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世紀前,被稱為魔甲蟲的存在突然出現了。


    它們自人類的祖先手中奪去大地,把人類趕到空中——也就是浮遊都市定居。意即如今在浮遊都市生活的居民,都是過去曾被允許住在地麵上的人類後代。


    被忽然現身的魔甲蟲搶走了霸權之後,人類在接下來幾個世紀,分為具備魔力的魔導士以及不具備魔力的普通人兩種,居住在飄浮於空中的大地。


    我的母親是空戰魔導士中屈指可數的魔炮劍士……過去曾是。


    雖然記憶這種東西將不複存在,但有關我母親的記憶在這當中是特別的。不知道為什麽,被魔甲蟲殺害的人們存在會從普通人的腦海中整個被消除。也就是說,不具備魔力的人類會完全忘記那些被魔甲蟲殺害的人們。


    魔甲蟲把有關我母親的寶貴迴憶搶走了。


    我是魔導士,所以不至於喪失記憶,但我的父親隻是普通人,什麽也不記得了。雖然店裏擺著全家的合照……但父親還是全無印象。包括鄰居的阿姨或是店裏的常客也是——隻要是普通人,任誰也不記得我的母親。


    不過,隻有我還記得,那個總是帶著溫柔笑容的身影……


    我絕對不會忘了那個人的存在。此外我遲早也會讓父親迴想起來。或許有人會問我要用什麽方法,不過我哪知道呀!


    總有一天,我要成為不輸給任何人的偉大魔炮劍士。


    跟母親一樣了不起的魔炮劍士。


    足以守護這整個世界的強大存在。


    或許將來有一天,有人會從變厲害的我身上想起來。


    想起過去為了守護這座都市而失去性命的母親身影。


    為實現這個目標,我決定進入空戰魔導士科就讀。


    摘錄自美空·惠特兒的手記?流亡曆四三九年三月三十一日


    ***


    彼方就任教官第五天的實地操演訓練。這一天,e601小隊室連續幾天不安定的情勢終於發展到了最高點。


    「那個……彼、彼方教官?」


    孤獨一人坐在椅子上的蕾克蒂,用怯生生而無法聚焦的眼神往上看並這麽出聲。姑且不論莉子,本來應該還要有美空在才對。


    「怎麽啦,蕾克蒂?發生什麽事了?」


    明明是異常狀態,彼方卻一副沒事的模樣,蕾克蒂心想是不是自己誤會了什麽,同時軟弱地問道:


    「那個……要說發生了什麽事也沒錯……」


    接著她望了美空的座位一眼。


    「……美、美空同學不知道怎麽了。」


    「嗯——她今天應該又缺席吧。這麽一來就連續三天了。」


    「那個……這種事應該非同小可,該怎麽說……」


    蕾克蒂畏畏縮縮.不敢直視彼方的眼睛,微微低下頭說了:


    「……我、我最近午休時間都跟美空同學一起吃飯。不過等午休快結束時,美空同學就會悶悶不樂地提起書包不知上哪去。」


    這或許能成為解決如今這種嚴重事態的線索,蕾克蒂拚命如此訴說。然而,說起彼方的反應……


    「哦——果然如我所料。」


    他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繼、繼續跟著這位教官真的沒問題嗎?當蕾克蒂內心正要抱持這種疑惑時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所謂果然……就、就表示您已經掌握美空同學到底怎麽了嗎!」


    「嗯,說掌握又有點太誇張了。」


    「是、是這樣嗎……」


    相對於因為問題又迴到原點而大失所望的蕾克蒂,彼方若無其事地說:


    「不過,美空會鬧脾氣百分之百是我的責任,與其說我能猜到,不如說是確信吧。」


    「……那、那絕對是彼方教官的錯吧!」


    蕾克蒂很難得發出這麽大的音量指責。


    「那個,彼方教官真的有意願指導我們嗎?繼續接受這種特訓真的能讓人變強嗎?」


    「天曉得。還是要看本人是否努力吧?」


    「看、看本人是否努力……彼、彼方教官!為、為什麽要說這麽不負責任的話……!」


    當蕾克蒂感慨地露出難過的表情時,彼方搔了搔後腦杓。


    「嗯?啊啊,你說這個啊。抱歉抱歉,我沒有解釋清楚。」


    他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別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啦,蕾克蒂。實際上會不會變強本來就要看你們是否努力,我身為教官頂多隻能給你們變強的契機而已。」


    「契機……嗎?」


    「沒錯,契機。隻不過當我製造出契機後,你們努力卻沒換來成果,屆時就得由我來負責了……所以說蕾克蒂你打算如何?要繼續接受特訓嗎?」


    那種無法確定是否真的有意義、效果存疑的謎樣訓練,之前彼方說過至少要持續一周。


    「那個……彼、彼方教官今天打算做什麽呢?」


    不知該如何迴答的蕾克蒂反問。她似乎想藉由彼方的迴應來決定自己的答覆,因為她實在無法理解彼方的腦袋在想些什麽。


    被這麽一問,彼方交抱雙臂一邊努力思索一邊迴答:


    「嗯——看這時間,美空也差不多快迴家了,我就來個家庭訪問吧。如果她真的身體不適就糟了。」


    蕾克蒂還是無法判斷。這位教官到底有沒有心要指導人;到底算溫柔還是不溫柔……


    「嗯——就是這棟房子嗎?」


    一手拿著地圖的彼方來到了位於郊外三號區的美空家。


    根據她的個人檔案,美空的父親好像得到了經濟經營科的特別許可,在〈密斯特崗〉開設咖啡廳。


    彼方知道有一些因為擔心子女,無視規定偷偷跟到學園都市來的父母,恐怕美空的父親也是屬於這類吧。


    基本上〈密斯特崗〉的空戰魔導士科學生是強製住宿的。


    剛走進統一成時髦色調的店內,彼方就受到門上所掛的鈴鐺聲歡迎。已經有好幾組學生先來這裏光顧,正有說有笑地大啖店內的料理。


    「歡迎光臨。」


    有人對進店裏的彼方打招唿。一名位於吧台另一頭,長相兇狠的光頭中年男性正望著他這邊。


    「抱歉,我不是來吃東西的……」


    坐在吧台前的彼方正想說明事情原委。


    然而,在他還沒開始說之前,店內穿女服務生製服招唿客人的美空剛好送冰水過來,一看到他就大唿小叫:


    「為、為什麽你會跑來這裏呀!」


    對於死命瞪著彼方的美空,吧台裏頭有一道聲音傳來。


    「喂,美空,最近你難得早放學來店裏幫忙,怎麽對客人這麽沒禮貌啊。」


    「閉嘴!爸爸什麽也不知道就別開口!」


    盡管被瞪了第二眼,彼方還是若無其事地裝傻:


    「我來看看你的情況,看來沒有生病或受傷啊。」


    「你這家夥,現在這種時候還胡說八道什麽!應該有其他話要說吧!」


    「嗯——我最想說的就是這個啊。要是你出了什麽狀況,我就傷腦筋了。」


    「…………~~(冒青筋)!」


    不過,彼方臉上確實隱約浮現安心之色。確認美空真的沒事後,彼方身為必須擔負起責任的教官,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接著他隨口問道:


    「反倒是你,應該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吧?」


    想全力朝對方怒吼的美空頓時皺起整張臉,本來想把腦中所有難聽的罵人詞匯都倒出來,但運氣不好,對話被打斷了。


    「這位客人,怎麽好像認識我們家美空?」


    「咦?這位大叔就是美空的老爸嗎……怎麽長得一點也不像啊?」


    「嘎哈哈。因為我家女兒長得像媽媽啊。」


    長得像媽媽。老板豪邁地笑著說出這句台詞時,美空的表情明顯籠罩陰霾。她莫名變得意氣消沉。


    「……我先去換衣服了。今天就做到這裏。」


    美空迅速消失在店的後頭。她的父親見狀不太自在地抓抓頭。


    「讓你見笑了。我家人的感情實在不怎麽好……」


    家人的感情不好,是嗎?彼方在心中反芻這句話,同時敏銳地注意到櫃台上擺著相框。相框擺成仿佛可以守護整間店的角度,裏頭的照片上頭有年幼的美空跟年輕時的美空父親,以及應該是她母親的人物。那位母親跟美空一樣有一頭紅色亮澤長發,是帶著魔炮劍的女性空戰魔導士。


    「大叔的太太是美女耶。美空的確長得像母親。」


    不知為何,盡管終生伴侶被人誇獎了,美空的父親卻沒有特別高興的樣子。


    「啊啊,你說那張照片嗎?」


    美空的父親凝視著相框裏的人。


    「確實是她沒錯。不過唯一的迴憶也隻剩下這張照片了……」


    大叔以略顯黯淡的表情告訴彼方。


    「難不成大叔是普通人……?」


    「是啊。我女兒是魔導士,我是普通人,至於我老婆……以前是空戰魔導士……啊,我好像說太多了。」


    魔導士與普通人;具備魔力者跟不具備魔力者。


    前者能記得被魔甲蟲殺死的人,後者則否。


    〈密斯特崗〉是魔導士的都市,與普通的都市不同,這裏的總人口有九成都是魔導士。等彼方察覺這一點恐怕跟美空的苦衷有關時,美空的父親用抹布擦幹洗好的杯子上頭的水珠,同時直接切入核心:


    「美空以前總是像個傻瓜一樣在學校訓練到很晚,最近很難得都提早迴來。我想她在學校應該發生了什麽事。這位客人,您知道嗎?」


    然而,彼方還是一如往常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迴答:


    「嗯——大叔能先告訴我多一點有關於美空的事嗎?包括那家夥為什麽會對魔炮劍如此執著。」


    美空的父親頓時停下正在擦拭杯子的手。


    「在那之前有一點要先請教客人。您是我女兒的誰啊?」


    「嗯?我還沒自我介紹嗎?」


    隨後彼方望著美空父親的臉龐,露出自信滿滿的微笑。


    「我是美空的教官,提供美空變強的契機就是我的工作。」


    美空把女服務生製服換成防護服後,前往位於咖啡廳後麵的再開發地區。那附近有高度應該有五十公尺、以抗咒素材製成的穹窿壁。


    這到處都有鋼筋裸露或半崩塌建築物的荒涼環境,正是美空的個人訓練場。


    「為什麽我總是打不贏!」


    仿佛為了發泄屈辱與無法排解的怒氣而揮下銀白色的魔炮劍,劍戟任由激情擺弄。這動作看來就像試圖斬開空無一物的天空。


    汗水濡濕了紅色亮澤長發並沾黏在防護服上。


    「為什麽我總是打不贏!」


    自己究竟已經揮了幾下……不,想這個也沒用。算了,隻要越努力自己就能變得越強。即使如此……


    「為什麽我總是打不贏!」


    就是無法拂去心中的雜念。冷靜下來,冷靜下來。美空這麽提醒自己。在此之前她已經重複了幾萬遍空揮動作,她有信心自己的努力程度是其他學生的好幾倍。


    一百三十四連敗也沒關係。在與彼方的模擬戰鬥中一下也打不著他也是一樣。


    「……我絕不會放棄!」


    自己沒有才能這種話,隻是懶得努力的家夥用的藉口罷了,真正的才能必須不斷努力。就算在模擬戰中百戰百敗,隻要第一百零一場能獲勝就好。為此目的,到底該怎麽做——唯有練習。然而……


    「……我都這麽努力了為什麽還是沒有迴報?」


    美空忍不住喃喃示弱。她拚命壓抑快哭出來的衝動,緊咬住下唇繼續鍛煉。盡管這是她打死不落淚的意誌表現,但從某些人看來或許會覺得有些難過。


    「盡管再怎麽努力……」


    而彼方也是這麽覺得的其中一人。大叔把平常女兒自主練習的場所告訴了他。盡管在那裏發現了美空的身影,彼方卻遲遲無法出聲。


    美空缺乏魔劍術天賦到了致命的程度。除了她的身高不足以負擔這種大劍,彼方認為她的反射神經也不夠優秀……而彼方希望她能夠變強到足以撐過跟魔甲蟲的戰鬥。


    「咕!」


    一股劇痛忽然竄過美空的手掌。繭又磨破了。她差點弄掉手上的魔炮劍,隻好慌忙忍住。隨後她一直死命抿住嘴唇,用力咬緊牙關。


    「我要連母親的份一起努力,不能認輸!」


    她再度高舉魔炮劍,然後使勁全力揮下。


    彼方已從美空的父親那裏大致聽說了美空的苦衷。


    「美空之所以立誌成為魔炮劍士,是因為一心一意不想忘卻母親的緣故。


    我老婆在以前居住的浮遊都市中是位優秀的魔炮劍士……應該吧。不過,某天出擊後她就沒有再迴來。恐怕從她殉職的那一瞬間起,我的記憶中就完全失去關於她的迴憶與存在了,美空應該也隱約察覺到我的變化才對。


    我老婆的空戰魔導士夥伴隻帶迴了她使用的銀白色魔炮劍。雖然不知道母親臨終前為什麽要把劍托付給女兒,但她在最後一刻留下了這把魔炮劍。


    當時還很小的美空就對身為空戰魔導士的母親感到極為憧憬。她應該曾發誓自己說什麽也要成為一名魔炮劍士吧。


    當然我老婆的墓在我們移居這座都市時也挪到希望之丘了,但現在誰也不記得她。就連身為父親的我都徹底忘卻的母親身影,就成了美空想當上魔炮劍士以持續追求的目標。」


    美空執著於魔炮劍士的理由、氣概、想法,以及其他一切——


    即使完全理解了那些,彼方還是覺得自己為了美空著想,勸她從魔炮劍士轉為魔炮士的建議沒有錯。


    他已經完全搞懂美空的想法有多麽強烈了。正因如此,美空才必須將自己全力想成為魔炮劍士的覺悟傳達給彼方。


    如果不這麽做,她就會一直原地踏步。會連現在擔任她教官的彼方也無從了解她,永遠被貼上f級小隊成員的標簽……


    「喂,美空。」


    「為、為什麽你會跟到這裏來呀!」


    「你現在方便嗎?」


    彼方半強迫地拉走百般不願的她,換了一個地方。


    一整麵坡度和緩的綠色山丘上,豎立著紀念那些守護都市而殉職的學生們的白色十字架。學生們之間都把這個場所稱為希望之丘。


    「我聽說你這家夥每天都跑來這裏啊……」


    山丘上出現了彼方與美空的身影。隨後兩人走向美空母親長眠的十字架前。彼方從美空父親那裏知道了大概的位置。


    「要你多管閑事!話說你幹嘛隨便跟我爸打聽我的事呀!」


    走在彼方身旁的美空得知過去始終保密的事被對方知道了,總覺得就像有人任意踏進自己的心房一樣,讓她難忍怒火。彼方本人不用說,任意泄漏女兒私事的父親也有罪。


    之前還稍微相信他不是什麽壞人……如今美空卻是打從心底輕蔑彼方。


    「你的老爸也沒錯啊。他真的很擔心你耶。」


    就算是討論嚴肅的話題,彼方依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你執著於魔炮劍士的理由就出在你母親身上吧。這裏是你母親長眠的地方,所以我覺得挑這裏討論比較好。」


    美空緊緊抿起下唇,死命瞪著彼方。不過,他卻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


    「喂,美空。你的理由我已經完全懂了,所以你還是趕快放棄魔炮劍士吧。現在你這樣絕對無法變強,因此現在你就在母親的墳前發誓要放棄魔炮劍……」


    當彼方粗線條地說出這番話的瞬間。


    啪。


    美空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打在彼方臉頰上。


    「——別說得一副好像你很了解我的樣子!」


    美空的心跳劇烈加速,肩膀也因喘息而上下起伏,還狠狠瞪著被打了一巴掌的彼方。不過,被打耳光的當事人彼方仍舊一派冷靜,就好像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連我的親生父親都遺忘了我死去的母親。這種痛苦、哀傷,你能理解嗎?曾擔任魔炮劍士浴血奮戰的母親留下的遺物魔炮劍,對我來說有多麽重大的價值,你又能理解嗎!」


    彼方什麽也沒迴答——因為他明白自己無法迴答。


    「缺乏責任感的前王牌想必不懂吧!我那位死去的母親.,就連父親都真的忘卻的母親,她把她的意念跟魔炮劍一起傳承給了我!對於背負這股意念拚命努力的我,你究竟又能理解什麽!」


    「喂,美空。」


    「幹什麽!」


    彼方正麵接下美空帶刺的銳利視線,平常的輕浮態度也完全消失,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用比誰都還精焊的神情迴望她。這才是曾立於〈密斯特崗〉頂點的王牌氣勢。


    「在一旁看著的我也了解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是拚命努力的本人不會發現,反而是遠遠看著的人才能客觀察覺。你沒有魔劍術的才華啊。」


    彼方冷淡地宣告。不過,這嚴苛的事實就擺在眼前。美空本人應該也很清楚。


    然而她還是不肯放棄。正因為她不願放棄……


    「就說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成為魔炮劍——」


    「不過,也有些事是隻有拚命努力的本人才看得到的啊……」


    美空本來以為對方會頑固地說服自己轉為魔炮士,所以對這番話流露出困惑。她還以為自己的想法一定會被否定。


    所以她過去從沒直接對彼方傳達過自己的想法。每次一發怒她就氣得走人,一次也沒表明過心聲。連一次也沒有……


    「喂,這個地方被冠上了希望之丘這個美妙的名字,不過你覺得對那些死去的人來說,希望是什麽?」


    彼方說完環顧包圍在兩人周圍的大量十字架。


    那一具具十字架都隱含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學生意念。


    「應該是繼續守護都市的居民吧。」


    「是啊。那些在魔甲蟲威脅下守護都市而殉職的人們雖然不希望自己被他人遺忘,但內心守護都市的意誌卻更強烈,所以才搏命戰鬥。對死掉的人來說,一定是希望能守護住在都市的同伴們吧……我想你的母親也是一樣。過去你的母親並非以成為魔炮劍士為目的,身為空戰魔導士守護都市的人們應該才是她的初衷。關於這點你認為怎麽樣?」


    成為空戰魔導士或成為魔炮劍士。美空認為母親毫無疑問選擇了前者。作為空戰魔導士保護都市的人們是目的,當魔炮劍士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


    美空也很清楚母親的想法。她設身處地思考過許多遍。


    深思熟慮後,美空一字一句說出口:


    「即使如此——就算強迫我非得選一個不可,我也無法舍棄另外那個選項。大家或許會笑我這樣太天真,但我兩邊都不願放棄。不管是成為空戰魔導士,或選擇走其中的魔炮劍士這條路……


    所以我為了被大家遺忘的母親,為了她的遺願,為了不忘懷她,要成為魔炮劍士!為了守護都市的人們!」


    首度明白說出誌向的美空覺得自己的說法還真是任性又不講理。


    這番話想必無法傳達到眼前那名男子的心中吧。


    然而,即使自己的這種念頭——不斷拚命掙紮,想達成目標的念頭無法讓彼方認同,美空也——


    她絕不放棄。隱藏在心中的這股信念不會屈服。


    正因如此,她剛剛才毫不保留地將這種心聲丟給彼方。彼方體會到在美空嬌小的身軀內隱藏了多麽熾熱的意念後,終於下定決心,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他以那雙仿佛能把人吸進去、充滿不可思議魅力的漆黑眼眸凝望著美空說道:


    「我明白了。那麽,我會提供你以魔炮劍士之姿變強的契機。所以,你必須當場發誓一定會拚命磨練自己。」


    美空一瞬間還懷疑自己的耳朵,露出呆愣的表情。光看彼方的表情就能理解,這番話並不是現在才突然說出口的。


    聽完美空父親說的話後,彼方就已經思考過這麽做的可能性。


    至於就算被打巴掌也要測試的,則是美空的覺悟程度。


    在接下來將會麵臨的空戰魔導士苦難之路上持續前進的強烈意誌。


    「可、可是,這、這樣真的好嗎?你不是本來想說服我轉魔炮士嗎……」


    彼方麵對有些困惑的美空,明白說道:


    「仔細想想我說過的話吧。當時我說——維持過去的努力方式,你隻會一直這麽弱。關於努力的方向,我可是什麽也沒提到……嗯.不過你聽了很生氣,覺得我不理解你的努力就跑掉了。」


    被彼方這麽一指摘,美空覺得很丟臉。


    彼方又如此說明:


    「你從母親那裏繼承了魔導士的特性,平常還靠基礎訓練砥礪自己。因此,身為魔炮劍士,你當然有可能變強。」


    一聽到這番話,美空原本嚴肅的表情就要恢複明亮的光采,然而……


    「不過,你選擇成為魔炮劍士,要比走魔炮士這條路困難得多。」


    「……困難得多……」


    「我之所以勸你當魔炮士而不是魔炮劍士,是因為你當魔炮士的話可以活用你的魔力與飛行速度,以中鋒的角色大為活躍。缺乏魔劍術才華的你拿劍隻是徒勞無功罷了。正因如此,我之前才想勸你轉魔炮士,單純因為你當魔炮士要變強比較輕鬆。你懂我的意思嗎?」


    「……唔,嗯。你想說什麽我知道啦。我當然懂。」


    被發出嚴肅光芒的彼方雙眸盯住不放,美空總算還是給了肯定的迴答。聽到這不安但至少是肯定的答覆,彼方的眼神好像一瞬間放鬆了。


    「那麽,光是發誓還不夠。你必須對自己的母親發誓,要成為比她強的魔炮劍士。除了守護都市的人們,你還要為了守護自己而變強。」


    「為了守護自己……?」


    「是啊。你一旦選擇了魔炮劍士這條路,在任務中殉職的風險就會提高。說真的那並不是我的作風……不過,我也了解了你無論如何都要這麽做。正因為這樣,我才需要你發誓。這是為了不讓你陣亡,也為了讓你成為一位能獨當一麵的空戰魔導士。我也會當場在你母親的墓前發誓,不讓你殉職。身為教官,我會連帶背起你肩上一半的責任。所以你一定要變強,美空,變得比任何人都強,獲得實現心願的力量。」


    看他的雙眼就能理解他是認真的。


    「……那、那、那、那個!」


    正因如此,美空一副難掩興奮的模樣望著彼方。


    「——謝、謝謝!」


    美空一邊道謝一邊露出害羞的笑容。這表情是彼方至今看過最開朗的笑容。


    當彼方拚命說服美空的同時,另一方麵在校舍——


    「咦……?呃,真不好意思。謝謝。」


    「哪裏,那個……請不要客氣!」


    走廊上,一名金發的善良青年向蕾克蒂答謝,她立刻害羞地深深一鞠躬。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閑晃時剛好經過現場的莉子麵露不解問道:


    「嗯,怎麽了嗎,蕾克蒂?」


    就莉子所知,蕾克蒂應該是那種會極力避免與陌生人交談的超害羞女孩……


    「啊,莉子同學。其實剛才有人在走廊上掉了學生證,我問了好多經過的同學,想要物歸原主……」


    說到這裏,猛然發現某件事的蕾克蒂開始麵紅耳赤並陷入混亂,感覺她的頭頂好像能噗咻一聲噴出蒸氣。


    「~~!莉莉莉、莉子同學!」


    「怎麽了?看你突然慌張起來。」


    「我、我我我、我竟然!有生以來跟這麽多不認識的人說話!」


    沒錯。在來這裏的途中,為了將失物歸還原主,向來怕生的蕾克蒂可是難得主動跟許多不認識的同學攀談。


    「啊嗚啊嗚,該、該怎麽跟他們道謝才好!我竟然看著他們的臉說話!」


    「不,這種事用不著道謝吧……」


    「那個……呃……」


    蕾克蒂在胸前戳著手指,一副很害羞的樣子。


    「剛、剛才我很緊張,不知道要怎麽跟別人攀談時,大家卻主動以『你是最近在校內玩角色扮演的人吧?』、『那是什麽活動嗎?』打開話題。雖說人家還是很慌張,不過總算是努力迴答了……!」


    看來蕾克蒂是以之前那種可愛的裝扮為契機跟許多人展開交流,最後終於找到了遺失學生證的人。此外,她對這樣的結果好像也相當感動。


    「跟人說話雖然很緊張,不過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彼此都會亢奮起來,最後連我都覺得很開心……跟以前完全不認識的人聊天其實是件很愉快的事呢!」


    她說到這裏一度陷入沉默,思考自己會變成這樣的理由。盡管時間很短,怕生的蕾克蒂能夠豁出去與陌生人攀談,其關鍵在於……


    「莉、莉子同學!我、我搞不好接受了非常了不起的訓練唷……!」


    蕾克蒂突然想起彼方那項效果如何還在未定之天的角色扮演特訓。平時很乖巧的蕾克蒂難得有些興奮,以幾乎快跳起來的氣勢將雙手緊握在胸前。


    「哼!看來你受的特訓很有趣呀。包括不強迫我參加那種會流汗的累人訓練在內……那個教官似乎多少有點可取之處。」


    莉子說著這番話,似乎露出了自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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