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地宮,氣氛陰密凝重,冷風不知從何處肆虐而起,空曠的地下石室內“嗚嗚”的唿嘯聲此起彼伏,肆虐吹打著黑黝黝又斑駁不堪的石牆。


    靈從噩夢中猛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的刹那隻覺一陣目眩,禁不住晃了晃暈眩的腦袋,想擺脫那種不受控製的惡心感,好不容易神色恢複了一殿,仍染著幾分恍惚迷離的眼神才觸及上方猙獰的石壁,倏地抬起沉重如被狠狠敲擊過的頭,轉移視線快速的看向前方,一片慘蒙蒙的陰詭氣息中,如幽冥地獄一般散發著令人不能忽略的黑暗景象。


    她僵硬著身體被迫躺在冰冷粗糙的碎石地上,她的正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台,此時正在上演著一幕慘劇人寰的慘劇。


    眼前的石台並不高,但卻十分大,大得起碼能容下上百人人同時站立也不會顯得擁擠。


    整座石台上用赤紅的朱砂或是鮮血描繪了一座繁複無比的陣紋,血色的光暈從陣紋上漂浮而上,彌漫在整座石台之上,那股冷厲陰邪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十二名籠著黑色鬥篷的修士根據陣紋的布局盤膝坐在石台的最外圈,他們雙手掐訣,腦袋則微微低垂著,從靈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她正對麵的一人,那人的神色麻木不仁,仿佛沒有感情的人偶一般,連唿吸都清淺的形同與無,這樣的神情她並不陌生,那男人的屬下似乎都是這般模樣。


    這些人,並不是正常人。


    十二人向內還分別站了同樣打扮的八名修士,不過這八名修士全部都挺直腰背站立著,表情也同方才那人如出一轍,每個人右手手指上纏繞著一道暗金色絲緞,互相連接在一起,用站位和絲緞形成了一個八角金紋陣,正牢牢的困住了這陣法中十名虛虛實實、隱隱約約的人影。


    以靈對法寶的了解,隻一眼就判斷出了那暗金絲緞是一件極為厲害的法寶,同時兼具了防禦和攻擊屬性,被困其中的人影在陣中掙紮撞擊,每個人都在淒厲痛苦的嘶嚎著,形容更是恐怖異常。


    扭曲的五官,根根爆裂而出的血管,不要說他們本人,就是她這個旁觀者都能從中感覺得到他們此時所經曆的磨難,非人一般的磨難。


    靈做幽涼古城的黑夜城主這麽多年,自然已經看出那十人都是幽涼城中的靈體。


    城中的“鬼”之所以無緣無故的陸續消失,果然與這群人有關。


    她原先不明白那個妖媚邪惡的男人抓他們這些“鬼”到底準備做什麽,此時看了眼前的這一幕,她才隱約知曉那人正在做一件多麽可怕的事。


    靈少年早慧、智商極高,加之家族教養嚴格,雖性格略顯木訥,但卻是一個難得的博學多才、博聞強識之人,更何況經曆數百年時光,她的學識閱曆絕不僅僅隻在煉器術上,對一些偏門冷僻的知識也比常人要懂了許多,至少她根據這幾日所經曆的一切就已經能大致判斷出那男人在做的事情了。


    這是一種相當殘忍的邪術,以祭血掠陣的方式抽取修士體內所有的靈力和精元,並通過特殊的手法將這些靈元匯聚在一起,形成最純粹的靈元能量團,那些被抽取靈元的對象則會在靈力殆盡後消亡,匯集的能量團越大則越不穩定,一旦無法控製,就會直接爆炸,據說拳頭大小的能量團就足以覆滅一個元嬰修士!


    但據她所知這種方法除了創造出具有強大攻擊力的能量團之外,似乎並不具備其他作用。難不成那個妖媚男是準備用此去炸毀一座城或者一個宗門嗎?


    此時靈仍舊酸脹難受的腦海裏快速閃過一個細微的念頭,但卻很快又一閃而逝,她還來不及捕捉就已經被石台中央高懸在半空的那個巨大的能量光團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混沌雜亂的色彩,強大無匹的勢壓。


    光團已經大得成人雙手也無法環抱,幽冷陰魅的光從上麵透出,照射在斑駁的地表與牆麵之上,竟似有五彩斑斕的剔透水紋在其中流轉。


    但這景象卻一點也沒有讓靈產生一絲一毫美好的感覺,反之,隻是看了它一眼,靈受盡折磨的靈魂就隱隱有種寂滅之感,幾欲堙滅於虛無,腦袋似被千萬枚銀針穿刺著一般,傾瀉而來的刺痛感讓她生不出一絲反抗的念頭!


    她急忙將視線再次下移,定格在石台上那一群人之上。


    可以想見,那外圍的十二個人做的應該就是配合陣法,合力牽引住那個能量光團,穩定它的靈力□□,吸收下方被抽取出來的靈力。


    光團下方那十“鬼”顯然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隨著體內的靈元不斷被抽取,他們原本凝實的身體已經變得越來越稀薄,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們的靈魂就會隨之消亡。


    靈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抽取了多少“鬼”的靈元才能將那顆能量光團壯大到如今這般模樣,她也不知道她治下的“鬼”到底還有多少存活,更無法想象若是沒人來阻止這場潑天罪孽,幽涼古城還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


    若是再讓它這般吞噬下去,一旦光團中的能量傾瀉,那整個鬥霄恐怕有大半生靈會因之毀滅。


    那個男人到底要做什麽?


    她的思緒最後隻盤旋著這樣一個疑問,此時的她已經幾乎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身體如破布般躺在石地上,無法擅動分毫,即使知道茲事體大,卻無奈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別說力挽狂瀾了,怕是連自己的命都無法保全了。


    靈不知道那男人給她喂的究竟是什麽藥,她隻知道從那男人離開後的兩天,她的身體慢慢出現了變化,最初是身體開始經曆非人的折磨,仿佛身處冰山與火山的交界處,在冷與熱的交替中掙紮撕裂。


    痛。


    已經不足以表達她當時的感受。


    在死後的兩百年,身為靈體的她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活著”的感覺,那般清晰,那般奇異。


    所幸這種折磨並不長久,也許是半天,也可能隻有一個時辰,她自己也是模棱兩可。


    經曆那非人的痛苦之後,她的意識非常清晰,所以可以明顯的察覺到自己的不同,或許這種不同從外表上看來並非是不好的——她的身體變得更為凝實,且更為年輕美麗了,與少年時候的自己幾乎無二。


    她被困在床上,她的正對麵正巧放著一麵銅鏡,這種刻意或有心的安排能讓她一目了然的觀察到自己的變化,鏡子裏的她因為之前的疼痛顯得有些淩亂,但卻並不頹唐,反而顯出一種令人嬌憐的美。


    宛如朝陽晨露中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豔花朵,經曆一夜細雨的滋潤澆灌之後,迎著風正準備綻放出獨屬於她的芳華,她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常的、青春正艾的少女,而非成熟的、冷靜的、看透世事的世故的自己,若非銅鏡中那雙熟悉的眼,恐怕她自己都要錯以為鏡中人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


    她被強迫喂下的藥有迴春固體之效,將她的身體凝練的宛如新生。


    那男人到底是何居心?她可不信他有那麽好心在做好事。


    她在疼痛中反複琢磨著這個問題,卻始終琢磨不透。


    不過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去琢磨那人的心思,因為之後她的身體再次變化了起來,所幸這一次並不痛苦,她甚至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但是她卻寧願能痛一點。


    她的身體在慢慢僵化失去知覺,從腳趾逐漸攀爬,一點一點往上蔓延,直至沒頂,最後除了頭部之外其他地方都失去了感知。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變化,因為縛魂繩的關係,她本身就幾乎無法動彈,但這並不表示她的身體是失去控製的,她能感覺到皮膚的張弛,能感覺到胸口的起伏……但隨著那藥效的蔓延,她慢慢感受不到這一切——


    那種隻有一顆腦袋的感覺太詭異了……語言形容不出的詭異。


    之後是再一次的沉睡,醒來之後便是現下這番場景。


    避開視線所及的那個區域,靈閉著眼休息片刻,才移動著自己唯一能掌控的頭觀察起這座地宮的其他地方。


    這是一座空曠死寂的石室,除了那座石台和殘垣斷壁之外,這裏幾乎空無一物。


    她細心的掃過那些斑駁傾塌的石牆與地麵上已經倒塌的石柱,看到一些細密的雕紋,雖然多數紋路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變得模糊,但她仍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難道這裏是幽涼地宮?”靈不由得在心中猜想道。


    那些雕紋她並不陌生,雕紋很像一彎弦月,又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刻滿繁複又精密細膩的神秘文字,而靈總覺得,這形狀更像另一個東西——真魔族的角,連在一起的雙角。


    當然,這隻是她個人的想法。


    雖然她很少過問幽涼城中的事務,但這裏好歹也是自己生活了兩百餘年的城池,對這座城市的曆史她或多或少了解過,何況她如今還生為幽涼城的黑暗城主,有些鮮為人知的事她也知曉一二。


    而這雕紋形狀正是創造了幽涼古城的首任城主所供奉的圖騰,所以若她猜想無誤的話,這裏恐怕就是那位城主的最後居所——那座位於幽涼古城地底下方的地宮,被幽涼人奉為禁地的幽涼地宮。


    據傳,首任城主是幽涼古城存在至今唯一一個兼任了白日和黑夜城主的存在,似乎在他之前,“鬼”並不存在,幽涼隻是一個普通的城池,而雙城主製度也是在他離世後才出現的,是他將幽涼古城分為了白日和黑夜兩個部分,並在離世前分別傳位給了他的兩位親傳弟子,這才有了如今的幽涼古城。


    這個人非常神秘,沒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他的一切都是不能被探查的謎團,任何妄圖闖入禁地的人和“鬼”都將堙滅於天地,沒有任何例外。


    這座地宮中設置了足以毀滅一切外來生物的強大禁製,阻絕著無數靈魂的好奇心。


    但顯然,這個強大的禁製對某些人失效了,不然這地方也不會成為了他們圖謀不軌的場所,甚至隱蔽的讓人無從查找。


    靈微眯著眼,視線一轉,如同琉璃般冰冷光華的眸子倒映出地宮的某一角落,那裏站著的正是那個俊美卻陰冷的男人,他正抬頭凝視著中央那個浮在半空中的光團,眼神癡迷又熱烈,激動時紅潤的唇還會微微抖動,仿佛他看著的是他的情人一般,飽含著濃烈如深淵的情感,逼仄又沉重……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那男人此時此刻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惡心。


    男人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視線一轉,瘋狂的目光直直的刺向了她所在的方向,發現她已經蘇醒,他緩緩彎起邪魅的唇角,垂眸凝視著躺著地上無法動彈的她,方才那狂熱的眼神也在須臾之間轉變為陰冷詭譎,卻又很快恢複成原先那癡纏熱愛的模樣,仿佛靈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而他則是貪得無厭的蛇,朝她吐出猩紅的信子,急於將她吞吃入腹。


    靈如被驚電了一般,唯一能動的腦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饒是她這般堅韌如精鋼的心性都被男人那股惡心又纏綿的眼神看得一陣惡寒。


    不妙。


    非常不妙。


    強打起精神,她冷冷的瞪視著他,似要用眼神將對方絞殺一般,殺意騰騰。


    男人似乎被她眼中深沉的恨意激怒了,纖細腰肢擺動起來,踩著妖妖嫋嫋的步伐走到了她麵前,他如驕傲的孔雀一般半仰起下巴,輕嗤一聲道:“靈城主醒的倒是趕巧,恰好還能目送你最後一批城民一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接著他傲慢的抬起右腳勾起腳尖,強硬的用腳尖抬高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視線轉移向了石台的方向。


    “來,好好看清楚他們是怎麽成為我的小寶貝的一部分的,這之後可就是你的工作了,我的小寶貝能不能完美誕生還要靠你呢。我想你定然不會讓我失望,畢竟我的小寶貝說穿了可是全部由你的城民組成的,靈城主如此宅心仁厚,定然會義不容辭的善待我的小寶貝的。”


    男人陰冷的聲音如跗骨之蛆一般在空氣中迴蕩。


    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陣中十人痛苦掙紮著慢慢消失,隻覺氣血翻湧,目赤欲裂!即使再冷心寡性,即使對城中的事務不上心,她也是幽涼城的黑夜城主,有責任對城中的百姓負責,但如今卻隻能無力的看著他們一步步的走向滅亡,束手無策。


    她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無用。


    她更加沒想到這十人竟已是被抓的最後一批人,也就是說之前被抓走的那些“鬼”都已經被這光團吞噬了,她艱難的動了動麻木的舌尖,侵染上血絲的墨瞳盯著眼前的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你不得好死!”她咬著唇厲聲喝道。


    男人對她的怒火與恨意卻視若無睹充耳不聞,他看了眼石台上已經完全消失的“鬼”,忽而勾唇淺笑,如妖似魔,掩不住眸中蔓蔓滋生的愉悅,仿佛多年的夙願終於成真,空氣中都似乎因為他的這份好心情彌漫開一股腥膩的甜味。


    他纖細白潔的長指彎動纏繞著自己鬢角的長發,硬生生將眼角眉梢帶出了幾許妖嬈的媚態,不倫不類。


    “來人!把她給我丟上石台,是時候讓我的小寶貝擁有一具完美的身體了!”黯啞低沉的嗓音劃破空間,帶著顯而易見的深沉欲~望,長睫下的眸子泛出近乎於瘋狂的光彩,聲線冷如冰雨兜頭傾盆而下,隨著他的聲落地宮中一道隱匿的人影飛身掠過,落在靈的身旁。


    靈感覺到自己被人從身後一把托起,下一刻,她的身體就如不受操控的紙鳶般朝著石台中央急射而去……


    來不及疑惑為何自己會被直接丟向那光團,她的危機就已近在咫尺。


    靈是死過一次的人,經曆過死亡時身體寂滅的折磨,她原以為自己應該已經不會再恐懼這些,但當那光團越來越靠近,死亡的陰影近在眼前之時,她的心還是狠狠的揪了起來。


    這一次死亡將是靈魂的毀滅,她怕是再也沒有上一次的幸運,能以靈體的形式再次存活於世,這一次,將是天人永隔……


    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


    她苟延饞喘、辛苦掙紮在這幽涼古城兩百餘年,也不過就是為了那一個初衷、那一抹人影,卻不想會在即將看到曙光的當口遭遇這番劫難。


    師兄,你與我,終是情深緣淺嗎?


    好想再見你一次,哪怕隻是一瞬迴眸也好,哪怕你已認不出我也罷。


    隻想再見你一麵。


    卻已窮途末路。


    靈的眼角有淺色淚珠滑落而下,又瞬間被龐大的能量消晲成空氣……


    她留在空中的時間隻有短暫的刹那,沉霜一般的眸子安靜的睜著,看著那刺眼的光團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很快就要將她整個人吞噬,她能感覺到能量光團流瀉而出的無窮力量,但卻意外的並未對她造成任何痛苦,想必也是那藥的關係,恐怕那藥與這光團有種某種特殊的聯係。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她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她清楚的知曉,一旦她的身體靠近那精元光團,等待她的隻有毀滅一途。


    她不想認命,但現狀卻隻能讓她安靜等待那個終點的到來。


    剛想閉上了眼,但下一刻,她被迫疾飛的身體卻突然被外力束縛住,似有一股溫暖的風拂過她的身體,使她僵硬的身體產生了一點點感覺,和煦又包容的感覺。


    她的身體突兀的停在了那光團的邊緣,差一點就要麵貼麵的撞上光團,她的眼睛裏閃爍的滿是瑩白的、刺痛的光影,這距離近得她木然的心髒都有感覺到了跳動……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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