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這個問題之後,萬齊就歎了口氣:“算了,肯定是認識的。”


    盡管在很久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女人低著頭不說話,鬼兵隊的總督大人也表現得一如往常的孤傲。


    但是這兩個人的節奏從看到對方起,就全都亂掉了。


    盲人劍客還是有些猶豫,然後得到了高杉“無所謂,這家夥是不會說出去的”的答複,便不再多說了。


    盡管如此。


    別說“不會說出去”了,就連他們在說些什麽,九櫻都聽不太明白。


    眼睛看不見的劍客全名叫岡田似藏,隸屬鬼兵隊。


    要說九櫻為什麽會聽不明白,大概是岡田似藏仍舊對她有些戒備,話總是說一半藏一半,用了些九櫻聽不懂的暗語也說不定。隻能隱隱聽到“妖刀”、“紅櫻”、“戰鬥數據”之類的話,大概是鬼兵隊新研究出來的武器吧。


    高杉卻很從容的樣子,並沒有說太多自己的看法,也沒有看九櫻,時不時抽口煙,到詢問他意見的時候才會嗯一聲,或者點點頭。


    “那麽我就先去了。”岡田似藏說著起身,朝高杉行了個簡單的禮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九櫻的錯覺,總感覺他離開的時候經過九櫻身邊,有意無意地朝她偏了偏頭,嘴角嘲弄。


    門一關,萬齊便問:“離‘那一天’還有一段時間。晉助,你接下來什麽打算?”


    高杉的身體稍微向後倚了倚。


    “這裏挺幽靜的,也還算隱蔽。”


    萬齊看了看他,說:“了解了。我現在就在這附近給你找個旅館。”


    說著,他站了起來。


    九櫻在這時叫了他一聲:“那個!這附近的旅館要出示身份證明,不介意的話,我這裏也可以住……”


    匆忙得忘了用敬語,也忘了笑著說才會顯得不那麽迫不及待。


    河上萬齊看著她,良久沒開口,直到坐在那裏的高杉突然笑出來。他將目光轉向自家老大,隻見高杉難得笑得開懷,用手背擋著嘴巴還笑到肩膀聳動的地步。


    真是少見。


    戴著耳機和墨鏡的男人再度歎氣。


    “算了,睡旅館還是睡大街還是睡在漂亮的女人身邊都跟我沒關係,我還是先走一步好了。”


    萬齊走後,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不要說房間,整個茶屋裏剩下的就隻有他們兩個。九櫻想了想,為了避免茶屋裏進小偷,她還是下樓把門給鎖了。


    再迴來的時候,高杉正麵對著房間門口坐著。沒有拿著茶杯,也沒有拿著煙鬥,他紫金蝶浴衣懶散地在榻榻米上鋪開,胸前j□j,露出精致的鎖骨。他墨綠色的瞳仁也凝視著九櫻不放,跟之前大家都在的時候相比,此時更像是……徹底的麵對九櫻。


    她卻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的意思她總算是理解了一點了。在將近十年無法相見的日子裏,縱然思念,但現在才一段日子不見,再見時候的感情卻比相隔十年之後重遇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此刻,隻要晉助稍微張開雙臂,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撲進他的懷裏了吧。


    然而高杉隻是坐在那裏,在仿佛要定格的時間中抬起雙手,緩慢地做了個手勢。


    他的笑容還是淡淡的,可是並不冷。


    ——“有沒有想我”。用的是她最最熟悉的手語。


    “這個問題,該我問你才對。”她使勁憋了憋,才不至於又矯情得淚眼婆娑:“晉助,有沒有想我?”


    那邊的高杉垂下眼,似乎無奈地歎息了一聲:“不想你。……怎麽可能。”


    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站到了高杉的麵前。


    配合著茶屋老板娘的身份,她去街上定做了一件淡黃色的和服,隻有在袖口紋上緋色的花邊,整個人都看起來暖融融的。


    她就這麽站著,眼睛裏沒有眼淚,但是水靈靈的,像兩顆玻璃球,如果在上麵輕輕吐息的話還會嗬上一層霧氣似的。


    個子嬌小的九櫻長了一副永遠十幾歲的臉,隨著時間而愈發精致,愈發豔麗。他忍不住伸出雙手環過她的腰肢,將站在麵前的她緊緊抱住。


    他深紫色的碎發蹭著她身上淺色的布料,高杉又將她抱得緊了一點:“你呢,你想我了?”


    “你抱得太緊了,晉助……”


    “你想我了?”不依不饒地問,像個小孩子似的。


    九櫻咬了下唇。


    “不想!連句話都不聽人說完,我幹嘛要想你……”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聽起來毫無底氣。


    高杉稍稍鬆開她一點,抬頭看她:“我什麽時候不聽你說話了?”


    “上次!在江邊!我都沒說完,你那麽急著走,叫你都叫不住。”


    高杉聞言,輕輕挑眉,扶著她坐了下來:“那你說,我現在聽。”


    被高杉的手掌按著,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半被迫地坐在了他的身邊。男人稍微立膝而坐,另一隻腿很自然地伸開,抬手撫開她額前的碎發。


    目光落在她晶晶亮的雙眼上,女人的黑瞳裏就像點綴著璀璨的光斑。然後是她秀挺的鼻子,她本來就是很女人的長相,嘴巴也是櫻桃小嘴,連顏色也跟櫻桃有幾分神似,這個時候無意識地扁著嘴,眉毛也皺起來:“我雖然說不會立刻跟你走,意思不是不跟你走,而是時機不對。這你都聽不明白麽?晉助,你不了解我麽?”


    ——你不了解我麽?


    這一問,讓他目光一頓。


    他其實知道的,在戰場上深受同伴之死打擊的九櫻,選擇去到宇宙本身就是一種逃避,要她放棄現在自由而安穩的生活跟隨自己逃亡,也不是不可能,但絕對不能以攘夷誌士的身份。


    高杉很清楚,九櫻害怕死亡。尤其是目睹親友死亡。所以向她提出“跟我走”之類的要求,也不過是在為難她罷了。


    即便如此……


    “你就不能成為我的人嗎?”


    高杉捧著九櫻的臉,用輕淺的口吻說道。


    即便如此。


    他仍然無法控製地喜歡這個人。哪怕她,其實是個膽小鬼。


    而九櫻突然握住了他捧著她臉龐的那隻手,目光灼灼:“可以哦,晉助。這個問題無論迴答多少次,這個答案都不會改變。”


    主動湊上前,親吻男人的臉。


    九櫻的動作沉靜,而具有煽動力。


    晉助……太孤獨了。


    銀時已經有了他珍惜、也珍惜他的夥伴,桂君今天也在為打倒幕府建立新時代而努力著。隻有晉助,刻意孤立了自己,不肯敞開心扉,即使毀滅了世界,也什麽都得不到。


    但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要與他站在一起。


    “無論你選了怎樣的路,我都跟晉助在同一邊。”她看著他,說:“就算不能一起啟程,我也會在原地等待。不管是一路走到黑也好,半路逃跑也好,你都會再次來到我身邊,然後帶我一起走。到那個時候……”


    ——若是要問為什麽。


    “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毫不猶豫。”


    ——因為在他那扇心門上鎖之前,她就已經在裏麵了。


    高杉晉助微微一怔,忽地笑了。


    連被劉海半遮掩住的眼睛也在笑。


    摸了摸女人的頭,他說:“這樣的誓言也好,跟我獨處一室也好。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啊,九櫻。”


    “答應我。”


    “啊,”高杉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答應你了。”


    但是女人大概是不會明白的吧。越是在乎的東西越想要讓她在身邊,毀滅世界什麽的注定是無法輕易迴頭的道路。因此你才更應該……成為我的人。


    無論需要多久。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那麽,作為約定,可以把你的酒葫蘆給我嗎?”


    高杉愣了愣,摸了一下自己腰間拴得酒葫蘆,示意她是這個嗎。九櫻點點頭,他便卸了下來,遞給她。


    “這個酒葫蘆是晉助的貼身物呢。”女人嘻嘻笑著,擺弄起來。


    “哦?意思是我之後就不能喝酒了嗎?真是個糟糕的約定啊,九櫻。”


    “也不是限製你喝酒啦。這也算是個信物吧?”她搖了搖酒葫蘆,唔,裏麵還有不少酒呢。


    高杉晉助看著她,姿勢閑散,嘴角微微勾著:“那今天就讓我喝個痛快吧——你陪我一起。”


    夜慢慢深了。


    整個茶屋隻有他們所在的房間亮著昏黃的光。


    茶也涼了,隻有高杉的酒葫蘆開著。


    九櫻跟高杉並排坐在一起,她身體微微傾斜,頭一歪,半靠在高杉的身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離得……太近了。


    近到微微低頭,鼻尖就能碰到一起。


    高杉的酒量當然要比九櫻好,一直到喝完酒葫蘆裏的最後一滴酒,他的臉都沒有因為酒精而泛紅。


    他看了看九櫻,輕聲問:“醉了嗎?”


    女人胡亂地搖搖頭,頭發都蹭亂了。


    高杉調整了一下姿勢想把她抱在懷裏,九櫻卻自顧自地滑了下去,把高杉的腿當枕頭。


    “別走喔,晉助。”隻是這樣說著。


    她所選擇的路,也許是世界上最艱難的。可就算這樣,如果能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純粹靠著這份堅定的心意來支撐,隻要對方偶爾迴眸,她就幸福得像是在蜜罐兒裏遊泳。


    也許……這是不可取的。


    人非聖賢。即便是聖賢,對一個人的愛戀再深厚也有耐心耗盡傷心透頂的那一天。不過,她相信的並不是自己。


    她相信的。是高杉晉助。


    意識沉眠的時候好像聽到男人叫了她幾聲,但是她太困了,也有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安穩的覺,就這麽由著自己任性得不作迴應地繼續睡下去。


    “嘖。怎麽這一次不像以前那樣暴露另一麵了。”高杉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麵頰,淡淡地笑:“這樣的話,我就沒辦法吃掉你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少說話多填坑少說話多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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