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試擲地,作金石聲。


    八個字橫生在腦中,這女孩子……不錯。


    黃慧英在一片沉默裏走進辦公室,她不知站了多久,現在竟覺得腿肚發麻得厲害,掃了一眼現在乖巧得仿佛之前那個言辭鏗鏘的人不是自己的許攸寧,又看過張嘴震驚的宋昀,她心底笑,這世間變幻莫測,人更是如此,她曾經看過宋昀在台上高談闊論,許攸寧在教室外被任課老師嚴厲批評,現在,卻換了位置。


    “許攸寧,你先迴教室,宋昀,你也迴去。”


    作為兩人的班主任,黃慧英是最有權力發號施令的,她手下的學生哪裏需要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人教導,教壞了那對她來說可是名譽上的損失。


    許攸寧此時溫順地如同小貓,恭敬俯首對著班主任喊了一聲,“黃老師。”隨後重新挺直了腰板走出辦公室,


    宋昀也照做,隻是急躁的身形破壞了幾分尊敬,正如之前許攸寧說的,“顯得輕浮”。


    黃慧英看兩人的背影,愈發覺得,看人不能隻側三分目。


    停下其中思緒,黃慧英迴頭,麵對這位監考老師,她是不必好臉對待了。


    -


    許攸寧和宋昀的“作弊事件”不過一場考試的時間就被傳得沸沸揚揚,走在過道裏,時不時會有人側目送上打量的的目光,


    不過對於這一切,許攸寧是不在乎的。


    宋昀跟在許攸寧身後趨步而走,她震驚於許攸寧的改變,用“脫胎換骨”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她是聰明人,此時開始自我懷疑,這次會不會是她做錯了。


    可是她也知道的,迴頭路後悔藥世界上根本沒有,現在,她能做的就是補救。


    迴想起剛才的情景,許攸寧就像一棵樹一樣站在那麽多人麵前,她明明腹背受敵,是在最卑微的位置卻一點點反敗為勝,她那瞬間已經想不起來許攸寧是為什麽被叫進辦公室的了,隻知道她從容不迫,不卑不亢,有理有據的樣子閃閃發光,……是她很想成為的那種人。


    這種情感很複雜,她過去是向來看不起她的,於是許攸陶說了什麽,她照做便是,得了好處也不必擔負任何責任;可現在她站成一棵高樹的樣子成為她羨慕的人,……落差有落差的意義,譬如說讓人清醒。


    掐斷腦中想法,宋昀加快步伐,向上小跑幾步扯住許攸寧的衣角,


    許攸寧轉頭,短發別在耳邊卻因擺頭的動作與和風吹過,微微揚起,耳垂玲瓏,白玉與墨發交相輝映格外清新,


    宋昀突然覺得許攸寧漂亮又有氣質,剛想心底嗤笑擺脫這想法,卻冷不丁看進許攸寧不帶什麽情緒墨池一般的眼睛,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宋昀心悸地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許攸寧很有耐心地等著,


    宋昀迴過神來神色複雜,她這次竟然全心全意地想修複與許攸寧的關係了,


    “攸寧,……這次對不起。”


    許攸寧淡淡地看著她,“那麽,你要去和老師說是你陷害我的嗎?”


    宋昀捏著許攸寧衣角的手指一僵,她勉強扯了一個笑,


    “攸寧……”


    眼睛卻是不敢看向這個突然讓她心悸的人的。


    許攸寧並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在她十年如一日養成的書生氣質下開了這樣的外掛,不願意再浪費口舌,她邁開腳步,


    宋昀的手卻沒有鬆,她聲音裏有自己都沒察覺的一點點期盼,


    “攸寧,你討厭我嗎?”


    許攸寧心底笑,這一拉一扯的橋段……走位實在風騷。


    許攸寧沒有迴頭,她隻是向旁側了側,宋昀便自然而然地鬆開了手,許攸寧的背影在宋昀眼睛裏依然挺直,直到那人轉身進了教室。


    宋昀突然覺得,真的很後悔。


    -


    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什麽話該問,什麽話不該問。


    對於“作弊”這種敏感話題,高三一班這群人精一樣的當事人同學們,不約而同地采取緘口不議的態度。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那麽立竿見影。


    放學後,望著眼睛發散綠光的某人八卦地不得了地衝到自己麵前——許攸寧扶額,如果是這貨,那麽所有科學道理都沒有辦法解釋了。


    許攸寧不是聖母也非毒蓮,所以麵對著陸其宸充滿求知欲的眼睛,她淡定地說:“宋昀陷害我,我倆重新考,這次她栽了。”


    十五字的精簡概括是整個“作弊事件”最真實的寫照。


    許攸寧和宋昀的考試就安排在第二天,題目與第一天的摸底考相近,難度不變,炎熱的暮夏,兩人坐在空調房間——教導處裏奮筆疾書,許攸寧覺得這待遇比出去上課還來的好。


    沒有同學知道這次考試的結果,隻有第三天一早,三樓公告欄裏教導處的一紙告示:


    經仔細查證,許攸寧同學並未有任何作弊行為,特此糾正。


    既然一個人沒有錯,那就是另一個人的問題。相比眾人留在許攸寧身上端正許多的目光,事件的其二者,宋昀,日子就變得很難過。


    說了不是所有人都人精似的把握好分寸,其他班級幸災樂禍又愛湊熱鬧說八卦的人可不少,“落井下石”和“趁其病要其命”看似說得有些嚴重了,可人類本存的劣根性讓這種反麵心理,得不到抑製的同時隻能向反方向緩慢膨脹。


    或許宋昀在考完試後就知道這一結果,所以本來浮躁的她一下子變得很沉默。


    許攸寧坐在座位上,轉身取本子的時候,餘光瞥到宋昀埋頭專注地看書,她書桌上有些書明明是新發的,卻破爛不堪,成績很高的卷子,被塗滿了顏料。


    許攸寧仿若未見,轉過身體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


    許攸寧雖然參加了證明清白的考試,可到底是不會計入摸底考裏的,大家不知道教導處是怎麽“仔細查證”,卻模模糊糊地因為許攸寧最近的表現,抓住了細枝末節。


    許攸寧的同班同學們對這些細枝末節剖析地更加透徹。


    譬如,許同學每天手不釋卷,鋼鐵俠都會在疲勞過後喝杯咖啡,這位女同學則直接嗅著書香過日子了;


    譬如,數學老師格外欣賞許同學,若有什麽難題則會請這位女同學去講台上將思考過程寫在黑板上——對文科班一部分同學來說,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了;


    又譬如,某天晚自習,班長淩則站在講台上歎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響,同班同學偷笑著抬起頭:英語是淩則幾門學科裏唯一的吊車尾了。


    正巧許攸寧走進教室,聽到歎氣聲目光微移,看了一眼淩則的單詞本,


    “你的abandon已經被你的指紋磨成ambiguous了。”


    “噗”


    沒想到改過自新的許同學竟然那麽幽默,不少人低頭笑出聲來,凡是淩則座位旁邊的同學都是知道的,班長的單詞本“a/a”已經呈現被-操———練翻了的神魂顛倒狀,而當中的“s/s”之倫——抱歉,由於恩客守身如玉,所以尚未被寵幸,總而言之,淩則的單詞本兩極分化非常嚴重。


    不過因為這件小事,這些人精們對許攸寧親近不少,因為他們覺得,這也是個人精而非書呆子。


    既然是同類……那就同流合汙吧!


    事實證明,同流合汙還不足以證明許攸寧的好。


    第一輪月考,幾門考試風平浪靜地過去,所有人翹首企盼成績公布,對於高考衝鋒役來說,成績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高三這個階段,前五的位置一般固定,不然就是你和她換換位置,她和他換換位置,大家自己人,不用太計較誰當頭誰坐尾 ……反正都是高三一班的。


    許攸寧走進教室的時候,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仿佛差一秒追尾前的刹車聲——收地令人毛骨悚然。


    如狼似虎的眼神許攸寧並不陌生,一聯想到一天前的月考她心裏就有底了。過去她也常常受類似的注目禮,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真是很早很早之前了。


    “許攸寧……原來你那麽厲害……”


    淩則打量著放下書包的許攸寧,聲音百轉千迴,眼神秋波萬裏,“深藏不露啊你!”


    許攸寧垂眸,似乎有些悵惘,


    淩則畢竟還沒和這姑娘那麽熟,這乍一看怎麽低氣壓那麽厲害,他有些怕自己做了壞事,眼看身後的人對他投來指責的目光,他當機立斷就要認錯,


    “許攸寧,我——”


    “還是被你們發現了啊……”


    聲音柔軟的少女幽幽一歎。


    淩則擔心到一半,突然愣了一下,“啥?”—— 一時不備,竟將自己的祖籍給暴露了。


    班長同學不過一時失神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少女若無其事地將課本從書包裏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然後把隨身攜帶的全英文原著攤開在桌麵上……


    淩則張了張嘴,少見的從伶牙俐齒裏吐不出字來了。


    許攸寧很是輕快地淺淺一笑,“原來我的深藏不露被你們發現了啊!”


    高三一班的同學森森地震驚了,


    娃子們憋屈地抹了一把臉,這人皮忒厚,忒無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女配是學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茶君乃吃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茶君乃吃貨並收藏[穿書]女配是學霸最新章節