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行軍帳篷,他抬頭望了眼高處,陽光變得柔和,原本的晴好藍天叫西沉落日映出淺淺金紅色,島嶼開始暗下來,唿吸間能嗅到夜幕即將來臨的頹怠味道。


    下意識抬高了手,落空的指尖又叫他瞬間想起此時並未戴著帽子,指尖微不可察磋磨,緊接著麵不改色地垂落。


    “薩卡斯基。”稍稍落後的喬納森加快速度趕到他身側站定,麵上帶著點猶豫,連帶神色都顯得掙紮,片刻過後,嘴唇才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隻是不等開口又叫守在帳篷外的衛兵打斷。


    訓練有素的衛兵捧著衣物走上前來。


    連帽衣,繡著肩章的海軍少將製服…他低下眼簾,掃了眼因療傷而袒露的上身,探手接過衣物,慢條斯理將它們逐一穿戴。


    最後,用連帽衣的帽子替代習慣戴的帽子…打理好自己,他略略側首,抬了抬眼睛,習慣性藏在陰影裏的視線滑過身後帳篷的入口,眼神微不可察一暗。


    隻是到底沒說什麽,他邁開步伐。


    他知道喬納森滿臉糾結是為了什麽,為的是片刻之前他的決定,決定‘三日後再給那人日輪花蛛疫苗注射液’,喬納森是有些不忍心。


    日輪花蛛侵入人體,潛伏期僅僅數小時,三天,高燒伴隨劇烈疼痛,是一種折磨。


    那人…薩卡斯基知道,喬納森多半是想勸他改變決定,隻是…有些事,此時此刻並非詳談的好時機。


    …………


    走到行軍帳篷的一段距離之外,他停下腳步,略略環顧周遭。


    暫時營地已經沒了先前的嘈雜,休憩完畢,士兵們有條不紊依照命令行事著。


    茂盛叢林深處不時晃過人影,是奉命前去收集草藥與可食用植物的兵士們,夜晚來臨前,他們貓著腰在密集植被當中細細辨認可用植物。


    更遠處,山澗崖壁盡頭,抽水泵運轉時發出低沉嗡鳴,透過鋪設的軟管,抽取淡水直接灌入軍艦底部密封艙,以供接下來七日航程軍艦全部人員的食用水。


    奔騰的溪流因水位急降而變得如同一道細弱紐帶,歪歪扭扭地在河床底部攀援,緩慢流向遠處入海口,負重的士兵們在裸/露石灘間行走,行動無聲又迅速。


    半小時前開始,依照計劃,收集的一應物資由先遣隊開始分次運抵停泊在近海的軍艦。


    視野所不能及的海灘同樣有人搜索,漁獲,貝類,海藻,所有能夠作為食物的東西。


    因為,日落之後,停泊近海的軍艦即將起航,接下來他們將麵對一場…無法判斷的旅途,對於目的地海軍沒有任何情報,甚至途中會發生什麽也一無所知。


    或許曆經艱辛最後抵達,或許中途折損在驚濤駭浪間。


    這片海,千百年來危機重重,即使做足完全準備,考慮到所有狀況,設定應對措施,仍是有數也數不清的意外在不經意間就能輕而易舉毀滅船舶。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喬納森違反支部指揮官命令出航前來支援,帶領的是薩卡斯基麾下,他們乘坐的軍艦沒有充足補給,甚至可以說是喬納森賭上他少將的前途,強行下令在船塢內休整的軍艦啟航。


    結局無法預測,然而啟程之前,他們能動用的人員每一位都在盡自己的努力,試圖盡量取得物資為自己和同袍爭取多一份保障。


    為著喬納森的情誼,為著他麾下每位將官士兵的追隨,縱然對待救過他兩次那個人的行徑算得上是恩將仇報…即使知道自己不夠光明磊落…薩卡斯基也那樣做了。


    比起他個人,始終追隨的這些將官士兵的性命更為重要。


    那人救過他兩次,可她同樣來曆不明,昨夜對付兩名窮兇極惡海賊,她的心機手段與強悍力量令他…驚訝並且戒備。


    即將出發的航行途中,哪怕絲毫或許危及麾下這些人性命的不安定因素,對薩卡斯基來說,隻有將其牢牢掌控他才能放心。


    …………


    [夜晚朝著仙女座y星以北30度角航行,連續七個晝夜,之後抵達泰坦海域]————那片海,薩卡斯基他們真正的目的地,阿契美尼德王朝寶藏所在地。


    是那女子所言,那人身份成迷,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可信度究竟有幾分不得而知,此時此刻,連薩卡斯基自己都不知道,他所做的決定是對是錯。


    偉大航道之內,沒有憑借磁力指針,僅僅透過夜晚星相來決定航線,何等瘋狂的舉動,即使最狂妄驕躁的海賊,也沒有哪個敢這樣做。


    那種行經不是冒險,而是自尋死路。


    颶風、海嘯、暗礁,環蛇流,漩渦群,災難隨時降臨,甚至不必自然因素,船舶依靠星象航行在偉大航道之內…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無法抵達下一座島嶼,永遠在海上漂流最後耗盡補給。


    帶領麾下百餘名士兵奔赴吉兇未卜的航行,他的決策…薩卡斯基記得,進入將官學校時,他們的教官,澤法老師教的第一課,是要他們對麾下每位士兵的性命負責任。


    士兵們的性命,他的責任,與海軍旗幟標誌代表的正義,孰輕孰重,對薩卡斯基來說,那是一件無解的題目。


    可惜,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垂落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握成拳頭,他眯緊眼睛。


    …………


    離開馬林弗德海軍本部,薩卡斯基領的任務,除卻真假未辨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寶藏’,實際上,在元帥辦公室他收到一個密令。


    機密任務內容為:調查前半段某個支部總指揮官的瀆職與貪汙一事。


    某支部總指揮官,g8支部,維圖斯中將,喬納森少將所在支部總指揮官。


    近年,馬林弗德海軍本部陸續收到民眾與將官的匿名控訴,告發前半段g8支部貪汙成風,海軍將官士兵收受賄賂,利用職權恃強淩弱,使得支部所鎮守海域臨近島嶼人民怨聲四起。


    貪汙瀆職,這種情況並不罕見。


    偉大航道之內海域天象極其混亂,天然因素導致海軍本部對各基地的控製無法達到百分百,加上考慮到作戰時熟悉海境所能保證的勝利,鎮守支部的將領,殉職之外少有更迭。


    散落航線的海軍支部,指揮官有權越過馬林弗德海軍本部直接任免麾下將官,而長時間處於無人製約狀態,最高權力,理所當然容易滋生私欲。


    並非每一位海軍將官士兵都能始終貫徹他們加入軍隊時的誓言:忠於職守,信仰堅定,守衛和平,哪怕為正義流盡最後一滴血。


    或許一開始每位海軍都正義凜然,隨著時間與現實的雙重效應,有部分人會被磨平意氣,甚至有人會被膨脹的私欲野心蒙蔽眼睛汙染心靈,墮落成比海賊更可惡的存在。


    薩卡斯基印象中,維圖斯中將鎮守g8支部接近十年時間,戰功彪炳,軍隊與民間風評良好,威嚴又不失親和,據聞在g8支部附近島嶼更是深受民眾愛戴…


    然而出航前在海軍元帥辦公室內,薩卡斯基看見另一重真相,隱藏在榮耀讚譽虛偽表象背後的,令人不齒的真實:


    海軍本部經過一段時間秘密查證,確定那些匿名控訴並非汙蔑誹謗,且初步掌握g8支部指揮官的某些不法行事,隻是尚未得到確切證據無法將其定罪。


    畢竟是一位老資曆的支部中將,維圖斯的人際關係盤根錯節,無論在海軍本部內亦或者中樞的政府機構都頗有交往;毫無把握前若輕舉妄動,稍有差池或許就醞釀為一場劇烈的政治動蕩,憑借這一點,足夠海軍本部必須深思熟慮。


    為達到一擊成功的效果,海軍元帥交給薩卡斯基一個密令,要求他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取迴製裁維圖斯的證據。


    …………


    率領艦隊自馬林弗德去到g8支部的薩卡斯基很快…耳聞目睹一番,無數旁證顯示,海軍元帥辦公室內,他翻閱的那部分材料記載並未有任何誇張之處。


    前半段g8支部,最高指揮官開始上行下效,由上而下各階級將官士兵的不法行事,使得海軍在臨近島嶼簡直汙名遠揚。


    他們是海軍,他們本該保護人民,可是,進入g8支部負責海域之後,薩卡斯基命令麾下情報部隊喬裝潛入島嶼城鎮,情報兵迴饋給他的是什麽?!


    海軍將官指使下屬以各種匪夷所思名目向正當商家收取額外金錢,更明目張膽與當地惡勢力勾結,為那些賭場伎館提供保護。


    普通士兵橫行霸道,為一己之私任意欺壓民眾的事件屢見不鮮;樁樁件件,所作所為使得他們披風背後的正義二字蒙受羞辱。


    …………


    航行途中見到的真實越多,薩卡斯基心頭積澱的殺意就越濃烈,可他也知道,要想徹底根絕那些不法行徑,僅僅處置幾名將官士兵根本無濟於事,罪惡的源頭在幕後那個人。


    g8支部最高指揮官,中將維圖斯。


    隻有將他繩之以法,才能夠還這片海域安定,才可以洗刷民眾心中海軍的汙名。


    薩卡斯基一路強製按捺恨怒情緒,直到抵達目的地,並且見到半年前調任此地的同期同窗。


    喬納森少將,與薩卡斯基同期軍校畢業的同窗,調任g8支部時間不足半年,因為不願意同流合汙而陷入某種困境。


    喬納森的遭遇並不算獨有無偶,海軍本部察覺g8支部存在的問題之後,徹查發現曆年來調任那裏的將官或多或少遇到過類似情況,隻是每位將官最後的結局不一而同。


    有部分人受到誘惑進而與之狼狽為奸,而始終不願意墮落潔身自好的將官則…要麽遭遇強敵殉職,要麽出現重大失利而導致處分。


    能夠越過馬林弗德肆意任免將官的維圖斯,以拉攏收買和排除異己的手段,這些年將g8支部掌控在他個人手中,海軍的兵力竟成為他私人武裝,g8支部也等同於那位中將的囊中之物。


    半年前海軍本部調任此地的喬納森不願意成為維圖斯中將的爪牙,當然在g8支部寸步難行,不過喬納森為人圓滑又精明,縱使不願意與之沆瀣一氣,維圖斯暫時也無可奈何。


    隻是,一名本部調任支部的少將,薩卡斯基見到時,居然在執行…巡視街道的雜兵任務。


    依照喬納森的自我調侃,到任那日起,他這位軍銜僅次於指揮官的少將就連一等兵都指揮不動。


    同期同窗笑得痞賴又懶散,順便說什麽‘無事一身輕’,可是,薩卡斯基哪裏不知道,喬納森恰是遞交報告至元帥辦公室的海軍將領,也正是那份資料,使得g8支部烏煙瘴氣的糟糕內/幕徹底暴/露出來:


    身為海軍支部最高指揮官,負責鎮守前半段重要基地的維圖斯,利用職務之便,大量收受賄賂,並貪汙軍餉,汙蔑陷害不肯同流合汙的將官士兵。


    更有甚者,維圖斯指使下屬將海軍軍備倒賣使其流入黑市,勾結臨近島嶼執政機構官員,違背[海軍不得介入各地島嶼國家內/政]的鐵律,將原本用於維護和平的兵力轉而用在民眾身上。


    其所作所為稱得上罪無可恕。


    …………


    薩卡斯基一邊與熱情迎接他的維圖斯虛以偽蛇,一邊暗中著人偵察,試圖在最短時間內取得鐵證如山,力求將那害群之馬從海軍徹底拔除。


    可惜,事情也恰如薩卡斯基預料那樣進展艱難。


    盤踞g8支部近十年的指揮官,麾下將官士兵們都…即使沒有同流合汙,也不會對外來調查者泄露任何情報,至少在得到保證之前。


    往年不是沒有人控訴反抗,隻是先前得不到迴音,是馬林弗德方麵的失察給了維圖斯清除異己的可乘之機,那些挺身而出的人反而受到報複。


    申訴與控告如石沉大海,此一結果造成部分即使良知未泯的將官士兵選擇故作無知,不願意與墮落之人同伍卻也同樣冷眼旁觀。


    薩卡斯基出航之前,元帥辦公室曾經預料過這種情況,並且希望他盡力找到知情者,說服對方在將維圖斯定罪一事上做一份努力。


    即使並非站在正義立場,僅僅作為一名有良知之人,看在這些年受盡欺辱的民眾份上,讓法律製裁罪人終結民眾的苦難。


    隻是,g8支部範圍內,薩卡斯基一行人行事異常艱難。


    維圖斯老奸巨猾,既然貪汙瀆職,海軍本部內部自然也有與他勾結的高層,甚至世界政府官員當中也有部分與其存在某種‘交情’,此番薩卡斯基到來,g8支部指揮官同樣有所警惕。


    是一直到陷落海賊之手,薩卡斯基才徒然驚覺,他非但沒能成功麻痹維圖斯,反而叫對方反咬一口,險些命喪黃泉。


    昨夜透過審問溫迪.蓋恩,薩卡斯基有理由懷疑,維圖斯與海賊同樣有所勾結。


    畢竟太過…巧合。


    他以‘阿契美尼德王朝寶藏’為名目前來g8支部,那個寶藏的情報傳至海軍本部的恰是維圖斯中將,‘阿契美尼德王朝貴族後裔’既然是惡名昭彰的海賊蓋恩兄弟,那麽…維圖斯是否一開始就知道內情?


    薩卡斯基認為,他是不是能夠這樣做出推測:


    蓋恩兄弟以寶藏為餌,誘得維圖斯、金獅子,兩位擁有強大武力之人合作。


    財帛動人心,加上傳說中阿契美尼德王朝戰無不勝的不死軍隊,維圖斯和金獅子,這兩位,前者貪得無厭後者野心勃勃,同意合作也不是很難理解的事。


    隻是合作的同時,三方同樣相互算計。


    畏於金獅子麾下龐大的海賊艦隊,維圖斯將寶藏情報傳迴馬林弗德,試圖借用海軍本部力量為自己牟取利益。


    海軍本部得知情報勢必派遣艦隊前往g8,尋找寶藏的過程中,維圖斯能夠做許多小動作,他畢竟是支部中將,又與海賊合作。


    如果詭計得逞,維圖斯很可能將大批寶藏甚至不死軍隊一並收入囊中,甚至能夠借此公然脫離海軍,成為另一個‘阿契美尼德王朝’。


    金獅子打的主意,怕是八/九不離十。


    海軍本部艦隊到來,以護送溫迪.蓋恩偽裝的女貴族前往尋找寶藏為由…然而,真正目的是前來調查的薩卡斯基,很可能情報泄露之後就成為維圖斯極力要消滅的對象。


    所以才有之後的係列事件。


    薩卡斯基陷入蓋恩兄弟的海賊船,險些喪命。


    g8支部明明收到求援信息仍是下令基地所有軍艦不允許出航。


    維圖斯的盤算很容易推測,那位中將是借著海賊之手殺死威脅到自己的人,相信隻要薩卡斯基死亡,事後會有許多莫須有責任推到他身上。


    而那位中將…找到寶藏,借用海軍本部兵力消滅金獅子,之後他能憑借財寶與武力建立一個獨/裁國家。


    幸運的是薩卡斯基逃出生天,既然他活下來,那麽死的自然該是那些令得海軍名譽蒙羞的渣滓。


    …………


    薩卡斯基知道自己的推測沒有半點真憑實據,隻是一切的蛛絲馬跡都顯示出,維圖斯所算計的恰如他所預料。


    今日匯合之後,薩卡斯基的副官羅納德報告過維圖斯的動向,他失陷在海賊手中,g8支部兵力部署就開始頻繁變動。


    幾處島嶼駐地的軍艦無視防衛部署返迴支部基地,並且那些軍艦將官無一不是維圖斯的心腹。


    隨即,維圖斯以緊急狀況為由,請求海軍本部同意此番前來艦隊兵力暫時借調,分散本部此番前來兵力的三分之二至因駐軍撤離而空虛的防衛線。


    集中他麾下心腹,調走本部艦隊…維圖斯是打算領著聽命於他的人前去尋找寶藏。


    而如此一來…倒是給了薩卡斯基他們機會。


    g8支部效忠維圖斯的海軍撤離,薩卡斯基留在那裏的情報兵沒了掣肘相信很快能取得進展。


    隻要他們這裏能拖住維圖斯的注意力…那個寶藏的線索。


    蓋恩兄弟死亡,薩卡斯基也不知道維圖斯是否能得知,不過算了,那老狐狸的多疑反而是弱點,因為維圖斯一定會認為,寶藏線索在薩卡斯基手上。


    救了他那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實際上對薩卡斯基來說不重要,隻要維圖斯相信,‘薩卡斯基一行重新啟航是前往尋找寶藏’,這點就足夠。


    當然,若是真實…唯有不死軍隊的秘密,不允許落入旁人之手。


    …………


    阿契美尼德王朝寶藏若是屬實…那個比蓋恩兄弟知道更為詳細的人…


    那人索要財寶,若是她所言沒有虛假…想了想,薩卡斯基抿緊唇稍,若是真實,她要什麽,隻要他付得起都能給她。


    隻要她並非敵人,隻要她並非刻意出現。


    …………


    那人救了他,兩次,說是要他‘以身相許’也不為過。


    可他卻試圖挾製她。


    薩卡斯基並不是在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借口,實在是此刻情況過於詭譎複雜,而忽然出現那人確實也惹人懷疑。


    他已經傳訊馬林弗德開始調查,結果尚未出現,然而薩卡斯基卻隱約預感,並不會有任何結果,關於那個人,安娜的身份,想必馬林弗德最後迴複將是:查無此人。


    她的來曆他可以不計較,可是她的目的…他卻必須調查,即使無法查明,對待她的態度,他不允許自己摻入私人感情。


    那人在極度敏感時刻驟然出現,叫薩卡斯基不得不萬分謹慎。


    g8支部中將維圖斯貪汙瀆職,阿契美尼德王朝寶藏,野心勃勃的金獅子勢在必得的不死軍隊…偏生她出現在他命懸一線之時…


    …………


    他希望,她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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