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高考從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解脫, 成年後各奔東西的長大才叫真正的殘酷——他們要麵對離別,真正的離別。


    萬裏迢迢的距離從此橫亙在他們之間。


    天南海北。


    鬱唯禕很輕地動了動,幾秒空白和不知所措的怔愣後,終於找迴了自己嗓音,她看著眼底赤血的少年,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恭喜啊。”


    蔣熠眸光徹底暗了下去。


    按住她肩膀,附身逼近,隱忍許久的熾烈仿佛再也壓製不住:“恭喜?鬱唯禕,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你知道出國——”


    “我知道。”她垂眸避開他的直視,克製的眼淚都斂在了睫毛下,看到自己泛黃的帆布鞋,腳尖猛地往後一縮,掙開蔣熠,而後冷靜地開口,猶如人格分裂,用最理智的自己麵對殘酷,脆弱不安的自己躲在角落,“出國很好,比留在國內好,那什麽,我沒帶手機,我得先迴去給我爸媽打電話,我先走了。”


    她轉身,仿佛沒有聽見蔣熠跟上來的腳步,橫衝直撞地穿過人群,到最後越走越快,幾乎是疾步奔跑,一路跑迴小區。


    進家,反鎖門,渾渾噩噩地把自己摔到狹窄的床。


    含了一路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出國?


    多麽遙遠又陌生的字眼,鬱唯禕直到此刻才終於品出這倆字到底意味著什麽——半小時前,她還滿懷欣喜地憧憬著倆人未來,每一種她設想的可能裏都有蔣熠,他們不一定非得去一個城市,隻要離得不算特別遠,她都非常高興,她甚至計劃好了,今天晚上幫他估完分後,就把所有他能夠著的好學校和專業列出來,按照城市分好,讓他等成績出來後選一個自己喜歡的。


    可現在,這一切都不需要了。


    鬱唯禕把臉埋入枕頭,徹底偽裝不下去的脆弱一滴一滴地濡濕枕巾,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不給喘息的功夫又轉為刺耳的電話鈴聲,鬱唯禕沒法再繼續無視下去,起身撈過,看到是爸媽打來的電話,慌忙擦去眼淚,又端起早上剩下的涼水猛灌了幾口,清清嗓子,這才接聽。


    “......嗯,考完了,考得還行,難度和模考差不多,媽,要沒其他事我先掛了,晚上班裏聚餐......嗯,我知道,拜拜。”


    鬱唯禕臉上重新蒙著一層陰影。


    望著頭頂斑駁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逼仄的單人房裝滿了一天酷熱的暑氣,西曬如桑拿,她卻絲毫不覺得熱。


    潮濕的發梢黏糊糊地粘在她額頭,也許是汗也許是眼淚,她分不清,也不想動,整個人閑魚似的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循環響起的那句話,“我要出國了”。


    他要去與她隔著萬裏江水的大洋彼岸。


    不是簡單的出省,更不是還同屬一個時區的一南一北,是與她晝夜顛倒、倆人即將麵臨的環境天差地別的陌生國度。


    誰能告訴她該怎麽辦。


    他喜歡她嗎?


    她不知道。


    那她呢?


    鬱唯禕苦澀地閉上眼。


    年少的感情懵懂又熾烈,視線交錯時的小鹿亂撞,慌亂避開後的強裝鎮定,想隱藏卻總忍不住追隨他的目光,朝露晚霜與他走一起時的怦然心動。


    他明明什麽都沒對她說過,卻好像什麽都寫在了他的眼睛。


    一如她克製也無法掩飾的心思。


    鬱唯禕機械地保持著一個姿勢,從傍晚躺到天黑。


    她腦子裏曾經繃著一根名為“高考”的弦,睡眠不足精神緊張,暢想著結束後先睡它個三天三夜——可此刻,有床,無人,安靜,她卻在失眠。


    調成靜音的手機時不時閃爍,在沒有開燈的房間顯得格外刺目,鬼火似的幽冥。


    鬱唯禕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饑腸轆轆的身體發起抗議。


    她下床,拆開一袋麵包,機械地往嘴裏塞。


    咽不下,就就著水,一口一口地逼自己進食。


    仿佛這樣就可以填滿心底塌陷的空缺。


    鬱唯禕吃完兩袋麵包,從恢複精神的體力裏尋出半點當作勇氣,這才去看手機。


    屏幕上堆滿了未讀消息提醒。


    【蛋卷兒】:禕禕禕禕,快出來玩呀,丹姐帶你去逛花花世界!


    【蛋卷兒】:考完了就不要管那麽多啦,開心最重要!定位發你啊,你想來隨時來,我今晚兒通宵[錢櫃ktv]


    “一中墜吊天團”。


    【小胖兒】:哈哈哈我王小胖終於解脫了!以後我天天窩老班辦公室門口開黑,看他還敢不敢兇我[社會社會]


    【五三再也不用做五三】:幼稚不幼稚,有本事學學我,當著黑閻王的麵撕試卷,他還笑眯眯地幫我撿起來。 *


    【馮川】:???我咋看到的是黑閻王追著你讓你撿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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