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界欺騙了你。


    ————


    夜間近十點,正是最叫人放鬆的時候。


    馬林弗德商業街各家酒肆食莊均是高朋滿座。


    平日裏將官士兵們吃膩了本部食堂大鍋菜總喜歡到商業街換換口味,今晚又是比較特殊的日子,街上店鋪無一例外的生意火爆。


    街道行人如織,夜市燈火似海,連空氣都彌漫著歡樂味道。


    今日是海神祭第一天,海軍本部應著本島居民風俗,開始連續三天的慶典。


    另外,馬林弗德的海神祭,在海軍本部有另一層意義,除了本島居民傳統的慶典活動,它也是海軍的集體相親日。


    呃~或許‘相親日’這個稱謂並不百分百確切,不過也差不多,馬林弗德這邊的海神祭期間,是海軍開放給將官士兵與親屬共渡的假期。


    許多常年分居兩地的軍屬通過事先申請在這段時間抵達馬林弗德,與恰好結束駐防任務迴航休整的親人短暫團聚。


    另外,也有部分來自各地的適齡女性,在海神祭期間到島上試圖尋找合意的另一半,此舉源自於每年海軍本部向全世界發布的征婚廣告,雖然應征的年輕姑娘不多,不過總比沒有的好,(==)。


    海軍一直是陣亡率極高的一項終身職業,到底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經年累月獨守空閨擔驚受怕的覺悟,所以,死情緣是常態,鰥夫單身漢更是一抓一大把。


    近二十年時間,海軍本部裏邊有非常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高層們相當於‘注孤生’代名詞,自元帥戰國起,三大將,十二位駐守本部中將,基本上沒一個有完整家庭。


    不是鰥夫,就是單身漢。


    所謂上行下效,元帥和高層將領們以夜店消遣作為私人感情生活,下邊的軍官士兵們就算沒有風流濫情,想談個戀愛結個婚…也找不到合意對象。


    因為男女比例相差懸殊到慘絕人寰。


    從戰國還不是元帥隻是大將的時候開始,海軍本部為了能叫將官士兵們擁有和普通人一樣的家庭生活就費勁心思,每年除了世界征兵,本部也多出在報刊雜誌公開征婚的舉措,希望向全世界征求願意成為軍屬的適齡女性。


    海神祭期間,之前透過公共媒體征求到有意向的年輕姑娘們會到島上來小住,順便和他們的將官士兵們邂逅相識,進而戀愛結婚。


    當然,如果沒有遇到意中人,年輕姑娘最後要離開也是自由,海軍方麵不會強迫…


    不過想想吧~馬林弗德數萬駐軍,扣掉駐防在外的部隊,這期間恰恰休整的隊伍數量也極是可觀,比起外邊普通男人,他們海軍士兵的魅力足夠年輕姑娘墜入情網。


    也因為這樣,很多老兵把這三天稱為,放(狗)糧日。


    …………


    偏題了,言歸正傳。


    放(狗)糧日第一天,今天晚上,吃過晚餐黃猿就想迴自己位於住宅區的家裏躲清靜,結果臨走前想起一份緊急文件拉在辦公室隻好返迴去取…


    然後,拿文件的黃猿被戰國元帥迎麵撞著。


    過程略過不提,總之,最後結果就是黃猿應攔路的頂頭上司邀請,一行人到商業街相熟的酒肆喝酒‘與民同樂’。


    一行人,統帥,大將,中將————戰國元帥,黃猿和他兩位同僚,青雉庫讚與赤犬薩卡斯基,加上卡普中將。


    等到達目的地,入座之後,一路心不在焉的黃猿掃了眼坐在和風室內榻榻米上今晚的酒友,眼皮突兀的跳了跳,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戰國元帥和卡普中將,這兩位也就罷了,前者是上司,後者曆來不參與派係紛爭,青雉和赤犬,加上他,三大將平日裏可涇渭分明…他們最高統帥不分容說把人聚集到一起…


    這畫風哪裏不對?


    左顧右盼了許久,看過了一臉不景氣眼瞅著馬上會躺倒睡覺的庫讚,又看過僵著臉姿態端正無比嚴肅的薩卡斯基,最後,黃猿抬手揉了揉額角,深深覺得今晚或許要是一場鴻門宴。


    隻是不知道他們戰國元帥賣什麽關子。


    揉完額角,黃猿放下手,抬眼看了坐在最上首的海軍元帥,想了想又放開心頭刹那間浮現的那點疑問。


    …………


    入座之後,美酒佳肴流水價似的擺滿案幾,美酒之外倒也沒有別的什麽消遣,黃猿和在座其他人都深知,戰國元帥素來不涉足花街酒寮,今晚聚會除了飲酒,自然也不存在什麽‘作樂’。


    相對的,當醇酒美人隻剩下前邊半個詞,聚會多少也有些枯燥,又因為最高統帥在座,喝酒的同時能說的話題也少了許多。


    男人嘛~私人聚會的話題不外乎那幾個,戰國元帥嚴肅端方,卡普中將除了打架基本上沒別的樂趣,薩卡斯基和庫讚平日裏更是很少聚在一起玩樂,於是…


    黃猿總覺得喝進嘴裏的酒寡淡得厲害,雖然酒是好酒,馬林弗德城鎮後巷私人酒坊的鎮店招牌,也是元帥特別外帶的,不過,有時候喝酒要看心情。


    今晚這樣一屋子上司同僚,黃猿表示,他就算想換一換發現被欺騙之後的心情,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一直到晚間近十點的現在,他才無奈的確定以及肯定,他是叫那人給哄了,他自己騙人的時候麵不改色,沒料想那人說起謊來居然也天/衣無縫。


    說什麽中午會打電話來,結果呢?他等了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手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外加幾樣棘手事務全部擱置,結果…


    下班走出科學部辦公樓,順道去食堂隨便解決掉晚餐,最後,應戰國元帥之邀,他現在已經坐在商業街這家酒肆裏快消磨掉前半夜,揣在披風口袋裏的電話蝸牛也還是沒動靜。


    放他鴿子,豈有此理,(ー` ー)。


    淺呷一口杯中酒液,順手接過鄰座卡普先生遞來的仙貝,黃猿麵上帶著笑,內心卻非常憂鬱,那人居然哄騙他,可恥的是他深信不疑。


    然後,到現在確定自己真是被騙,這心情實在一言難盡。


    …………


    那人,安娜,他等了一個白天,上午補眠都睡得不安穩…直到現在,黃猿都有點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就信了她的話。


    早上那時候,他就不該任憑她轉移話題,他明明知道,隻是心存僥幸而已,瞞著她,試圖從她的話裏得到更多線索以確定方位。


    是那人太機敏,還是他…下意識的對她不設防?


    如果是後者…


    思來想去,最終答案實在令他心驚不已,而確定之後,黃猿不自覺收緊指尖,垂下眼簾看著捏在指尖的酒盞,哼笑,“耶~還真是糟糕了呀~”


    那個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他自己竟也沒有發現,對那人,他居然已經忘記基本的警戒了嗎?


    這是何等危險,海軍大將忘記了應有的謹慎戒備,全然相信一個人。


    瓷盞內一灣酒液清澈明淨,黃猿慢慢收緊指尖,蕩開小小漣漪模糊了倒映其上的暗沉眸光,他怔怔出了一會兒神,慢慢地將它舉到唇邊。


    …………


    喝酒走神的結果很可能是猝不及防間叫人一掌拍在肩上,順便讓剛含進嘴裏的酒險些轉道跑進氣管。


    恍惚間,肩膀重重一沉,與此同時,耳朵邊傳來卡普的招牌笑聲,聲量很大,見他迴神將注意力投過去,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邊走坐下的人就收了收麵上的笑意,一副有話說的樣子。


    黃猿挑了挑眉梢,將酒盞順手擱下,凝神應對,“耶~卡普先生。”


    “喂方便說一說那小丫頭的情況嗎?”樂天派的海軍英雄說話的語氣可不怎麽樂天反而顯得嚴謹,“科學部的事我不插手,隻是,斯托克斯一直擔心。”


    “你把那丫頭的情況列入最高機密…”


    “不過,你不能瞞一輩子對吧?”


    聽得這番言語,黃猿飛快掃了眼坐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個人,嘖了聲,複又收迴視線,迴道,“耶~看在卡普先生的麵上————”


    說到這裏頓了頓,略略側首,停在和室內的目光平移少許轉到身側落地窗戶外下方的街景上,半晌,黃猿才繼續往下說,“還活著喲~”


    得到答案,身側這位唿出一口氣放鬆下來,黃猿勾了勾唇稍,轉手拈起瓷瓶為兩人各自續上一杯酒,隨即拿了自己那杯,抬高手腕將它送到嘴邊。


    借著自斟自飲的舉動,無聲告知身側這位海軍英雄,他無意繼續之前的話題。


    小丫頭還活著,人呆在科學部秘密實驗室————這件事,自從返航起就被黃猿封鎖消息,為小丫頭的安全,也為了…不叫消息外泄導致意料外狀況發生。


    海軍綜合醫院的斯托克斯是小丫頭的啟蒙老師,薩卡斯基的艦隊返航,斯托克斯就通過留在醫療部隊的人脈密切留意小丫頭的情況,那人失蹤,也是斯托克斯一直努力在奔走。


    衝著這點…讓卡普先生轉告那丫頭的情況,也算圓了斯托克斯和小丫頭的師生情分,當然,也僅此而已,再多可就沒有了啊~


    …………


    …………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見他心不在焉,邊上的卡普中將耐不住安靜又起身返迴原本的位置,就是挨著戰國元帥的座位,心情愉快的…一邊吃仙貝一邊推杯置盞。


    慢慢的,傳到黃猿耳朵裏的聲音多了起來,卡普中將和戰國元帥一如既往,兩人隻要呆在一起不出十分鍾,海軍英雄就能惹毛最高統帥。


    現在兩位海軍的中流砥柱,一個額角繃著青筋,一個咧開嘴樂不可支。


    另外兩位,庫讚和薩卡斯基安安靜靜喝酒,話少得簡直象鋸嘴葫蘆,不過沒多久,兩個人被老當益壯的卡普先生一手一個拖到統帥邊上,按進座位…


    大概是嫌太冷清了?黃猿心想,今晚看到這裏他倒是明白過來,戰國元帥開口邀請的聚會多半不是什麽公事,反而應該是…個人問題。


    戰國元帥性情內斂,即使有什麽也從不說出口,不過,隻要是人,情緒異常惡劣的時候都需要慰藉或者宣泄,所以才有了今夜的酒宴。


    中將卡普看似粗神經實際上敏銳得厲害,想是知道什麽,所以才…刻意的…在調動氣氛。


    靜靜看了半天和室中央的上司同僚們,等其中有人留意到他這邊並且扭頭看過來的時候,黃猿笑眯眯的起身,一邊朝著中心走去,一邊舉了舉手中酒盞,無聲的敬了一杯酒。


    “耶~今晚不如不醉不歸。”


    …………


    幾經波折,隨著時間過去,位於酒肆二樓的雅座裏,觥籌交錯間,和室內今夜酒宴略顯枯燥的氣氛慢慢變得緩和。


    即使今晚聚會發起人是他們戰國元帥,現在一票男人喝了酒,閑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題,言語間自然也少了白日裏那種拘謹,或許也是微醺的緣故,公事上針鋒相對的銳利情緒漸漸的也衝淡許多。


    待得幾個人或多或少都喝得有些沉,黃猿折迴臨近窗戶的位置,懶懶散散坐下,不時淺呷手中瓷盞美酒,撥冗看一看夜景,也借著夜風散一散酒意。


    從他這裏看出去恰好看見下方街市。


    街道兩側樹木枝椏與商家屋簷簷角上掛滿燈籠,熙熙攘攘人群當中隨處可見結伴而行的情侶,行人的臉映在燈光裏,言笑晏晏,神色祥和。


    更遠些是慶典夜市,燈火如海,點鼓與絲竹合奏的悠揚樂聲隱隱約約飄到這邊,不知誰家姑娘咯咯嬌笑聲,放眼俱是繁華。


    海神祭的馬林弗德堪稱不夜天,商業區燈紅酒綠,浮華光影籠著太平假相。


    黃猿眯了眯眼睛,嘖了聲,一時間就沒了繼續觀賞這幕蜃景的興致,喝完杯中酒,低頭尋到擱置一側的酒匣,正要探出手去,眼角餘光裏不經意間瞥見————


    那纖細的影子一晃即逝,刹那間卻叫他渾身熱意沸騰。


    甚至連想也沒想,黃猿縱身自窗戶一躍而出,身後傳來唿聲,想是叫他丟下的上司同僚發現他的異常行徑,不過他沒理會,踩著空氣疾疾掠向街道遠處拐角。


    他看見了…那人,幾秒鍾前,在街道拐角一閃即逝。


    雖然僅僅是側影,以他的目力卻絕對不會錯認。


    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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