的對決。


    與「高等數學研究會」會長,天才黑猩猩小愛的「證明黎曼猜想」對決。


    與雖然是棒球社社員卻被咖哩香味吸引過來,比一般黑猩猩聰明不少的池田同學的「組合使用多個道具摘取高處的香蕉」對決。


    與「辯論社」的山下同學的辯論對決。正確來說,是為反複陳述著「星星在白天也在發光。但是,大家都不看它們。我隻是想找到白天的繁星」,用天文望遠鏡不看天空而設置對準女子更衣室被風紀委員會逮捕過的天文社社員——白鳥嫌疑人的辯護對決。


    與拋出「在下可以放過你,但是不能不聽社員們的意見。如果想從這裏過去,就把其他社員的在下女友和青梅竹馬和鄰家大姊姊和女仆從這個顯示器裏弄出來」這道無解難題的「機智社」的足利學長的攻略對決。實際上是采取這個方式開導足利學長。


    冷靜想想,其實沒必要和那些個社團用他們的強項進行對決,也沒必要解決困擾他們的問題,也許隻要對準他們的後腦勺送上一記高橋手刀就萬事大吉了也說不定。盡是些即使廢社也不奇怪的社團,而且盡是些與其說是社團倒不如說隻是普通的麻煩人物。不過,有了某偵探做為使用暴力讓別人屈服的反麵教材,我才故意同他們用學園生活鮮少過上的事物進行比拚,並且由於我是天才,全都勝利突破了。隻不過,唯獨對「人類行動科學研究會」,統稱「對發現學校到處放置的女用運動短褲的人的觀察會」的家夥,二話不說地用高橋手刀擊倒。


    總而言之,所有戰鬥的勝利都在千鈞一發,無論我哪一場敗下陣來都不足為奇。


    他們告訴了我,即便麵臨廢社危機,也絕不代表自己弱小的道理。


    雖然知道澤村同學的吹噓女友是謊言,但她的魅力讓我在一瞬之間差點喜歡上她。香取同學的蠕動方式完美詮釋了混沌。城戶同學每天都在假裝認真寫小說的事情痛徹地傳達給我。足利學長的可憐是壓倒性的。我想拜托山下同學來為被逮捕的朝比奈同學辯護。小愛若是人類無疑會在數學史上名垂青史。池田同學組成多個塊狀物當作踏板的工程技巧,讓我看到了人類新的可能性。如果我就這樣救出佐藤同學的話,佐藤同學一定會逼他們廢社吧。那女人應該會對自己的敵人毫不手軟——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不,比起擔心別人,現在還是擔心自己的戀愛喜劇吧!


    我要救出佐藤同學,抓住自己的幸福。我斬斷迷惘,向著前方道路奔馳。


    ◇


    上了樓梯之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開放式空間。這裏就是屋頂了。感覺有種迷宮打到最後,要見最終頭目的氣氛。


    結果屋頂的中央,一位男人嚴陣以待。


    「……really?」


    英語不由自主地我嘴裏脫口而出。


    仿佛炫耀著滿是肌肉的身體一般,赤裸著上半身。胸口、肩膀、側腹,都刻著許多道傷痕。穿著傳說中又粗又長的粗桶褲,腰環麻繩,腳踩木屐。亂蓬蓬的頭發上戴著學生帽,嘴裏叼著神秘植物的葉子。


    如此一目了然的番長絕不可能是番長。


    恐怕是圍棋社還是其他什麽,即將開始的是圍棋對弈。


    「初……初次見麵。我叫高橋。那個,你應該是圍棋社的……」


    「虧你能來到這裏呢……我正是番長社的總番長,雲龍源之助。」


    男人說出令人遺憾的解答。並非用特別威壓的口吻,隻是他光是正常說話的沉重低音就響徹了丹田。


    「那麽,我和你到底得用什麽來對決呢?」


    「拳頭!」


    拳頭,也就是暴力。好可怕。


    「高橋啊,你沒聽見嗎!名為社團的唯一立足之地被奪走的學生們的哀歎!」


    番長雙腳踏地向我狂吼。這個男人背負著遭受學生會,遭受佐藤同學迫害的眾多弱小社團的哀傷在戰鬥。但是,我不能輸給他。


    我在為了愛與勇氣與校園和平而戰的前提上,拚上那張讓被救的佐藤同學改過自新,然後跟我一起展開戀愛喜劇的未來構想圖而戰鬥。


    「我的耳朵聽不見對我不利的事情啦!」


    我麵對番長的威勢一步不退,挺胸迴應。


    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話所觸動,番長惡鬼般的形象浮現出一抹憂鬱。


    「……你也有你的信念,有無可偏離的路,有想要守護的人。但是,我也是被稱為番長的男人,我也有無法退讓之物。偏離道路、背離世界生活的我,如今無法談論正義。而且原本我就不相信什麽正義!我不需要愛!不過我的肩膀,唯有仁義必須背負咕哈!」


    我的攻擊用life hack的其中之一?「頭目角色一般開始說教&自我肯定的時候總會說得沒完沒了所以趁機直接攻擊」在番長的軀體上炸裂。


    人在準備吸氣的瞬間,比方說準備說出決定性台詞而深深吸氣的瞬間橫膈膜承受打擊的話,會因為衝擊造成橫隔膜痙攣,變得無法唿吸而悶絕。這是利用人體構造上的弱點,同時利用「頭目角色在按頭目的特點將很多事情做口頭說明並為進入最終決戰而造勢的重要事前準備階段不可能遭到攻擊」這個一般常識反其道而行之發動直接攻擊。然而——


    「咕唔……唔……唔噢噢噢噢!」


    毫不理會我擊中要害的最強刺拳,番長以某種氣勢的力量在地上站穩。這可不妙。話說這一招的最大缺點就是若是未能一擊擺平,對方將會發楓。


    我立刻想要表達「哎呀~開個玩笑。這是北歐很流行的打招唿。我、你,朋友。和平」的意思,可是番長卻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清爽的表情。是不是打的位置不太對?


    「原來如此……多說無益,直接用拳頭交流嗎……的確沒錯。竟然想用語言來交流,我這個番長雲龍源之助也太娘們了……高橋啊,我得向你道謝!你的拳頭斬斷了我所有的迷茫!」


    番長話真多啊。而且偷襲打了他還要被他感謝,似乎被理解成是善意的行為了。感覺番長真是個好人。


    「不,番長,我們或許真的錯了。暴力創造不出任何東西,人與人之間就該用話語相互理解嗚哇!」


    我才說到一半,番長的拳頭便掠過我的臉頰。竟然趁別人好言相勸的時候突然揍過來,真是爛到沒救的家夥。雖然被稱為番長,終究隻是個不良少年而已。也罷,隻有用正義的鐵拳迴應暴力了!


    就這樣,我與番長最後的戰鬥開始了!


    我們彼此間展開氣魄與氣魄、拳頭與拳頭、靈魂與靈魂,生命與生命的對轟。


    將彼此擁有的具體和抽象的所有力量碰撞在一起,展開驚天地泣鬼神的戰鬥。不過,詳情因為太過血腥所以在此省略。


    直接說結論吧。我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我果然是天才。


    「……漂……漂亮……能和你這樣的男子漢戰鬥……我覺得很自豪……」


    戰鬥結束後,番長那張兇猛如阿修羅一般的表情舒緩下來,露出好似菩薩一般的微笑,緩緩彎下膝蓋,讓巨大的身軀任由引力擺布。


    但是,番長畢竟是番長。即使如此也是男子漢的楷模。沒有恥辱地向前栽倒,而是仰天倒地。


    我也已經滿身瘡痍,隻是憑著一股毅力站著。


    即使如此,站著的還是我。我終於在這場殊死戰中獲得勝利。


    「高橋……或許我一直在等待……有朝一日能有一個男人能夠像這樣俯視我。」


    「番長……」


    「倘若弱肉強食即是這個世界的真理,那麽弱小的社團遭受蹂躪也是真理。雖然……正因我生存在力量的世界,才想要試著與這個真理抗爭……不過,也許用力量去與強者之理抗爭,本來就很矛盾——」


    「番長……」


    「高橋啊……可是如果是你,或許能找到其他答案……我沒能找到的不同道路……不是用力量……而用其他的……」


    「番長……話說得有點長了……請說重點……簡潔地總結吧……」


    「唿……你是無論身處何處都那麽自由,如流雲一般的男人……你去吧,高橋。跨過我的屍體前進吧……不要迴頭……向著無際的遠方……前所未有的高度……」


    連嘴邊留下的血都沒擦——不對,是已經連擦血的力氣都沒剩下了吧。番長微笑著呢喃之後,終於合上了眼睛再也不動了。


    俯視著仰躺朝天,一動不動的番長,我輕聲低語:


    「番長……雖說我們立場不同,但無論是你還是我都背負著某人的思念而戰鬥過了……如果我們能在別的地方相會,我們……」


    我用事先準備好的life hack「封無力化之後無法反駁也無法抵抗的敵人提出『或許存在其他解決方式』這種毫無意義的假設並藉此演繹出明明是試圖用暴力解決問題卻感人至深的魔法語言」漂亮地做結。


    這樣一來,與一部分輿論認為統率這所學園裏世界的番長社的死鬥終於落下帷幕。


    然而,戰鬥還沒有結束。


    縱使打倒了番長,戰鬥依然還沒結束!


    我們的戰鬥才正要開始!


    我一邊在心中想著這種有點危險的台詞,一邊仰望天空。


    不知是不是錯覺,夕暮之下的天空,感覺浮現出之前戰鬥過的勁敵們的臉——雖然我有這種感覺。


    不過等了一陣子,還是沒有浮現任何人的臉。


    原來如此,因為我根本沒有什麽勁敵。


    為什麽呢?我有點想哭,一定是夕陽的光輝太過耀眼吧。


    這樣就好了,我不需要友情。孤獨、怠慢,但是贏得勝利。


    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這樣就足夠了。


    不——那是……漂浮在空中的那個是!


    那張笑臉,錯不了。


    「智能型手機社的社長……」


    弱到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交情,這樣微妙的人臉浮現在空中微笑反倒令人悲哀。


    夠了,我不要友情。給我愛。


    來吧,佐藤同學!


    「咦?佐藤同學呢?」


    打倒了強力角色,卻依然未見佐藤同學的身影。


    而且,也看不到通往被囚禁的公主所囚地點的道路。


    「那個,很抱歉在休息的時候打擾,佐藤同學呢?」


    「佐藤……那個委員會的女人嗎……」


    太好了,番長還沒死透。


    「這裏已經是迷宮最深處了吧?為什麽找不到佐藤同學?」


    「那女人在b門那邊……我們反叛軍首領也在那裏……」


    「咦咦~」


    番長不是首領喔?那個該死的媒體人!那我到底為了什麽非得和這種怪物一戰啊?在假路線上設置最終頭目是想怎樣?智能型手機社社長是為了什麽出現在空中的?根本就是白打了,而且還白白讓朝比奈同學被逮捕。最虧的不就是朝比奈同學嗎!


    「順帶一問,b路線是什麽社團?」


    「腦筋急轉彎研究會、猜謎社、智慧環研究會……聚集著諸多可怕的智將。」


    「真的假的……一邊參加智力遊戲一邊攻略迷宮似乎很有趣呢。」


    而且攻略那條路線的,是無法進行理論思考的暴力偵探。


    「做為參考問一下,a路線是怎樣?」


    「布偶同好會、刺繡社、貓咪咖啡社等,聚集著諸多可怕的萌物……」


    我竟然將顯世鬼與報導的暴力投入到這樣的路線上了嗎?話說貓咪咖啡我超厭興趣,請小貓咪一定要平安無事。


    總而言之,我完全抽到了下下簽。


    我記得前往正確答案的b路線的是宮入學姊和近藤同學。


    然後,我恍然察覺大事不妙。


    慘了!宮入學姊和近藤同學很不妙!被囚禁的佐藤同學被爽朗的共產主義者近藤同學救出的話,我的戀愛喜劇計劃很可能就要泡湯了!佐藤同學要是拋棄我看上近藤同學的話我就完蛋了,豈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惡,等我啊近藤同學,我絕對饒不了你!


    我向自己遍體鱗傷的身體立誓,循著過來的路線一路迴衝。


    果然最終敵人是爽朗的體育係帥哥啊。


    ◇


    我跑迴到初始地點,然後繼續衝向b門。


    道路蜿蜒而且相當長。好幾次的爬上爬下之後,終於搞不清自己究竟身處地上還是地下。


    不過更奇怪的是,這條b路線上完全沒有人的氣息。


    根據番長所說,b路線上不是有很多有名的智將嚴陣以待嗎?


    難道所有人都成為巴頓術的犧牲者了嗎?那個偵探似乎真的會這麽做。


    不久,我的前方出現了一扇門。然後,近藤同學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近藤同學——宮入學姊呢?敵人們呢?那些智將呢?」


    「啊,大家都去家庭餐廳了。」


    「……啥?」


    「不,最開始是那個學姊說『少講什麽狗屁道理!』動手打了腦筋急轉彎研究會……然後我插嘴跟他們說話,和大家談得很來。於是這條路線的所有人都去家庭餐廳了。」


    「這樣啊……那個偵探真是糟透了……」


    盡管事到如今已經不會對近藤同學的交際能力感到吃驚,不過用互毆來解決問題的我也沒有立場這麽說就是了。


    「那麽,近藤同學為什麽在這裏?佐藤同學已經得救了?」


    「嗯,應該在這扇門裏。」


    「怎麽迴事?你在等我來嗎?」


    「對呀,我在等你過來。」


    近藤同學,你真是個好人。我竟然想著要打倒這麽好的人。


    「抱歉讓你費心了,那麽出發吧。」


    我語聲剛落,近藤同學就用手攔住了我。


    「一決勝負吧,高橋!想通過這裏就先打倒我!」


    語畢,近藤同學將球棒扔給我。


    「……啥?」


    我無法理解這急轉直下的狀況,球棒落在我腳邊鏘啷作響。


    「呃,你說一決勝負是……?」


    「我來投,你來打。沒有捕手所以一球定勝負。盡管是投手有利,不過你是天才所以沒差吧?」


    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結果他的眼神表現得前所未有地認真。怎麽搞的啊?


    不對,雖然我的確是為了打倒近藤同學才來到這裏,但若是在近藤同學救出佐藤同學之前就沒問題了。


    「不對不對不對,怎麽迴事?我們又沒有戰鬥的理由。」


    「我覺得這個時機來得正好。我很早就想和你——那一天的天才少年進行對決。」


    「what?」


    怎麽辦,近藤同學突然奇葩化。有些搞不清他在說什麽。


    「我真的很想再和你打一次棒球。這次我有信心不會再讓你說我礙手礙腳了。不過,既然你參加了其他社團也就沒辦法了。」


    「近藤同學,你從剛才開始一直在說些什麽?我完全不明白。」


    「也對呢。對你來說,那也不過是你所待過的無數球隊中的其中之一而已。而且像我這種沒有才能的人,根本就沒有讓你記住名字的價值。」


    近藤同學露出寂寞的眼神。


    ——於是,我想了起來。


    我見過這名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如今依舊烙印在我的記憶中。


    在什錦燒店的窗戶另一側,與我四目相交後露出尷尬神情的隊友長大之後的身姿,現在就在我麵前。那個人就是近藤同學嗎?


    我撿起球棒,重舍暌違多年的這份觸感。


    「凡人花了多年磨練的實力,讓我試一試吧。」


    露出淺笑的近藤同學振臂高揮——直至白球從他手中放出的剎那,記憶也連鎖式地不斷複蘇。


    我讓他去買過罐裝咖啡,還喝斥他牌子不對。


    啊啊,越是迴想,越覺得自己是個過分的少年。


    然而,即使被天才的我傷到,他依然不屈不撓,率直地成長。


    用努力磨練自己,不貶低任何人,不傷害任何人,甚至不贈恨我。


    果然我才是最適合當最終頭目的人。


    白球朝我飛來,換成是我的話,我一定會狠狠瞄準那個混蛋的臉。


    然而,他的球無比正直。


    沒有捕手也沒有裁判,不曉得球是不是有進好球帶。


    不過,揮棒吧。我奮力揮出球棒。


    伴隨小小的聲音,球斜向飛去。


    「界外——沒錯吧?」


    近藤同學沒有追球,如此說道。


    「嗯,界外球。」


    我也如此迴答。


    「可惡的天才。花了五年才換到你的界外球,算打平好了。」


    近藤同學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起來,那是張吹散迷惘的笑容。


    「我說高橋啊,你有遇到快樂的事嗎?」


    近藤同學從我手中接過球棒說道。


    「咦?」


    「應該是因為我很弱,所以我才會持續打棒球。」


    「很弱?」


    「因為我辦不到啊,當我辦到的時候我會很開心喔。竟然能和五年前完全比不上的家夥打成平手——我真的很開心。所以我才會持續打棒球。你突然間就變得無所不能,有感受到成就感嗎?」


    「我並不是無所不能喔,因為我交不到朋友。」


    「——原來是這樣啊。的確是呢,因為你性格那麽糟糕,又缺乏交際能力呢。」


    「比剛才的直球更快速的剛速球……」


    存在那種值得被近藤同學說出這種話的人類嗎?


    「所有人都無法和你處得很好。但是那個女孩,應該能夠和你處得來吧。不好意思占用你這麽多時間,快去救她吧。」


    近藤同學的拳頭敲在我的胸口。


    「近藤同學——」


    「你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家夥呢。」


    擦肩而過之際,近藤同學這麽說道。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麽表情說出這句話。


    「近藤同學真是個好人吶。」


    說完,近藤同學迴頭苦笑。


    「我經常被人這麽說,但是高興不起來呢。」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啊,你被人叫成天才會開心嗎?」


    「原來是這樣啊。」


    我不自覺地露出苦笑。


    「那再見啦,我也要去家庭餐廳了。」


    近藤同學頭也不迴地舉起手,然後離去。


    我也想去家庭餐廳。現在感覺有好多話想和近藤同學說。


    但是,現在我要先去救那個(貌似)和我處得來的人呢。


    ◇


    站在最後的門前,我試著輕輕將耳朵貼在門上,偷聽裏麵傳出的對話。


    「你們給我等著瞧……!」


    是佐藤同學的聲音。太好了,看樣子平安無事。


    「等著瞧是指?」


    還有不是佐藤同學的聲音。恐怕是敵人的頭目。


    「高橋同學一定會——」


    佐藤同學……不管怎麽說,你還是會依靠我嘛。我好開心。


    「……不來救我,感覺似乎還會自己迴家開電視來看……」


    咦?佐藤同學?


    「因為是高橋同學——大概會在電視機麵前「哈哈哈,在我看電視劇的時候佐藤同學正在受苦。我舒服,佐藤同學受苦。痛快痛快。佐藤同學那家夥受點懲罰應該會變乖本來就很可愛了應該會再變得更可愛一點吧……」一邊看電視一邊這麽碎碎念吧。不,他絕對會。因為高橋同學就是那種人嘛。」


    實際上,我的確準備迴家。佐藤同學非常了解我這個人。


    正因為信賴著如此不信任我的佐藤同學,我才會來救她。可是看到自己被她被完全掌握,果然還是會覺得幹脆不來救她,讓她好好反省一下比較好。


    「還是迴家吧……不,追上近藤同學一起去家庭餐廳……」


    就在此刻,撐著體重的門向內側打開,我倒進了房間內。我抬起臉,隻見佐藤同學就在房間的中央。佐藤同學坐在某間社團教室的折疊椅上,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


    不過,這裏隻有佐藤同學,看不到敵方頭目的身影。


    「高——高橋同學?」


    「你好,佐藤同學。」


    沒辦法,既然事情變成這樣,隻好先把人生第一次的家庭餐廳聊天體驗先保留了。


    「我……我一直堅信著。高橋同學一定會來救我的,一直堅信著!」


    「哦?是嗎?」


    「怎麽了?為什麽情緒這麽低落?明明是難得的解救被囚女主角的場麵啊。」


    「不,我在想,我打算來救的會不會其實是魔王。」


    「你在說什麽?我是大家的女主角佐藤同學喔。好了啦,快給我把這個解開。」


    佐藤同學搖晃著被綁在椅子上的身體。


    「話說,敵方頭目呢?剛才好像聽到聲音……」


    此時,我身旁突然——


    「虧你能夠來到這裏。高橋同學,你的存在是我的誤算。」


    我聽見這句話,抬頭一看,隻見有個小型擴音器和攝影機。


    「你就是真頭目嗎?」


    我看向攝影機說道。


    「頭目——哼哼,聚集他們,點燃導火線的人的確是我沒錯——不過,我們之間不是上下關係。所有社團都是平等同盟的關係。我並不是最偉大的喔。」


    「但你卻完全隱藏自己,明明大家都上了前線呢。」


    「我也有自己的原因和立場。」


    「算了。反正是以我們的勝利告終就夠了,人質也救出來,貌似也沒有頭目戰呢。」


    「這次就算你們贏。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就算沒有社團了,學生們還是會留在這所學園,他們依然要繼續過日子。直到他們得到安寧的日常之前,我等的戰鬥絕不會結束。」


    真的假的?我不想再遇到這麽麻煩的事情啦。


    「那麽,怎樣才能結束?」


    「隻要認可就夠了。這所學園很大——不,無論是哪一所學校,都有著無限的可能性。或許應該說隻有可能性吧。能否認可這種可能性的多樣性,也就是認可小規模社團續存呢?」


    「如意算盤都這麽打的話還辦什麽學校啊!像這樣有個什麽要求就直接答應,社團隻會有增無減,預算早就不夠了啊!」


    佐藤同學將折疊椅晃得一陣亂響,這麽反駁道。


    「這樣啊,或許真是如此吧。但是佐藤同學,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什麽意思?」


    「你對勸告廢社的社團存在恣意分類的傾向。」


    好像要打斷佐藤同學的辯駁一樣,男人繼續說道:


    「高橋同學,你怎麽看?今天一天裏——不,在四月裏,和各種各樣的社團相互接觸,相互來往的你怎麽看?」


    「我也覺得佐藤同學不對。」


    我零延時地迴答道。


    「喂,高橋同學——」


    「老實說,這位佐藤同學為了自己方便,想要支配形形色色的社團。至於廢社,大概也是想毀掉合不來的社團吧。」


    「高橋同學!」


    佐藤同學依舊被綁著,好似要將椅子翻倒般猛烈擺動身體,不過我直接無視。


    「你覺得這樣可以嗎?弱小的社團怎麽樣都無所謂嗎?」


    「我一直覺得社團什麽的,根本怎樣都無所謂。說實話,我對任何社團都沒有投入過感情。體育係社團也好,藝文係社團也罷,我隻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結果,我還是沒能得到。不過,今年春天遇見的那些人,他們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地方。可以隨欲而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棒球、柔道、偵探、忍者、新聞、咖啡廳、拉麵、薔麥麵、越式料理、業餘無線電改投的智能型手機、學生會長、拚布、劍客、吹噓女友、克蘇魯神話、咖哩、機智、數學、辯論、番長。盡管沒有直接見過,還有智慧環和貓咪咖啡等等。


    認真的人、麻煩的人、強大的人、無力的人、那個的人、的確有著自己立足之地的人們。


    那些人是如何得到自己的立足之地的呢?


    依靠才能?依靠能力?還是依靠被周圍的人認同?


    ——大概都不對。


    不做的話,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責備。做了也有可能會被人疏遠。


    可是,他們還是想做,隻是想做而已。


    即使無法得到旁人的認同,依舊義無反顧。


    無論是誰,都渴望著能夠找到腳下屬於自己的那塊地方。


    與我不同。與以前的我,不同。


    「高橋同學,你眼中的光輝不一樣了,到底參加了怎樣的自我啟發講座?」


    「才沒有,是和強敵們戰鬥的過程中成長的人性。另外麻煩你先不要說話。」


    感覺佐藤同學察書觀色能力的低下程度完全不輸給我。不對,她是故意的嗎?


    「我也終於找到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應該說,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就在這裏。」


    我抓起佐藤同學被綁的椅背。


    「高橋同學——」


    「你說得對,這個人非常糟糕。應該說,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橋同學!」


    佐藤同學粗暴地搖晃著椅子。從剛才開始就隻能吐出「高橋同學」三個字。


    「不過,我還滿喜歡佐藤同學肮髒的地方,不隻是臉而已。所以我還想繼續站在這裏。」


    佐藤同學是擺出怎樣的表情聽我說這些話,我看不到。我感覺這樣就足夠了。


    「所以,佐藤同學,能不能放棄除掉那些弱小的社團呢?」


    我抓著椅子,看向佐藤同學的臉。


    「——都說哪裏有那種好事……」


    「別想什麽好事了。想些肮髒的事情吧。」


    「什麽意思?」


    「若是弱小的社團,都對自己的社團懷著強烈的愛。如果有受到這些社團愛戴的委員,他們一定會在選舉的時候投他一票。微小的力量累積起來也能成為巨大的力量。這樣一來,無論弱小的社團還是佐藤同學,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能做到的話大家早就這麽做了。讓我對所有人都露出親切的表情是不可能的。那正是禦花畑會長的傑作,拜她所賜,學校變得亂七八糟。」


    「佐藤同學的話,能夠做到喔。表裏分工,還有肮髒的勾當也很拿手吧?」


    「……這是在誇我嗎?」


    「就算不對所有人都露出親切的表情也無所謂。把你肮髒的表情,隻給我看就可以了。」


    「——」


    「不行嗎?」


    佐藤同學一時低下頭,不過馬上又緩緩抬起臉。


    「……哼,也對。我的話能夠做到,我就做給你看好了。」


    佐藤同學露出邪惡的微笑。我並不討厭這樣的佐藤同學,反倒非常喜歡。


    我再次麵朝擴音器。


    「光是對立隻會互相消耗,全部交給禦花畑會長的話,總有一天會真的破產。而且那個人是三年級,馬上就要畢業了。不過,社團會一直延續下去吧?現在的一年級會升上三年級,然後一直延續下去。」


    「——」


    「所以,這樣如何?啊,不過這是秘密喔。」


    經過數秒鍾的沉默,響起了迴答的聲音:


    「有意思。不過,如果違反約定的話,總有一天會再次發生相同的事情。」


    「到那時候,我就真的迴家洗洗睡了。我已經不想在這麽折騰了。」


    「哼哼——高橋同學。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呢。」


    聽他的聲音,似乎真的覺得很有意思的樣子。


    「——既然如此,我們就共同享受校園生活吧。你、她,還有我們。」


    留下這句話後,通信切斷了,擴音器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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