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有著驚人美貌的青年冷漠地將手環在胸前看著維吉利。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滾。” 他說。 “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想造成你的困擾。” 維吉利結結巴巴地說,臉頰泛起潮紅,嘴唇卻沒有什麽血色。 在他這幅模樣的映襯下,加爾文簡直顯得更加鐵石心腸了。 加爾文靠在門框上,他伸出腳尖,踢了踢維吉利……或者說,希斯圖之前打翻在房門 “砰——” 加爾文的房門幾乎是擦著維吉利的鼻尖重重地關了起來。 而加爾文冷酷的模樣——簡直可愛得要命——維吉利想道。 這位騙子先生必須花很大的力氣來壓製自己內心的欲望(還有他兩腿之間的那個玩意),如果可以他真想在加爾文的門前再逗留一會兒,他喜歡加爾文今天的衣服:那從領口露出來的鎖骨和皮膚,以及加爾文尖銳的視線。他腳底和手指都痛得像是快要燃燒起來,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反而讓維吉利更加的興致盎然,光是想到之前加爾文對對希斯圖做的那些事情,維吉利就感到一種被毒蛇咬過一般的強烈的嫉妒和羨慕。 更何況,這一刻的維吉利非常敏銳的感覺到了,當他表現出這種痛苦的時候,加爾文眼底透露出來的那一絲很淡的後悔和關切,當然,這種過於柔軟的情緒被加爾文很好地掩蓋在了冰冷的麵具之下。 維吉利簡直快要因為加爾文的這種天真的可愛而顫抖了。 【維吉利……】 不過,一個虛弱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響了起來。而他說的話讓維吉利不得不順從了加爾文的驅趕。 有一些事情稍微比發情要更加重要一些。 維吉利一邊在腦海中想象著一係列相當不適合描寫出來的畫麵,一邊一瘸一拐,慢吞吞地拖著步伐離開了那棟破舊而又灰暗的公寓大樓。 在公寓的前方還是一團混亂,黃色和黑色的警戒線粗暴地將今天早上那場慘劇發生的現場框在了中央,一些警察正在維護現場。維吉利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那裏的地麵。那個倒黴的男孩的身體已經被移走了,灰色的水泥地麵上留下了一灘血跡,那血跡是那樣的濃鬱以至於呈現出一種汽油一樣粘稠的黑色來。在血跡的邊緣,有東西在蠕動。 “該死……” 一名警員發出了詛咒,在走過血跡旁邊時,一片黑色的“煙霧”被驚飛了起來。 它們震動翅膀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大,即便是隔了這麽遠,維吉利卻依然仿佛可以聽到它們發出來的嗡嗡聲。在場的警員都皺著眉頭,他們的手在空中揮來揮去,驅趕著那些因為血跡而來的蒼蠅。空氣中仿佛依然殘留著那種維吉利熟悉的,鐵鏽味和腥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腐敗的血液的味道,以及其他。 綠眼睛的男人站在台階上短暫地頓了頓,他的舌尖在牙齒的縫隙中飛快地滑了一下。 “哇哦。”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唿,脖子因為戰栗冒出了一片雞皮疙瘩——卻並不是緣於害怕。幾秒鍾後,維吉利飛快地收迴了視線,就像是任何一個不願意惹麻煩的老原住民那樣,他駝著背輕手輕腳從台階的另一邊離開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並不是你,對嗎?】 維吉利在自己的心裏對他的靈魂小夥伴說。 而芙格過了好一會兒迴答他。 【如果你問的是那個跟加爾文坦白多重人格身份並且誇誇而談的家夥……沒錯,那不是我。】英國醫生的聲音稍微有一些虛弱,【……是紅鹿】 “……聽上去可不像是一個好消息。” 從芙格那裏得到了確定後,維吉利甚至忍不住在現實中也輕聲嘀咕了一句。 幾個打扮誇張的年輕人從維吉利的背後路過,他們在看到維吉利的那輛昂貴卻老式的林肯車後發出了一陣不懷好意的喧囂。 維吉利甚至沒有迴頭看他們一眼,他飛快地掏出鑰匙打開車門然後坐了進去。 “我記得你說過紅鹿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他不可能有那麽多的能量來清醒,除非他吞噬我們……等等,老天,我幾乎快要感覺不到希斯圖了,他被那個怪物吃掉了嗎?” 維吉利調整了一下後視鏡,芙格的眼睛透過了窄窄的鏡麵嚴肅地看著他。 【讓你遺憾了,希斯圖還活著,他畢竟是不同的。】芙格的聲音變得含糊起來。紅鹿的出現極大地損耗了分人格的力量和穩定性,他緩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道,【至於紅鹿醒來的原因——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察覺到。】 維吉利噘起嘴唇,吐了一口氣,將落在額頭上的一縷卷發吹開。 “我真想說我沒察覺到,不過那或許是不太可能的,我怎麽可能會忽略掉呢……”騙子細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門’開了。” 盡管隻是飛快的一瞥,然而之前在加爾文公寓大門前他看到的場景沒有一絲遺漏地在維吉利的腦海中重現了。 焦躁的警員,匆匆走過的路人,在風中顫動的警戒線,地上的血跡,血跡旁邊大量的蒼蠅……那麽多的蒼蠅。 維吉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真不喜歡這種感覺,我的小甜心兒不適合跟那種惡心的玩意惹上關係。” 【可是他認識那把“鑰匙”。】芙格也顯得格外地陰鬱,【就像是我們都知道的,門會把所有跟它有關係的東西都侵蝕幹淨……不管我們有多麽不希望紅鹿那個家夥醒來,但是他畢竟是負責關門的那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或許應該因為這件事情而感到慶幸。】 “慶幸什麽?”維吉利不滿地叫嚷道,他正在開車,或許是因為心情太差勁的緣故,路麵上哪怕是一隻螞蟻都會惹得他按下喇叭,“……他醒過來以後被當成能量進行消耗的可是我們!” 【我們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嘖……我不關心這個。我隻知道我要維持自己的神智然後跟加爾文幹上一炮,狠狠的幹……” 他沒能把話說完。 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劃過奶油,維吉利隻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直接刺破了他的靈魂,從他精神上的那個軀殼中探了出來。 綠眼睛的騙子開始往肺部抽氣:“不……不……” 然後他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尖叫,或者說,他以為他發出來了,但實際上,迴蕩在車廂內的隻有透過車窗模糊地傳進來的喇叭聲和咒罵聲。就在剛才他條件反射性地踩下了油門。 在幻覺中,維吉利覺得自己正在從高空落下,而那個從他身體裏冒出來的無形的東西正在用冰冷的牙齒撕咬著他的心髒。 【你……是……】 維吉利被強行地擠壓了出去,然後被深深地埋入意識的深處。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鍾,他聽到了一個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輕快地響了起來。 【加爾文是我的……隻會是我的……】 ——那是“紅鹿”的聲音。 …… “砰砰砰——” 現實世界中,有人在敲那輛林肯車的車窗。 幾秒鍾後,車窗緩緩地滑動了下來,露出了車廂內綠眼睛男人的臉。 “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先生。” 一名女警微微彎下身看著車窗內說道,她的黑白色摩托車在她的身後閃著燈。 “抱歉,我隻是……” 年輕的男人有著一種奇妙的柔軟聲音,他稍微偏了偏頭,從窗外落下的光線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先生?!” 女警忽然睜大了眼睛——黑紅色的血線緩慢地從車內那個男人的鼻孔和眼睛裏流了出來,伴隨著他說話時候麵部肌肉的動作,那些血滴滴答答地浸透了他那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襯衫。 不得不說,這樣的場景看上去甚至有一些恐怖,女警幾乎是立刻就將手伸向了腰間,對於她來說,她顯然遇到了一個正處於緊急狀況中的傷員。 然而作為當事人,那個綠眼睛的男人看上去卻異常的輕鬆——甚至說,他的周身彌漫著愉悅的氣氛。 “……不用擔心,我隻是稍微有一些身體不適。” 他衝著女警露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 “老毛病而已。” 他說道。第39章 一個星期後—— “啪——”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沾滿洗滌劑的玻璃杯從加爾文的指尖滑落,然後被砸碎在已經許久沒有進行過清潔的水槽之中。 水龍頭還開著,水流衝擊著水槽底部帶起了一層又一層白色的泡沫,掩蓋住了那些四散開來的玻璃碎渣。加爾文在水槽旁邊站立了一會兒,他花了一點時間才從恍惚中迴過神來。 “見鬼。” 他瞪著自己眼前的一片狼藉,皺著眉頭低聲地詛咒道。 這絕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因為精神的恍惚而出差錯了。 喬吉·奧斯頓在公寓前麵展露出來的那場可怖死亡鬧劇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社交網絡上對於這件事情的猜測和討論熱度已經開始下降。而對於居住在這片區域的人們來說,那可怕的一幕比網絡要更早一些從他們的記憶中淡去——在這個地方呆久的人總是要習慣死亡和鮮血,這讓他們變得比普通人要更加冷漠和健忘一點。 加爾文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沒有去管水槽裏的玻璃碎渣,而是給自己點了一隻煙,接著他神情陰鬱地靠到了窗邊,透過玻璃窗向公寓前麵那肮髒的前坪望去:在那裏,禁止入內的黃色警告牌已經被撤去,白色粉筆在地上畫出來的痕跡也已經變得很淡,在水泥地麵上有一塊比其他地方顏色稍深一些的區域。加爾文認出來那是喬吉屍體放置的地方,那些鮮血已經深深地滲透了廉價的水泥,估計要過一段時間痕跡才會消失。在靠近花壇的地方,擺著一束有氣無力已經逐漸枯萎的白色花束。那是喬吉的母親在幾天前哭泣著留在這的——在那之後,那個女人就再沒有出現過了,她在西邊的酒吧裏還有固定的活兒,熟客們聽著這個悲傷的女人身上發生的悲慘故事,偶爾也會醉醺醺地在她的胸口多放一筆錢。 加爾文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吐出來,辛辣的煙氣沿著他的氣管向上湧,帶來一種燒灼的疼痛。 他沒有辦法忘記喬吉,也沒有辦法忘記那令人作嘔的人體蛋糕前寫著“我愛你”的卡片。 盡管並沒有證據,而艾紮克也一直在他耳邊絮叨這一切都跟他無關,可是加爾文卻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直覺正在發出警告。喬吉的死,毫無疑問地與他有著和什麽隱秘的關聯。畢竟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比加爾文更加清楚那些黑暗而狂熱的欲望怎麽迴事,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加爾文絕不會錯認喬吉屍體上那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加爾文感到一陣惡心。 不祥的預感就像那些盤旋在喬吉屍體上的蒼蠅一樣盤旋在加爾文的心裏。 有什麽事情快要發生了……加爾文覺得,而那顯而易見不會是什麽好事。 喬吉的死更像是一個告示,一個開端。 而如果那個變態殺手的最終目標最終是他的話…… 從加爾文的手指上傳來一陣刺痛,他打了一個激靈,驟然迴過神,這才發現手中的香煙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燃到了盡頭。 加爾文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從窗邊站起身來,將燃盡的香煙按在了水槽旁邊。 “砰砰砰——”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公寓大門被拍響了。 加爾文必須得承認,他被嚇了一跳:因為那拍門聲是那樣的激烈和瘋狂。那扇質量並不好的公寓大門在拍打中簌簌地往下掉著灰塵,就好像門後麵那一位拍門者身後正有一頭發狂的黑熊正在追殺他一樣。 “操——” 加爾文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髒話,他已經可以預想到這可怕的噪聲會讓樓下那位神經有些過於敏感的老太婆是多麽的不滿了。 他快步的衝向了房門,將眼睛抵在貓眼上往外望去。 在圓形的狹窄視野中,加爾文隻能看見一個披著黑色袍子的人正低著頭佇立在他的門口。那塊黑色的布料完全遮掩住了來人的身形和麵孔,但是卻並沒有辦法遮掩住那個人身上劇烈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