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識緩慢迴籠,可是卻始終無法睜眼。


    似乎有一層厚重但又十分細柔的墊子壓在身上,一點一點擠壓走本就稀薄的空氣。他快要窒息了。


    然而,就在他感覺又要陷入昏昏沉沉的黑暗中時,身上的重量忽地一輕,接著便投下了光。


    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張陌生的小臉。


    哦,原來被埋在沙子下麵了啊。


    救了他一命的孩子問,你……是誰?


    他感覺很疲倦,又累又渴又餓,像是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反倒不清醒了。於是,他隨口道:“我是沙子帶來送你的小夥伴……有水嗎?”


    那孩子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似乎有些開心,又有些警惕,但最後,還是急匆匆地點頭。


    “太好了。”他艱難地伸出滿是沙子的爪子,摸了摸小孩兒的頭:“快,拿水救命啊。”


    風之國,砂隱之村。


    作為一村之主的四代風影最近十分頭疼。原因很簡單,村子裏的一尾人柱力又惹出了麻煩。


    我愛羅——也就是一尾人柱力,隻被他當成工具的兒子,某一天從公園的沙坑裏刨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此人當然不是砂隱村的,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足以讓這個村子的忍者警惕。本來處理起來也簡單,殺了就是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我愛羅怎麽也不答應把人交出來,很少有人敢觸憤怒的人柱力的黴頭。


    風影過來一看,那個突然出現的家夥居然就是個普通人,身上一點查克拉都沒有,問什麽也都不知道,根本不是裝的,就由得我愛羅去了。在他看來,這人最多一天就會被我愛羅殺死了,不需要由他來處理,便隻多派了幾個暗部盯著他們。


    所有人都對這個我愛羅救下的普通人無比好奇。因為人柱力是可怕的殘暴的,以前隻有一個人敢接近我愛羅,而現在這個人已經死在了我愛羅手裏。


    他們就這樣一邊好奇著,一邊暗地揣測著那個可憐家夥的死期。


    然而那“可憐家夥”如今還活蹦亂跳的。


    沒錯,這個人就是死了又活被隨機傳送到某個沙坑底下的主播。


    他被玩沙子的小孩兒刨出來的之前,差點就憋得又死一迴。不知道在底下埋了多久,反正主播身上穿著的衣服全都發黃破爛得掉渣了,手背上還多了個一點也不好看的疤。不過他沒怎麽在意,好不容易應付完一些怪人莫名其妙的問話,他就歡快地被人丟到一棟獨立的小房子裏,和救了他的我愛羅小朋友住在一起。


    主播完全沒想到他已經被當成死人了,也沒想到這個樂於助人的小朋友實際上是個大殺器。在搶了未成年人的小床痛痛快快睡了一天後,主播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蹲在床邊發呆的我愛羅到浴室洗臉——


    “哎?原來真的是黑眼圈不是眼影啊……”


    拚命搓眼圈半天無果的主播恍然大悟,臉上滿是對影響小朋友睡眠不足的罪惡感。


    “……”


    我愛羅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隻是用那雙大卻沒有神彩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主播。


    主播當然不會在意小朋友的沉默。在他看來,我愛羅是一個多麽善良的小朋友呀,居然拯救了快要渴死的主播(雖然是潑了他一臉水),隻是性格太內向不願意說話。小孩兒帶著嬰兒肥的圓臉被愚蠢的大人揉得更圓,卻還是默默地坐著浴室裏的小板凳,打濕了的紅色小短毛貼在臉上,別提有多可愛了——這麽一看隻是黑眼圈嚴重了點而已完全不是問題啊!


    “昨天有個奇怪的大叔跟我說了一堆話,大部分沒聽懂,不過有一點明白了。”主播也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我愛羅旁邊,“多虧你幫忙啦,不然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我愛羅還是沒有開口。主播自言自語似的說得可歡,說著說著,忽然就聽到了一個很小的聲音:“你是……沙子送來的……”


    主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孩子似乎把他那句沙子帶來的小夥伴當真了。於是,他就順著這句話接道:“嗯,小夥伴。”


    這時候,我愛羅滿是陰翳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對於我愛羅來說有多震撼。


    身為人柱力,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我愛羅從小就深受排擠。孤獨、寂寞、痛苦,這都是他所能感受到的。他的父親刻意讓他飽受惡意,那麽他的生命裏就隻有唯一能掌控的沙子了。


    可現在,沙子送給他了一個朋友。


    可以,相信嗎?


    ——不可以,你忘記夜叉丸了麽他對你那麽好,結果都是假的!


    不能相信,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不久前才殺死了曾經對自己最好的人,負麵的情緒將過於幼小的心擠滿了。


    可是——


    好想相信。


    不怕他的人,可以觸碰到的人,可以做朋友的人,好想要。


    因為……是沙子送來的。


    一邊因為痛苦的際遇而心生怨恨,一邊又孤獨地害怕寂寞。小孩兒還是坐在小板凳上一動不動,但忽然間,眼淚大顆大顆地淌下來,他努力抿嘴,卻硬生生憋出了一個難看的表情。


    這個孩子還沒有死心。


    所以,主播其實很幸運。


    “等等,怎麽哭了”幸運的主播此時大驚失色,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占了小朋友的床把他欺負哭了,有些心虛地蹲到我愛羅身前,勉強哄道:“不哭不哭,大不了我讓你打——”


    我愛羅的身上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大坨飛舞的沙,唿唿幾下把浴室的門弄出了洞,還順便打碎了主播剛剛還坐著的小板凳。


    “……”主播迅速閉嘴,轉口道:“打打殺殺不大好,我還是帶你去玩沙子吧。”


    到了最後,他和新出爐的小夥伴手拉著手,跑到村子裏唯一的公園去玩沙子。


    一路上嚇死了多少人不提,主播仗著大人的身份搶占了公園裏唯一的沙坑,原本在這裏玩的孩子們一看到他拉著的我愛羅,立即就頭也不迴地跑遠了。


    於是,這個又小又破的公園裏很快就隻剩下蹲在沙堆裏扒拉沙子的他們。


    這個時候恰好是正午,太陽尤其的毒辣,主播曬了一會兒就開始冒汗,一看我愛羅小朋友,臉都不紅汗也不冒。


    啊,太陽真大,都曬出幻覺了。


    他迴頭望了一眼,轉過頭,招唿我愛羅過來一起糊泥巴,哼嗤哼嗤把混了水的沙子堆出老高——


    又過了一會兒。


    “不對呀……”


    主播皺著眉毛,又迴頭看了一眼。在堆沙子的過程中,他已經迴頭看了幾次了。


    “那個,我在意很久了。”他的眼睛像抖篩子一樣眨巴了好幾次,確定幻覺還沒有消失後,這才幽幽地道:“你有點眼熟,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推了我一把的路人,辯識度特別高——不過你誰啊,為什麽要飄在我後麵。”


    他的身後,背後靈一樣的路人君摸了摸他和陽光一樣金光閃閃的頭發:“不好意思,我隻能迴答你第一個問題——我叫波風水門。至於第二個,很遺憾,我也想知道呢。”


    末了,他頓了頓,露出了一個抱歉又略帶小憂鬱的笑容:“明明,我已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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