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之後你先迴東京一趟。我請你吃飯。”


    老爸說道。那是三月份的某個夜晚,畢業典禮的十天前。


    當時我正在nanmu做關門的準備工作,老爸忽然就打電話過來了。


    “算了,不用。”


    我立刻迴答。竟要我為了這種理由迴東京,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我說你……我可是特意為你訂好了店的,你咋這麽說。”


    老爸很是不悅,可迴東京又不是不花錢。雖然我為上廚師專修學校攢了些錢,但那點兒錢離學費還差得遠呢。所以,讓我不掙錢去東京,我可不幹。


    “過去多費錢啊。”


    “那點兒錢我給你出,笨蛋。”


    老爸罵道,接著又說:


    “我把票給你寄過去,到時候你就住家裏沒問題吧?”


    雖然開出的條件是不錯,但我還是不太想去。並不是說討厭迴家,隻是隨著畢業臨近,我和東京這座城市的聯係也漸漸稀薄。就是這麽迴事。我時常會想:要說我打算在廣島一直生活下去,這可能有些誇張,但也確實差不了多少,要我永遠不會東京也沒什麽問題。


    “真是麻煩。”


    聽到我抱怨,老爸歎了口氣。


    “我看你是想今後靠自己掙的錢過活對吧,但你迄今為止都是花的父母的錢。想要獨立是沒什麽問題,但畢了業去看看你媽,這是禮儀。我就算了吧。”


    老爸破天荒地說出了一句極為正經的話。


    “啊——……嗯。說的是啊……”


    說著我便看了看周圍。現在時間已過九點半,廣美小姐剛過九點的時候說要去一趟熟人那邊的店就出門了,沒說什麽時候迴來。


    “想你迴來了也覺得沒意思,我訂了店給你助助興,好好謝謝我吧。”


    見我沉默,老爸補上一句。這麽一來,估計不管我再怎麽拒絕最後還是會被說服,想到這裏,我不由地歎了口氣。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總行了吧,能把時間地點發給我麽?”


    我不情願地說道。老爸似乎對我這態度多少有些不悅,沒好氣地說了句“好,那我掛了”,便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的郵件到了。


    “三月十五號 下午六點 銀座valinor”


    最後的應該是店名吧。我用手機查了查,這似乎是家高級法式餐廳,有個網站上寫著去這家店一個人要花上三萬日元。


    “太貴了……”


    我忍不住小聲驚歎,這時老爸又發來一封郵件。


    “你提前一天來,具體想幾點來發給我,我給你買票。”


    想來也是,從廣島到東京路上要花四個小時,之後再走到銀座去吃法國菜確實很累。


    “前一天的話幾點都行 再迴來的時候我會自己買票的,沒事。”


    我按下發送鍵,他的迴信立馬就來了。


    “好的”


    總算是交代清楚了,我放下心來,繼續收拾店裏。還好廣美小姐不在,雖然她說她已經放下了老爸,但我還是想盡量避免在她麵前和老爸打電話或是發短信。


    同樣的,如果廣美小姐在我麵前和未來打電話的話,我心裏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我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曆。


    今天是三月三號。


    未來的生日。今天未來就十八歲了,未來以前總說好想快點兒長大。到了十八歲,就算沒有父母的同意,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身體。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今天很忙,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這件事。從今天開始,未來將會離我記憶中的那個未來越來越遠。想到這裏,欣慰和惆悵兩種感情同時浮現於心。


    我將視線轉到十三號,那天便是畢業典禮,和老爸約好吃飯的那天是十五號。要提前一天去東京,也就是畢業後的第二天就要動身。這時間安排得真夠緊的。那個老爸肯定是沒顧及我這邊的日程安排就定下了飯店。差點兒我就得為去東京參加不了畢業典禮了。幸好日子錯開了,真是謝天謝地。


    我剛收拾完店裏,廣美小姐就迴來了。我還以為她過去肯定喝酒了,但她看上去很清醒。


    “你過去沒喝酒嗎?”


    廣美小坐在了吧台位,樣子很是疲乏。


    “對方老是發牢騷,說什麽最近客人少了啊,其他店都有客人自己店就這啊那啊的。聽這種話怎麽喝得下去啊,我說我還沒收拾店呢,就隻喝了些茶。”


    我往酒杯裏倒了些啤酒,放在她麵前。


    “辛苦了,這杯我請,你在我工資裏扣就行。”


    最近我和她說話時,不用敬語的時候漸漸多了。去年十二月的時候我過了十八歲生日,也可能有這個的緣故。十八歲成年後,我也能光明正大地和廣美小姐在一起了。


    “四郎君……娶我吧!”


    廣美小姐說著便拿起了酒杯。


    “我娶我娶!”


    廣美小姐一口氣把酒喝掉三成,將酒杯放下。


    “連著說兩迴反倒像在騙我呢!”


    我輕輕地笑了。最近我們經常這樣聊。聽著像在開玩笑是因為我們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廣美小姐將我們的關係告訴了壹香。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壹香似乎有些無語,但廣美小姐說我們是認真的,壹香也就接受了,說之後四郎就拜托你了。


    然後又過了一天,壹香給我打來了電話,她並沒有給我講大道理。


    “你如果是認真的,那我也不說什麽。”


    反而像是認同了我們的關係,之後什麽都沒說。我本以為她會掀起一場風波,沒想到什麽都沒發生。就這樣,帶著些許掃興的感覺,我和廣美小姐的關係得到全家人的認同,直到現在。


    “認真的,也就是以結婚為前提,對吧……”


    廣美小姐說道。


    “我想是的。”


    自那之後,我們一直沒有認真談起 “結婚”。大概,隻有在真正決定結婚的時候才會正式來談這個話題吧。


    她喝啤酒的這個工夫,我跟她說了畢業後第二天自己要迴東京的事。


    “是嗎?我還想在家裏開宴會慶祝你畢業呢……”


    “這又不是什麽值得開宴會慶祝的事。”


    “但你畢業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在我們這裏就職了啊!就是員工啦,員工!新入職員工歡迎會!”


    雖然她這麽說,但我還沒有就職的想法。隻想先在這裏打工一段時間,攢夠錢後去上廚師專修學校。等學好了技術,再迴來作為nanmu店的廚師就職。


    我將這想法告訴了她,又補充道:


    “還有,在那之前也想去別的店工作看看……”


    廣美小姐張大了嘴直勾勾地盯著我。


    “出,出軌……?”


    “不是啊!因為我沒在別的地方工作過,所以想再了解一下別的世界……”


    “騙人!你肯定會去比我更年輕的女店長那裏工作把對方騙得團團轉然後再也不迴來了!”


    “那我找男店長的店不行麽?”


    “那你也有可能覺醒了什麽奇怪的東西然後不迴來了……!”


    看來她這是說啥都不同意我去別的店工作。


    “唔……哎呀,在這裏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還是想去不同種類的店體驗體驗,之後就能活用各種經驗了。”


    我自己也考慮了很久,這麽說並不是一時興起。廣美小姐略作沉吟,將啤酒喝完後對我說:


    “那去新田先生的店如何?”


    新田先生以前提過,預計在夏天把店開起來,現在正做準備。


    “如果是新田先生的店,就沒問題。畢竟他還有小要。”


    “可以是可以,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雇我。”


    “肯定會的!這可是四郎君啊!?他腦子抽了不雇!”


    如此盲目地誇獎在自家打工的店員,這店長真有點兒讓人害怕。


    不過,雖說有這麽個想法,但我當前準備先在nanmu工作一段時間。況且我還要去上廚師專修學校,到時候情況還有可能會變,再談下去也沒什麽用,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時間轉到畢業典禮後的第二天。


    畢業典禮沒什麽值得一提的事。選擇留在廣島的人,選擇離開廣島的人,大家相互道別,或是約定再見,畢業典禮就那麽結束了。


    但有件事使我印象深刻:我和和田的那次握手。


    “鬆永。”


    畢業典禮結束後,我聽到背後有人叫我的名字,迴頭一看,和田就站在我眼前。


    “可能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你了,最後這點兒時間,能聊一聊麽?”


    “嗯。”


    我確實很久沒和她說過話了。


    “你是要去大阪嗎?”


    我向她問道。我和三好都選擇了廚師方向,所以經常聊天。我聽她提到過和田打算去大阪上大學。


    “對。其實更想去東京,但沒考上。”


    “也挺好的呀,感覺大阪很適合你。”


    聽我這麽說,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疑惑地問:


    “大家都這麽說呢……我說話有那麽像大阪人麽?”


    比起說話,估計是下段踢那事給人的印象過於深刻,所以大家都犀利地吐槽她適合大阪。想歸想,我並沒有將這些說出口。


    “還是算了,比起這個,之前也和你有些不愉快,還打過你,抱歉啦。”


    我和三好分手的時候,被她打了一拳。看來她還在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沒事,我能理解。”


    我自己倒不怎麽介意,倒不如說,那時的我正需要被人教訓一下。


    “沙耶也在廣島,我大概會時不時迴廣島看看,所以我們還能再見……”


    說著,她向我伸出了手。


    “你要好好保重哦。”


    我稍作猶豫,伸手握了上去。


    “嗯,你也保重。”


    在她身後,聚在一起的女生們叫著她的名字,和田向她們應了一聲,轉頭對我說:


    “再見嘍。”


    她對我擺了擺手,向那邊的女生們跑去。中途又停下腳步迴頭看我,臉上那個稍顯寂寞的微笑我令我難以忘懷。


    我於傍晚乘上了廣島到東京的新幹線,等迴到吉祥寺的老家時,壹香對我說:


    “你怎麽不坐班次早的車。”


    買票的是老爸。


    “老爸就挑的這個點,我也沒辦法。”


    說著我便走進屋內,壹香歎了口氣。


    客廳裏不見三葉,母親正坐在桌旁,二胡現在獨居,估計是在她自己那兒吧。


    壹香說要為我準備些吃的便去了廚房,我走到桌子旁,問她:


    “三葉姐呢?”


    “她說今天要住在朋友家。”


    廚房裏傳來壹香的聲音。


    “四郎,怎麽不說‘我迴來了’?”


    剛坐下就被母親提醒,我嚇得身體一僵。真是離開家太久了,精神都鬆懈了。


    “我迴來了。”


    我點點頭,對母親說道。她露出微笑,輕輕頷首。


    “嗯,歡迎迴家。”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氣場強大。雖然她言談舉止端莊穩重,但無形之中讓人倍感壓力。


    “我聽壹香說了,你是,要住廣島的女朋友家裏?”


    畢業之後我準備借住在廣美小姐家。這既能趁了她的心願,我也能省去公寓租金方麵的煩惱。


    “嗯,這個月就得搬出宿舍了,還要準備搬家,所以我打算後天就迴廣島。”


    我有想到自己和廣美小姐的關係已經傳到了母親耳朵裏,但沒想到她一上來就提這件事,這讓我有些緊張。母親說起這種事的時候總會喋喋不休地發些牢騷。


    “這也沒什麽問題,但你要是和女朋友分手了可就得離開她家了,這個你有想到嗎?”


    聽母親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壓根兒就沒考慮這點。


    “啊——……”


    我不由得呻吟一聲。見我這個樣子,母親無奈地歎氣。


    “你還是年輕啊……但這還是要做些考慮的。男女之間可指不定會發生什麽呢。”


    她一邊告誡一邊將放在桌子上的信封拿到我這邊。


    “這個,你先拿著,可別立馬就花了。”


    我戰戰兢兢地接過信封,往裏麵一瞧,裏麵有厚厚一遝一萬日元鈔。


    “唉。”


    目光轉向她,母親微笑著輕輕點頭。


    “這是給你存的學費裏的一部分,我不會把所有的都給你,估計你也不希望我那麽做。不過,這些你還是拿上吧,這樣就算你被她趕了出來也能有個保障。”


    以我被趕出來為前期考慮事情,母親確實會這麽做。但沒想到她會為我做這麽多,我將信封放在懷裏,向她低下頭。


    “謝謝……”


    “四郎,你想自力更生,這是好事。父母也不可能一直都在。但是你要記住,父母隻要活著,就永遠都是你的父母,家人也是一樣的。不管你多麽討厭我們,父母就是父母。”


    “也不是……討厭你們。”


    “可能吧。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困難,可以隨時跟我們說。雖然尊嚴麵子上你可能會覺得過意不去,但比起獨自一人強撐到死,還是來依靠一下我們吧。這世上也有不稱職的父母,但起碼我不會薄情到對自己的兒子見死不救的。”


    “……嗯。”


    壹香把飯菜端了過來,母親見狀,打著嗬欠站起了身。


    “那我就去睡了,你迴來得可真晚。明天我還要去打高爾夫球呢。”


    看來母親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打高爾夫球了,她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我念叨著 “我開動了”,開始吃起眼前的飯菜,壹香坐在了母親剛剛坐的地方。


    “……小廣美,她還好麽?”


    我將嘴裏的鯖魚味增煮咽下,點了點頭。


    “嗯,她很好。”


    壹香把玩著自己的頭發,似是在猶豫什麽。見她這樣我也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吃飯,於是便將筷子拿在手裏看著她。壹香慢慢地深唿吸,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這件事說出來好不好……但還是告訴你吧,我不想你之後知道了再受傷。”


    見她說得這麽拐彎抹角,我將筷子放下。


    “……是爸爸和廣美小姐的事?”


    壹香一臉驚訝。我想不到有什麽其他的了。暑假聽了三葉的話後,我就一直在想會不會是這樣。


    三葉說過,壹香看見過老爸陪著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女人。和自己差不多大這一點我一直有些在意。為什麽她僅僅瞥一眼就知道那個女人和自己差不多大呢。我有些懷疑,她看到的那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人”會不會就是廣美小姐。


    就算不是,我想壹香應該也有所察覺才對。廣美小姐是那種有什麽事都寫在臉上的人。不難想象她和老爸在一起之後,麵對壹香時的態度會有些變化。


    “……你都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壹香才愣是擠出這麽一句話。


    “知道,我們戀愛之前就知道了。”


    壹香低下了頭。


    “……是麽。”


    “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也不覺得那是什麽好事。但是,畢竟都過去了,我不想再做過多的糾纏。”


    聽到我的話,壹香看著我輕輕地笑了。


    “小四郎也長大了啊。”


    “是嗎?我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


    不過,這樣一想,壹香當初早知道這件事,但還是把我送到了廣美小姐那裏,畢竟介紹我去nanmu打工的人就是她。


    “也就是說……你早知道這件事卻還是讓我去廣美小姐那裏打工?”


    壹香點了點頭。


    “是的。我心想也沒什麽過不去的,應該沒關係。我也沒確定她和爸爸有關係。隻是見到他們在一起而已。”


    “你這性格可真壞……”


    我忍不住嘀咕一句。壹香猛地瞪了過來。我剛想開口撤迴前言,她卻苦笑起來。


    “是啊,不壞的話我早結婚了……但是,沒想到小四郎會和小廣美在一起呢……”


    “是吧,挺不可思議的。”


    “抱歉啦,你快吃吧。我再去給你把湯熱熱。”


    壹香將盛著湯的碗拿在手裏走向廚房,我用筷子挑著鯖魚肉裏的刺,心想,女人可真是可怕。壹香明明心裏懷疑廣美小姐和老爸有什麽貓膩,卻還讓我去她那裏打工,而廣美小姐和我工作的時候也是麵不改色。她們可真強,要換做是我,碰上這種情況馬上就跑了。


    “你能替我給小廣美帶句話嗎?”


    她將小鍋放到灶上,對我說道。


    “什麽話?”


    壹香目不轉睛地看著小鍋開口說:


    “你要是把小四郎弄哭了,我就殺了你。”


    我用筷子夾住的鯖魚肉差點兒沒從中間掉下來,壹香又馬上抬起了臉,微微歪頭看著我笑了。


    “……開玩笑的。”


    這玩笑可真讓人笑不出來。


    “我,我會轉告的。”


    說著,我將鯖魚放入口中。剛剛的談話讓我食不甘味,但我還是忍著嚼了嚼將其咽下。


    女人,真的很可怕。


    同時我也覺得,我能這麽想,有人能使我這麽想,這對我來說也算是好事。


    女人很可怕。可怕,強大,而且,可能還很狡猾。


    廣美小姐也曾說過,女人可是很狡猾的。


    我聽到那句話時,覺得真是贏不了她們。大概女人要是認真起來,男人根本不可能比得過她們。


    這麽一想,我決定今後可不能做那種害女人傷心哭泣的人。可能會有真的動怒吵起來,讓對方難過的時候,但至少,不要成為那種用無聊的謊言去欺騙女性的人就行了。


    “你明天是要去valinor吧?”


    壹香將熱好的湯端到我的麵前。我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是明天要和老爸一起去的那家店。我點了點頭。


    “嗯,法式餐廳,還挺新鮮的。最近去的差不多都是日式飯店。”


    壹香又坐迴了剛才的位置。


    “我大學畢業的時候,爸爸也帶我去了一次。”


    “是麽?”


    “爸爸說那家店吉利,他就是因那家店的機緣選了現在的工作。二胡也去過,他去年也帶三葉去了。好像我們之中誰步入社會的時候就帶我們去那裏慶祝。”


    “是嘛。”


    我不由地感歎,那德行的老爸,也有著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店啊,這就相當於是圖吉利唄。


    “我自己很少會去那種店,你是幹餐飲行業的,就好好享受下吧。”


    我點了點頭,連討厭老爸的二胡都去了,應該是相當不錯的店吧。


    吃過飯後,我幫忙收拾了一下就迴到了自己的房間。不知是因為長時間的奔波還是許久不曾和家人說這麽多話,我立刻便進入了夢鄉。


    難得又夢到了未來,是未來在這個家裏住過的緣故麽。


    現在想來,那應該是某種預兆才對。


    第二天,我再次見到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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