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衢陷入了沉默。


    張福山說道:“若是陛下實在看重修撰大人,也沒有什麽要緊的, 不如成就君臣佳話, 成全兄妹之情。”


    殷衢冷笑:“要朕倚靠外戚?”


    張福山渾身一凜。


    殷衢千方百計遏製許氏外戚勢力, 扯好的大旗是太.祖遺訓,如一旦允許了駙馬的高官, 那許氏外戚勢大,似乎也合情合理。


    張福山冥思苦想要為殷衢出謀劃策,一不留神想到了些別的,張嘴就來:“陛下還記得嗎?從前在行宮的時候, 陛下和奴婢偶爾間聽到過有關長樂公主身世的流言,或許公主不是公主,駙馬自然不用守著駙馬的規矩……”


    殷衢沉聲打斷:“你脖子上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張福山一身冷汗。


    殷衢道:“長樂是朕的妹妹,這種閑言碎語,今後一律不許再提,否則,”殷衢淡淡地看了張福山一眼,“小心朕摘了你的腦袋。”


    張福山苦著臉,可憐兮兮。


    殷衢說道:“好了,挑選駙馬的事從長計議,裴元白這件事……宣裴昭進來。”


    裴昭從乾清宮走出來的時候,臉上掛了些細細的汗珠,他仔細迴想了一下殷衢的神情。


    說政事的時候同平常沒有什麽區別,裴昭鬆了一口氣,以為兒子納妾這事並沒有讓殷衢放在心上。


    隻是等他走出門的時候,殷衢說:“裴愛卿,家中有喜事臨門?”


    裴昭嚇出一身冷汗,就要解釋一二,迴頭發現殷衢已經走進裏間,隻有張福山在邊上催他:“裴大人,請吧。”


    裴昭出來的時候太陽高掛在宮中,他卻感到冷,還有一陣一陣的眩暈。


    到了晚些時候,裴夫人被傳喚進了宮。


    當初殷明鸞和裴元白的婚事,是貴太妃和裴夫人私下約定的,沒有經過世宗的金口玉言,算不得指婚。如今要把這婚事作廢,不需進過殷衢大張旗鼓,隻要宮中透出點意思,讓裴家自行婚娶便罷了。


    殷衢九五之尊不必也不便鄭重其事地親自開口,若是殷衢開口,成了聖意,反倒惹宮裏宮外多加議論揣測。


    於是這件事,落在了後宮別的人身上。


    殷明鸞在醴泉宮打聽到了這些消息,聽到自己要擺脫和裴元白的婚事,大鬆了一口氣,然後她開始有些多餘的擔心。


    她問玉秋:“皇兄的這個意思,宮裏大家是都知道了,可是誰能幫我去和裴夫人說呢?”


    若她母妃在,由她來開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殷明鸞掰著指頭數了數宮中的其他人,總覺得那些人會給她把事辦壞。


    許太後是她的嫡母,由她來說名正言順,可是許太後不給殷明鸞使絆子就不錯了。


    最好不要是許太後,或者許皇後。


    殷明鸞等了許久,等來了消息,裴夫人進了鍾粹宮,見鄭嬪去了。


    裴夫人在鍾粹宮和鄭嬪大概談了有半個時辰,就灰溜溜地出了宮。幾乎是裴夫人前腳剛走,鄭嬪後腳就進了醴泉宮。


    鄭嬪說道:“公主放心,妾已經把這件事辦妥了,你和裴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罷,裴家人自覺理虧,也不敢宣揚,更不會毀壞公主名聲。”


    殷明鸞抱著鄭嬪的胳膊道:“多謝鄭嬪娘娘。”


    鄭嬪笑道:“是我要謝公主海涵。”


    裴元白呆在裴府,焦急如焚。早上他父親得知他納了秦紅葉為妾時,大發雷霆,立刻趕進了宮去。


    裴元白和裴夫人雖然覺得裴昭大驚小怪,卻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後來,裴夫人也被傳喚進宮。


    裴元白焦急地在院子裏轉來轉去,終於聽見小廝來報,說裴夫人迴來了。


    裴元白趕了出去,見他娘雖然有些沮喪,但更多的是輕鬆。裴元白心中稍定,問道:“娘,宮中召您去,是有什麽事嗎?”


    裴夫人說:“元白,娘細細想了,這事其實也不壞。”


    裴元白追問:“什麽事?”


    裴夫人道:“長樂公主和你的婚約,就此作廢。”


    裴元白突然覺得腦子漲漲的,青筋一跳一跳:“什……什麽?”


    一瞬間,裴元白腦子裏亂糟糟的想法湧了出來,然後他衝進書房,從書卷中抽出一支珍珠金釵,問裴夫人:“娘,這支金釵,你可曾見過?”


    裴夫人接過這支金釵端詳許久,說道:“看著有些熟悉,好像是……從前看長樂公主戴過。”


    裴元白如遭雷擊,他腦子裏空白了半晌,頹然坐下,說道:“不行,這婚事不能就這樣算了,明鸞一定是怨我我從前忽視她,我這就進宮,告訴她,我心中一直有她,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裴夫人驚訝又無措:“元白,你怎麽了?來人啊,少爺癔著了,快來人!”


    長樂公主和裴元白的婚事作廢,這事被宮中刻意壓了下來,但是仍舊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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