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卻師?那是什麽?


    波特卡斯.d.艾斯表示很茫然, 他弟弟這同伴,安娜似乎總會說些叫人聽得莫名其妙的話,雖然每個詞單獨聽起來都沒問題, 合在一起就…


    另外,‘汙染靈魂’什麽的…想了想, 他又強製按下心頭滾動的那些困惑, 扭過臉,把視線投向那個陌生男人。


    對方仍舊端坐在椅子上, 對安娜的質問毫無反應,猶如雕塑那般, 閉著眼睛不動也不言語, 甚至,側耳聆聽之後, 似乎連唿吸也沒有。


    細細端詳男人一會, 波特卡斯.d.艾斯皺了皺眉, 嘖了聲, 他現在確定了, 對方不止沒有唿吸, 胸膛也同樣不見起伏, 根本不像有唿吸心跳的生物。


    ‘友哈巴赫’?‘滅卻師’?也是亡靈一樣的存在嗎?


    電光火石心念飛轉,一瞬他又放開那些念頭,專注的開始考慮,更重要的事:


    無論是安娜說的那些叫人無從理解的謎團,還是詭異出現的陌生人,實際上都不重要,波特卡斯.d.艾斯認為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這個男人。


    至少,必須讓對方交代一些東西,比如…他的媽媽,露玖的下落。


    先前無邊無際的黑暗霧氣從教堂裏升起,之後,又褪去的現在,周遭景致依舊,人卻不見了,這裏隻剩下他和安娜,加上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陌生男人。


    其他人哪去了?


    他媽媽露玖,城鎮裏那些女人,還有沙鱷魚和海軍蒙特雷中校,全部不見蹤影。


    如果要說有誰把其他人弄沒了,想必就是陌生男人幹的吧?


    波特卡斯.d.艾斯迅速做出判斷。


    當然,他也明白,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消失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和安娜,是他和弟弟這同伴被拖進什麽詭異境地,其他人還好端端呆在原位。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都和這個後出現的男人脫不了關係。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來曆,可是關係到他媽媽露玖,那麽他…滅卻師或者亡靈,無論是什麽他都會打敗,哪怕敵人是神明。


    隻要打敗這個男人,一切就能恢複原狀。


    要知道他可是海賊,海賊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當然是‘打一架’,這也是整個世界通用的法則。


    勝者為王。


    …………


    而一旦下定決心,波特卡斯.d.艾斯看向男人的目光裏摻進幾絲戰意,身體不自覺進入戰鬥狀態。


    也或許是他改變心態導致的氣息也跟著發生改變,正是這一點點微不可察的變化,導致原本凝滯的情勢發生了改變。


    先是安娜若有所察的偏過臉朝他看過來。


    他從眼角餘光裏看見他弟弟這同伴錯開了盯著男人的視線,目光在他身上滑過,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開口說點什麽,隻不過————


    波特卡斯.d.艾斯沒來得及理會,因為他注視的方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他對上了男人投來的視線————水草般茂盛淩亂的黑發下是深邃兇橫的臉,一雙暗紅顏色眼睛,目光森冷,不帶任何感情,有的隻是純然的無機質的殘酷。


    一瞬間,他隻覺得腦子裏轟然巨響,象是什麽聲音直接作用在中樞神經,很微妙,椅子上的男人猶如雕塑般紋絲不動,波特卡斯.d.艾斯的直覺卻告訴他,這聲音,是來自對方。


    陌生的音色,音域低沉而廣闊,如同響徹整片天空那樣。


    “拒絕神的饋贈,愚蠢的將死之人。”


    “讓你看看自己的未來吧~”


    “忤逆神明的下場——”


    …………


    糟糕!那個男人,安娜稱之為‘友哈巴赫’的,能力是眼睛…嗎?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可惜身體尚未做出反擊,刹那間,無邊無垠的黑暗卷土重來。


    波特卡斯.d.艾斯從男人的那雙眼睛裏看見了深淵。


    比黑暗還要深的深淵,數也數不清的破碎片段飛速滑過,他無意識的瞪大眼睛,靜靜盯著眼前這些,幻影一樣的東西。


    它們…象噩夢,強迫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無法反抗的看著,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


    很多很多,痛苦又瘋狂的東西,最為醒目的是其中一段,沒頭沒尾的場景,對波特卡斯.d.艾斯來說,這些畫麵真的,非常,令人無法忍受。


    他看見馬歇爾.d.蒂奇。


    背叛老爹殺死薩奇,棄船逃亡的馬歇爾.d.蒂奇,波特卡斯.d.艾斯離開新世界一路追捕的叛徒。


    他看見自己和蒂奇戰鬥的畫麵。


    他看見自己戰敗。


    他引以為傲的火焰輸給了黑暗。


    他看見自己負傷倒地,那叛賊站在咫尺間扭曲的笑臉神色猖狂又得意。


    接著畫麵飛轉。


    他看見自己被粗重鎖鏈拷在一處高台,下方硝煙四起,白鯨莫比迪克停泊在一處凍結的海灣,他的同伴們,那些朝夕相處的夥伴向著他的方向拚命衝殺卻倒在炮/火與槍/彈下,血流成河。


    最後的最後,他看見自己的死。


    血淋淋的死亡畫麵。


    胸口穿透一個洞,血肉邊緣燒得焦黑,他躺在同伴們的屍骨堆裏,青紫的臉殘餘著臨死前悔恨交加的神色,眼睛也不肯闔上。


    而…


    僵硬了一會,波特卡斯.d.艾斯一點一點的抬高視線,順著地上自己屍體瞪著的方向看過去…


    那裏,叫他連死亡也無法安息的方向…


    是老爹。


    他的父親,白胡子,世界最強的男人立在滿目瘡痍的戰場,身上布滿刀痕彈孔,幾處巨大的猙獰傷痕焦黑暗紅糅雜,皮肉外翻露出裏邊森森白骨…


    老爹的頭顱被斬下,拎在勝利者的手中。


    老爹…波特卡斯.d.艾斯的瞳孔驟然緊縮,無比恐懼的悲慟襲擊了他,怨毒的痛苦哀嚎哽在喉嚨,竟叫他恨得眼睛都要滴出血來。


    他的父親死了,連同他的同伴們。


    無數的屍骨鋪陳在地上。


    海軍站在咫尺間,揚起手中尚未擦去血腥的武器,誌滿意得的歡唿雀躍。


    潮水一樣的唿聲漫過波特卡斯.d.艾斯的理智,他聽見————整個世界都在為海軍消滅了白胡子海賊團而歡唿。


    扭曲的喜悅。


    …………


    不————!!!


    如果這是未來…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然而,為什麽他的父親,老爹和同伴們…那樣悲慘的死亡?老爹是世界最強的海賊,怎麽可能死去?


    為什麽?是他的緣故嗎?


    他…連累了那些愛著他的人嗎?


    ‘接受神的饋贈,你可以改變這個未來。’


    友哈巴赫,那個男人的聲音陰魂不散響起,比起之前冰冷冷毫無感情的音色,這一次,波特卡斯.d.艾斯仿佛從聲音裏聽出些…迫不及待的情緒。


    ‘接受我——’


    男人這樣說。


    伴隨而來的是似曾相識的黑暗光輝碎片。


    小小一塊,如螢火般飄飄忽忽,沿著虛無軌跡緩緩朝著他而來。


    “你休想!”


    就在他毫無抵抗伸出手,暗芒落到他手心的這一瞬間,安娜的聲音刺入深淵,象一道驚雷,劈在混沌的意識海,同時劈散了幾乎融入他的那塊黑亮。


    “靈魂饋贈?是汙染才對!”


    波特卡斯.d.艾斯在黑暗裏睜大眼睛,聽著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她的聲音。


    帶著對他的滿心憂慮,和對友哈巴赫的無比敵視,“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汙染他,目的是什麽?侵蝕他的靈魂嗎?”


    “他的靈魂有什麽特殊之處?”


    她這樣質問,頓了頓複又冷笑,清亮的音色,語調頓時帶出幾絲說不出的傲氣,“既然我在,你認為自己還能有什麽勝算?”


    黑暗被更深厲的一道細芒劈開,下一秒,波特卡斯.d.艾斯看見了東西,讓視野恢複的不是光,而是一種混沌的微亮。


    灰蒙蒙的,比天亮前稍微黯淡幾分的淺藍。


    來自他弟弟的同伴,安娜。


    她站在他身側,一手手臂探出,懸空的手泛起淺淺微藍,如同握著一團光輝,而她的指尖直直點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那個陌生男人。


    …………


    “別看他的眼睛。”她看也不看他,獨角麵具的眼睛位置,深黑與暗金糅雜的可怕眼瞳直直盯著友哈巴赫,“他的眼睛能製造幻境,直接作用在意識。”


    “無論你看見什麽,都是假象。”


    她的話叫他微微怔愣,下意識的就…想反駁,因為他看見的太真實,萬一不是‘假象’,那應該就是‘未來’。


    ‘汙穢的卑劣生物!’友哈巴赫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兇橫而暴戾,‘不過是接受過瓦史托德的一絲力量而已,居然也想忤逆神明嗎?’


    ‘不自量力。’


    聞言,她反而嗤笑出聲,“無謂的口舌之爭還是算了吧~友哈巴赫。”說話間慢悠悠的收迴手,手腕微微一轉,掌心覆到臉上————隨即,那道慘白麵具煙塵一般虛化消散。


    待得她放下手,原本的容貌就暴/露在波特卡斯.d.艾斯的視線中,溫婉秀美的臉,黑白分明如水晶透澈的眼睛,看著他的目光溫軟又柔和。


    可是,很奇怪,她的眉心…不知怎麽隱隱豎著一道墨黑細痕。


    象是光影交錯帶起的錯覺,一道尖細狹長的豎紋印在她瓷白的額心格外醒目。


    更奇怪的是,安娜露出她的本來麵目,之後,友哈巴赫的聲音竟變得古怪起來,‘不,你不是虛——’象是驚疑不定,語氣也顯得不確定,‘你是虛化的死神?’


    “虛化的死神,你知道的也不少。”她說得沒頭沒腦,接著卻象沒有了耐心,手腕再次抬高些停在額頭位置,“可惜我討厭囉嗦,那種事,果然還是等幹掉敵人再說來話長。”


    …………


    因為她說‘不要看他的眼睛’,波特卡斯.d.艾斯同時也心驚於目睹的那個未來,以至於不願意再次陷入那男人眼睛的幻境,所以他目光錯也不錯盯著她。


    所以,他看見了,接下來發生的詭異現象。


    她,安娜的手舉到額頭高度,五指微微收緊,虛無中握緊了什麽————接著,她的手一點一點,慢慢地向外拔/出…


    頃刻間,伴隨著她的古怪動作,波特卡斯.d.艾斯[聽]見了更古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龐大而雜亂無章的厲響,源頭出自她身體的脈絡,奔流不息行雲流水般遊走,最後迅速的歸攏匯集到一處。


    她的額頭,眉心的位置,那道豎起的墨黑細痕。


    也不知怎麽,或許是發自潛意識的,波特卡斯.d.艾斯[聽]見聲音的瞬間,心髒象是被一支無形利爪狠狠攥緊,連頭皮都開始發麻。


    很可怕,很可怕。


    即將顯形的那個東西,她從額頭眉心裏拔/出來的…此時正在憑空凝聚成型的…東西。


    波特卡斯.d.艾斯[聽]見無法形容的鼓噪,非常可怕,比戴著麵具的安娜,更令人畏懼的感覺。


    她臉上覆著骨質麵具的時候,給他的感覺象是一隻深淵怪物,然而此刻,她從眉心拔出那東西,給他的感覺…就是深淵本身。


    她握住虛無的掌心有異物漸漸形成實質,無與倫比的威壓使得她身側呈現出一個氣流漩渦,包括著她和咫尺間的他。


    他愕然瞪大眼睛,看著她手中現出真容的異物,它是一截斷刀模樣。


    沒有刀柄隻有半截狹長刀刃,雪亮鋒利,混沌又暴戾的光芒一縷一縷滿溢出來,衝天的殺意激得空氣咯吱作響,猶如颶風海嘯席卷的洋麵。


    甚至,他能清晰的[聽]見斷刀模樣的異物發出一種急不可待的聲音。


    急迫的要飲血的嘶鳴。


    它發出一種耳朵的聽不見的聲音,他被深淵引爆的與生俱來的能力卻[聽]見,它在渴求血腥殺戮,渴求肆無忌憚破壞。


    純粹的想要破壞一切的暴戾狂亂。


    僅僅是它的聲音就讓他眼前彷如鋪陳開無邊無際的屍山血海。


    如此…危險的邪惡。


    更糟糕的是…波特卡斯.d.艾斯微微眯起眼睛,他與生俱來的能力使得意識接觸到可怕深淵,也因此喚醒了身體裏潛伏的…力量。


    似是正在極力抵禦龐大的邪惡危機,他察覺到自己的骨骼脈絡間產生湍急水流,它們順著血液遊走全身,所過之處帶起微微顫抖。


    仿佛…是某種共鳴。


    …………


    片刻過後,那異物徹底脫離她的眉心,夾雜著狠戾的罡風就驀的消失,周遭恢複沉靜,波特卡斯.d.艾斯幾不可聞的低喘一聲,用自製力壓迫身體裏幾乎爆發的力量,讓它們暫時忍耐的蜷伏起來。


    緊接著,他看見她的手腕微微一沉,握緊斷刀,刀刃尖端直直點向前方的黑暗。


    “雖然隻有一半,但也足夠對付你了。”說著,仿佛意味深長的停頓幾秒鍾,她輕輕的哼笑,接著繼續開口道,“連靈王都不得不退避的兵器。”


    隨後黑暗中傳來的低吼恰恰印證了她的話那般。


    ‘黑暗幻星羅睺?!’


    ‘以身為鞘,羅睺為刃,你是蒼龍!’友哈巴赫的音色裏摻進說不出的忌憚之意,“不可能!鬼族早已經滅亡!身為鬼,你怎麽可能有靈魂?”


    “鬼族沒有靈魂,自然不存在墮落為虛那種可能。”對方的反應她似乎早有預料,說話的語氣半嘲半諷,“所以,你讓我看到的,殺死心愛之人吞噬靈魂那種未來,不過是假象而已。”


    “那麽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嗎?滅卻師友哈巴赫先生?”


    “我記得,滅卻師和死神是敵人。”


    “您想必也知道,鬼族的滅亡一部分原因是靈王的緣故呢~”


    語畢她的手微微往下沉了幾分,斷刃刀尖垂低了,擺出一副和平的模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您說呢?”


    “另外——”開口的同時她略略側首,眼神仿佛別有深意,“我身邊這孩子很快也能有與你一戰之力了呢~他的霸王色霸氣處於覺醒狀態,二對一,你已經沒有任何勝算。”


    波特卡斯.d.艾斯抿緊了唇稍,將幾乎脫口而出的質問重新吞迴肚子————她說的…是他此刻的真實情況,霸王色霸氣,他知道自己有那種霸氣,對於霸氣的了解卻流於表麵。


    因為他不願意動用那種生來攜帶的力量,雖然小時候曾經爆發過,可是…他不願意使用,因為那種資質會讓他想起…那個男人。


    霸王色霸氣,應該源自於那個男人的血脈,鍛煉動用它,會讓他覺得自己延續了那個男人,而他深恨那個男人,所以————他不屑所謂天生的資質。


    而片刻之前,他被喚醒了,被她手中那把斷刀逼入絕境導致求生本能覺醒。


    來自深淵的危機,使得他無法壓製天生的力量。


    友哈巴赫的黑暗揭開他封住的聽力,她手中的深淵驚醒他天生的力量…如此令人…憤怒,可惜的是,波特卡斯.d.艾斯除了憤怒什麽也做不到。


    還是那句話,勝者為王。


    此刻另外兩位,安娜和友哈巴赫,兩個怪物的力量強悍得…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弱小得可恥。


    因為他[聽]不見兩個怪物的心音,


    他本能的知道這種情況代表著什麽,代表著他是在場最弱的一個。


    安娜,雖然她對他一直溫軟柔和,可是,實際上那也是一種…站在高處的俯視,隨意就能完全保護他的漫不經心。


    這場遭遇,一開始他就是處於…最末端的位置。


    安娜和友哈巴赫的交涉,兩個怪物一開始就沒把他放在同等位置上。


    真是…可惡。


    弱者的無能為力,竟是這樣可惡。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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