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道:“賜翡翠玉鐲一對,珊瑚一架,絹十匹……”


    太監念完後,悄悄對殷明鸞說道:“奴婢領旨出了宮門,陛下命人又追上來添了許多賞賜,恭喜殿下。”


    殷明鸞感到有些暈暈乎乎。


    太監為殷明鸞呈上翡翠玉鐲,隻見瑩瑩生光。殷明鸞忽然想到了先前殷寶華炫耀的那隻裴家傳世玉鐲。


    真是,太巧了。


    等太監走後,恭喜之聲不絕於耳,殷明鸞卻沒有閑心寒暄,在這烈火烹油之際,她慌了。


    她捧著手中的一對翡翠玉鐲,正要坐迴席間,卻看見人人都對她微笑,躍躍欲試要和她說話。


    殷明鸞腳步一頓,悄悄側身走了出去。


    眾女子愕然,隔著窗欞往外看,見殷明鸞低頭,侍女為她係上大紅鬥篷,然後她往梅林深處走去,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殷明鸞走在梅花林中,一段冷香隨著寒風向她撲過來,她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檀冬不解道:“公主,外麵冷,還是盡早迴花廳吧。”


    殷明鸞搖了搖頭。


    檀冬又問:“公主被封為鎮國長樂公主,卻不開心嗎?”


    豈止是不開心,簡直是害怕得要死。


    她作為長樂公主,就已經欺騙了所有人,如今她又得“鎮國”封號,隻覺自己是大周建國以來最大的騙子。


    若是皇兄在某一日發現她不是妹妹,念及昔日的信賴,會惱羞成怒吧?


    殷明鸞低著頭往前走,忽然覺得前麵似乎有人在,她抬頭一看。


    一個不甚清楚的影子從雪中霧中走出來,漸漸越來越清晰,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殷明鸞疑心自己因為神思恍惚而識人不清,這麽清清楚楚的園子裏,怎麽會像在霧氣繚亂的深山中看不明白。


    沒有人會想到這個人會突如其來地出現在這裏,在這個時候。


    殷明鸞感到愕然。


    身後,玉秋檀冬悄然走遠。


    殷衢踩著梅根枯枝,閑步走了過來。豐姿神貌,朗朗如日月入懷。


    殷衢背著手,等待殷明鸞走過來。


    殷明鸞眼中一瞬間有些驚慌,殷衢感到一些氣悶。他低頭看她的雙手,素淨潔白。


    太過素淨潔白了些。


    殷衢嘴角微抿,問道:“朕賞你的鐲子呢?”


    殷明鸞一愣,從袖裏掏了出來。


    她捧著一對翠綠的鐲子,盈盈地看著他。


    這玉鐲並不是尋常物件,是趙太後傳家之物。


    殷衢問:“怎麽不戴?”


    殷明鸞麵帶難色:“太過貴重了些。”


    今日的賞賜,無論是封號,食邑還是珠寶,都讓殷明鸞感到害怕,她不能安然享有。


    殷衢聽了這話,嘴角緊繃:“朕送出來的東西,從來沒有收迴來的道理。”


    殷明鸞低頭:“是。”


    殷衢不多說話,伸出手去。


    殷衢拿起鐲子的時候,指尖不小心從她手心輕輕刮了一下,她感到一絲絲的癢,像是有羽毛從她心上刷過。


    殷衢拿迴了鐲子。


    殷明鸞感到了莫名的沮喪,也許她舍不得。


    但是,下一瞬,她的雙手就被塞進了兩隻翡翠鐲子裏。


    她張開了手,定眼望了一望。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殷衢,看著殷衢略帶不高興的神色,她手足無措。


    殷衢感到殷明鸞的手太過冰涼了一些,不由得語氣生硬地軟了下來:“很冷麽?”


    殷明鸞咬了咬唇。


    她的手被緊緊握住,沒有鬆開。


    “迴宮,朕帶你看宮中的鼇山燈。”


    花廳裏,眾人仍然在談論鎮國長樂公主,有三兩女子倚著窗子賞梅,一人有些疑惑地說道:“似乎是陛下來了,牽著長樂公主又走了。”


    其餘眾人也湊近窗子去看,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少女們擁著手爐打趣道:“陛下怎會來這裏,難道是特意來討你做娘娘?”


    那女子也懷疑自己看錯,一時間為自己口無遮攔感到有些羞赧,她瞪腳:“我看錯了嘛。”


    也許是她數錯了錦袍上的龍爪子。


    宮中火樹銀花不夜天。


    殷明鸞困倦得站不住了,但不知為何殷衢今晚特別堅持,硬是擁著她看了半宿的奇花火爆。


    她開始覺得很困,生怕栽倒在殷衢身上,後來似乎模模糊糊地她就滾進了殷衢的懷裏。


    困意趕不走,她放肆了一迴。


    似乎在最後,殷衢將她耳邊呢喃了什麽。


    她做了一個夢,皇兄攬住她,對她說:“與卿偕老。”


    殷明鸞快要醒來的時候,很留念地擁著軟衾滾了一滾。


    夢裏,殷衢拉著她的手,在早朝的時候對群臣百官說:“加封鎮國長樂公主為皇後,總理六宮事宜。”


    然後是大婚,煙花放了一宿。


    殷衢挑開她的蓋頭,說道:“與卿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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